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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草原鹰飞

    半个月后,纳兰带着耶律镜心、福伯、耶律斡和灭法大师终于从关中来到了一望无际的西域大草原上。一路游玩的耶律镜心到了草原上更是开心,一会去逗牧民的羊,一会儿又抱着刚出生的小牛爱不释手,走走玩玩,一行人直到夕阳将落,才来到天山脚下的一个小部落里。那部落酋长豪爽好客,竭力邀请众人参加晚上举行的篝火大会。原来草原部落行止无常,人们逐水草而居,每到一个水草丰茂的地方,安顿好需要放牧的牛羊,扎好帐篷,就要杀羊宰牛,准备美酒和歌舞,来举行一场盛大的篝火宴会以示庆贺。耶律斡和耶律镜心叔侄虽然也是在草原生活,但王族之礼却并不允许他们越过雷池,与百姓同欢,难得见此盛况,也都兴致高昂起来。

    不过纳兰却在人潮如织中,发现了几位身穿粗布道袍的道人,领头的那人身材高大,须如钢针,目光炯炯,背上背着一口古色斑斓的长剑,杏黄色的剑穗迎风飘摆。纳兰心中奇怪,便问坐在一旁的一位部落长老道:“怎么会有道士也来参加我们的篝火聚会?”

    那长老笑呵呵地道:“小伙子,你这就不知道啦。他们是昆仑山上望尘老人的弟子,经常在草原上行侠仗义,几乎在这里一带放牧的部落和族群,对他们都很熟悉,正因为他们平日的所作所为,所以很受草原牧民们的拥戴和爱护呢。”纳兰凝神一望,果然见那位邀请他们参加晚会的酋长对几位道士毕恭毕敬,将他们让到了代表重要嘉宾才能坐的羊皮褥子上。那位身材高大的道士似乎觉得纳兰正在注意他,回头时也盯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耶律镜心道:“望尘老人是谁?”

    耶律斡拿着酒杯笑了一声道:“这望尘老人原来是隋朝最后一个皇帝隋炀帝的贴身卫士,不过这人武功既高,野心又大,他当然不能和当朝的权臣争宠,却暗暗结交外方势力,引为心腹之用。据说他还在当隋炀帝的大内总管时,便与突厥和我们契丹的重要臣子都搭上了关系,后来隋炀帝在江都身死,望尘老人逃到突厥,竟然奴颜屈膝做了突厥王的行军向导,指引突厥的军队,去进攻唐朝的国土呢。”

    耶律镜心嘴巴一撇道:“那岂非是个卖国贼?”

    耶律斡道:“何尝不是呢。不过他忠于旧主,算是他人生阅历里唯一稍微令人看得上眼的一面了。”纳兰点头道:“身为汉人,却引导外族,祸害自己的同袍,这人也的确是可恶之极了。”

    耶律斡道:“可恶归可恶,不过听说望尘老人一年前已经死了,他的弟子反倒和他性情大不一般,个个都算是义薄云天的好汉,在西域地面上做下的侠义事迹,也被很多牧民所传颂。一个当奸细的师父,能教出来英雄狭义的弟子,我还真是感到奇怪呢。”

    纳兰道:“有机会我倒是想结交结交这几位道长。”

    耶律斡笑道:“这倒不难。听说望尘老人去世后的一年里,他的弟子便上天山去见过与你师父并称西域第一剑客的天山剑派祖师李白眉,我估计他们能在草原上行侠仗义,多半是受了李白眉的指点和规劝了。你要和他们结交,应该上天山去,一定能见着他们。”

    耶律镜心怪道:“叔叔,李白眉也号称第一剑客吗?他的剑法和你相比,优劣几何?”

    灭法大师笑了笑道:“李白眉少年成名,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做了唐高祖太子建成的幕宾,在江湖中事迹倒不是很多,不过他的剑法全部赖于自创,至于他的师承来历,江湖中也没几个人知道。相比你叔叔的家传剑法,这方面他的确是要占些上风的。”耶律镜心哦了一声,把脑袋靠在纳兰肩头,继续看草原牧民们的歌舞表演。

    纳兰与耶律斡喝了一轮,只觉微醺,道:“我还在做‘阴阳帮’帮主的时候,每天也跟这些快乐的牧民一样,经常和部落里的族人一道载歌载舞。过了这么多年,相信原先我的部落都已迁移到别处,我想找到他们,也并不容易啦。”言语之中,颇有遗憾之意。

    耶律斡正要说话,忽听草原的西边远远传来一声尖锐的长啸。这声长啸几乎盖过了草原牧民们用来奏乐的手鼓和冬不拉,耶律斡一听这声长啸,顿时面色凝重,道:“来人武功好生厉害!”

    灭法大师道:“耶律,敌不动我不动,暂且看看这人是什么来意?”她话音未落,只见夜色之中一人急速奔来,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叫道:“昆仑七子,昆仑七子!”

