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生病的国王
“咕咕——”猫头鹰站在树木枝头，又大又圆的眼睛盯着高塔窗上映出的两个对坐的人影。
高塔房间中
“好吧，我会去见父王。”白雪说。
“终于答应了……”弗洛里安将茶杯放下，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站起来，迫不及待地说，“我们现在就走吧，父亲等着呢。”
“请殿下稍等片刻。”一直立在旁边不做声的侍女斯诺上前一步，恭敬地说，“公主需要换一套适合出门的衣服。”
弗洛里安看了看妹妹简单的白色长裙，迟缓地反应过来，有些懊恼自己的冒失，“那我去外面等你们。”
他走出门外，顺手关上了房门。
风箫（在自己意识里）有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在艾拉和白色小鸟嘀咕一些幼稚的话题（例如如何取悦小鸟生气的伴侣）后，玫瑰就果断换了“频道”。
她已经看白雪阅读、喝茶……很久了，现在弗洛里安让白雪去王宫见生病的国王，是值得关注的剧情。
但白雪会带上她吗？
她将目光移到斯诺的身上。斯诺正脚步轻快地走到角落，拉开墙边衣柜的大门，手臂一伸，捞出一条裙子，问：“公主觉得这条如何？”
那是一条明丽的宝蓝色收腰长裙，斯诺手臂晃动间，它闪动着微光的裙摆摇曳交叠，如同阳光照耀在波浪翻涌的海面上，迷人心神。
很好看，风箫默默评价，她如果不活跃一下思绪、主动加入剧情真的会有点无聊。
如果白雪出门不带她，那“玫瑰”会选择去谁那里呢？
比起被踩了雷区的女巫，还是艾拉更有可能，也不知道艾拉现在在做什么。
白雪随意瞥了一眼，不太在意地说：“可以。”伸手去接。
斯诺的脸上露出一丝雀跃，将长裙递给白雪，转身在梳妆台的抽屉中拿出一条蓝色发带。
发带中央垂缀着一颗蓝宝石，宝石周围有细碎的白钻黄金点缀，看起来又贵又重。
蓝色蓝色蓝色，什么都是蓝色，白雪很喜欢蓝色？风箫思绪转动，童话里没说过白雪公主喜欢什么颜色，是游戏设计师的自由发挥，还是和剧情有关？
白雪没有让斯诺帮忙就换好了长裙，显然是习惯了自己动手的。
斯诺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见白雪低头整理着腰后的收紧带，走过去帮忙打好结，而后将她掖在脖颈后的长发撩出，用发带束好。
“公主，你见了陛下可要好好说话，不要这么沉默了。”斯诺整理着发带，说，“想去铃铛谷只有这么一次机会，错过就不再有了。王子殿下继位之后是不会同意的。”最后一句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还瞥了眼关紧的门。
铃铛谷是什么地方？她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并没有听到这些……发生在她来之前，错过了吗？去做什么？旅游？为什么弗洛里安不会同意？很危险？和诅咒有关吗？
“……知道。”白雪沉默片刻，说，“你呢？真的要陪我去吗？”
斯诺抿嘴一笑，退后一步，说：“公主，我待在这里又能做什么？我可是个倒霉鬼，没人愿意接近我。”
“你那只是有心人传出来的谣言而已。”
“但是他们相信啊，毕竟接近我的人确实都倒霉了。”斯诺无谓地耸了耸肩，围绕着白雪转了一圈，赞叹了一句“很完美”，才又接着之前的话题说，“而且，如果我不是倒霉鬼，怎么解释我能接近公主而不受诅咒影响呢？”
她从白雪身侧探出头，俏皮地眨了眨眼。
白雪摇了摇头，偏头望了眼书桌花瓶中的风箫，说：“把它也带上吧。”
诶？正想着“诅咒是不能接近其他人吗”的风箫有些惊讶，为什么？
“公主你也太喜欢它了，到哪都带着，只是漂亮了点，有什么特别的……”斯诺嘀咕着，俯身将她从花瓶中拿出来，斟酌片刻，插在黑发中，别在白雪的耳边。
是啊是啊，她虽然知道自己是“特别”的，但公主应该不知道啊，为什么会这么关注……
呃，她应该不知道吧？
