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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湖往事·6·桀骜的公羊(上)

    龙城西南门,张胜在看到远方左贤王的兵马前来时,便准备遣散部下,趁乱返回寝帐。但在虞常的鼓动下,仍有不少战士不愿放弃,他们深知自己性命堪忧,决定和虞常一起向南逃遁汉朝。张胜无奈,只得与少数心存侥幸的部下分散行动,有惊无险,悄然回帐。但他仍旧内心忑忑,坐立难安,最终决定将事情的原委告诉苏武。

    “贪功!愚痴!两个蠢材!”正使寝帐中,得知骚乱真相的苏武语无伦次,厉声怒骂,张胜和虞常耷拉脑袋,默不作声。由于监视他们的卫队都已被调走,使苏武也没了隔墙有耳的顾忌。加之城中人人自危,嘈杂纷乱,汉使一行已被彻底忘却。

    苏武的胸腔难以承载耻辱,大怒道:“单于原本已经下令,围猎归来后便遣使将我等送还!你们如此这般…”苏武的言语被自身的震颤打断,瞬息后:“事已至此,本使定会受尔等牵连!与其受辱而死,令大汉蒙羞…”话音未落,拔出剑来,愤然自划向脖颈。幸而张胜、常惠二人听到出鞘之声便抬起头,反应及时,扑将上来,一人搂住身躯,一人掐扣右臂,使尽浑身解数,才将苏武手中那把寒光奕奕的八面汉剑抖落在地。常惠立即伏地,将剑甩至身后,膝股发软,双手撑地,跪在当场。

    “苏将军,莫要寻短见啊!我等擅自谋划,虽有不妥,但我等唯顾大汉江山啊!”张胜的劝慰化作辩解,令苏武更加愤怒。

    “呸!”他唾骂道:“大汉江山?唯顾大汉江山会想出如此愚痴的计谋?”

    “何处愚痴?”张胜不甘,抓着苏武的双手松开,双眸血丝泛红。

    “挟持慈母阏氏?挟持慈母阏氏…”苏武狂乱踱步,再也无法维持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正使形象:“你是如何思量的!?挟持慈母阏氏?先不论你们能不能挟持成功,即使成功了,三千里大漠,处处是琨人,各部各族,几个传令兵就能把他们全部调动起来!你不足百人,还想撕开虎狼的包围逃回大汉?”

    张胜无言以对,还是瞪圆了颤抖的绯色眼眸看着苏武。

    “那边有人接应吗?有吗!?谁啊?李少卿还是路博德?难不成贰师将军会和你一样愚痴?!怎么接应啊?”

    “苏子卿!”苏武对张胜计划的彻底否定以及对他个人的羞辱,激起了这个将死之人最后的倔强。“所以我才要挟持那老妪,令他的儿子就范!慈母阏氏在我们手中,他们谁敢阻拦!”

    “张定北啊张定北,以孝治天下的,那是大汉!”苏武继续咆哮:“蛮邦之主,弑父娶母!帝王无亲情,磐石无根系!胡虏之君,有何孝道可言!昔日冒顿弑杀其父,今日且鞮侯又会吝惜老母吗!?”

    “大谬!”张胜也出离愤怒,官阶使命皆抛于脑后,嚷道:“张某本以为你深谙大漠习俗,竟也如此障目自闭!琨崇敬先祖,未亡之母视同先祖!掠夺之便可号令单于!你却听信朝中妄人所谓琨人贱老之言!”

    “张胜!你不障目,你不自闭!等虞常供出尔等,我看你如何应对!”

    “苏武!”张胜掐住上司衣领,僭越地咬牙切齿:“竖子…枉为苏将军后人!”

