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昔去雪如花
原来他真是个货真价实的“领导”，姜九微好像这才认识了真正的饶大望，但她很快克制住了诧异，面上没露出多的表情。
倒是穆宣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惹得饶大望脸上一阵紫一阵白，这儿毕竟不止他们三，还有别的人在场呢。
“你真的要留在这儿吗。”穆宣的语气带着戏谑的调侃，这话是对着姜九微说的。
“嗯，我就留在这吧，在哪儿也都是一样。”姜九微回答的声音很轻，也很坚定，从穆宣的角度，看不清她的脸庞。
“没关系的。”她又补充了一句。
穆宣咧了咧嘴角，“那我把想做的事情做完，还有空的话就来看看你。”
穆宣伸出了手，揉了揉姜九微的脑袋，姜九微只觉得这只手温暖极了，还带着一股穆宣身上酸甜的柑橘清香。和穆宣相处的这段时间不短也不长，姜九微抽了抽鼻子，只觉得眼角有些微热。
木黄叶落风烈烈，江中Manna行日夜，芳草连天，连挥手作别在这小道边都显得有些拘谨，穆宣离开了振兴会的根据地，而姜九微选择了留下。
望哥，不对，现在应该是饶部长了，他大手一挥，派了个与姜九微年龄相仿的姑娘，领着姜九微到安排好的宿舍里，一路上，这姑娘像个麻雀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饶部长那人啊，唉，就是那样，你也和他相处过，应该知道他的做派。”这名叫覃梓落的女生挤眉弄眼，一看就没少在背后说饶大望的闲话，“但是也多亏他这个性格，才能争取到上头更重视生活物资这一块，振兴是大人物的事，吃饱穿暖才是我们这些底层人员最关心的事情嘛。”
姜九微乖巧地点了点头，记下了她话里的重点，其它的未予置评。
见她没什么反应，覃梓落继续说道：“上头那些大人物啊，动作越来越频繁了。之前是一周派我们出去一次，现在两三天就得出去，虽然说的是一带一，但这哪里是顾我们死活的样子。天天喊振兴、振兴，要我说，以前那样就挺好……”
转过了几条街道，街边的商铺都禁闭着，远处有工作的机器轰鸣作响，街道上隔一段路就有一个人身穿制服在站岗，一副纪律严明的样子。
在前面领路的覃梓落越说越激动，突然间她意识到自己说的话都太过情绪化了，眼前这个饶部长带来的新人，虽然看上去他们之间并没什么很深的渊源，但总归是不知底细，她讪讪地笑了笑，尽量平和地转了话题：“总之，欢迎你加入振兴会。这儿就是你的宿舍了，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问我，我就住在这层楼的第一间。”
她们进入了一栋老式住宅楼，外墙上有新刷的“三区A2”的油漆痕迹，里面楼梯的扶手锈迹斑斑，楼道的采光还算不错，她们停在了三楼，一条走廊的两侧都是紧闭着的门，一层楼约莫有七八间房，覃梓落推开了中间一扇虚掩着的门，给了姜九微把钥匙，便离开了。
这是一间很小的隔间，姜九微确信它是在深渊降临后临时隔断出来的，有一半的大窗户——与隔壁屋共用，窗户中间被纸板一样的墙壁给隔开了，窗边有张仅能供一人睡下的小床，床上平整地铺着被单，还有塑料盆、廉价的洗漱用具等，进门的地方有个旧柜子，总而言之，这个房间让她联想到了城乡结合部三十块一晚的小招待所。
但这简直比露宿野外好上太多了，她都快忘记床的滋味了，姜九微将外套一甩，直接陷进了柔软的被褥中，从窗里透过的阳光给小房间镀上了金粉，虽是躺在床上，她还是能看见窗外摇曳生姿的常青树枝，与以前自己的小卧室相近的景象竟让她生出几分心安来。
不知不觉，叫嚣着的疲惫拂去了俗事世尘，姜九微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姜九微是被明晃晃的光线给照醒的，她睁开了惺忪的眼，映入眼帘的白色的天花板、发白光的电灯，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迷茫。
“哦，我已经加入振兴会了…”她扶着额坐起，墙上的挂钟指针直直指向七点，天空已经完全黑掉了，窗外的建筑物有的灯火通明，有的则潜伏在黑暗之中，她还没从困倦中彻底清醒，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叮铃铃、叮铃铃……”的铃声震耳欲聋。
这铃声像遥远的高中时代的上课铃。