风箫陷入了思考，难道白雪知道自己不是普通的花？倒也不是没可能，毕竟白雪能够阅读《咒术与魔法》，这说明她对这方面是有所涉猎的。而且城镇里可是有明目张胆卖特殊效果花束的花店的，说明这里也不禁止魔法。
如果白雪知道这花的作用还一直带在身边……这关系果然太复杂了。
白雪不知道其他人心里在想什么，准备好了就直接往门口处走：“走吧，你等会儿直接回家，今晚不用再来了。明天准备搬家，父王会同意的。”
斯诺抢先一步打开房门，乖巧地答道：“好的。”
门外是旋转向下的阶梯，黑砖砌成的墙壁上，明亮的夜明珠将贴着墙壁的阶梯照亮，也照亮了靠着墙有些懒散的弗洛里安。
他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塔顶，夜明珠的光被黑发遮挡，在他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手中慢悠悠转着一把刀柄镶金的小刀，寒光凛冽。
察觉到房门打开，弗洛里安的目光投来，风箫有一瞬间觉得那目光沉沉的没有情绪，但随即弗洛里安就弯了弯眼，打散了身上的阴晦气息。
“好了？”他收起刀，站直了身体，看起来又是温和有礼的王子殿下了。
他今天穿的是黑金色制服，不比之前的玫瑰金闪耀华丽，但衬得他气质沉稳许多。
“走吧。”白雪平静地说。
“好。”弗洛里安率先往下走，边走边说话，“这是父亲亲自设计的那条裙子吗？”
“……嗯。”白雪跟在他后面。
风箫觉得白雪可能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倒是斯诺，应该是故意挑选的。
斯诺不远不近地跟在白雪身后，避免打扰两人的谈话。
“那是你十六岁的生日礼物吗。”白雪问，然而，比起问句，这更像个陈述句。
“……对。”弗洛里安说，“你送我的。”
“我还记得你当时说，”白雪的声音平静，但是有点轻，“不需要我的礼物。”
“……”
令风箫惊讶的是，弗洛里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本以为他会立刻道歉或是解释的。
白雪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仿佛挑起这个话题只是为了让弗洛里安回忆往昔。
这对兄妹的关系冷淡又微妙，甚至比不上白雪和斯诺……听他们的话，显然两人的关系自小时候起就很微妙了。是女巫在当王后的时候做了什么吗？
三人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塔底。
阶梯旁边摆着一张木桌和几把椅子，但现在并没有坐人，只有一颗夜明珠在木桌上方散发着温润明亮的光芒。
塔门大约两米高，黑色的厚重材料几乎和塔壁融为一体。门旁垂着一条银色的细绳，细绳通过一个小小的空隙通往塔外，底部挂着一个金铃铛。
弗洛里安扯了扯银色细绳。
门上齐人高的一小块活板被哗地推开，门外的人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掠过。
“公主下来了。”门外的人扭头喊道。
“请稍等片刻，殿下们。”门外的人说。
过了一会儿，门被缓慢拉开。
外面是昏暗的森林，几个举着火把的卫兵不远不近地站在一边，望着从高塔中走出来的三人。
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在不常见到的白雪公主身上好奇地打转。
弗洛里安没管他们，牵了拴在另一边树旁的白马，转头看白雪时，发现她已经牵了一匹黑马，抿抿嘴，翻身上马，带头向城堡奔去。
风箫的角度看不清白雪的表情，于是转头看去。
斯诺并没有跟着两人一起，而是和那些人站在一起说话，只是保持了一段距离。
这里的月光非常亮，林间小道清晰可见。两兄妹很快沿着山路到达了位于山腰的城堡。
近看城堡恢宏神秘，却也古老阴暗。
通往国王卧室的一路基本无人，只偶尔有人影在柱旁、门边晃过，像古老城堡的幽灵偷偷注视着闯入者。
穿过一条宽敞的走廊，便到了国王的卧室，房门敞开着，国王等待他孩子们的到来。