    闻听此言,中郎将左手扼住张胜领口,右臂绕向后腰,副使鞶带上的錾金纹牌于苏武掌中哀嚎形变。扭胯上前,投将出去。张胜横着身子弹过垒放的鞍具,撞在帐门左侧的栏墙上,使毡庐摇曳,穹顶险些溃下。始作俑者万念俱灰,躺在湿冷中,放声大哭起来。

    “将军…”常惠起身上前,自以为仍是苏子卿的弟子和友人;却不知正因如此,令将门虎子对其加倍失望。苏武转身向他,眼中透着罕见的寒意,突然双手钳住他的头。使尽全力顶出前额,砸在常惠的眉弓与鼻梁之间,瞬时令其昏厥。

    孑然于帐内的苏武詈言:“愚痴!莽夫!竖子!”瘫坐在地,惶惶然思量着对策。发现实在无计可施后,决定暂时去梦中避难。

    天蒙蒙亮时,帐外的声响将苏武吵醒,张胜和常惠不见了踪影,定是比他先醒来,愧而返回自己的寝帐了。

    连夜班师归来的大单于,让磐石军对龙城实施戒严,又派出龙卫军四向巡查整个单于领秋冬牧场。南逃的虞常一众也早在张胜离开后的一个时辰内就被追上,左贤王麾下精锐射杀了十多人后将投降的残党悉数捆绑手脚,拖拽于马后而还;到达单于大帐时,皆已血肉模糊。只有虞常等几个匪首被横吊在马上带回,暂时保住了性命。又因慈母阏氏的命令,所有叛军尸首也都被捡了回来。几日后,他们将与安详的郝宿王一同下葬,成为他的地下奴仆。

    “卫律,你最了解这些汉朝人,此事由你来查明!”稳定了局势的且鞮侯坐在议事大帐中下令。初步审讯,单于不知是否有其他藩王、贵人参与叛乱,因此身边只留了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和左右大都尉等几个同族子弟,以及卫律等心腹大臣。

    这个卫律背叛汉朝、归降琨时,恰逢呴犁湖单于病逝,他便卷入了宗亲抢夺单于大位的纷争。最终,在他的谋划下,且鞮侯登上宝座,并对卫律倍加信任。将其封为丁零王,以丁零人的十五个部落为食邑,却很少回封地,而是常年跟在单于身边谋划。

    “遵命!”卫律退出大帐片刻,便和塔尔巴干、苏格等磐石军战士带着虞常一众八人再次归来。

    “跪下!叛臣贼子!”他一脚踢在虞常的膝窝上,让其跪了下去,塔尔巴干等人也纷纷效仿,让众俘虏悉数跪下。

    “虞常啊虞常,本王平时待你不薄啊,是给你的牛羊不够肥,给你的女人不够美,还是给你的毡帐不够大?你为何要谋反?说!是谁在你身后指使?”作为虞常昔日的上司,卫律努力撇清自己的责任。

    虞常傲慢地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冷冷地盯着单于。

    “你个竖子!乃公[1]杀了你!”卫律詈言一句,抡起鞭子,朝虞常没有甲胄防护的后勃颈处挥下。钻心之痛令后者面目狰狞,挨了三下后,顿觉浑身气力尽失,瘫倒向前,背胛不受控制地抽搐。

    且鞮侯单于抬手示意他停下:“打死了还怎么审问啊?把他弄起来。”

    塔尔巴干和苏格将虞常架起,卫律扇了他一巴掌,继续审问。被扇醒的虞常艰难地控制软塌的脖子,将脸转向卫律。

    “大王,虞某生是大王的人,死是大王的鬼,大王叫小人起事,如今失败了,大王杀了小人便是,为何这般折辱?”反咬一口,令卫律慌了神。且鞮侯虽只是粗通汉语,但他声旁的左贤王可听得明明白白,对卫律投来耐人寻味的目光。

    “一派胡言!”卫律又是一鞭,再次将虞常抽倒,转身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撑犁孤涂大单于陛下!伟大的天之骄子!请陛下明鉴啊!”指着身后说:“这个蝰蛇和蝎子通奸生下的杂种,他在陷害微臣啊!微臣对大单于的忠心天神地母日月可鉴啊!”

