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谁,才是历史的主角
人的口味千差万别,但没有谁不喜欢甜的。
这是镂刻进人类基因,永远传承的热爱。
刘盈既然已经吃了刘如意的糖,众人都不再犹豫,窸窸窣窣剥开糖纸,将糖块送进嘴。
张嫣也由妈妈刘乐给她剥了糖纸,喂进嘴里。
接下来,每个人反应都差不多,只不过这回几乎同一时刻发生,露台上充满了喜悦的赞叹。
有些人含蓄,有些人张扬。
就算不发出声音,刘如意也感受得到。
发自内心的欢悦,是掩藏不住的。
糖带给人类快乐。
这是真的。
“这糖,还真是甜到了心尖儿上,我都分不出是哪儿产出的,没一点辛味。”
“也没有渣滓,真好。”
“三弟,你从哪儿得的这些糖,是父皇赏赐给你的吗?”
刘乐略微有点儿嫉妒地问,嘴里还咀嚼着,若有所思。
刘如意一惊,顿觉得这番馈赠糖果的行为实属冒失。
该怎么解释这些糖果由哪儿来呢?
糖块是吃下去了,包装纸可还在呢,怎么解释这些糖纸是由哪儿来,众人看不出此时技术工艺根本做不出来这样的包装?
“这是我前几天晕过去时,在梦中所得。”
他急中生智,飞快地想出答案来。
在那个时空环境下,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他都没说这是仙人所赠,别人就会帮他脑补出来,合情合理。
“噢,我说呢,这糖只合天上有,人间要是有,不知值多少。”
“少说也值得一车绸缎。”
刘乐感慨地说,眼睛也湿湿的。
“多谢三弟,这样的美味肯给我们分享!”
刘盈在一旁附和。
“三弟福缘深厚,这是遇上了神仙吧,真是福缘深厚!”
刘肥在另一边说,比了个大拇指。
刘如意被众人赞叹,心里又喜悦,又不安。
喜悦自不用说,不安是因为他从没这么众所瞩目过。
被瞩目意味着危险,刘盈的妈妈,吕雉会怎么看这件事?
她最嫉恨的刘如意和神仙扯上了关系?
会生出什么恶念来?
众人说说笑笑,又喝了些酒,看过两段乐舞,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夜已经深了,两个最小的孩子,刘恒和张嫣都困得不行,一前一后,一个趴在食案上睡着,一个躺在妈妈怀里睡着。
刘如意没饮酒也困得不行,上眼皮和下眼皮也在打架,以往这时候已经睡下。
刘乐看见几位弟弟犯困,催促刘肥今天宴乐就到此结束。
刘肥连声称是,招呼府中官员,结束酒宴,送各位皇子回宫。
刘如意起身,迷迷糊糊间,由刘肥牵着他手,走下露台,穿过回廊,进到一间屋子里。
他才猛醒觉得不对,见跟着进来一个人。
刘盈。
刘肥不多说,转身径直出门去。
只剩下刘盈和刘如意两人。
“三弟,平日里没机会,今日机会难得,实在是想和你单独聊会儿。”
刘盈和气地说。
他有分寸地站在刘如意面前一米外,既不远,也不至于近迫。
“二哥。”
刘如意双手合在一起,稍微恭腰,行了个揖礼。
这是来之前妈妈教他的,对刘盈,最多行礼到这个程度就够了。
“多谢你的糖。”刘盈含着微笑说。
刘如意有些扭捏。“不谢。”
“我吃了一颗,另一颗我留着,以后再吃。”
刘盈轻轻地说,有些怅然。
“是。可惜没有更多的了。”
“前几天,听说你在宫里忽然晕厥不醒,我吓坏了,还以为是……”
说到这刘盈叹了口气,脸上表情是真的担忧害怕,绝非虚伪。
刘如意在自己那个时代,见过十岁的小孩子多了,从没见过像刘盈这么老重持成的十岁孩子。
十岁的孩子,心窍有多大,能装多少事,有多少思量呢?