他五十来岁的模样，躺在床上薄薄的被子隐约勾勒出他干瘪瘦长的躯体，可以想象出他年轻健康时身材该有多么高大魁梧。他的脸庞消瘦凹陷，唯有一双眼睛仍算得上明亮有神。
看到女儿，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声音微弱而沙哑：“你来了。”
“既然孩子们来了，我就走了。”穿着紫色长袍、脸带白色面具的女性是房间里唯二的人。
她的紫袍上布满玄妙的金色花纹，花纹时亮时暗，仿佛在呼吸，看起来梦幻又神秘。
女巫？魔法师？风箫好奇地打量着她，那白色面具似乎有迷惑的效果，让人记不住面具后的那双眼。
“药已经留给总管了，可以让您再撑一个月左右。”
紫袍女性拎着药剂箱，声调柔和地说，“接下来的两天，我要去奥罗亚追查偷读教材的人。这期间，我的助手会帮你们抓捕连环失踪案的凶手。”
追查偷读教材的人……风箫思虑着。
国王虚弱地道了声谢，紫袍女性的目光在白雪身上掠过，对两人点了点头，离开了。
“那是‘圣五’，‘圣魔女’排行第五的学徒，昨天到的擅长治愈的高级魔法师，是我们请来给父王看病的，她也答应会帮我们抓捕连环失踪案的犯人。”在紫袍女性离开后，弗洛里安为白雪低声解释，“不过联盟的工作更加重要，所以只能延后。”
这么说，联盟的工作是突然来的？分派任务是怎么算的？按地域远近吗？那奥罗亚离这里应该不远？
白雪抚了抚耳边的碎发，轻声说，“她应该很厉害吧。”
“嗯。”
国王静静地看他们聊天，待话题暂告一段落，才招了招手，让白雪过去。
白雪坐到床边望着他：“父王，好久不见。找我有什么要说的？”
面对病重的父亲，她的态度要好一点，声音放柔，表现出了一些亲近。
“白雪……好久没见你了。”国王凝视着她的脸庞，说，“实在太久了……所以我很想见见你，希望不会惹你烦……”
白雪说：“没有烦。”
他笑了笑，虽然知道是敷衍他的假话，但还是很高兴。
“你今天让斯诺和我说的事……我答应了。”他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说，“你是怕我不答应才来的吧……我答应。”
“什么事？”弗洛里安好奇地问。白雪居然也有主动提要求的时候？
国王看了他一眼，“白雪要搬到铃铛谷去。”
“什么？”弗洛里安惊讶出声，“为什么要搬到铃铛谷去？”
“她觉得……她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保护了。”
见父王说话困难，白雪主动接过话题答道：“而且白塔离城镇还是太近了，我搬到铃铛谷去，方便活动。”
“斯诺会陪着我，其他人就不用了。生活需要的我们也可以自己解决，不会麻烦。”
听到她的理由，弗洛里安顿了一下，但还是大步上前，表达自己的意见：“你怎么能一个人住在那种地方？无聊又不方便，而且……”
“不是一个人，斯诺也会和我一起。她以后不会回家了。”白雪打断了他的话说。
风箫的反应比他们还大，他们好像知道她为什么要搬走，弗洛里安只是不同意。而她，惊讶又疑惑，为什么要搬走？因为诅咒吗？可是都在白塔住了好久了吧？
那个铃铛谷，听起来偏僻又危险，而且不会很不方便吗？
斯诺又为什么不回家了……呃，根据出门时的对话，斯诺好像有个扫把精的属性，还是别人传的，也许这就是她不回家的原因？
弗洛里安紧紧盯着白雪，脸上带了些哀求，“白雪，能不能不去啊？如果你嫌我烦的话，我以后少打扰你就是了。”
“和你无关。”白雪摇了摇头，扭头对国王说，“父王，我走了。”
说完就径直离开了。
弗洛里安没有阻拦，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神情阴郁又悲伤。
国王看着白雪离去的背影，看着宝蓝色长裙摇晃间闪烁的碎光，突然想起了她三岁时笑着抱着小狗坐在神树下的场景。那时候她善良天真又可爱，会因为他抽出时间陪她玩而咧开嘴笑，会因为他没有时间陪她而偷偷哭泣，会因为哥哥又不理她而偷偷告状。
又想起了他们震惊地看着树下挖出的那些动物尸体时，白雪明明悲伤却又表现不出来的冷淡神情。
这两个场景深深刻在他的脑子里，代表着那十一年的开始与结束，提醒着他，这是他的错误，他们的错误。
