第一章 春山城
南域，虞国，十万大山中的春山城。
这几天格外热闹，城中多了许多长相俊朗、风度翩翩的长衫公子，以及身材凹凸有致、皮肤白腻得让人发慌的仙子，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频繁出入春山城，到处打探消息。
但对于只是一个酒楼小厮的李长安来说，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在春满楼中帮工，因为某些原因，即使是在一众小厮中，薪水也是最差、地位就更不用说。
“今天客人很多，你小子机灵点，别又像几天前那般梗着脖子，像头蛮牛一样不知道进退。但凡再有冲撞到客人，饶不了你！”
掌柜见到李长安端着一壶春山城特色的三十年女儿红走过，拉住他不放心叮嘱道，之后看着少年呆滞的目光，一脸嫌弃地挥手：“走走走，少在我面前晃荡。”
少年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向着包间而去。
李长安其实并不笨，但在外人看来也不算机灵。
他今年十六岁，皮肤黝黑，因为常年吃不饱而显得瘦弱，加上面无表情的模样，以及那呆滞的目光，看着就不讨喜，因此碰上一些难侍候的客人，往往会被刁难嘲笑几句，严重时还会挨上一顿臭骂，甚至被邦邦敲上几拳。
刚开始时李长安还会怒目圆睁，梗着脖子和对方对峙，但后来在掌柜和客人的呵斥怒骂声中，他的脖子也就没有那么硬了。
他似乎更懂得了怎么逆来顺受，先护住自己周全。
但是恐怕只有老天爷才知道，在他住的柴房中，那面墙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许许多多划痕，一笔一画，用力极深，记载了每一次这般事件。
原来这个脖子硬而又记仇的小子，其实并没有改变，只不过是更懂得怎么隐藏自己而已。
少年端着女儿红来到一出包间，同是在包间中服侍的小厮赵四麻利地夺过酒瓶，嫌弃地瞪了他一眼，赶紧给两位客人斟上了。
“陈少侠远道而来，我本应在府城设宴款待，不过事急从权，这春满楼也还算不错，陈少侠千万别见怪。”一个二十来岁，身着白色长衫的公子举起酒杯，对着另外一个面容冷厉、腰间佩剑的年轻男子说道。
“王公子无须客气。”陈秋荣摆摆手，“我这次来得太急，王公子能够爬山涉水从府城赶来，已经难能可贵，无需自责。”
“是啊。”王振轻叹一声，“谁知道这小小山城，竟然还有肉灵芝这般奇珍出世？现在消息传开，恐怕会有越来越多人闻风而动，到时候这春山城可就更热闹了。”
陈秋荣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肉灵芝何等珍贵，又岂是随便什么猫猫狗狗就能染指的？”
“光是我知道的几个前辈大能，就已经闻风而动，说不定现在就在城中。他们中任何一个，都身具大法力，移山倒海简直不要太轻松。”陈秋荣把玩着手中白玉盏，“其他人再多，也只是蚁蝼而已，上不了台面。”
“是是！其他人当然没有机会，但陈少侠交游广阔，而且深得师门喜爱，说不定能分上一些肉灵芝。”王振连连举杯。
几杯酒下肚，陈秋荣脸色稍显缓和，看向王振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李长安将这画面看在眼内，暗地里打了个冷战，赶紧低下头来，在外人看不见的角度，他原来那呆滞的目光，忽然像是春水一样变得灵动起来。
他倒是听明白了，原来这几天春山城之所以如此热闹，多了许多外乡人，是什么“肉灵芝”的缘故。这应该是什么了不得的奇珍异宝，而这陈少侠似乎也不是普通人，他提到什么移山倒海，让李长安颇为迷糊，不知道究竟是对方喝大酒了的吹嘘，还是真有这种神仙般的人物。
因此他格外多看了几眼陈秋荣腰间长剑，脸上露出几分艳羡的神色。
随后他便听到一连串的“哐当”声，与此响起的还有赵四忙不迭的道歉和两个公子哥的连串怒骂。
原来这赵四也是听得入了迷，在倒酒时一个不留神，洒了这仙门公子陈秋荣一身。
“混账东西！”陈秋荣拍案而起，怒气勃发，抬手直接赏了赵四两记大耳光，左右开弓，直将他扇得原地滴溜溜转了几圈，一张脸马上红肿起来。