    纳兰道:“原来这人不是找我们来的。”耶律斡给他打了个眼色,道:“咱们伺机而动。”只见围成一团的牧民忽地停下了各自的歌舞,远远只见那人飞速来到,哈哈大笑道:“昆仑七子,我们的比剑之约还未完成,你们就急着上天山去请李白眉来为你们出头了吗?”

    但见那人不过三十岁出头,剑眉入鬓,神采飞扬,一头长发披散脑后,额头间缠绕着一条金色的束发带,白衣飘飘,颇有出尘之姿。坐在羊皮褥子上的那形容刚猛的道士喝干了最后一碗酒,手持长剑站了起来,冷笑道:“公冶越,你从昆仑山追到天山脚下,就是为了要挫我们的锐气,将我们赶尽杀绝么?”

    那名叫公冶越的年轻人纵声长笑道:“岂敢?你们杀了我的侍童,而我却只是要领教领教你们从李白眉那里学来的剑术,这难道很过分吗?!既然你们不愿意给我这个西域三十三家宗主面子,没奈何我也只好逼狗跳墙啦!”那高大的道士身边站着一个容颜俏丽的女道士,闻言怒道:“公冶越,我们敬你是西域三十三家武林门派的宗主不愿与你过分为难,你如此伸量于我们,当我们就怕了你么?”

    那年轻人哈哈狂笑道:“好,有胆色!本座今日便正是要伸量伸量你们!”刷地一声,从衣中拔出一口长剑,剑锋一抖,喝道:“看剑!”手指将宝剑轻弹,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倏地便是一剑劈面刺出。

    耶律斡在人群中看了,对纳兰说道:“原来这个年轻人就是公冶家的掌门人,想不到他青春年少,便已将剑法练道如此境界了!”纳兰正要再问,之间场中那白衣青年公冶越衣袂飘拂,竟一招之间,分袭那高大的道士和他身边的女道士。

    那神态威猛的道士临阵不乱,袖子一挥,将那女道士推开几步,手握剑柄轻轻一抖,便将长剑抖出鞘来,寒光电射,冷气森森,就在快到不及眨眼之间,已解了那白衣青年刺来的一剑,那白衣青年兀立不动,那高大的道士身体微微晃了一晃。不过一招,已是高下立判。

    那白衣青年一招得势,手指轻轻拗着剑尖一松,长剑登时发出一阵嗡嗡的响声,笑道:“这招‘沧海流波’明明是天山剑派李白眉创下的大般若剑法中的招数,怎么着,望尘老人的弟子什么时候改投天山门下了吗?”那道士也是一脸不屑的神色,冷笑道:“亏你自称西域三十三家绿林宗主,连咱们昆仑七子仰尊李先生为‘亚师’也不知道?”

    那白衣青年勃然大怒,一张俊秀的脸上杀气隐现,振臂一挥,叫道:“本座才不管你什么亚师不亚师,你杀了我的侍童,我就要你们昆仑七子来抵命!”蓦地一声长啸,连人带剑横空直飞起来,电光劲射,向那道士狠狠扑到!

    耶律斡道:“这公冶家的人也太过霸道了一点,杀了他一个小小的侍童,就要人家七条命来抵!”纳兰道:“让我去会会他。”耶律斡把他袖子一扯,道:“且慢。公冶家的人在西域向来是鬼神难缠的角色,咱们是外人,不知他们两家之间有什么恩怨,贸然插手反是不美,咱们看看再说。”

    那道士见对方猛扑过来,忽地横空掠起,白衣青年一剑堪堪从他脚底飞过。那道士落下地来,反手发剑,剑势如雷,嗡嗡作响。那青年横剑一挡,长剑震得起了一阵啸响,仰天大笑道:“好,这才是好剑法!”长剑一指,剑光四展,犹如花雨缤纷,水银泄地,四面八方,登时都是他的影子!但那道士临危不惧,长剑忽地下指,剑势未尽,剑尖又倏地上戳,脚步歪斜,身形踉跄,剑法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后手却极其精妙。那青年一连六七剑,竟然连那道士的剑身也未碰着!

    耶律斡看了这几招,嘴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咦”声,连道:“奇怪,奇怪!”纳兰也看得入神,听他道怪,忙问道:“这道士用的是什么剑法,好生厉害!”

    耶律斡手捻长须,道:“我也不知这是什么剑法,但望尘老人刚到突厥的时候,我曾见过他一面,按理他的剑法决然不至如此精妙才对,难道这是李白眉的大般若剑法吗?不像,不像!大般若剑法攻守各互,严密精致,步法身法,与这道士用的剑法全然不能配合!”

    灭法大师在旁一直静观不言,这时忽然道:“这是少林派失传已久的达摩剑法!”

    耶律斡道:“你见过达摩剑法么?”