不该将白雪交给那个恶毒的女人。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
他死后，这个国家，他的孩子们，会变成什么样呢？
窗外，猫头鹰的身影掠过。
高塔房间中
“好吧，我会去见父王。”白雪说。
“终于答应了……”弗洛里安将茶杯放下，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站起来，迫不及待地说，“我们现在就走吧，父亲等着呢。”
“请殿下稍等片刻。”一直立在旁边不做声的侍女斯诺上前一步，恭敬地说，“公主需要换一套适合出门的衣服。”
弗洛里安看了看妹妹简单的白色长裙，迟缓地反应过来，有些懊恼自己的冒失，“那我去外面等你们。”
他走出门外，顺手关上了房门。
风箫（在自己意识里）有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在艾拉和白色小鸟嘀咕一些幼稚的话题（例如如何取悦小鸟生气的伴侣）后，玫瑰就果断换了“频道”。
她已经看白雪阅读、喝茶……很久了，现在弗洛里安让白雪去王宫见生病的国王，是值得关注的剧情。
但白雪会带上她吗？
她将目光移到斯诺的身上。斯诺正脚步轻快地走到角落，拉开墙边衣柜的大门，手臂一伸，捞出一条裙子，问：“公主觉得这条如何？”
那是一条明丽的宝蓝色收腰长裙，斯诺手臂晃动间，它闪动着微光的裙摆摇曳交叠，如同阳光照耀在波浪翻涌的海面上，迷人心神。
很好看，风箫默默评价，她如果不活跃一下思绪、主动加入剧情真的会有点无聊。
如果白雪出门不带她，那“玫瑰”会选择去谁那里呢？
比起被踩了雷区的女巫，还是艾拉更有可能，也不知道艾拉现在在做什么。
白雪随意瞥了一眼，不太在意地说：“可以。”伸手去接。
斯诺的脸上露出一丝雀跃，将长裙递给白雪，转身在梳妆台的抽屉中拿出一条蓝色发带。
发带中央垂缀着一颗蓝宝石，宝石周围有细碎的白钻黄金点缀，看起来又贵又重。
蓝色蓝色蓝色，什么都是蓝色，白雪很喜欢蓝色？风箫思绪转动，童话里没说过白雪公主喜欢什么颜色，是游戏设计师的自由发挥，还是和剧情有关？
白雪没有让斯诺帮忙就换好了长裙，显然是习惯了自己动手的。
斯诺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见白雪低头整理着腰后的收紧带，走过去帮忙打好结，而后将她掖在脖颈后的长发撩出，用发带束好。
“公主，你见了陛下可要好好说话，不要这么沉默了。”斯诺整理着发带，说，“想去铃铛谷只有这么一次机会，错过就不再有了。王子殿下继位之后是不会同意的。”最后一句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还瞥了眼关紧的门。
铃铛谷是什么地方？她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并没有听到这些……发生在她来之前，错过了吗？去做什么？旅游？为什么弗洛里安不会同意？很危险？和诅咒有关吗？
“……知道。”白雪沉默片刻，说，“你呢？真的要陪我去吗？”
斯诺抿嘴一笑，退后一步，说：“公主，我待在这里又能做什么？我可是个倒霉鬼，没人愿意接近我。”
“你那只是有心人传出来的谣言而已。”
“但是他们相信啊，毕竟接近我的人确实都倒霉了。”斯诺无谓地耸了耸肩，围绕着白雪转了一圈，赞叹了一句“很完美”，才又接着之前的话题说，“而且，如果我不是倒霉鬼，怎么解释我能接近公主而不受诅咒影响呢？”
她从白雪身侧探出头，俏皮地眨了眨眼。
白雪摇了摇头，偏头望了眼书桌花瓶中的风箫，说：“把它也带上吧。”
诶？正想着“诅咒是不能接近其他人吗”的风箫有些惊讶，为什么？
“公主你也太喜欢它了，到哪都带着，只是漂亮了点，有什么特别的……”斯诺嘀咕着，俯身将她从花瓶中拿出来，斟酌片刻，插在黑发中，别在白雪的耳边。
是啊是啊，她虽然知道自己是“特别”的，但公主应该不知道啊，为什么会这么关注……
呃，她应该不知道吧？