刘盈的老成,心里东西多得满溢出来,太想找个人说话了,刘如意看得出。
但也别忘了,自己也还是个五岁的孩子。
五岁的孩子能理解什么呢?
“没事,二哥,我已经好了,现在一点儿事也没有。”
刘如意笑着说。
“是啊,没事就好,可我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刘盈欲言又止,眼中突然一滴热泪滚出来。
刘如意感受得到刘盈的担心,不止是担心,还有关怀。
可情势不是他可以左右的。
“二哥,我知道。”
刘盈神情惨恻,情绪实则激动极了。
“可是我……实在无能为力。”
父皇想废掉他,母后想杀死他弟弟作为对抗,都非他所愿,也不是他可以抗拒的。
刘如意理解这一点,刘盈的确无能为力,他有世间最霸道的父亲,也有世间最凶狠的母亲,在夹缝中形成柔弱的性格,不柔弱,早就被逼疯了。
“以后我小心一点,不要再出什么事,免得二哥担心。”
他低声地说。
刘盈嗯了一声,点头。
“三弟,我想和你说的是,不论父皇做什么,也不论我母后做什么,不论往后我们有什么样的变化,我永远是你的哥哥,你永远是我的弟弟,这一点不会变,我不会恨你,也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伤害加诸于你。”
刘如意鼻子发酸,眼泪也一下子流出来,哽咽着说。
“我也是。”
“我会尽我的力保护你,竭尽我所能。”
“我知道。”
“真抱歉,要你经历这些……”
“但不论如何,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刘盈接着说。
他激动极了,身体不住地颤抖,但还能平静地说出来。
“我知道。”
刘如意反反复复,好像只会说我知道这一句似的。
两个人自自然然,上前一步,张开手臂抱在一起。
这感觉,既陌生,也熟悉。
他不会害自己一分一毫,反过来,自己对他,也是这样。
刘如意心想。
这多好啊,可是,终究会有人受伤害,日后不是他做了皇帝,就是自己。
自己做皇帝,妈妈一定会宽待他。
他做皇帝,她的妈妈可绝不会放过我和我妈妈。
她没有。
事实上,我和刘盈谁都不是历史的主角。
很快我就走入了历史,刘盈也没多几年,那几年也一直郁郁寡欢,不得开心颜。
最后的主角是那位还那么小就天然懂得韬光养晦的刘恒。
父皇建立了一个时代。
刘恒是这个时代变得伟大的开始。
跟自己和刘盈都没关。
刘盈是,自己更是。
被历史遗忘的角色。
刘如意思绪如飞,忍不住流下的眼泪沾湿了刘盈的衣襟。
良久,两人才由拥抱中分开。
“好,就这样。你先走。”
刘盈低声交待。
刘如意点头。
“二哥,你保重。”
他走出屋子,门外刘肥一个人在等,见他出来,拉着他手,便往外走。
黑灯瞎火里走了一会儿,两人已到齐王府大门口。
王府外灯火敞亮,戚欣守在路边车驾旁,见刘如意出来,疾奔上来接。
“你可出来了,刚刚一晃你就不见了。”
戚欣惊魂未定地说。
“我没事。”
刘如意淡然地安慰她。
“三弟,我有点急事,就不送你回宫了,这里回宫不太远,又有那么多人护卫,不会有事的。”
这边刘肥抱歉地说。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多谢大哥。”
刘如意冲刘肥拱手,道别。
他由戚欣抱着上了车驾,戚欣也上车,就坐在他身边。
刘如意感觉得到,戚欣像只惊恐的猫,浑身汗毛树立,一直撑到现在,才放松下来。
她是为自己担心受迫呢,要是我遭遇不测,她该有多难受。
刘如意不能不又想起昨天无意中看到的那幕,戚欣眼中的恨意,那是为了什么?