白天覃梓落没有给自己讲生活上的细节，只是草草告诉她过几天有个统一的迎新会，届时会有振兴会的干部详细地给一问三不知的新人们讲话，这两天大家伙干啥，姜九微跟着一起干啥就行了，全当是适应新生活。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一般，眼下，她听着走廊里传来开门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低声交谈的声音，同层楼的邻居们都从自己的房间里钻了出来，还有三三两两的人远去的脚步声。
她们这是去干嘛？姜九微穿戴整齐后，也推开了门，走廊上的谁也没有多看一眼这个陌生的新面孔，她很自然地混在人群里，随她们的方向前行。
“你…是一个人吗？”姜九微感到肩上被人拍了拍，随即身后传来了一道小兔子一样的声音，语气有些惶恐，姜九微侧过了脸，发现说话的人确实像一只无害的兔子——甚至是一只害羞的兔子。
是一个很娇小的女孩子，妹妹头齐刘海，看上去就非常腼腆乖巧，她红着一张小脸，巴巴地望着姜九微。
姜九微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朝她笑了笑。
这个女孩子显然在自己友善的回应下如释重负，她笑起来的样子果然也是甜甜的：“我叫余雪雪，昨天才加入的振兴会，我们一起去食堂吧——”
原来是饭点，振兴会还包吃包住吗，姜九微跟上了这个快比她矮一个脑袋的女孩，这么久来她都是靠穆宣的零食和能量包过活，都有些忘记正餐的滋味了。
食堂就在宿舍不远处，远远望去就能感受到人声鼎沸，姜九微闻到了飘来的食物味道，肚子“咕噜”地叫了起来，饥肠辘辘的她一心想扑进食堂看看振兴会提供什么伙食。
她的余光瞟见余雪雪抽了抽鼻子，眼角红红的，感受到姜九微的注视，这个女孩子站在昏暗的夜色里胡乱抹了抹眼睛，眸中倒映出食堂里如深渊前的热闹景象，“虽然已经来了一天，但这么多人真的不好习惯，我好开心啊。”
姜九微愣了愣，显然不擅长面对这样娇软的柔声细语，处世常识让她下意识想去安慰眼前这个令人怜惜的女孩，却半天想不出自己要说什么才合适，憋到最后她总算生硬地说道：“人生总是充满挫折，你要勇敢面对…”
“噗嗤。”余雪雪忍不住笑出了声，脸上那丝多愁善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看上去被姜九微的话逗乐得不行，余雪雪干脆直接拉起了姜九微的手，一齐走进了食堂。
久违的肢体接触——手的那端娇嫩温暖，哪怕是凶险的深渊也未太过苛责余雪雪，她是幸运的，姜九微也由衷地希望余雪雪能保持住现在的这份珍贵难得的纯真与好运。
不过，自己的话有那么好笑吗，姜九微有些郁闷，她和穆宣扯皮、和饶大望打官腔时可从来没觉得说话这么难，饶是姜九微脸上都蒙了层燥，但很快，她也顾不得心里想的这些小事儿了——
来来往往的人端着餐盘从她面前走过，人们三五成群地围坐在桌边，叮叮当当的盘筷碰撞声、咀嚼时吧唧吧唧的咂嘴声音，甚至是满足的一声饱嗝儿，这些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东西，这一刻真正触到了她的心底。
时隔这么多天，她这才第一次真正理解到当初穆宣为什么极力不想让她成为觉醒者，而是想让她哪怕以狼狈的姿态、也要作为原住民在Mocha里活下去。
她有一点理解余雪雪在食堂外的那份和众人一起生活的喜悦了。
余雪雪已经在她发呆的时候，领到了她们俩人的晚饭——餐盘里立着一只小小的黄色窝窝头，还有小份炒素菜和一小勺辣椒酱，在深渊中这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珍馐。
姜九微接过了餐盘，和余雪雪在空位上坐定，她和周围的人一样狼吞虎咽着盘中的食物，牙齿咬下尚温热的窝窝头，虽是深秋时节，姜九微甚至吃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她把余不多的窝窝头撕成细条，伴着素菜蘸着辣椒酱，风卷残云似地扫荡干净，餐盘里连一滴油都没能剩下。
她吃完了，余雪雪还啃着手里最后一点吃食，姜九微这才有机会打量这个不大的食堂，没见着饶大望和那些值守小伙的身影，想来振兴会不止这一个食堂，这里容纳了大概一百来号人，每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其中坐的大多都是女人和青涩的毛头们。
“走吧。”余雪雪已经端好盘子起身，她们还必须得将盘子去水龙头那排队洗净，还回去，才能走出食堂，姜九微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就像乘着时光机回到青春岁月，过上了高中生活。
