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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不仁不义长安事

    翌日清晨,古茗山下。

    朝霞刚起,前往无名石峰拜别了古十七的肖乐,就已乘上了一辆形制古朴的马车。

    比之于来时的声势浩大,肖乐离去的这个清晨无声无息。

    重新换回那一身飞鱼官袍,将腰间的官刀卸下,换上了配了鞘的青藤剑,再背上一个硕大的弓匣。

    不过数日的时间,肖乐看上去却已与来时有了很大的不一样。

    尽管时间不长,可那时的肖乐只是一名期待风景的旅者。

    如今的他已是一名得见风光的行客。

    “话说回来,我真的不明白那位山主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林长河这个首席根本不怎么管事情,很多事情都是你在忙,他竟然要你跟着我一起回来。”

    坐在车上一路颠簸实在是有些无聊,肖乐打了个哈欠,便将车帘掀开,与车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这车夫不是别人,正是许矩。

    “师父的命令自然有深意,而且以你现在的境界,身边也的确不能离开人保护,师父让我转告你,这一次回长安,慕先生很难顾得上你,作为山主不可以让你出事。”

    肖乐闻言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便坐回了车内。

    若说别人不知道神刑司与肖乐在谋划什么,还尚有可能,但是古茗山山主言澈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言澈的话实际上是在给他提个醒,提醒肖乐这一次他们想要动的那位平远侯,很有可能会有一些过激的反应。

    “难不成是位性格冲动的侯爷吗?”

    能够威压一方,拜将封侯的人物最起码也是一位七境的大宗师,然而肖乐笑笑之后却是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无论性格多么冲动,无论本人多么强悍。总有些事情会让他投鼠忌器,只在于你抓的器是否够重要。

    而现在的肖乐,已经抓住了这他最在意的东西。

    ……

    然而比起这在晨光之中悠闲的向着长安缓步轻移的马车,此时的长安众钱庄老板们急得却像热锅上的蚂蚁。

    原因简单到用四个字就可以概括。

    银库,空了。

    “诸位若再不想想办法,今日一开门,我们就要担上这拒兑票证,钱庄亏损的恶名了!到时候消息一旦传出,恐怕大家破人亡,就在顷刻之间了!”

    自从肖乐让巡防营以查案为名强行截留了各家钱庄输转银两的银车,扣押至长安周边驿站重兵看守,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七日有余。

    原本各家钱庄的老板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城中盛远钱庄与他们早已有了周转现银的默契,而且巡防营应该也不会将这些银车扣留太久。

    然而,当扣押行为开始的第三日时事情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先是一家最小的钱庄,由于数位大型客商以票兑银出现了银库上的短缺,找上盛远钱庄,想要拆兑十万两白银,却只交付了五万。

    紧接着,随着天气渐暖,长安城中往来客商数量增多,不过两日,便又有了三家钱庄银库不济,所以他们再次找上盛远钱庄。

    可是这时的盛远钱庄却将这份默契直接撕碎,斩钉截铁的告诉了这几位老板,不借。

    问其缘由,大掌柜高富却避而不见,账房上的伙计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来,没有办法的他们甚至已经开始动用自己所认识的所有人脉关系,试图将自家的银车从巡防营手中保出来。

    然而,当这些与各个钱庄有利益勾连或大或小的人物,找上巡防营守将、负责此事的北统领副将陈峥之时,却直接被一面金牌的拓印挡了回来。

    拓印之上,龙雕凤舞,中间四个大字直接将这些权贵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四个字便是:

    如朕亲临!

    圣上亲督此案,并赐金牌,这早已不是一般权贵可以说话的事情,而本该为此事发声,庇佑长安众多钱庄保持稳定的平远侯,火急火燎从南疆赶赴长安之后却意外的沉默了下来,这也彻底的堵死了这些小钱庄最后的生路。

    平远侯心虚,巡防营说不通,长安的盛远钱庄也已无银可调,各家钱庄的老板,哪怕手中拿着以往盛远钱庄从他们手中调取现银的借调契证,却也一钱银子也要不回来,毕竟他们也不敢得罪这行中最大的巨头,不敢得罪这位手持一方重兵的侯爷。

    所以拖到今日之时,在各家钱庄老板的眼里,冉冉升起的太阳已经变成了宣告他们家破人亡的末日。

    一旦今日有客兑不出银,消息传开,怕立刻就会引起挤兑之势,到时候不仅仅是长安一家,随着消息越传越远,他们仅剩的几家分号也都会一起被淹没在这一场舆论的浪潮中。

    而就在他们这最绝望的时刻,敲门声却在这众掌柜聚集商议之所响了起来。

    笃——

    笃——

    笃——

    “敢问这长安城中大小钱庄的掌柜们可是在此处?在下白子腾,想与几位老板谈一桩买卖,可以立马用现银交付的买卖。”

    闻听此言,顾不得礼数几位掌柜便将门外之人拉进了屋中,细细一瞧,来人正是已经易过容的白玉!

    “敢问先生要和我们做什么样的买卖?能交付多少现银出来?”

    看着这屋中一个个眼眶发黑,蓬头垢面,显然早已神经紧绷了很久的诸位掌柜白玉笑了一声,开口说道。

    “不设限额,加价一成,我要你们手中所有和盛远钱庄周转现银还未兑付的借契。”

    不设限额,加价一成,这八个字有如幽冥鬼怪的低语,在众掌柜耳边不断回荡,一直回荡进内心深处。

    然而购买借契的这种行径,却也明明白白的点出了这所谓的白子腾的目的。

    他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盛远钱庄。

    一时之间数位掌柜窃窃私语不断,而此时的白玉却并不着急。只是取了杯清茶,坐在一旁静静的等候。

    常年长在经商世家,在银子堆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他,早已明白,从他们成功按照肖乐的计划将盛远钱庄大部分存银抽空之时,这个计划就已经成了。

    面对生死存亡之际,任何人的本能绝对都是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亲人与爱人,没有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去保护什么生意伙伴。

    更何况。

    “白先生,我们换了,盛远钱庄不仁在先,也怨不得我的不义。”

    片刻之后,白玉便已拿着厚厚的一摞借契,踏着愈发明晰的晨光,坐进了自己来时的马车。

    而身后的院落中,各家掌柜的脸色从担忧难看最终变成了如释重负的平静,开始招呼起了自己的伙计,按照兑换的数额加价一成去往杜子腾院子所在的位置取现银。

    “就这么放他们自由活动?若是有人去通风报信岂不是会凭加变数?”

    一直坐在车上并未下车的杜子腾,看着院中忙里忙外的人手,隐晦的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没用了,就算现在有人通风报信也来不及了。”

    白玉却不甚在意的将这摞借契随手扔在了地上,打了个哈欠。

    “昨夜晚间,飞鸽已将书信带回,肖如剑今天就会回来。”

    “肖大人回来了?!”

    杜子腾闻言顿时大喜,而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显然这些日子在长安谋划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嗯,他回来了,盛远钱庄便已无反抗的余地,他这样一个操刀鬼,再加上我们在长安,按照他的指示一点一点打磨好的这柄针对盛远钱庄的刀,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

    白玉瞟了眼这厚厚的一沓借契,最终还是愿赌服输一般的长长一叹,而后掀开了车帘。

    “改道去西城门,我们去那里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