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山河大阵（4.2K）
“所以，山神大人就设计，利用小道我的使者身份将那白皮鬼引出，再令吴城主趁其不备、一剑枭首？”
“没错，若是在别处、或是在他心有防备之时动手，以他那接近化劫的修为恐生异变。而且吾从吴清风那儿听闻，这白皮鬼是掌握着某种秘术、能暂时招来他背后神明的。彼时他若用出，即便有吾在，这重山城也难免会遭一场劫难。”
说罢，风不雨看了老道一眼，补充一句：“至于为何不通知你，便是为了让你把戏……演得更真。”
“山神大人思虑周密、智慧英明，小道望尘莫及！日后若再有此般需要，大人也同样无需通知小道，小道定当竭尽全力将戏演好！”
经过一番讲述，老道终于理清其中情况，顿时叹服。同时他也将马屁悄然一拍，跪在地上表起忠心来。
“……起来罢。”
风不雨无语，心想这老道好歹是修道多年之人，修为也不算差。怎的这心性竟修成了如此，仿若街头市井的江湖骗子似的、无比油滑。可他转念一想，金色瞳孔微斜，瞥了一旁的少年一眼，顿时了然了……
想来，多半是为了他。
回想起自己答应过少年的条件，风不雨宽袖一抖，将一个物件儿扔进了老道怀中。老道疑惑、拿起来仔细一看，发现竟是一枚银镯！
只是，观那镯上雕刻的花纹，似乎不似东方之物。
“山神大人，这是……”
“这是吾从那白皮鬼身上搜的，是其贴身之物，你且拿着。其上本有着一丝神念连接，应该是用于沟通他背后神明的，不过已被吾抹去，将其替换为了吾的。这镯上雕刻的繁复花纹充满义理、可承受吾之神力灌注，当你身处险境时用手轻触三下，方可激活。”
风不雨的眸子里金芒闪动，耐心解释着。老道闻言赶忙将银镯戴上，眼中满是感激，眼看便又要跪下去了……
这时风不雨轻挥衣袖，用神力将其托住、令其站稳，随即说：“你作为吾之使者、替吾奔波，吾自然要赐些手段作为庇护。这银镯虽好但毕竟是西方之物，与吾神力不算相合，你暂且凑合着用。待他日吾有空闲，自会炼制一批神令将其替换，赐你个更好的。”
“多谢山神大人，小道惶恐！”
“不必惶恐，这是你应得的。”
说完，风不雨最后叮嘱：“吾设计杀了白皮鬼、扫了西方颜面，西方必然不会坐视。彼时或许不仅有客会从西来，其他城的供奉使者想必也会齐出。在他们真正露面前，你们需当小心、莫要随意出城。”
“山神大人放心，我师徒二人明白，定不会为大人添忧。”
“嗯，那吾走了，吾还有要事须做。”风不雨点头，一步踏出，消失于屋中……
……
……
离开老道师徒家后，风不雨没有丝毫停留，径直化蛟腾空。如今这重山城即将迎来强敌，为保城中平民，它必须要做些事情。
自成神后，即便它不刻意，这山河间的义理也无时无刻不在冲刷它的神念、充盈它的神躯。而其带来的变化，便是它越发理解山河之妙、与之交融一体。作为东方第一尊神明，它虽无任何秘术、也不掌诸般传承，但凭借着山河的融汇，有些事情已可自随它意。
“哞——”
风不雨于天际张口，发出一声沉厚的蛟吼。吼声回荡于天地山河，令风云涌动、山河变色。下一刻，无形的山河之气汇聚，它吸气如鲸吞、将无数山河之气吞于腹中。面对涌来的风云，它用力一呼，磅礴的山河之气顿时凝成一团、聚于云中。
云层越积越厚，风不雨静观，眼中金辉大放，为云层注入念头。紧接着，大蛟神通施展、引来下方河流；山神权柄震动、群山山雾升腾。随着河流与山雾的加入，积云扩大、顷刻间覆盖了下方山城。云色渐渐化乌，隐有滚滚雷音藏于其中。
“哞——”
又是一道蛟吼，却不荡扩，而是凝之于口。下一瞬，音波震颤、投入积云，化为一道惊雷坠落。
“嚯嚓——”
雷光闪现，令重山之夜在这一瞬宛如白昼。
“啪嗒啪嗒……”
雨点滴落，城中居民这才于抬首间注意，那云深处闪烁的金光、以及蜿蜒的巨大影子。
