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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草耪地翻白薯秧子

    有一段日子跟着副队长张三叔在旱田组干活。这组人除了张三叔和王家二大爷是头等劳动力,其他几个都是老头,一个妇女,他们看我身板单薄也给搁在这组里。这组主要的活就是耪棒子地的草,翻白薯秧子,抜白薯地里的草。就这七八人,今天干这块,明天干那块转着圈的都是旱地这些活。

    组里的梁三老头也得有五十好几了,很瘦,卖不了大力气,挣不了满分,一天嘴里不闲着,总是念念叨叨的,人人都不爱听他唠叨,队长直呼他臭嚼梁三,他也恼不起来。但是他冤说我的一句话使我终身受益。他的口气似乎是说我偷懒,他说:“你和我不一样,我这都老了,没什么奔头了,你还小呢,你是使力气长力气的时候……”这句话使我铭刻在心。我总觉得自己长的瘦弱。因此认准了使力气长力气的理儿,所以干活时从不惜力,不是为多挣分,不是为了别人夸,主要是为了锻炼自己,使自己结实起来。

    王家二大爷得有小六十了,别看岁数在那,可是长得特结实,干什么活儿都光着脚不穿鞋。农业社的活样样拿得起来,是一顶一的头等劳动力。脑后留一根筷子粗细的小辫子,不盘起来时走道一甩一甩的。说个逗乐子的话也跟那甩动的小辫子似的张口就来。

    上面号召积农家肥,改造各家厕所,为了防止粪肥流失,生产资料门市部给弄了一批小缸当粪坑用,有的缸外表很粗糙,埋到地下本无妨碍。王二大爷见了说这东西不赖,解完手还能在这儿蹭痒痒,边说边蹲下身子拿胯在那边蹭了两蹭,逗得供销社那女售货员直乐说说:“因为当粪坑用,所以我们特意给大伙掏换的便宜货。”

    上面号召各家各户养猪,卖给国家支援社会主义建设。王二大爷说:“我不养,干一天活下来又累又饿的,还得先伺候它,它不但不知情答意,临了它还贪个大辈。”开始我没弄明白猪怎么成了大辈儿了。旁人说:“猪饿了的时候怎么叫唤呀?”“儿……儿……”才悟出来这猪叫唤也是够可气的。

    说是那么说,后来二大爷家养的猪肥实儿着呢。他说这叫恩养仇杀,你养的时候得好好伺候,盼长得快别出毛病了,等够了个儿了你把它卖了,知道得杀肉吃的,你也不会不忍心,因为你是为了钱,那是它的命。

    在村西头临着窑坑边上干活时,二大爷说起,那年谁谁起五更进城,走到这块地方说是当时听着前面有人叫着他似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就下了窑坑,水都快没脖了……幸亏杨家的长工山东二李起早伺候牲口,听见了响动连呼带叫带拉带拽的把他救了上来。我听着像是前几年五儿和我说的同一档子拉替身的事儿。

    在舶岸南边这块地干活时,二大爷指着一个坟头说:“说起来还是本家叔呢,人都死了,名声却留下了。唉!光着眼子让姑爷拿皮带抽得满炕乱滚,传出来让沾亲带故的都脸上无光。哎,做人不正经,死了都招人骂。”此话题一出,便勾起了其他人关于村里过去风流事的议论纷纷,你一句他一句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

    最邪火的一挡子最终出了人命。说是现在村北边谁谁的爷爷,那时日子过得小富裕,对街坊的一对小两口也特别关照。一来二去的趁男的外出做小买卖之机,把女的照顾到被窝里去了。没有不透风的篱笆。结果那男的知道后磨快了拉萝卜的刀子,把那主的脑袋给切了下来,只身逃往口外去了,至今多少年过去了……人死了坏名声却传了下来,做人哪。

    王二大爷的那个叔早先我见过,一只脚是拐子,家里有两头驴子和牲口车,院子里有磨有碾子。小时候跟我妈到他们家院子里推过碾子。早先没有入社之前,碾老玉米推黄豆做酱都是我妈推碾子。那时候多是去韩家外院的那架碾子,如果有人使着,就去小院刘家,实在没辙了才去这家。印象里那瘸老头总是偷着拿眼睛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