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花开两朵
谢美珍爱打扮，也爱给孩子打扮，早上起床给孩子扎上各式各样的辫子，擦上雪花膏，穿上自己给孩子做的衣服，打扮得整整齐齐。
那个年代布料也是稀缺资源，只有厂里的工人们会经常扯些花布来做衣服，谢美珍就把这些布头留下来，拼接一下就是一件美美的小衣服。
村里的人只有逢年过节才扯块布做件新衣服，这些布头也留下来给郭家交好的几家外姓朋友，拿来做鞋面，糊鞋底，再回赠几双做好的鞋子给谢美珍。这样下来，两姐妹经常能有新衣服穿，也有新鞋子。
春分看起来挺健康，一天追鸡撵狗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可是从小就经常流鼻血，搓几下鼻子就跟水龙头似的，堵住鼻子还能往嘴里流，流起鼻血来就只能捏着鼻子等他自己停下来。
找春分大舅看过，说是肺热，抓了药喝了也没用，谢美珍天天到处找偏方，每次有新的偏方都要上演一出，妈妈招呼徒弟按着春分喝药的戏码，几个徒弟也按不住，最后春分玩够了，豪气的来一句：“别按了，我自己来！”捏着鼻子咕咚一口喝了，惹得谢美珍不知道好气还是好笑。
郭平就像很多人的父辈那样，老实勤奋，每天早出晚归，忙完农田忙果园，勤恳得像一台机器，既不打牌也不像其他村民一样农闲时候去村口吹牛，很多农民身上都有一种属于农民的精明，郭平没有，村里的人说起他都会先评价一句：老实！但媳妇厉害。他也不爱和孩子说笑，只会在春分过于调皮捣蛋的时候大声喝止，春分怕爸爸，他骂人的时候很凶，再加上一米八的个头，实在太吓人了。
妹妹夏生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她从出生就跟着爷爷奶奶，身体素质极好，从小连伤风感冒都没几回。
郭奶奶性格古怪，既看不上谢美珍天天花枝招展涂脂抹粉，也看不上她性格强势，家里什么都是她说了算，但谢美珍是家里最会挣钱的，郭奶奶敢怒而不敢言，真吵起来她也吵不过儿媳妇。
只能每天在夏生面前抱怨，你妈一天天就知道打牌，看看别人家的媳妇，孝敬公婆，任劳任怨，也不知道管你，太小了带不过来，给她带大了也不知道接走，夏生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是默默的听奶奶说。
郭爷爷脾气暴躁，一点小事暴跳如雷，春分打烂个杯子爷爷打完屁股还要找棍子打她，还没找来棍子，春分就把自己鼻子搓出血了，晚上就跟谢美珍告状，今天打烂个杯子爷爷打我，流鼻血了，家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最终结果都是以谢美珍胜利告终，春分凭着一手碰瓷技能，弄得郭爷爷一点脾气都没有。
夏生打烂个碗，爷爷要打人，夏生比较老实，一动不敢动，春分拉着妹妹就跑了，爷爷根本追不上，春分问妹妹：“你不知道跑啊！他又跑不过你。”
夏生说：“跑了也还是要回家啊！难道不回去啊！”
春分说：“你傻呀！跑到妈妈那去，晚上一起回去，妈妈在，爷爷要动手妈妈会拦着的。”
夏生点了点头，但心里想的是：那是你，妈妈不一定会拦着不让爷爷打我。
夏生会这么想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厂里一星期有两班车接送工人去一百公里外的X市探亲，车上有位置的话，村民愿意买票也是可以顺带搭车去X市的，但没什么要紧事的话，一般人是舍不得这个车票钱的，毕竟赚点钱不容易。但谢美珍舍得，她每次去都要带上春分，去看布料，顺便带点布料回来放在铺子里卖。
在春分眼里X市应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了，妈妈会带她去吃牛肉面，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还会带她去商场，那么漂亮华丽的地方，还会顺便给她和夏生买上几个好看的头花。