“哗——”
下雨了……
众人本该慌乱，或是归家、或是寻找遮蔽之处。然而他们却就这么站着，任凭雨淋湿了衣襟、风吹散了发容，依然一动不动。
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在心里问着……
“吾乃群山之神、大河君主，重山将有大劫，吾降下此雨，可保尔等性命无忧！”
厚重悠远之声炸响于每一个人的心中，给出回应。
原来……是山神大人啊？
霎时间，风雨里，万千城民跪伏……
谢山神大人庇佑！
“起来罢，归家去，雨急风冷，切莫冻着！”
众人赶忙起身、朝天行礼，匆忙归家去了……
……
……
“劣徒！外面雨这么大，你出去做甚？！”
群楼深巷里，随着一声呵斥，少年开门走出。
“师父你不用管，我是出来学阵的。”少年回首应了一句，随即仰头走入雨里，细看起这场雨、以及半空云雾。
老道追出，不知这小子在干什么。但他担心自己这徒儿淋雨吹风、染上风寒，赶忙劝着：“你要学阵，为师教你便是了，这站着淋雨、是在学哪门子阵呢？”
“师父，你会的那些，我早就学完了。要是不趁着机缘自学，怕是再难寸进了。”少年一动不动，继续看着。
“学完了？”
老道不解，连忙询问：“我拢共才教你不到半部书典，你怎就学完了？”
“你教得太慢，我趁你熟睡时，便自行学了。”
说到这儿，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屋里的法阵你布得有差错，我帮你调整了一下，忘了知会你一声。”
老道惊讶，赶紧检查片刻，发现确如徒儿所说，大阵有了些微更改，但却运转得更为畅通，不禁嘀咕：“我说之前怎么老觉得这大阵运转有些滞涩，原来是我弄错了……”
可随即他又反应过来，大声呵斥：“劣徒，这大阵岂是你可随便动的？你要知道之前那白皮鬼可尚还存在，你要是改出什么岔子，你这命可就没了！”
“修行一途本就凶险，若老是畏首畏尾，那也便不用修了。”
说罢，少年摆摆手：“行了，师父你不用说了，这不是没出什么事儿么？现在我需要专心感悟，你切莫再打扰我了。”
“……”
老道沉默，心想自己养了这小子十几载，如今竟养成这么个叛逆的性子，属实是悲哀。可接着他又疑惑，不明白这小子怎就能通过看一场雨，而学习到阵术。
要知道，阵法一途相比其它道术，只难不易。除了基本的天赋、灵力的要求外，还需借助许多外物才能成形。其中阵眼最为重要，需以灵气充盈之物镇压整个大阵，越是厉害之阵越是如此，无有例外。
除了阵眼外，要布大阵还需刻画阵文、引天地共鸣。且越是巨大繁复的大阵，关键节点便也越多，每一个节点也都需要有灵物镇守，如此布置周全、无一处错漏，大阵才算完成。
可这眼前，既无阵眼、也无阵文，哪怕是一样像样的灵物也都无有。入眼处皆是雨水、抬首望全是云雾，哪来的什么大阵？
就在老道左瞧右瞧、半天摸不着头脑之际，少年却终于再度开口了。
“师父别想了，你先进去吧，山神大人的大阵太过深奥，以你的眼光与悟性，是看不出来的。而且你这老胳膊老腿儿，在雨里站久了，小心着凉。”
“嘿？你这小子说什么浑话？为师我悟性不如你这我认了，可你要说这眼光，我可是当世顶尖的！不然，你小子当初怎么可能被我找到？”
老道一听顿时不乐意，径自犯起浑来：“我不管啊，你今天要不给我说清楚这大阵在哪儿、有何门道，我还就不回屋了！到时候我染了风寒卧病在床，吃苦受累的还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