    “丁零王起来吧,本单于相信你,挟持我母后对你能有什么好处呢?你断不是自毁前程的蠢材。”且鞮侯心平气和,让卫律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单于继续说道:“这小子是块硬骨头啊,本单于看走眼,给好汉的封赏少了,难怪要谋反。”

    “呸!”虞常仍趴在地上,嘴边掀起一道短促飞尘。“老狼獾!”他改用琨语:“谁稀罕你的封赏?爷爷我吃不惯你骚臭的牛羊,睡不惯你丑陋的女人,更住不惯你爬满虫蚁蛇蝎的毡庐!我倒想把你掳回大汉,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叫享受!”说完癫狂地笑了起来。

    且鞮侯面露怒色,不等他发话,身旁的右贤王气血窜涌,快步上前,朝虞常的面门狠狠踢了一脚,令其彻底昏厥。

    “王兄大单于,这苍蝇没必要再审了!不是有物证吗?丁零王,你快去取物证,剩下这几个我就不信没人开口!”右贤王怒吼着看向另外几个俘虏。

    不多时,苏格等人拎来几个羊皮袋,扔在俘虏们面前。虞常已被拖到帐外,挂于一个惩戒犯人的十字木架上暴晒,等候处刑。

    “那么,谁来说说?”卫律换了温和嘴脸,蹲在一个打开的羊皮袋前,翻弄着:“这些个羊皮袋中,为何会有坚昆的麝香?为何会有深湖的水猫皮?为何会有大夏国的金币?又为何会有安息的琉璃和玛瑙?”手中颠着一颗硕大的麝香,如是问。

    见几人面面相觑,卫律起身一把将麝香砸向一个摇头示意同伴缄默的俘虏,转而看着那个意志仿佛不太坚定的人:“说吧,这些都是大单于给汉使的礼品,为何在你们囊中?”

    “张胜……”

    “好!”俘虏刚一开口,卫律便急言道:“好好好,孺子可活,继续!”

    “小的只知是张胜与虞常密谋……”自以为从死亡边缘得生的俘虏开始招供。

    “住口!”

    “王兴!你住口!”

    “你对得起陛下吗……”

    “竖子你枉为人!”

    其他几位俘虏叫嚷阻止起来,被卫律下令拖出,一并捆在了虞常身旁的木架上,由士卒轮番鞭挞。

    “除了张胜呢?还有谁?苏武是否参与?”卫律莫名兴奋起来,他太想抓住那个高傲汉使的把柄了。可惜没能得逞,据这个俘虏、及另外三个因受不了鞭挞而妥协之人的供词,苏武没有被牵扯其中;也许是愧疚感作祟,他们只供出了张胜一人,常惠也侥幸躲过了罪责。

    在确定其他藩王和大贵人们与此事无关后,且鞮侯单于将他们悉数唤来大帐,以讨论汉朝使团副使参与叛乱之事该如何处置。

    “苏将军!”眉弓红肿的常惠急匆匆地跨入正使寝帐,看到帐中央正襟跪坐的苏武,连忙躬身汇报道:“张将军被虞常他们供出来了……卫律已带人将他扣押,正往这里来……”

    苏武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苏将军……”不等常惠继续说,卫律一脚踢开正使寝帐的木门,冲了进来。“苏武!你麾下副使张胜作乱,谋划劫持伟大的慈母阏氏!你可参与谋划了否?速随本王去大单于圣架前受审!”

    苏武缓缓起身,望向常惠说道:“使节已污,大汉国威绝不可丧于我身。此般蒙羞,苏某难以苟活而辱没家国。”说罢右手再次抽出佩剑,顶在咽喉处,划下。卫律这胡人身手不凡,在苏武拔刀那一瞬间,他便携着瞪大的双眼,跳过炉火上前阻止。离苏武更近的常惠,也抡圆右臂试图牵制苏武的手肘。所幸,二人及时令苏武的剑刃偏离脖颈,但它仍划过了正使的胸膛,血口足有一尺长,绯红喷涌而出,朝服霎时浸染上一腔赤诚。