风箫陷入了思考，难道白雪知道自己不是普通的花？倒也不是没可能，毕竟白雪能够阅读《咒术与魔法》，这说明她对这方面是有所涉猎的。而且城镇里可是有明目张胆卖特殊效果花束的花店的，说明这里也不禁止魔法。
如果白雪知道这花的作用还一直带在身边……这关系果然太复杂了。
白雪不知道其他人心里在想什么，准备好了就直接往门口处走：“走吧，你等会儿直接回家，今晚不用再来了。明天准备搬家，父王会同意的。”
斯诺抢先一步打开房门，乖巧地答道：“好的。”
门外是旋转向下的阶梯，黑砖砌成的墙壁上，明亮的夜明珠将贴着墙壁的阶梯照亮，也照亮了靠着墙有些懒散的弗洛里安。
他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塔顶，夜明珠的光被黑发遮挡，在他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手中慢悠悠转着一把刀柄镶金的小刀，寒光凛冽。
察觉到房门打开，弗洛里安的目光投来，风箫有一瞬间觉得那目光沉沉的没有情绪，但随即弗洛里安就弯了弯眼，打散了身上的阴晦气息。
“好了？”他收起刀，站直了身体，看起来又是温和有礼的王子殿下了。
他今天穿的是黑金色制服，不比之前的玫瑰金闪耀华丽，但衬得他气质沉稳许多。
“走吧。”白雪平静地说。
“好。”弗洛里安率先往下走，边走边说话，“这是父亲亲自设计的那条裙子吗？”
“……嗯。”白雪跟在他后面。
风箫觉得白雪可能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倒是斯诺，应该是故意挑选的。
斯诺不远不近地跟在白雪身后，避免打扰两人的谈话。
“那是你十六岁的生日礼物吗。”白雪问，然而，比起问句，这更像个陈述句。
“……对。”弗洛里安说，“你送我的。”
“我还记得你当时说，”白雪的声音平静，但是有点轻，“不需要我的礼物。”
“……”
令风箫惊讶的是，弗洛里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本以为他会立刻道歉或是解释的。
白雪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仿佛挑起这个话题只是为了让弗洛里安回忆往昔。
这对兄妹的关系冷淡又微妙，甚至比不上白雪和斯诺……听他们的话，显然两人的关系自小时候起就很微妙了。是女巫在当王后的时候做了什么吗？
三人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塔底。
阶梯旁边摆着一张木桌和几把椅子，但现在并没有坐人，只有一颗夜明珠在木桌上方散发着温润明亮的光芒。
塔门大约两米高，黑色的厚重材料几乎和塔壁融为一体。门旁垂着一条银色的细绳，细绳通过一个小小的空隙通往塔外，底部挂着一个金铃铛。
弗洛里安扯了扯银色细绳。
门上齐人高的一小块活板被哗地推开，门外的人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掠过。
“公主下来了。”门外的人扭头喊道。
“请稍等片刻，殿下们。”门外的人说。
过了一会儿，门被缓慢拉开。
外面是昏暗的森林，几个举着火把的卫兵不远不近地站在一边，望着从高塔中走出来的三人。
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在不常见到的白雪公主身上好奇地打转。
弗洛里安没管他们，牵了拴在另一边树旁的白马，转头看白雪时，发现她已经牵了一匹黑马，抿抿嘴，翻身上马，带头向城堡奔去。
风箫的角度看不清白雪的表情，于是转头看去。
斯诺并没有跟着两人一起，而是和那些人站在一起说话，只是保持了一段距离。
这里的月光非常亮，林间小道清晰可见。两兄妹很快沿着山路到达了位于山腰的城堡。
近看城堡恢宏神秘，却也古老阴暗。
通往国王卧室的一路基本无人，只偶尔有人影在柱旁、门边晃过，像古老城堡的幽灵偷偷注视着闯入者。
穿过一条宽敞的走廊，便到了国王的卧室，房门敞开着，国王等待他孩子们的到来。