夏生从来没跟妈妈一起出过远门，她不理解妈妈为什么不像喜欢姐姐那样喜欢自己，春分也不理解，但她还小，她只知道妈妈愿意带上她，她很高兴。
谢美珍不知道的是，她带着春分出门的时候，聚在合作社门口的这些人总会去逗夏生。
“你妈又带你姐姐出去玩了啊？”
“你妈喜欢姐姐不喜欢你，你姐姐长得好看，你不如她好看，所以妈妈喜欢姐姐不喜欢你。”
夏生只能怯生生地回应：“不是的，我妈也喜欢我的！”
别人又问：“那你妈妈为什么不带你出门呢？就是不喜欢你，你长得不如姐姐好看，你妈才喜欢你姐姐的。”
最后夏生崩溃大哭，这些人却一个个笑开了花，仿佛逗哭一个孩子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慢慢的夏生的脾气也像郭家老太太一般古怪，不爱说话，总是阴沉着脸微微低头抬眼看人，谢美珍就越来越不喜欢她。
夏生出生的时候整个郭家都很失望，除了春分，春分这时候也还是个婴儿，啥也不懂，郭家人本来是想着再追一个男娃，正好有儿有女，凑个好字就算了。谢美珍把孩子往郭老太太那一扔，不管了，说好的生下来你们帮忙带的，郭老太太也没办法，没有男丁，他们还指望谢美珍再生一个呢！
夏生三岁了，谢美珍的肚子还是没有什么动静，郭老太太开始着急了，是不是不想生了？没有儿子就不着急吗？但儿媳妇压根不搭理她。
老太太每天带着夏生睡觉的时候，就会跟夏生念叨：
“看看你妈，天天跟一群老爷们打牌像什么样子！”
“你都几岁了，小时候带不过来，现在还带不过来吗？就是不想带！”
“”别人家儿媳妇都是怎么孝敬公婆的，再看看她！夏生啊！你以后千万不能学你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知道吗？”
小小的夏生问奶奶：“什么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奶奶告诉她：“你以后嫁人了，不管丈夫怎么样你都要随着他，要相夫教子，孝敬公婆，不然外人会说你闲话的，知道吧？”
夏生会乖巧的回答奶奶知道了。时间长了这个观念也渐渐在夏生的脑子里生根发芽。
奶奶还会念叨：“你看你妈把你姐带成什么样子，女娃子没有女娃子的样子，一天天就知道野，又犟嘴，又懒，女娃子要勤快，要柔顺，你姐这个样子以后怎么找婆家？”
“就她这个样子找了婆家也要被人一天按三顿打。”
夏生不懂：“女孩子一定要嫁人吗？”
奶奶告诉夏生：“不嫁人你死了就是孤魂野鬼，没有后人给你供奉香火，你在阴间也会被别的鬼欺负。”
奶奶说的这些夏生不懂，但她记住了女孩子要勤快柔顺。
夏生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像对姐姐那样对她，她安静听话，不调皮捣蛋，不像姐姐一样天天招猫逗狗，爷爷喊她放牛她听话跟着去，奶奶让她帮忙干活她也愿意干，通常姐姐听见这种要求辫子一甩扭头就跑没影了。
姐姐会跟妈妈撒娇，妈妈每次都笑开了花，把姐姐搂在怀里亲了又亲，她也学着姐姐跟妈妈撒娇，但她做不来姐姐那样，每次她学着姐姐撒娇妈妈脸上的表情都很不自在，慢慢的夏生就不再往上凑了。
村里的人都说妈妈喜欢姐姐不喜欢她，说她不如姐姐好看，夏生对着家里唯一的一块镜子，照了无数次，她不明白什么是好看，姐姐那样的就是好看吗？她跟姐姐明明就长得很像。
虽然当村里人这么说的时候如果姐姐在场，姐姐会生气会反驳他们，我妹长得可好看了，比你们都好看，我妈妈喜欢妹妹的。
姐姐会回去告诉妈妈，但妈妈只会说这些人是逗你们玩的，下次不要跟大人顶嘴，别人只会觉得你们不禁逗。
时间长了，夏生开始怨恨姐姐，夏生不像姐姐那样勇敢，每次都跟那些村民正面硬刚，那么多人她也恨不过来。她也不恨妈妈，她渴望母爱，她想让妈妈爱她，像对姐姐那样对她。虽然姐姐每次维护她，但她并不需要，姐姐的维护并没有改变什么。
夏生不止一次想，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姐姐就好了！