    典型的汉朝人!死脑筋!我若是落下个逼死汉使、引发战端的骂名,恐怕地位不保啊!卫律心中急念,猛一转头望向苏格等人。

    “你!快去请弧赤鞮大巫师来!让他把那几个管草药的全部带来!快!”卫律下令,双手尽力压堵苏武胸膛渗出的鲜血。

    “遵命!”苏格拨开帐帘而出,却顿住了。为何要救他啊?让他死吧,让汉朝人举兵前来吧,让我杀个够,让我复仇,大哥,二哥……

    啪!一促清脆透彻的声响,打断了他杂乱的思绪。这一夜看着儿子逐渐陷入戾气和仇恨之中的塔尔巴干,一鞭子抽在苏格的背甲上,虽毫无疼痛,却声若霹雳。

    “你在想什么?”老武士怒目圆睁,咬肌泵起。

    “父亲,为什么要救他?”苏格话音未落,塔尔巴干厉声道:“你什么时候能比豺狼看得更远一点?想让黑沙之战重演吗?我没有几个儿子可以失去了。”老父亲的双手扣住苏格的脸颊,儿子的眼耳鼻都被捏揉变了形。震颤着。

    “对不起,父亲…我这就去。”苏格虽不能深切体悟父亲的感受,但至少恢复了清醒,兹事体大,绝非他所能承担的。

    塔尔巴干钻回正使寝帐,环顾一圈,取下左侧栅墙上的青铜铲,在倒卧的苏武身旁挖了起来。

    “无焰之火?”卫律探身近前,问塔尔巴干。

    “嗯。”老武士使劲挖着:“塔施尔[2],你去拿点干牛粪来,弄碎。”吩咐身旁的年轻战士,无暇顾及丁零王。

    不久,弧赤鞮大巫师入帐。“啊咦!”尖锐而令人厌恶的声音响起,这个忘却人类正常言语的家伙,一句话中总包含着问候、抱怨、赞赏、欣慰和谩骂。“老东西,你很懂医术嘛!还叫我过来干什么~”巫师用自己的方式夸了塔尔巴干一句后,点燃坑中的干牛粪,将火焰控制在无法看见的程度,伸出手与坑中的股股热浪交流;差不多时,命人把苏武的伤处扣在坑上,“真够壮实的啊~他是人和熊媾和而生出来的孩子吧~”一边疯癫自言自语,一边揉捏起汉使的肩背。如此将淤血放出,让气绝多时的苏武重新恢复了喘息。

    卫律把苏武托付给弧赤鞮和常惠照料,百般叮咛一定要保证他活下来,便带着磐石军和张胜离去。

    傍晚,塔尔巴干与苏格父子守卫在议事大帐的玄关处,听着且鞮侯单于和诸王、大贵人们的商议。

    “禀王兄大单于,依臣弟看,这些汉使本就心怀不轨,使团都是士卒和斥候组成的,摆明是以和谈为由,来刺探我国军情!应该全部处死!”右贤王首先发话,引来一众复议。

    “对!处死他们!”“汉朝人不可信!”“那老皇帝甚是奸诈!”

    “我们怕什么!自黑沙之战以后十八年都没有大战了,我们麾下的部众已经重新繁盛,孩子们早都摩拳擦掌了!”

    “大单于陛下!咱们屠了汉使,再杀过去!如今他们没了卫青和霍去病,就剩下李广利这样的草包!”

    “他们能打到龙城来,我们也能打到长安去!”

    “是啊!汉朝几度突袭,害得我们失去了撑犁山和阔格山[3]的丰美草场,再这么忍让下去,恐怕连巫斯岱山[4]都保不住了!”

    “左大都尉所言极是!听说老皇帝此次遣使希望和谈,就是因为他已经没啥家底了!我们不如趁此机会突破长城!”

    诸王和大贵人们激烈的讨论着,唯独左贤王狐鹿姑仍是一言不发地听着。且鞮侯单于对叛乱虽有怒气,但他知道现在的琨仍不是汉朝的对手,绝不可贸然与之交恶,至少应当做好万全的准备。而诸王和大贵人们的意见又不可不听,这些权贵们最主要的财富来源便是对汉境的掠夺,作为盟主的单于必须满足他们获取战利品的愿望,否则自身地位都将难保。且鞮侯陷入两难境地。

