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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白眉老人

    公冶越怒极反笑道:“你们七个牛鼻子枯守穷庐,诸事不问,又怎知野石寨做下的勾当?你知不知这满天明暗中勾结灭度尊者,害了西域前往中原贩卖草药的商队一百多条人命?我看在满天明与昆仑七子的关系,才没有知会你们昆仑七子,只是派我的童子下山传令,命满天明带同三万两白银到西昆仑山来进贡请罪,希望引得灭度尊者一起来到,将他一鼓歼之!你们七子倒好,竟然将我的童子杀掉!”手中长剑一晃,登时又要上前动手。

    耶律斡扯住公冶越的袖子,脸色一沉道:“这么一来,昆仑七子便有包庇凶嫌的嫌疑了!”那容颜俏丽的道姑璇玑子面色一变道:“没错,如果这件事跟你说的一样,我们的确是误杀了好人,错会了公冶公子的好意。但你率领部众,捣乱我师父的墓园,这又怎么说?”

    公冶越纵声狂笑道:“我公冶世家敢做敢认!只要你给我的童子披麻戴孝磕头认错,我公冶越定然从山脚拜上东昆仑山坐忘坡,亲自给你死去的师父赔礼道歉,你敢不敢做?!”

    纳兰听得公冶越的说话,也不禁暗暗佩服他的骨气,拱手道:“两家切勿死辩。可否容在下说句话?”公冶越怪眼一翻,道:“你是谁?”耶律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小伙子是我耶律世家准女婿,名叫纳兰。”

    公冶越哼了一声道:“耶律兄插手管这事,小弟必然要卖耶律兄一个面子,也不好多说话。但这小子却不配来管我公冶世家的事!”耶律斡笑道:“公冶兄可知他的师父是谁?”

    公冶越听得耶律斡话语有异,上下打量了纳兰几眼,问道:“他的师父又是哪一路大神?”耶律斡笑道:“令尊在世时,曾跟你说起过他这一生佩服的几个人?”公冶越倒背双手,道:“我们两家乃是世交,令尊达三公名列耶律十八勇士之首,自是不必多说。此外,天山剑派白眉老儿和西葱岭枯木老道,是父亲最佩服的两位并世无双的剑客,这他倒常跟我提起。”

    耶律斡笑道:“这小伙子便是枯木道长的关门弟子。”公冶越大睁了双眼道:“此话当真?”耶律斡道:“咱们是世交兄弟,你看我像是哄着你来玩儿的么?”公冶越再打量了纳兰几眼,大声道:“先父在世时,曾说枯木道长侠骨英风,当日曾在他练功走火入魔时摒弃门户之见,劳心费力,为他解除走火入魔之厄。先父在日,每每说及此事,无不五内俱铭,重感于心!原来这位小兄弟是枯木道长的传人,请受在下一拜!”双手一掀袍角,果然跪了下去。

    纳兰急忙以手相搀,道:“救人于急难之中,乃是侠义道的本分,公冶兄何必如此大礼!”公冶越站起来哈哈大笑道:“难得遇见父亲昔日恩人的弟子,今日各位到了西域地界,请允许我邀请各位到西昆仑山上小住!”

    纳兰道:“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只是公冶兄能否将贵派与昆仑七子的恩怨先行放下?大家毕竟都是侠义中人,为了个中误会便翻脸成仇人,窃为在下所不敢同。”公冶越半晌才道:“纳兰小哥求情,在下岂敢不从?只是不知昆仑七子意下如何?还要不要跟我公冶世家为敌??”

    雷震子道:“我们与公冶世家所在近在咫尺,又如何愿将邻居变成敌人??”公冶越大声笑道:“好!咱们画地为约,这个过节,从此不再提起!”手中长剑铮地一声拔出,刷地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地上划了一条长长的界线。纳兰暗道:“古人画地绝交,他倒好,画地解决恩怨,可见也是个跳荡不羁的豪爽性子!”只听雷震子也道:“那么就依公冶公子所请!”振臂一挥,也在地上画了一条横线。那好客的酋长见两方恩怨冰释,急忙过来邀请道:“公冶公子和昆仑诸位道长都不是外人了,那就请重新入座,欣赏我们草原牧民的歌舞罢!”