振兴会不允许她们饭后在外面逗留闲逛，吃完晚饭后两人就回到了宿舍，余雪雪竟住在她隔壁——是与她共用一扇窗户的舍友。
回来时她们还碰见了覃梓落，后者打了个招呼，还不忘叮嘱两位新人“十点会统一关灯睡觉。公共卫生间在走廊尽头。”
“梓落姐姐总是很热情。”余雪雪笑眯眯的，她吹了吹冻红的双手，外面又冷上了一个度，回来的路上她有些瑟瑟发抖，走进室内就明显暖和了不少：“不要感冒了哦，九微。”
晚上温度确实比白天要低上不少。姜九微钻进房间躺上了床，发着呆，十点一到，灯果然熄灭了，电是统一供统一断，也由不得她选择。
兴许是白天睡了挺久，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望着窗外的夜色；良久，她听见隔壁传来了翻身的声音，随即一道糯糯的女声飘进她的耳朵里。
“九微，你睡着了吗。”隔壁的余雪雪害怕打扰到其他人，刻意压低了嗓子。
“还没。”
“太好了！我也不太能睡着，平时总是抱着我家崽崽睡觉，现在嘛…唉！不过，今天能遇见你我好开心，有一种你是我同学的感觉——对了，我是锦阳大学的研究生。”
“哦…我本科在锦阳大学念的，但是早就毕业了。”
“那算起来，你我还是校友呢。”虽然隔了一堵墙，姜九微都能勾画出余雪雪躺在床上吃吃发笑的模样。
两人就这样讲着悄悄话——余雪雪倾述为主，姜九微则认真地做一名合格的倾听者，羞涩地说了好多好多想说的话，余雪雪打了个哈欠，讲话都带上了鼻音：“睡觉吧九微，唉，也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呢……”
“……不要为明天忧虑，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一天的难处一天当就行了。”墙那头的姜九微声音柔和低沉：“睡吧。”
“这次你安慰人的话可自然多了。”余雪雪眯着眼称赞了一句，忽地拔高了音调——“九微，你看，下雪了！”
姜九微向窗外望去，路灯中的夜色并不浓郁，空中舞着无数点晶莹的白，团团片片，纷纷扬扬。
这是深渊降临后，这个世界落的第一场雪，似柳絮，似绒羽，似玉树琼花。
倒是穆宣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惹得饶大望脸上一阵紫一阵白，这儿毕竟不止他们三，还有别的人在场呢。
“你真的要留在这儿吗。”穆宣的语气带着戏谑的调侃，这话是对着姜九微说的。
“嗯，我就留在这吧，在哪儿也都是一样。”姜九微回答的声音很轻，也很坚定，从穆宣的角度，看不清她的脸庞。
“没关系的。”她又补充了一句。
穆宣咧了咧嘴角，“那我把想做的事情做完，还有空的话就来看看你。”
穆宣伸出了手，揉了揉姜九微的脑袋，姜九微只觉得这只手温暖极了，还带着一股穆宣身上酸甜的柑橘清香。和穆宣相处的这段时间不短也不长，姜九微抽了抽鼻子，只觉得眼角有些微热。
木黄叶落风烈烈，江中Manna行日夜，芳草连天，连挥手作别在这小道边都显得有些拘谨，穆宣离开了振兴会的根据地，而姜九微选择了留下。
望哥，不对，现在应该是饶部长了，他大手一挥，派了个与姜九微年龄相仿的姑娘，领着姜九微到安排好的宿舍里，一路上，这姑娘像个麻雀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饶部长那人啊，唉，就是那样，你也和他相处过，应该知道他的做派。”这名叫覃梓落的女生挤眉弄眼，一看就没少在背后说饶大望的闲话，“但是也多亏他这个性格，才能争取到上头更重视生活物资这一块，振兴是大人物的事，吃饱穿暖才是我们这些底层人员最关心的事情嘛。”
姜九微乖巧地点了点头，记下了她话里的重点，其它的未予置评。
见她没什么反应，覃梓落继续说道：“上头那些大人物啊，动作越来越频繁了。之前是一周派我们出去一次，现在两三天就得出去，虽然说的是一带一，但这哪里是顾我们死活的样子。天天喊振兴、振兴，要我说，以前那样就挺好……”
转过了几条街道，街边的商铺都禁闭着，远处有工作的机器轰鸣作响，街道上隔一段路就有一个人身穿制服在站岗，一副纪律严明的样子。
在前面领路的覃梓落越说越激动，突然间她意识到自己说的话都太过情绪化了，眼前这个饶部长带来的新人，虽然看上去他们之间并没什么很深的渊源，但总归是不知底细，她讪讪地笑了笑，尽量平和地转了话题：“总之，欢迎你加入振兴会。这儿就是你的宿舍了，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问我，我就住在这层楼的第一间。”