但他可不像李长安那般木讷，而是机灵得很，知道闯祸了，赶紧跪下来，一个劲地磕头，口齿漏风地连连求饶。
在春山城，人分三六九等，像他们这般跑堂的小厮，身份地位低微，算是下三等的人。而达官贵人毫无疑问高高在上，如陈秋荣这般腰佩长剑的仙门中人，更是比达官贵人还要尊贵的存在。
冒犯冲撞了他们，就算被当众打死，官府也不会管，也没能力管。
死了，就真的死了。
几天前，就有个伙计因为这个缘故被活生生打死，当时官府甚至连人都懒得派过来。最后还是春满楼的掌柜吩咐几个小厮，将尸体用一张草席随便裹了一下，直接扔到城外乱葬岗，就此了事。
现在这尸体也不知道在哪只乌鸦或者哪条野狗的肚皮里。
因此这掌柜才会重点关注格外不懂得进退的李长安。
赵四不想死，因此他将头嗑得“砰砰”作响，额头很快就见了血，但即使他如此表现，也依旧没有熄灭两位公子的怒火。
“好一个狗奴才，怎么做事的！”王振一脚将赵四踹翻，然后跟上去，对着地上之人的脑袋就是几记狠踩，回头见到陈秋荣依旧怒火不熄，于是问道：“陈少侠，你看要如何处置他？”
“杀了！”
陈秋荣一张薄嘴唇抿起，看着赵四的眸光就像是看死人。
赵四听到这句话，差点没直接吓死，但饶是如此，他也被吓得三魂掉了两魂，无力地趴在地上，脸色惨白，一脸的绝望惊惧。
王振倒也干脆，使了个眼色给手下。
李长安见到此情此景，无奈地一声叹息。
在春满楼一众小厮中，他和赵四倒也算相熟。赵四此人，机灵有之，稍显懒惰。相比较李长安，他长得要壮硕许多，而且素来有几分蛮劲，加上性格外向，交游广阔，因此在一众小厮中有几分威名，平素也甚得掌柜欢心。
这小子平素对他多有嫌弃，且偶有仗势欺人之举，不过在此刻李长安心中，毕竟这还是一条人命。
因此他犹豫了一会儿，见到长剑已经抵在赵四脖子上了，最终还是咬咬牙，选择站出来，劝说道：“两位公子请息怒，他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两位贵客，该罚！”
“不过今天是两位贵客相聚的日子，还望消消气，莫要在这种好日子见血才是。”
陈秋荣居高临下地看着李长安，“你是在替他求情？”
李长安低头，让自己显得更加恭顺些，“是，我和他同在春满楼谋差事，不忍看他就此死去。”
“你是在教我做事？”陈秋荣脸色更显冷厉，嘴唇如刀锋。
“小人不敢！只是……”
“闭嘴！”陈秋荣蓦地一声冷喝，打断了李长安的解释，冷笑连连：“你倒是机灵，生怕我直接杀了他，所以还找了个好日子的理由？”
“还说你不是在教我做事？”
李长安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知道现在不光是赵四在生死间徘徊了，自己一个不小心也会陷入绝境。他毕竟也只是一个十六岁山间少年，以前服侍的那些客人，虽然也有脾气暴躁恶劣之辈，但他们再多也就是拳脚相加，痛揍他们一顿也就出了恶气。
像这段时间以来服侍的这些所谓仙门中人，动辄要人性命，他以前还真没遇到过，简直比说书先生口中那些恶贯满盈的反派人物还要难以服侍。
“抬起头来！”陈秋荣徐徐坐下，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李长安。
李长安缓慢抬起头来。
陈秋荣看着双眸格外漆黑的少年，眉头一皱，没来由地心中生出一丝厌恶。
或者是因为这小子皮肤黝黑、皮囊着实差了一些，让向来自诩名士风流的他打心底厌恶；又或者是这少年有一双格外漆黑似深渊的眼瞳，仿佛能够倒映人心鬼蜮，因而让他不喜。
所以他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嘴角一翘，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你很想救他？”
也不等李长安回答，他抬手丢下一把匕首，又扔出一锭金子，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两人，徐徐道：“不杀他也可以，你们来场生死搏斗吧。”
“两人里只能有一个存活，要么胜利，得到这一锭金子，要么就被杀死。”