    公冶越挽着纳兰的手,道:“纳兰小哥是我公冶家的世交门徒,也就是我公冶越的好兄弟!来,咱们今日便开怀痛饮,不醉不休!”纳兰见他说话豪爽之极,心中豪兴也是忽然大发,道:“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公冶越大笑道:“好!酋长,请你把你们的牛角觥取来,我要与我新交的好兄弟痛饮一场!”那酋长以游牧为生,生性也是极为豪爽,急忙吩咐取了两个大大的牛角觥来,将美酒灌满,恭恭敬敬地递给公冶越和纳兰,公冶越手持牛角觥,遍示众人,大声道:“天地鉴之,我公冶越今日与我好兄弟纳兰同饮此杯,从此以后,兄弟之情,天长日久,永远不变!”纳兰也大声道:“天地鉴之,我与公冶大哥兄弟同心,海枯石烂,永不变心!”就在众人如雷的喝彩声中,两人将满满一觥美酒一饮而尽。

    公冶越见纳兰酒量巨宏,不禁大声叫好,道:“好兄弟!”纳兰也将手中空觥一扔,大叫道:“好大哥!”两人紧紧相拥。众人哈哈大笑,请两人围着火堆坐下,一面将烤熟的牛羊肉割下,众人既酒且乐,又有养眼的歌舞可以欣赏,直到月上中天,方才尽兴而散。

    次日清晨,纳兰走出帐篷,只见远远公冶越正披襟临风,长长的头发迎风飘拂,心中暗道:“这位新交的大哥如此出尘脱俗,只是可惜了身堕黑道。”走上前去道:“大哥起得这么早吗?”

    公冶越回头见了纳兰,满脸堆欢,上前来与纳兰两手相握,道:“兄弟,你也起得很早。”

    纳兰道:“我在京师做捕快,就从来没有睡懒觉的时候,有时为追捕罪犯,几日几夜不眠不休也是常事。”公冶越皱眉道:“以纳兰弟如此风骨,何必非要为朝廷卖命?”

    纳兰道:“当今皇帝,的确乃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好皇帝。我的老师带我到京师,送我入大理寺做缇骑时曾对我说过一句话,身为侠客,当以天下黎民、武林安危为己任,身为捕快,当为朝廷正法纲、收正气,扬褒抑贬,如此两者,为国为民,方称一个‘侠’字。老师的话,我做学生的一日也不敢忘。至于为官府效命,也是为百姓谋福。”

    公冶越点了点头,道:“人志不可相强。难得我遇上一个能互通声气,脾胃皆对的好兄弟,我本想邀你到昆仑山常住,咱们兄弟日日相伴,饮酒练剑,可不快哉?希望弟弟来日若是公务得空,千万往我东昆仑山来,容哥哥我一尽地主之谊。”从怀中取出一块碧玉递给纳兰道:“公冶世家在西域乃以与异域的客商做珠宝生意而为生,哥哥出来的急,身边没带几样好东西,这件玉佩,也是和田美玉,就送给弟弟将来大婚之用。”

    纳兰正要推辞,只听旁边有人道:“嗯,公冶世家,随意出手一样东西,都是世间极品,纳兰哥哥,你不要,我要。”原来是耶律镜心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二人身后,一伸手公冶越手中的玉佩接到了手中。

    公冶越哈哈一笑道:“纳兰弟,将来大婚,可一定要派人来东昆仑山中给我报个信啊!”纳兰脸红了一红,道:“千里万里,我也要寻着大哥,给我和镜心做这个见证!”公冶越哈哈大笑道:“纵横湖海我来去,谁伴阳关见日沉?”纵声长啸,转眼之间,便走得不见了踪影。

    纳兰和耶律镜心并肩站在草原上,眼见公冶越忽然离开,心中未免怅然。耶律镜心捏了他手一下,嗔道:“走便走了,还望个什么?”

    纳兰笑了笑道:“你原来便认识公冶大哥,是吗?”

    耶律镜心脸红了起来,道:“岂止是认识?我若是没碰见你,没准就要嫁给他啦。”纳兰哦了一声,抱着她柔软的腰肢,道:“我要你说给我听听。”耶律镜心脸红得更是厉害,一张鹅蛋脸儿红扑扑的娇艳欲滴,把头深深地埋在纳兰胸口,轻声道:“不要。”

    纳兰道:“其实我看公冶大哥那人也就是脾气性格古怪了一点,行事可能出人意表,人倒是个好人。”耶律镜心握拳在他胸口重重捶了一下,嘟起了小嘴嗔道:“你是不是要我去嫁给他啊?”纳兰手上用劲,将她柔软的腰身搂得更紧:“我才不要,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低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耶律镜心满脸绯红,半晌才道:“公冶世家与耶律世家乃是上古世代之交,两家的交情传到我这一代,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我上次偷跑出来,就是因为爷爷要逼我嫁给你这位公冶大哥的缘故。”

    纳兰道:“爷爷为什么要逼你?”

    耶律镜心道:“公冶世家世代都做玉石珠宝生意,是西域最为豪富的一个世家。爷爷看重公冶世家的财力,想引为己用为耶律世家增兵,在契丹国中建立自己的豪强势力。我最讨厌打仗,所以就趁看守不备,偷跑出来找叔叔。那时你刚到上谷,叔叔一路留意你的行踪,恐你不知一线天的险恶,才特意派我来提醒你。”

    纳兰哦了一声,道:“也就是说,我到杨大哥军中的时候,你叔叔其实也正在他军中?”耶律镜心道:“这个我倒是不知,总之叔叔知道了你的行踪。”纳兰嗯了一声,忽然想起杨庭贞来,也不知苏定方如何将他发付,现在人又在何处?一时沉吟不语,只将耶律镜心紧紧抱着,似乎一松手,耶律镜心就要被这草原上苍劲的长风给刮跑。

    这时福伯远远地站在帐篷边上大声地叫纳兰。纳兰这才松开耶律镜心,拉着她的手,回到帐篷边上,问道:“福伯有事吗?”