那个年代布料也是稀缺资源，只有厂里的工人们会经常扯些花布来做衣服，谢美珍就把这些布头留下来，拼接一下就是一件美美的小衣服。
村里的人只有逢年过节才扯块布做件新衣服，这些布头也留下来给郭家交好的几家外姓朋友，拿来做鞋面，糊鞋底，再回赠几双做好的鞋子给谢美珍。这样下来，两姐妹经常能有新衣服穿，也有新鞋子。
春分看起来挺健康，一天追鸡撵狗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可是从小就经常流鼻血，搓几下鼻子就跟水龙头似的，堵住鼻子还能往嘴里流，流起鼻血来就只能捏着鼻子等他自己停下来。
找春分大舅看过，说是肺热，抓了药喝了也没用，谢美珍天天到处找偏方，每次有新的偏方都要上演一出，妈妈招呼徒弟按着春分喝药的戏码，几个徒弟也按不住，最后春分玩够了，豪气的来一句：“别按了，我自己来！”捏着鼻子咕咚一口喝了，惹得谢美珍不知道好气还是好笑。
郭平就像很多人的父辈那样，老实勤奋，每天早出晚归，忙完农田忙果园，勤恳得像一台机器，既不打牌也不像其他村民一样农闲时候去村口吹牛，很多农民身上都有一种属于农民的精明，郭平没有，村里的人说起他都会先评价一句：老实！但媳妇厉害。他也不爱和孩子说笑，只会在春分过于调皮捣蛋的时候大声喝止，春分怕爸爸，他骂人的时候很凶，再加上一米八的个头，实在太吓人了。
妹妹夏生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她从出生就跟着爷爷奶奶，身体素质极好，从小连伤风感冒都没几回。
郭奶奶性格古怪，既看不上谢美珍天天花枝招展涂脂抹粉，也看不上她性格强势，家里什么都是她说了算，但谢美珍是家里最会挣钱的，郭奶奶敢怒而不敢言，真吵起来她也吵不过儿媳妇。
只能每天在夏生面前抱怨，你妈一天天就知道打牌，看看别人家的媳妇，孝敬公婆，任劳任怨，也不知道管你，太小了带不过来，给她带大了也不知道接走，夏生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是默默的听奶奶说。
郭爷爷脾气暴躁，一点小事暴跳如雷，春分打烂个杯子爷爷打完屁股还要找棍子打她，还没找来棍子，春分就把自己鼻子搓出血了，晚上就跟谢美珍告状，今天打烂个杯子爷爷打我，流鼻血了，家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最终结果都是以谢美珍胜利告终，春分凭着一手碰瓷技能，弄得郭爷爷一点脾气都没有。
夏生打烂个碗，爷爷要打人，夏生比较老实，一动不敢动，春分拉着妹妹就跑了，爷爷根本追不上，春分问妹妹：“你不知道跑啊！他又跑不过你。”
夏生说：“跑了也还是要回家啊！难道不回去啊！”
春分说：“你傻呀！跑到妈妈那去，晚上一起回去，妈妈在，爷爷要动手妈妈会拦着的。”
夏生点了点头，但心里想的是：那是你，妈妈不一定会拦着不让爷爷打我。
夏生会这么想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厂里一星期有两班车接送工人去一百公里外的X市探亲，车上有位置的话，村民愿意买票也是可以顺带搭车去X市的，但没什么要紧事的话，一般人是舍不得这个车票钱的，毕竟赚点钱不容易。但谢美珍舍得，她每次去都要带上春分，去看布料，顺便带点布料回来放在铺子里卖。
在春分眼里X市应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了，妈妈会带她去吃牛肉面，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还会带她去商场，那么漂亮华丽的地方，还会顺便给她和夏生买上几个好看的头花。
夏生从来没跟妈妈一起出过远门，她不理解妈妈为什么不像喜欢姐姐那样喜欢自己，春分也不理解，但她还小，她只知道妈妈愿意带上她，她很高兴。
谢美珍不知道的是，她带着春分出门的时候，聚在合作社门口的这些人总会去逗夏生。