她们进入了一栋老式住宅楼，外墙上有新刷的“三区A2”的油漆痕迹，里面楼梯的扶手锈迹斑斑，楼道的采光还算不错，她们停在了三楼，一条走廊的两侧都是紧闭着的门，一层楼约莫有七八间房，覃梓落推开了中间一扇虚掩着的门，给了姜九微把钥匙，便离开了。
这是一间很小的隔间，姜九微确信它是在深渊降临后临时隔断出来的，有一半的大窗户——与隔壁屋共用，窗户中间被纸板一样的墙壁给隔开了，窗边有张仅能供一人睡下的小床，床上平整地铺着被单，还有塑料盆、廉价的洗漱用具等，进门的地方有个旧柜子，总而言之，这个房间让她联想到了城乡结合部三十块一晚的小招待所。
但这简直比露宿野外好上太多了，她都快忘记床的滋味了，姜九微将外套一甩，直接陷进了柔软的被褥中，从窗里透过的阳光给小房间镀上了金粉，虽是躺在床上，她还是能看见窗外摇曳生姿的常青树枝，与以前自己的小卧室相近的景象竟让她生出几分心安来。
不知不觉，叫嚣着的疲惫拂去了俗事世尘，姜九微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姜九微是被明晃晃的光线给照醒的，她睁开了惺忪的眼，映入眼帘的白色的天花板、发白光的电灯，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迷茫。
“哦，我已经加入振兴会了…”她扶着额坐起，墙上的挂钟指针直直指向七点，天空已经完全黑掉了，窗外的建筑物有的灯火通明，有的则潜伏在黑暗之中，她还没从困倦中彻底清醒，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叮铃铃、叮铃铃……”的铃声震耳欲聋。
这铃声像遥远的高中时代的上课铃。
白天覃梓落没有给自己讲生活上的细节，只是草草告诉她过几天有个统一的迎新会，届时会有振兴会的干部详细地给一问三不知的新人们讲话，这两天大家伙干啥，姜九微跟着一起干啥就行了，全当是适应新生活。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一般，眼下，她听着走廊里传来开门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低声交谈的声音，同层楼的邻居们都从自己的房间里钻了出来，还有三三两两的人远去的脚步声。
她们这是去干嘛？姜九微穿戴整齐后，也推开了门，走廊上的谁也没有多看一眼这个陌生的新面孔，她很自然地混在人群里，随她们的方向前行。
“你…是一个人吗？”姜九微感到肩上被人拍了拍，随即身后传来了一道小兔子一样的声音，语气有些惶恐，姜九微侧过了脸，发现说话的人确实像一只无害的兔子——甚至是一只害羞的兔子。
是一个很娇小的女孩子，妹妹头齐刘海，看上去就非常腼腆乖巧，她红着一张小脸，巴巴地望着姜九微。
姜九微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朝她笑了笑。
这个女孩子显然在自己友善的回应下如释重负，她笑起来的样子果然也是甜甜的：“我叫余雪雪，昨天才加入的振兴会，我们一起去食堂吧——”
原来是饭点，振兴会还包吃包住吗，姜九微跟上了这个快比她矮一个脑袋的女孩，这么久来她都是靠穆宣的零食和能量包过活，都有些忘记正餐的滋味了。
食堂就在宿舍不远处，远远望去就能感受到人声鼎沸，姜九微闻到了飘来的食物味道，肚子“咕噜”地叫了起来，饥肠辘辘的她一心想扑进食堂看看振兴会提供什么伙食。
她的余光瞟见余雪雪抽了抽鼻子，眼角红红的，感受到姜九微的注视，这个女孩子站在昏暗的夜色里胡乱抹了抹眼睛，眸中倒映出食堂里如深渊前的热闹景象，“虽然已经来了一天，但这么多人真的不好习惯，我好开心啊。”
姜九微愣了愣，显然不擅长面对这样娇软的柔声细语，处世常识让她下意识想去安慰眼前这个令人怜惜的女孩，却半天想不出自己要说什么才合适，憋到最后她总算生硬地说道：“人生总是充满挫折，你要勇敢面对…”
“噗嗤。”余雪雪忍不住笑出了声，脸上那丝多愁善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看上去被姜九微的话逗乐得不行，余雪雪干脆直接拉起了姜九微的手，一齐走进了食堂。
久违的肢体接触——手的那端娇嫩温暖，哪怕是凶险的深渊也未太过苛责余雪雪，她是幸运的，姜九微也由衷地希望余雪雪能保持住现在的这份珍贵难得的纯真与好运。