    且鞮侯的叔父、年迈的左伊秩訾王拏珥斯[5]显然更为冷静,在大单于不作回应、诸王讨论声渐小后,他发言道:“禀单于,如果刺杀丁零王,挟持慈母阏氏,就处死汉使,那更大的罪过,例如刺杀慈母阏氏或单于本尊,我们又该如何处罚呢?老臣以为,如今叛乱已平,贼人也已悉数归案。关乎两国兵戎大事,不应该着急下结论,况且十多年无大战,我国军力有所恢复,汉朝又何尝不是呢?据老臣的诺斥们回报说,黑沙之战后,汉朝皇帝在大司农桑弘羊的辅佐下大力改革财政,如今已再度富强。左大都尉情报有误,刘彻老儿此次遣使和谈,应当只是缓兵之计。我们不如一边等那汉使康复,一边做好各方军队部属,再去审问那汉使,若他真有参与,到时我们占据了道义,处死他并向汉朝发兵也不迟。”

    且鞮侯对这位族叔的观点很是欣慰,赞誉道:“拏珥斯叔父不愧是国之柱石啊!深谋远虑!琨人不怕汉军,但我们也不是莽夫,等迁徙到夏牧场,各部养肥了战马,勇士们做好了准备,再做处置吧。”

    “可是…王叔大单于陛下…贼人不除,怎么安抚龙城的百姓?怎么宽慰老桑坤斑柏的在天之灵?还有那些战死的磐石军,大多都是孩子啊…我们又要如何向他们的族人交代?”多数藩王不敢忤逆这位老臣,但年轻的右谷蠡王仍旧快意直言道。

    “是啊……大单于陛下,您要替我们几个老奴做主啊!老奴的长孙,贵人图莱[6]的幼子,还有贵人乌斯帕[7]的两个儿子,都在这次叛乱中殒命了……他们都还没有留下后代,没有死在对抗汉军的战场上,却被阴险的贼人加害……”乌谭部落的大贵人离开座位至大帐中央,附身跪倒,哭诉道。又有多位贵人附和,瞬时哭成一片。

    “众贵人将子侄孙儿托付给我,是我且鞮侯对不住大家,是我计划不周,只留下经验不足的孩子们守家。但他们和斑柏将军不会白白牺牲!本单于向撑犁天神发下毒誓,假以时日,我一定会向汉朝复仇,讨回公道!”说着便抽出腰间的龙首青铜短刀,在左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以此为证!”

    “陛下…”“父王…”“王兄…”面对此情况,意识到自己已有逼宫之嫌的诸王与大贵人们,也只得作出让步。

    且鞮侯站起身,接过仆人递来的羊皮巾,捂在左脸上,说道:“本单于也不会寒了大家的心,你们是大琨国的支柱,你们寒了心,就是大琨国寒了心!苏武、张胜和虞常,我们等汉朝正使康复了再审,其他人,就如母后所言,必须为斑柏桑坤殉葬!各位贵人,也从中为自己的孩子们挑几个地下奴仆吧!即可行刑!”

    “好!”众人起身,随且鞮侯单于走出大帐。

    刑场上,琨百姓聚集在大单于和权贵们身后,一同观赏叛臣贼子的死亡,痛哭声、狂笑声、歌赋声和谩骂声在死囚中此起彼伏。叛贼们——包括那个被承诺“可活”的软骨头王兴——每二人一组被马尾编织的绳索两端套住脖颈,倚靠在趴卧的骆驼两侧,马尾丝在他们项上刺出一圈血红,令他们更加渴望早些解脱躯体的束缚。

    随着慈母阏氏一声令下,士兵们一齐抽打骆驼,使它们悉数站起,众俘虏被绳索牵引着,面目逐渐狰狞青红,双脚腾空……

    [1]汉代粗口,意为“我是你父亲”,与现代口语中的“老子”等同。

    [2][设定]其名字意为“马鞭”;参考自蒙古语。

    [3][设定]琨人将祁连山称为“撑犁山”,即“天神山”;将阴山称为“阔格山”,即“青山”。

    [4][设定]琨人将浚稷山称为“巫斯岱山”,即“肥驹山”,因冒顿单于曾将此地作为培育精锐骑兵战马的基地而得名。

    [5][设定]其名字意为“松树”;参考自蒙古语。

    [6][设定]其名字意为“马蹄”;参考自蒙古语。

    [7][设定]其名字意为“胖豹子”;参考自图瓦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