这几天格外热闹，城中多了许多长相俊朗、风度翩翩的长衫公子，以及身材凹凸有致、皮肤白腻得让人发慌的仙子，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频繁出入春山城，到处打探消息。
但对于只是一个酒楼小厮的李长安来说，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在春满楼中帮工，因为某些原因，即使是在一众小厮中，薪水也是最差、地位就更不用说。
“今天客人很多，你小子机灵点，别又像几天前那般梗着脖子，像头蛮牛一样不知道进退。但凡再有冲撞到客人，饶不了你！”
掌柜见到李长安端着一壶春山城特色的三十年女儿红走过，拉住他不放心叮嘱道，之后看着少年呆滞的目光，一脸嫌弃地挥手：“走走走，少在我面前晃荡。”
少年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向着包间而去。
李长安其实并不笨，但在外人看来也不算机灵。
他今年十六岁，皮肤黝黑，因为常年吃不饱而显得瘦弱，加上面无表情的模样，以及那呆滞的目光，看着就不讨喜，因此碰上一些难侍候的客人，往往会被刁难嘲笑几句，严重时还会挨上一顿臭骂，甚至被邦邦敲上几拳。
刚开始时李长安还会怒目圆睁，梗着脖子和对方对峙，但后来在掌柜和客人的呵斥怒骂声中，他的脖子也就没有那么硬了。
他似乎更懂得了怎么逆来顺受，先护住自己周全。
但是恐怕只有老天爷才知道，在他住的柴房中，那面墙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许许多多划痕，一笔一画，用力极深，记载了每一次这般事件。
原来这个脖子硬而又记仇的小子，其实并没有改变，只不过是更懂得怎么隐藏自己而已。
少年端着女儿红来到一出包间，同是在包间中服侍的小厮赵四麻利地夺过酒瓶，嫌弃地瞪了他一眼，赶紧给两位客人斟上了。
“陈少侠远道而来，我本应在府城设宴款待，不过事急从权，这春满楼也还算不错，陈少侠千万别见怪。”一个二十来岁，身着白色长衫的公子举起酒杯，对着另外一个面容冷厉、腰间佩剑的年轻男子说道。
“王公子无须客气。”陈秋荣摆摆手，“我这次来得太急，王公子能够爬山涉水从府城赶来，已经难能可贵，无需自责。”
“是啊。”王振轻叹一声，“谁知道这小小山城，竟然还有肉灵芝这般奇珍出世？现在消息传开，恐怕会有越来越多人闻风而动，到时候这春山城可就更热闹了。”
陈秋荣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肉灵芝何等珍贵，又岂是随便什么猫猫狗狗就能染指的？”
“光是我知道的几个前辈大能，就已经闻风而动，说不定现在就在城中。他们中任何一个，都身具大法力，移山倒海简直不要太轻松。”陈秋荣把玩着手中白玉盏，“其他人再多，也只是蚁蝼而已，上不了台面。”
“是是！其他人当然没有机会，但陈少侠交游广阔，而且深得师门喜爱，说不定能分上一些肉灵芝。”王振连连举杯。
几杯酒下肚，陈秋荣脸色稍显缓和，看向王振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李长安将这画面看在眼内，暗地里打了个冷战，赶紧低下头来，在外人看不见的角度，他原来那呆滞的目光，忽然像是春水一样变得灵动起来。
他倒是听明白了，原来这几天春山城之所以如此热闹，多了许多外乡人，是什么“肉灵芝”的缘故。这应该是什么了不得的奇珍异宝，而这陈少侠似乎也不是普通人，他提到什么移山倒海，让李长安颇为迷糊，不知道究竟是对方喝大酒了的吹嘘，还是真有这种神仙般的人物。
因此他格外多看了几眼陈秋荣腰间长剑，脸上露出几分艳羡的神色。
随后他便听到一连串的“哐当”声，与此响起的还有赵四忙不迭的道歉和两个公子哥的连串怒骂。
原来这赵四也是听得入了迷，在倒酒时一个不留神，洒了这仙门公子陈秋荣一身。
“混账东西！”陈秋荣拍案而起，怒气勃发，抬手直接赏了赵四两记大耳光，左右开弓，直将他扇得原地滴溜溜转了几圈，一张脸马上红肿起来。
但他可不像李长安那般木讷，而是机灵得很，知道闯祸了，赶紧跪下来，一个劲地磕头，口齿漏风地连连求饶。