少年见老道耍浑，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无奈。他思索片刻又仔细观望，终是叹了口气，同自己师父解释道：“师父你看，其实这布阵过程就藏于这场大雨中。因为这降下大雨的乌云本就是由山河之气、河水山雾所化，再加上山神大人本身的权柄与神通，其中蕴含的灵气之恐怖，远非寻常灵物可比的。”
“是么？我怎么感觉不出？”老道闭上双目放出灵识，眼前却一无所有。
“那是因为山河之气的等阶远超寻常灵气，修为不到根本就无法感知。若不是我身为道种，也必然是感知不到的。”
少年继续解释：“至于这阵纹，其实已然不重要了。因为这每一滴雨都蕴含着无比厚重的山河之气、每一滴雨落在城里都可作为一处阵法节点，节点与节点重叠交融、密集无间，自然便能形成连接。这是一方由无数节点形成的无上大阵，除了山神大人这类身负权柄的神明外，凡间修者根本就没能力、也没财力布置得出。”
“原来如此……”
老道点头，若有所悟，随即又问：“那阵眼呢？阵眼是何物？”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最终的阵眼或许是山神大人本身，如此一来，只要大人还在城中，这大阵便不可能被破除。除非……西方神游境之上的神明亲至！”
“竟是如此，山神大人还真是好手段啊！”老道昂首张口，高声大喝，希望这个马屁能传到山神大人耳中。
忽然……
“不错，吾知你身为道种，悟性定然逆天。却不曾想你竟能于如此短的时间内，便瞧出我这大阵的端倪来，令吾佩服。
这样吧，吾这大阵虽已在布，却是初次使用、尚未命名。吾便将此阵的命名之权赠送于你，由你来为此阵取名。”
高远天际，厚重悠远之声响起，却只有门前淋雨的师徒能够听清。
“山神大人竟愿允你为大阵起名，还不快感谢？这可是属于你的天大机缘，于你未来大有裨益！”
老道闻言顿时激动，因为他清楚，这为大阵命名有何意义。但凡新创阵法，无一例外都会引起天地共鸣。从此该阵法将于冥冥中刻上创阵人的名讳，往后但凡有他人布置，创阵之人都可获得反馈，增长天地感悟、修为灵力。
而这命名之权的赠予，便相当于在这阵法之中，多刻了一个人的名。
“感谢山神大人慷慨赠予！”
如此道理老道懂，少年自然也懂，于是他正经肃穆、向天行礼，诚心感激。
接着，他望着这场雨开始思考随即开口提议：“这大阵根基本是山河之气，一丝一毫都来源于山河义理。若要为此阵取名，当取‘山河’二字，初次以外再无更加合适之名！”
“‘山河’么……不错！”
翱翔于天际的风不雨眼里金芒电闪，形似猛虎般的巨大头颅轻点，似是非常满意。
“如此，这大阵便名为‘山河大阵’。阵静时如群山万里、厚重绵延；阵动时如大河汹涌、奔流不息。阵成后当攻守兼备、动静皆宜，如山河雄壮、镇压来敌，当得起这山河之意！”
风不雨赞声如雷，于云雾里肆意。金辉落下，不等天地鸣响，直接便要刻下少年之名。可紧接着它又停住，这才想起，自己相识多日，却还没问过这师徒姓名。
“山神大人，我名莫道，我师莫忧凡之莫，天地大道之道，望山神大人知晓！”少年明了，出言提醒道。
“莫忧凡、莫道，皆是好名字，吾记下了！”
金辉耀眼，于冥冥之中，将“莫道”两字刻在了阵法之上……
……
……
三天后，这场大雨终是停了，云开雾散，第一缕暖阳映上了城中的泥瓦。
莫道仰着的头，此时终于得以落下，虽有些僵硬，但却并无大碍，只需稍作休养。
不过，他此时显然还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哪怕是师父端出来的饭菜也直接无视，若有所思地转身、径直朝屋里去了。
“你这小子，不吃饭是准备饿死吗？”老道皱着眉头喝道。
“先放在那儿，待我忙完便吃。”少年喃喃回应着。
“忙？你要忙什么？”老道不解。
“这山河大阵着实神异，令我受益匪浅。我想趁着感悟尚在，改一改咱们的大阵……”
“快住手，你个劣徒！”