“你妈又带你姐姐出去玩了啊？”
“你妈喜欢姐姐不喜欢你，你姐姐长得好看，你不如她好看，所以妈妈喜欢姐姐不喜欢你。”
夏生只能怯生生地回应：“不是的，我妈也喜欢我的！”
别人又问：“那你妈妈为什么不带你出门呢？就是不喜欢你，你长得不如姐姐好看，你妈才喜欢你姐姐的。”
最后夏生崩溃大哭，这些人却一个个笑开了花，仿佛逗哭一个孩子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慢慢的夏生的脾气也像郭家老太太一般古怪，不爱说话，总是阴沉着脸微微低头抬眼看人，谢美珍就越来越不喜欢她。
夏生出生的时候整个郭家都很失望，除了春分，春分这时候也还是个婴儿，啥也不懂，郭家人本来是想着再追一个男娃，正好有儿有女，凑个好字就算了。谢美珍把孩子往郭老太太那一扔，不管了，说好的生下来你们帮忙带的，郭老太太也没办法，没有男丁，他们还指望谢美珍再生一个呢！
夏生三岁了，谢美珍的肚子还是没有什么动静，郭老太太开始着急了，是不是不想生了？没有儿子就不着急吗？但儿媳妇压根不搭理她。
老太太每天带着夏生睡觉的时候，就会跟夏生念叨：
“看看你妈，天天跟一群老爷们打牌像什么样子！”
“你都几岁了，小时候带不过来，现在还带不过来吗？就是不想带！”
“”别人家儿媳妇都是怎么孝敬公婆的，再看看她！夏生啊！你以后千万不能学你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知道吗？”
小小的夏生问奶奶：“什么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奶奶告诉她：“你以后嫁人了，不管丈夫怎么样你都要随着他，要相夫教子，孝敬公婆，不然外人会说你闲话的，知道吧？”
夏生会乖巧的回答奶奶知道了。时间长了这个观念也渐渐在夏生的脑子里生根发芽。
奶奶还会念叨：“你看你妈把你姐带成什么样子，女娃子没有女娃子的样子，一天天就知道野，又犟嘴，又懒，女娃子要勤快，要柔顺，你姐这个样子以后怎么找婆家？”
“就她这个样子找了婆家也要被人一天按三顿打。”
夏生不懂：“女孩子一定要嫁人吗？”
奶奶告诉夏生：“不嫁人你死了就是孤魂野鬼，没有后人给你供奉香火，你在阴间也会被别的鬼欺负。”
奶奶说的这些夏生不懂，但她记住了女孩子要勤快柔顺。
夏生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像对姐姐那样对她，她安静听话，不调皮捣蛋，不像姐姐一样天天招猫逗狗，爷爷喊她放牛她听话跟着去，奶奶让她帮忙干活她也愿意干，通常姐姐听见这种要求辫子一甩扭头就跑没影了。
姐姐会跟妈妈撒娇，妈妈每次都笑开了花，把姐姐搂在怀里亲了又亲，她也学着姐姐跟妈妈撒娇，但她做不来姐姐那样，每次她学着姐姐撒娇妈妈脸上的表情都很不自在，慢慢的夏生就不再往上凑了。
村里的人都说妈妈喜欢姐姐不喜欢她，说她不如姐姐好看，夏生对着家里唯一的一块镜子，照了无数次，她不明白什么是好看，姐姐那样的就是好看吗？她跟姐姐明明就长得很像。
虽然当村里人这么说的时候如果姐姐在场，姐姐会生气会反驳他们，我妹长得可好看了，比你们都好看，我妈妈喜欢妹妹的。
姐姐会回去告诉妈妈，但妈妈只会说这些人是逗你们玩的，下次不要跟大人顶嘴，别人只会觉得你们不禁逗。
时间长了，夏生开始怨恨姐姐，夏生不像姐姐那样勇敢，每次都跟那些村民正面硬刚，那么多人她也恨不过来。她也不恨妈妈，她渴望母爱，她想让妈妈爱她，像对姐姐那样对她。虽然姐姐每次维护她，但她并不需要，姐姐的维护并没有改变什么。
夏生不止一次想，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姐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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