不过，自己的话有那么好笑吗，姜九微有些郁闷，她和穆宣扯皮、和饶大望打官腔时可从来没觉得说话这么难，饶是姜九微脸上都蒙了层燥，但很快，她也顾不得心里想的这些小事儿了——
来来往往的人端着餐盘从她面前走过，人们三五成群地围坐在桌边，叮叮当当的盘筷碰撞声、咀嚼时吧唧吧唧的咂嘴声音，甚至是满足的一声饱嗝儿，这些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东西，这一刻真正触到了她的心底。
时隔这么多天，她这才第一次真正理解到当初穆宣为什么极力不想让她成为觉醒者，而是想让她哪怕以狼狈的姿态、也要作为原住民在Mocha里活下去。
她有一点理解余雪雪在食堂外的那份和众人一起生活的喜悦了。
余雪雪已经在她发呆的时候，领到了她们俩人的晚饭——餐盘里立着一只小小的黄色窝窝头，还有小份炒素菜和一小勺辣椒酱，在深渊中这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珍馐。
姜九微接过了餐盘，和余雪雪在空位上坐定，她和周围的人一样狼吞虎咽着盘中的食物，牙齿咬下尚温热的窝窝头，虽是深秋时节，姜九微甚至吃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她把余不多的窝窝头撕成细条，伴着素菜蘸着辣椒酱，风卷残云似地扫荡干净，餐盘里连一滴油都没能剩下。
她吃完了，余雪雪还啃着手里最后一点吃食，姜九微这才有机会打量这个不大的食堂，没见着饶大望和那些值守小伙的身影，想来振兴会不止这一个食堂，这里容纳了大概一百来号人，每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其中坐的大多都是女人和青涩的毛头们。
“走吧。”余雪雪已经端好盘子起身，她们还必须得将盘子去水龙头那排队洗净，还回去，才能走出食堂，姜九微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就像乘着时光机回到青春岁月，过上了高中生活。
振兴会不允许她们饭后在外面逗留闲逛，吃完晚饭后两人就回到了宿舍，余雪雪竟住在她隔壁——是与她共用一扇窗户的舍友。
回来时她们还碰见了覃梓落，后者打了个招呼，还不忘叮嘱两位新人“十点会统一关灯睡觉。公共卫生间在走廊尽头。”
“梓落姐姐总是很热情。”余雪雪笑眯眯的，她吹了吹冻红的双手，外面又冷上了一个度，回来的路上她有些瑟瑟发抖，走进室内就明显暖和了不少：“不要感冒了哦，九微。”
晚上温度确实比白天要低上不少。姜九微钻进房间躺上了床，发着呆，十点一到，灯果然熄灭了，电是统一供统一断，也由不得她选择。
兴许是白天睡了挺久，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望着窗外的夜色；良久，她听见隔壁传来了翻身的声音，随即一道糯糯的女声飘进她的耳朵里。
“九微，你睡着了吗。”隔壁的余雪雪害怕打扰到其他人，刻意压低了嗓子。
“还没。”
“太好了！我也不太能睡着，平时总是抱着我家崽崽睡觉，现在嘛…唉！不过，今天能遇见你我好开心，有一种你是我同学的感觉——对了，我是锦阳大学的研究生。”
“哦…我本科在锦阳大学念的，但是早就毕业了。”
“那算起来，你我还是校友呢。”虽然隔了一堵墙，姜九微都能勾画出余雪雪躺在床上吃吃发笑的模样。
两人就这样讲着悄悄话——余雪雪倾述为主，姜九微则认真地做一名合格的倾听者，羞涩地说了好多好多想说的话，余雪雪打了个哈欠，讲话都带上了鼻音：“睡觉吧九微，唉，也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呢……”
“……不要为明天忧虑，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一天的难处一天当就行了。”墙那头的姜九微声音柔和低沉：“睡吧。”
“这次你安慰人的话可自然多了。”余雪雪眯着眼称赞了一句，忽地拔高了音调——“九微，你看，下雪了！”
姜九微向窗外望去，路灯中的夜色并不浓郁，空中舞着无数点晶莹的白，团团片片，纷纷扬扬。
这是深渊降临后，这个世界落的第一场雪，似柳絮，似绒羽，似玉树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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