    福伯招手,低声道:“我想起一件事来。”

    纳兰道:“是什么事?”

    福伯指了指天山,道:“天山上住着两位武林老前辈,一位是天山剑派的祖师李白眉,这个你是知道的了;还有一位也是隋炀帝的公主,不过她虽号称公主,却从来没在宫廷生活,而是一出生就被人盗走,以后也没回过宫廷。她中年失意,来到天山落发修行,就与李白眉住得不远。传说这位旧隋公主对江湖中事无所不知,所见极博,反正大家已到了天山,公子何不趁机上山去拜访一下这两位前辈?”

    纳兰想了一想,道:“也好。只是我们匆忙而来,未曾备得礼物,去了可不失礼么?”福伯连忙摆手道:“这两位都是世外高人,看淡名利,岂会因此而见怪?”两人正说,迎面又来了昆仑七子中的雷震子和璇玑子。这两人乃是俗家夫妻,双双中道出家,虽然做了道士,也还是夫妻。雷震子走上前来抱拳道:“贫道还未多谢纳兰小哥昨晚相救之恩,多谢纳兰小哥了。”

    纳兰连忙还礼道:“道长言重,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力所能及,岂敢当谢?不知道长此来天山,可是有什么事,还是被公冶大哥追到天山来的?”

    雷震子道:“我们的师父去世后,我们几个师兄弟受天山剑派老宗师李先生的指教,终于将本门剑法全部练成,原先的‘望尘门’,也是李先生亲自主持仪式,改名为‘昆仑剑派’,此种恩情,当是无以为报。再过三日,就是李先生七十寿辰,我们正打算上山给他老人家道贺,同时也想请李先生为我们和公冶世家做个中人,解了这一段梁子。”

    纳兰一听,正中下怀,问道:“小弟仰瞻前辈英风,也欲上山拜会,不知可否?”雷震子笑道:“亚师李先生为人豁达,志向高远,不拒外人,特别是像纳兰小哥这样的后辈才秀,更是十分喜欢,岂有不妥?贫道愿代为引见。”

    纳兰连忙拱手道:“那么就有劳道长。”

    这时灭法大师和耶律斡也已起来,见了几人说话,过来一问,耶律斡道:“我久闻白眉老人的在天山南北的威名,也正想去拜见拜见他,芸娘,你说我去得么?”

    灭法大师未出家之前的俗家名字正叫芸娘,点了点头道:“我们平辈见礼,倒也并非非见不可,纳兰他们小辈,见了宗师接受教诲,却是莫大的福分,我没意见。”

    众人当下辞了那酋长,带上干粮,便始登山。要知天山之名,更甚于西北另一座高山喜马拉雅山和喀喇昆仑山,是被当地的牧民和猎户尊称为“神山”的,山势陡峭,其路难行。此时虽已是六月天气,从亘古不化的冰雪之巅吹来的雪风依然使人觉得寒冷彻骨。那酋长分别是派来的向导将众人送到半山腰的“天池”之边,便道:“各位向南再走一百余里山路,便是天山南高峰下。要见白眉老人,很容易就打听得到了。小的就不陪各位去了。”

    纳兰取出串钱送给那向导,那向导连连摆手道:“白眉老人是我们当地人人景仰的大侠,为我们这些贫苦牧民拔贫济苦,是草原人人尊敬的活菩萨,你们去见他老人家,我怎敢收公子的钱?”坚辞不受,自下山去了。纳兰道:“此地民风果然朴实得紧。”

    此刻乃是正午,众人在天池边坐下吃了干粮,纳兰与耶律镜心正在净手,打水嬉闹,忽见上山的小路上红影一闪,两名身穿红色喇嘛衣的喇嘛急步奔来,后面一人白发飘飘,紧追不放。两个喇嘛被那人追得急了,只得停步再斗,但不几招便被那人杀得手忙脚乱,掉头又跑。跑在前面的那喇嘛撮唇急啸,似是招呼同伴和支援。纳兰道:“奇怪,这里还有别的人么?”话音未落,只见众人所处对面的一堆茅草发出悉悉索索之声,茅草堆后,竟然是一个山洞,里面钻了四五个人出来,领头那人身穿红衣,纳兰却是认识,原来竟是拜火教大尊者隆史那册!

    追逐那两名红衣喇嘛的那白发老者疾如闪电般便到了一名喇嘛身后,喝道:“躺下!”砰一声响,果然将那喇嘛震得扑跌在地。

    雷震子定睛一看,大声叫道:“是李先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