“没错，若是在别处、或是在他心有防备之时动手，以他那接近化劫的修为恐生异变。而且吾从吴清风那儿听闻，这白皮鬼是掌握着某种秘术、能暂时招来他背后神明的。彼时他若用出，即便有吾在，这重山城也难免会遭一场劫难。”
说罢，风不雨看了老道一眼，补充一句：“至于为何不通知你，便是为了让你把戏……演得更真。”
“山神大人思虑周密、智慧英明，小道望尘莫及！日后若再有此般需要，大人也同样无需通知小道，小道定当竭尽全力将戏演好！”
经过一番讲述，老道终于理清其中情况，顿时叹服。同时他也将马屁悄然一拍，跪在地上表起忠心来。
“……起来罢。”
风不雨无语，心想这老道好歹是修道多年之人，修为也不算差。怎的这心性竟修成了如此，仿若街头市井的江湖骗子似的、无比油滑。可他转念一想，金色瞳孔微斜，瞥了一旁的少年一眼，顿时了然了……
想来，多半是为了他。
回想起自己答应过少年的条件，风不雨宽袖一抖，将一个物件儿扔进了老道怀中。老道疑惑、拿起来仔细一看，发现竟是一枚银镯！
只是，观那镯上雕刻的花纹，似乎不似东方之物。
“山神大人，这是……”
“这是吾从那白皮鬼身上搜的，是其贴身之物，你且拿着。其上本有着一丝神念连接，应该是用于沟通他背后神明的，不过已被吾抹去，将其替换为了吾的。这镯上雕刻的繁复花纹充满义理、可承受吾之神力灌注，当你身处险境时用手轻触三下，方可激活。”
风不雨的眸子里金芒闪动，耐心解释着。老道闻言赶忙将银镯戴上，眼中满是感激，眼看便又要跪下去了……
这时风不雨轻挥衣袖，用神力将其托住、令其站稳，随即说：“你作为吾之使者、替吾奔波，吾自然要赐些手段作为庇护。这银镯虽好但毕竟是西方之物，与吾神力不算相合，你暂且凑合着用。待他日吾有空闲，自会炼制一批神令将其替换，赐你个更好的。”
“多谢山神大人，小道惶恐！”
“不必惶恐，这是你应得的。”
说完，风不雨最后叮嘱：“吾设计杀了白皮鬼、扫了西方颜面，西方必然不会坐视。彼时或许不仅有客会从西来，其他城的供奉使者想必也会齐出。在他们真正露面前，你们需当小心、莫要随意出城。”
“山神大人放心，我师徒二人明白，定不会为大人添忧。”
“嗯，那吾走了，吾还有要事须做。”风不雨点头，一步踏出，消失于屋中……
……
……
离开老道师徒家后，风不雨没有丝毫停留，径直化蛟腾空。如今这重山城即将迎来强敌，为保城中平民，它必须要做些事情。
自成神后，即便它不刻意，这山河间的义理也无时无刻不在冲刷它的神念、充盈它的神躯。而其带来的变化，便是它越发理解山河之妙、与之交融一体。作为东方第一尊神明，它虽无任何秘术、也不掌诸般传承，但凭借着山河的融汇，有些事情已可自随它意。
“哞——”
风不雨于天际张口，发出一声沉厚的蛟吼。吼声回荡于天地山河，令风云涌动、山河变色。下一刻，无形的山河之气汇聚，它吸气如鲸吞、将无数山河之气吞于腹中。面对涌来的风云，它用力一呼，磅礴的山河之气顿时凝成一团、聚于云中。
云层越积越厚，风不雨静观，眼中金辉大放，为云层注入念头。紧接着，大蛟神通施展、引来下方河流；山神权柄震动、群山山雾升腾。随着河流与山雾的加入，积云扩大、顷刻间覆盖了下方山城。云色渐渐化乌，隐有滚滚雷音藏于其中。
“哞——”
又是一道蛟吼，却不荡扩，而是凝之于口。下一瞬，音波震颤、投入积云，化为一道惊雷坠落。
“嚯嚓——”
雷光闪现，令重山之夜在这一瞬宛如白昼。
“啪嗒啪嗒……”
雨点滴落，城中居民这才于抬首间注意，那云深处闪烁的金光、以及蜿蜒的巨大影子。
“哗——”
下雨了……
众人本该慌乱，或是归家、或是寻找遮蔽之处。然而他们却就这么站着，任凭雨淋湿了衣襟、风吹散了发容，依然一动不动。