和我有关系么?
这是镂刻进人类基因,永远传承的热爱。
刘盈既然已经吃了刘如意的糖,众人都不再犹豫,窸窸窣窣剥开糖纸,将糖块送进嘴。
张嫣也由妈妈刘乐给她剥了糖纸,喂进嘴里。
接下来,每个人反应都差不多,只不过这回几乎同一时刻发生,露台上充满了喜悦的赞叹。
有些人含蓄,有些人张扬。
就算不发出声音,刘如意也感受得到。
发自内心的欢悦,是掩藏不住的。
糖带给人类快乐。
这是真的。
“这糖,还真是甜到了心尖儿上,我都分不出是哪儿产出的,没一点辛味。”
“也没有渣滓,真好。”
“三弟,你从哪儿得的这些糖,是父皇赏赐给你的吗?”
刘乐略微有点儿嫉妒地问,嘴里还咀嚼着,若有所思。
刘如意一惊,顿觉得这番馈赠糖果的行为实属冒失。
该怎么解释这些糖果由哪儿来呢?
糖块是吃下去了,包装纸可还在呢,怎么解释这些糖纸是由哪儿来,众人看不出此时技术工艺根本做不出来这样的包装?
“这是我前几天晕过去时,在梦中所得。”
他急中生智,飞快地想出答案来。
在那个时空环境下,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他都没说这是仙人所赠,别人就会帮他脑补出来,合情合理。
“噢,我说呢,这糖只合天上有,人间要是有,不知值多少。”
“少说也值得一车绸缎。”
刘乐感慨地说,眼睛也湿湿的。
“多谢三弟,这样的美味肯给我们分享!”
刘盈在一旁附和。
“三弟福缘深厚,这是遇上了神仙吧,真是福缘深厚!”
刘肥在另一边说,比了个大拇指。
刘如意被众人赞叹,心里又喜悦,又不安。
喜悦自不用说,不安是因为他从没这么众所瞩目过。
被瞩目意味着危险,刘盈的妈妈,吕雉会怎么看这件事?
她最嫉恨的刘如意和神仙扯上了关系?
会生出什么恶念来?
众人说说笑笑,又喝了些酒,看过两段乐舞,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夜已经深了,两个最小的孩子,刘恒和张嫣都困得不行,一前一后,一个趴在食案上睡着,一个躺在妈妈怀里睡着。
刘如意没饮酒也困得不行,上眼皮和下眼皮也在打架,以往这时候已经睡下。
刘乐看见几位弟弟犯困,催促刘肥今天宴乐就到此结束。
刘肥连声称是,招呼府中官员,结束酒宴,送各位皇子回宫。
刘如意起身,迷迷糊糊间,由刘肥牵着他手,走下露台,穿过回廊,进到一间屋子里。
他才猛醒觉得不对,见跟着进来一个人。
刘盈。
刘肥不多说,转身径直出门去。
只剩下刘盈和刘如意两人。
“三弟,平日里没机会,今日机会难得,实在是想和你单独聊会儿。”
刘盈和气地说。
他有分寸地站在刘如意面前一米外,既不远,也不至于近迫。
“二哥。”
刘如意双手合在一起,稍微恭腰,行了个揖礼。
这是来之前妈妈教他的,对刘盈,最多行礼到这个程度就够了。
“多谢你的糖。”刘盈含着微笑说。
刘如意有些扭捏。“不谢。”
“我吃了一颗,另一颗我留着,以后再吃。”
刘盈轻轻地说,有些怅然。
“是。可惜没有更多的了。”
“前几天,听说你在宫里忽然晕厥不醒,我吓坏了,还以为是……”
说到这刘盈叹了口气,脸上表情是真的担忧害怕,绝非虚伪。
刘如意在自己那个时代,见过十岁的小孩子多了,从没见过像刘盈这么老重持成的十岁孩子。
十岁的孩子,心窍有多大,能装多少事,有多少思量呢?