在春山城，人分三六九等，像他们这般跑堂的小厮，身份地位低微，算是下三等的人。而达官贵人毫无疑问高高在上，如陈秋荣这般腰佩长剑的仙门中人，更是比达官贵人还要尊贵的存在。
冒犯冲撞了他们，就算被当众打死，官府也不会管，也没能力管。
死了，就真的死了。
几天前，就有个伙计因为这个缘故被活生生打死，当时官府甚至连人都懒得派过来。最后还是春满楼的掌柜吩咐几个小厮，将尸体用一张草席随便裹了一下，直接扔到城外乱葬岗，就此了事。
现在这尸体也不知道在哪只乌鸦或者哪条野狗的肚皮里。
因此这掌柜才会重点关注格外不懂得进退的李长安。
赵四不想死，因此他将头嗑得“砰砰”作响，额头很快就见了血，但即使他如此表现，也依旧没有熄灭两位公子的怒火。
“好一个狗奴才，怎么做事的！”王振一脚将赵四踹翻，然后跟上去，对着地上之人的脑袋就是几记狠踩，回头见到陈秋荣依旧怒火不熄，于是问道：“陈少侠，你看要如何处置他？”
“杀了！”
陈秋荣一张薄嘴唇抿起，看着赵四的眸光就像是看死人。
赵四听到这句话，差点没直接吓死，但饶是如此，他也被吓得三魂掉了两魂，无力地趴在地上，脸色惨白，一脸的绝望惊惧。
王振倒也干脆，使了个眼色给手下。
李长安见到此情此景，无奈地一声叹息。
在春满楼一众小厮中，他和赵四倒也算相熟。赵四此人，机灵有之，稍显懒惰。相比较李长安，他长得要壮硕许多，而且素来有几分蛮劲，加上性格外向，交游广阔，因此在一众小厮中有几分威名，平素也甚得掌柜欢心。
这小子平素对他多有嫌弃，且偶有仗势欺人之举，不过在此刻李长安心中，毕竟这还是一条人命。
因此他犹豫了一会儿，见到长剑已经抵在赵四脖子上了，最终还是咬咬牙，选择站出来，劝说道：“两位公子请息怒，他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两位贵客，该罚！”
“不过今天是两位贵客相聚的日子，还望消消气，莫要在这种好日子见血才是。”
陈秋荣居高临下地看着李长安，“你是在替他求情？”
李长安低头，让自己显得更加恭顺些，“是，我和他同在春满楼谋差事，不忍看他就此死去。”
“你是在教我做事？”陈秋荣脸色更显冷厉，嘴唇如刀锋。
“小人不敢！只是……”
“闭嘴！”陈秋荣蓦地一声冷喝，打断了李长安的解释，冷笑连连：“你倒是机灵，生怕我直接杀了他，所以还找了个好日子的理由？”
“还说你不是在教我做事？”
李长安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知道现在不光是赵四在生死间徘徊了，自己一个不小心也会陷入绝境。他毕竟也只是一个十六岁山间少年，以前服侍的那些客人，虽然也有脾气暴躁恶劣之辈，但他们再多也就是拳脚相加，痛揍他们一顿也就出了恶气。
像这段时间以来服侍的这些所谓仙门中人，动辄要人性命，他以前还真没遇到过，简直比说书先生口中那些恶贯满盈的反派人物还要难以服侍。
“抬起头来！”陈秋荣徐徐坐下，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李长安。
李长安缓慢抬起头来。
陈秋荣看着双眸格外漆黑的少年，眉头一皱，没来由地心中生出一丝厌恶。
或者是因为这小子皮肤黝黑、皮囊着实差了一些，让向来自诩名士风流的他打心底厌恶；又或者是这少年有一双格外漆黑似深渊的眼瞳，仿佛能够倒映人心鬼蜮，因而让他不喜。
所以他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嘴角一翘，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你很想救他？”
也不等李长安回答，他抬手丢下一把匕首，又扔出一锭金子，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两人，徐徐道：“不杀他也可以，你们来场生死搏斗吧。”
“两人里只能有一个存活，要么胜利，得到这一锭金子，要么就被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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