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在心里问着……
“吾乃群山之神、大河君主，重山将有大劫，吾降下此雨，可保尔等性命无忧！”
厚重悠远之声炸响于每一个人的心中，给出回应。
原来……是山神大人啊？
霎时间，风雨里，万千城民跪伏……
谢山神大人庇佑！
“起来罢，归家去，雨急风冷，切莫冻着！”
众人赶忙起身、朝天行礼，匆忙归家去了……
……
……
“劣徒！外面雨这么大，你出去做甚？！”
群楼深巷里，随着一声呵斥，少年开门走出。
“师父你不用管，我是出来学阵的。”少年回首应了一句，随即仰头走入雨里，细看起这场雨、以及半空云雾。
老道追出，不知这小子在干什么。但他担心自己这徒儿淋雨吹风、染上风寒，赶忙劝着：“你要学阵，为师教你便是了，这站着淋雨、是在学哪门子阵呢？”
“师父，你会的那些，我早就学完了。要是不趁着机缘自学，怕是再难寸进了。”少年一动不动，继续看着。
“学完了？”
老道不解，连忙询问：“我拢共才教你不到半部书典，你怎就学完了？”
“你教得太慢，我趁你熟睡时，便自行学了。”
说到这儿，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屋里的法阵你布得有差错，我帮你调整了一下，忘了知会你一声。”
老道惊讶，赶紧检查片刻，发现确如徒儿所说，大阵有了些微更改，但却运转得更为畅通，不禁嘀咕：“我说之前怎么老觉得这大阵运转有些滞涩，原来是我弄错了……”
可随即他又反应过来，大声呵斥：“劣徒，这大阵岂是你可随便动的？你要知道之前那白皮鬼可尚还存在，你要是改出什么岔子，你这命可就没了！”
“修行一途本就凶险，若老是畏首畏尾，那也便不用修了。”
说罢，少年摆摆手：“行了，师父你不用说了，这不是没出什么事儿么？现在我需要专心感悟，你切莫再打扰我了。”
“……”
老道沉默，心想自己养了这小子十几载，如今竟养成这么个叛逆的性子，属实是悲哀。可接着他又疑惑，不明白这小子怎就能通过看一场雨，而学习到阵术。
要知道，阵法一途相比其它道术，只难不易。除了基本的天赋、灵力的要求外，还需借助许多外物才能成形。其中阵眼最为重要，需以灵气充盈之物镇压整个大阵，越是厉害之阵越是如此，无有例外。
除了阵眼外，要布大阵还需刻画阵文、引天地共鸣。且越是巨大繁复的大阵，关键节点便也越多，每一个节点也都需要有灵物镇守，如此布置周全、无一处错漏，大阵才算完成。
可这眼前，既无阵眼、也无阵文，哪怕是一样像样的灵物也都无有。入眼处皆是雨水、抬首望全是云雾，哪来的什么大阵？
就在老道左瞧右瞧、半天摸不着头脑之际，少年却终于再度开口了。
“师父别想了，你先进去吧，山神大人的大阵太过深奥，以你的眼光与悟性，是看不出来的。而且你这老胳膊老腿儿，在雨里站久了，小心着凉。”
“嘿？你这小子说什么浑话？为师我悟性不如你这我认了，可你要说这眼光，我可是当世顶尖的！不然，你小子当初怎么可能被我找到？”
老道一听顿时不乐意，径自犯起浑来：“我不管啊，你今天要不给我说清楚这大阵在哪儿、有何门道，我还就不回屋了！到时候我染了风寒卧病在床，吃苦受累的还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
少年见老道耍浑，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无奈。他思索片刻又仔细观望，终是叹了口气，同自己师父解释道：“师父你看，其实这布阵过程就藏于这场大雨中。因为这降下大雨的乌云本就是由山河之气、河水山雾所化，再加上山神大人本身的权柄与神通，其中蕴含的灵气之恐怖，远非寻常灵物可比的。”