刘盈的老成,心里东西多得满溢出来,太想找个人说话了,刘如意看得出。
但也别忘了,自己也还是个五岁的孩子。
五岁的孩子能理解什么呢?
“没事,二哥,我已经好了,现在一点儿事也没有。”
刘如意笑着说。
“是啊,没事就好,可我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刘盈欲言又止,眼中突然一滴热泪滚出来。
刘如意感受得到刘盈的担心,不止是担心,还有关怀。
可情势不是他可以左右的。
“二哥,我知道。”
刘盈神情惨恻,情绪实则激动极了。
“可是我……实在无能为力。”
父皇想废掉他,母后想杀死他弟弟作为对抗,都非他所愿,也不是他可以抗拒的。
刘如意理解这一点,刘盈的确无能为力,他有世间最霸道的父亲,也有世间最凶狠的母亲,在夹缝中形成柔弱的性格,不柔弱,早就被逼疯了。
“以后我小心一点,不要再出什么事,免得二哥担心。”
他低声地说。
刘盈嗯了一声,点头。
“三弟,我想和你说的是,不论父皇做什么,也不论我母后做什么,不论往后我们有什么样的变化,我永远是你的哥哥,你永远是我的弟弟,这一点不会变,我不会恨你,也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伤害加诸于你。”
刘如意鼻子发酸,眼泪也一下子流出来,哽咽着说。
“我也是。”
“我会尽我的力保护你,竭尽我所能。”
“我知道。”
“真抱歉,要你经历这些……”
“但不论如何,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刘盈接着说。
他激动极了,身体不住地颤抖,但还能平静地说出来。
“我知道。”
刘如意反反复复,好像只会说我知道这一句似的。
两个人自自然然,上前一步,张开手臂抱在一起。
这感觉,既陌生,也熟悉。
他不会害自己一分一毫,反过来,自己对他,也是这样。
刘如意心想。
这多好啊,可是,终究会有人受伤害,日后不是他做了皇帝,就是自己。
自己做皇帝,妈妈一定会宽待他。
他做皇帝,她的妈妈可绝不会放过我和我妈妈。
她没有。
事实上,我和刘盈谁都不是历史的主角。
很快我就走入了历史,刘盈也没多几年,那几年也一直郁郁寡欢,不得开心颜。
最后的主角是那位还那么小就天然懂得韬光养晦的刘恒。
父皇建立了一个时代。
刘恒是这个时代变得伟大的开始。
跟自己和刘盈都没关。
刘盈是,自己更是。
被历史遗忘的角色。
刘如意思绪如飞,忍不住流下的眼泪沾湿了刘盈的衣襟。
良久,两人才由拥抱中分开。
“好,就这样。你先走。”
刘盈低声交待。
刘如意点头。
“二哥,你保重。”
他走出屋子,门外刘肥一个人在等,见他出来,拉着他手,便往外走。
黑灯瞎火里走了一会儿,两人已到齐王府大门口。
王府外灯火敞亮,戚欣守在路边车驾旁,见刘如意出来,疾奔上来接。
“你可出来了,刚刚一晃你就不见了。”
戚欣惊魂未定地说。
“我没事。”
刘如意淡然地安慰她。
“三弟,我有点急事,就不送你回宫了,这里回宫不太远,又有那么多人护卫,不会有事的。”
这边刘肥抱歉地说。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多谢大哥。”
刘如意冲刘肥拱手,道别。
他由戚欣抱着上了车驾,戚欣也上车,就坐在他身边。
刘如意感觉得到,戚欣像只惊恐的猫,浑身汗毛树立,一直撑到现在,才放松下来。
她是为自己担心受迫呢,要是我遭遇不测,她该有多难受。
刘如意不能不又想起昨天无意中看到的那幕,戚欣眼中的恨意,那是为了什么?
和我有关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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