    灭法师太微微点了点头道:“当年我跟师父去少林寺拜访昙宗法师,曾见昙宗法师的师弟妙然大师示以达摩剑法中的几个招数,因此还记得。不过达摩剑法失传已久,目前少林寺藏经阁中保存的达摩剑法也不过只有一十七招,这道士已用了十三招,我再看四招,便知他的剑法是否确然就是达摩剑法了。”

    三人正在说话,场中那白衣青年和那神态威猛的道士已是斗到了第十八招上,果如灭法大师所言,那道士所知的“达摩剑法”不过有限的几个招式,并不能连贯使用,只能夹杂在自己本门的剑法当中,以求能达异军突起的奇袭之效。那白衣青年乃是行家里手,又是何等乖觉,暗运玄功,长有三尺六的长剑剑尖竟是忽然吐出了一段碧盈盈的光华,大喝一声道:“雷震子你小心了!”长剑直出,剑势明明向左,剑到中途,竟倏地转了个方向,向那道士颈边削来。那道士横剑一引一展,双剑相交,火星四溅,他高大的身体竟然几个踉跄,一连退出了三四步!那青年宝剑一收,目露凶光,振臂一掠,好似怪鸟摩云,腾空而降,一个李广射石,一剑穿心便刺,眼见那道士招式已老,无法招架,围观的人群,都不禁发出了阵阵惊叫!

    正在这性命俄顷之际,一条羊腿不知从何处飞来,只听扑的一声,正正撞在那白衣青年无锋的剑脊之上,那白衣青年何尝料到有此一变?剑锋竟被那条飞来的羊腿撞得歪过一边,那道士喉头要害之处没有伤着,但肩头还是被那白衣青年的锋利的剑尖划破了好长一道血口!

    那白衣青年蓦地回头,喝道:“是谁多管闲事?!”纵身飞起,犹如一头巨大的白鹤迎空罩下!

    原来正是纳兰在紧要关头飞出了手中吃剩的羊腿,救了那道士一命。那白衣青年武功的确十分高明,从羊腿飞来的方向已经辨明了纳兰所在的位置,登时连人带剑,向纳兰扑了过来。他剑还未到,猛觉一股无形大力从一旁涌到,他若不收招,肋下空门就卖在了别人手下,心中大惊,硬生生长剑一沉,原本刺向纳兰胸口的长剑倏地刺在草地上,借这一刺之力身体蓦地反弹起来,倒跃出两三丈远,心中暗暗惊疑道:“草原上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几个扎手的硬点子?”定睛一看,发掌迫他收招的那人,却是个年过古稀的老者。

    纳兰赶到那道士身前将他扶起,问道:“道长没事吧?”那道士也是个大行家,知道正是纳兰的羊腿救了他一命,当下不顾肩头血如泉涌,拱手道:“多谢公子援手,贫道没事。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纳兰道:“贱名不足道。”转身向那青年遥遥抱拳一揖,朗声道:“江湖恩怨,宜解不宜结,阁下剑法如此高明,当列名山高士之中,却为何如此心狠手辣,非要致人于死命?”

    那青年名叫公冶越,闻言冷笑一声道:“你是哪里来的,竟然插手管我们公冶世家的事?”纳兰还未开口,只听他背后有人道:“公冶世家名震西域,的确是了不起,老夫耶律斡稽首。”公冶越回头一看,只见一位妙龄女郎伴在一位身穿黑衣的中年人身边缓缓走出人群,来到两人之间,背后还跟着一位尼姑。

    那公冶越听耶律斡报出“耶律世家”的名头,登时狂傲的神色收敛了几分,插剑归鞘,抱拳道:“请问阁下是耶律世家哪一房的子弟?先父公冶大名曾与耶律世家达三公是过命的交情。”

    耶律斡微笑道:“在下耶律斡,达三公正是在下先父。”公冶越这才面带微笑道:“原来是耶律兄长。不知兄长从何而来,为何到了天山脚下?”

    耶律斡指了指纳兰道:“我闲来无事,陪我的小友回他的故乡来走一走,看看天山的风光,不巧正与兄弟相逢。”公冶越笑道:“相请不如偶遇。小弟追踪昆仑七子追到天山脚下,与耶律兄见面,也是个缘分,不如小弟请耶律兄饮酒数杯如何?”

    耶律斡也笑了笑道:“喝酒倒是随时可以。不过公冶兄何故对这七位道兄横加为难?”公冶越气呼呼地道:“我的侍童奉我之命,以公冶大名之旗号令西域,原本与昆仑七子并无瓜葛,但那女道士竟然将我的侍童半路截杀,在下一心不愤,所以要找昆仑七子问个明白!请问耶律兄,我这么做可是有错么?”

    耶律斡道:“若是无故生非,错便在昆仑七子了。”

    昆仑七子的首领名叫雷震子,包扎好伤口走上前来,道:“那野石寨是个穷山小寨,物产贫瘠,公冶世家却命人家每年交三万两白银作为进贡,岂非强人所难?小妹璇玑子路见不平,将你的侍童杀死,却也有错手之处,但却于义气无干,公冶公子以势凌人,难道便没有一点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