“是么？我怎么感觉不出？”老道闭上双目放出灵识，眼前却一无所有。
“那是因为山河之气的等阶远超寻常灵气，修为不到根本就无法感知。若不是我身为道种，也必然是感知不到的。”
少年继续解释：“至于这阵纹，其实已然不重要了。因为这每一滴雨都蕴含着无比厚重的山河之气、每一滴雨落在城里都可作为一处阵法节点，节点与节点重叠交融、密集无间，自然便能形成连接。这是一方由无数节点形成的无上大阵，除了山神大人这类身负权柄的神明外，凡间修者根本就没能力、也没财力布置得出。”
“原来如此……”
老道点头，若有所悟，随即又问：“那阵眼呢？阵眼是何物？”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最终的阵眼或许是山神大人本身，如此一来，只要大人还在城中，这大阵便不可能被破除。除非……西方神游境之上的神明亲至！”
“竟是如此，山神大人还真是好手段啊！”老道昂首张口，高声大喝，希望这个马屁能传到山神大人耳中。
忽然……
“不错，吾知你身为道种，悟性定然逆天。却不曾想你竟能于如此短的时间内，便瞧出我这大阵的端倪来，令吾佩服。
这样吧，吾这大阵虽已在布，却是初次使用、尚未命名。吾便将此阵的命名之权赠送于你，由你来为此阵取名。”
高远天际，厚重悠远之声响起，却只有门前淋雨的师徒能够听清。
“山神大人竟愿允你为大阵起名，还不快感谢？这可是属于你的天大机缘，于你未来大有裨益！”
老道闻言顿时激动，因为他清楚，这为大阵命名有何意义。但凡新创阵法，无一例外都会引起天地共鸣。从此该阵法将于冥冥中刻上创阵人的名讳，往后但凡有他人布置，创阵之人都可获得反馈，增长天地感悟、修为灵力。
而这命名之权的赠予，便相当于在这阵法之中，多刻了一个人的名。
“感谢山神大人慷慨赠予！”
如此道理老道懂，少年自然也懂，于是他正经肃穆、向天行礼，诚心感激。
接着，他望着这场雨开始思考随即开口提议：“这大阵根基本是山河之气，一丝一毫都来源于山河义理。若要为此阵取名，当取‘山河’二字，初次以外再无更加合适之名！”
“‘山河’么……不错！”
翱翔于天际的风不雨眼里金芒电闪，形似猛虎般的巨大头颅轻点，似是非常满意。
“如此，这大阵便名为‘山河大阵’。阵静时如群山万里、厚重绵延；阵动时如大河汹涌、奔流不息。阵成后当攻守兼备、动静皆宜，如山河雄壮、镇压来敌，当得起这山河之意！”
风不雨赞声如雷，于云雾里肆意。金辉落下，不等天地鸣响，直接便要刻下少年之名。可紧接着它又停住，这才想起，自己相识多日，却还没问过这师徒姓名。
“山神大人，我名莫道，我师莫忧凡之莫，天地大道之道，望山神大人知晓！”少年明了，出言提醒道。
“莫忧凡、莫道，皆是好名字，吾记下了！”
金辉耀眼，于冥冥之中，将“莫道”两字刻在了阵法之上……
……
……
三天后，这场大雨终是停了，云开雾散，第一缕暖阳映上了城中的泥瓦。
莫道仰着的头，此时终于得以落下，虽有些僵硬，但却并无大碍，只需稍作休养。
不过，他此时显然还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哪怕是师父端出来的饭菜也直接无视，若有所思地转身、径直朝屋里去了。
“你这小子，不吃饭是准备饿死吗？”老道皱着眉头喝道。
“先放在那儿，待我忙完便吃。”少年喃喃回应着。
“忙？你要忙什么？”老道不解。
“这山河大阵着实神异，令我受益匪浅。我想趁着感悟尚在，改一改咱们的大阵……”
“快住手，你个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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