他五十来岁的模样，躺在床上薄薄的被子隐约勾勒出他干瘪瘦长的躯体，可以想象出他年轻健康时身材该有多么高大魁梧。他的脸庞消瘦凹陷，唯有一双眼睛仍算得上明亮有神。
看到女儿，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声音微弱而沙哑：“你来了。”
“既然孩子们来了，我就走了。”穿着紫色长袍、脸带白色面具的女性是房间里唯二的人。
她的紫袍上布满玄妙的金色花纹，花纹时亮时暗，仿佛在呼吸，看起来梦幻又神秘。
女巫？魔法师？风箫好奇地打量着她，那白色面具似乎有迷惑的效果，让人记不住面具后的那双眼。
“药已经留给总管了，可以让您再撑一个月左右。”
紫袍女性拎着药剂箱，声调柔和地说，“接下来的两天，我要去奥罗亚追查偷读教材的人。这期间，我的助手会帮你们抓捕连环失踪案的凶手。”
追查偷读教材的人……风箫思虑着。
国王虚弱地道了声谢，紫袍女性的目光在白雪身上掠过，对两人点了点头，离开了。
“那是‘圣五’，‘圣魔女’排行第五的学徒，昨天到的擅长治愈的高级魔法师，是我们请来给父王看病的，她也答应会帮我们抓捕连环失踪案的犯人。”在紫袍女性离开后，弗洛里安为白雪低声解释，“不过联盟的工作更加重要，所以只能延后。”
这么说，联盟的工作是突然来的？分派任务是怎么算的？按地域远近吗？那奥罗亚离这里应该不远？
白雪抚了抚耳边的碎发，轻声说，“她应该很厉害吧。”
“嗯。”
国王静静地看他们聊天，待话题暂告一段落，才招了招手，让白雪过去。
白雪坐到床边望着他：“父王，好久不见。找我有什么要说的？”
面对病重的父亲，她的态度要好一点，声音放柔，表现出了一些亲近。
“白雪……好久没见你了。”国王凝视着她的脸庞，说，“实在太久了……所以我很想见见你，希望不会惹你烦……”
白雪说：“没有烦。”
他笑了笑，虽然知道是敷衍他的假话，但还是很高兴。
“你今天让斯诺和我说的事……我答应了。”他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说，“你是怕我不答应才来的吧……我答应。”
“什么事？”弗洛里安好奇地问。白雪居然也有主动提要求的时候？
国王看了他一眼，“白雪要搬到铃铛谷去。”
“什么？”弗洛里安惊讶出声，“为什么要搬到铃铛谷去？”
“她觉得……她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保护了。”
见父王说话困难，白雪主动接过话题答道：“而且白塔离城镇还是太近了，我搬到铃铛谷去，方便活动。”
“斯诺会陪着我，其他人就不用了。生活需要的我们也可以自己解决，不会麻烦。”
听到她的理由，弗洛里安顿了一下，但还是大步上前，表达自己的意见：“你怎么能一个人住在那种地方？无聊又不方便，而且……”
“不是一个人，斯诺也会和我一起。她以后不会回家了。”白雪打断了他的话说。
风箫的反应比他们还大，他们好像知道她为什么要搬走，弗洛里安只是不同意。而她，惊讶又疑惑，为什么要搬走？因为诅咒吗？可是都在白塔住了好久了吧？
那个铃铛谷，听起来偏僻又危险，而且不会很不方便吗？
斯诺又为什么不回家了……呃，根据出门时的对话，斯诺好像有个扫把精的属性，还是别人传的，也许这就是她不回家的原因？
弗洛里安紧紧盯着白雪，脸上带了些哀求，“白雪，能不能不去啊？如果你嫌我烦的话，我以后少打扰你就是了。”
“和你无关。”白雪摇了摇头，扭头对国王说，“父王，我走了。”
说完就径直离开了。
弗洛里安没有阻拦，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神情阴郁又悲伤。
国王看着白雪离去的背影，看着宝蓝色长裙摇晃间闪烁的碎光，突然想起了她三岁时笑着抱着小狗坐在神树下的场景。那时候她善良天真又可爱，会因为他抽出时间陪她玩而咧开嘴笑，会因为他没有时间陪她而偷偷哭泣，会因为哥哥又不理她而偷偷告状。
又想起了他们震惊地看着树下挖出的那些动物尸体时，白雪明明悲伤却又表现不出来的冷淡神情。
这两个场景深深刻在他的脑子里，代表着那十一年的开始与结束，提醒着他，这是他的错误，他们的错误。
不该将白雪交给那个恶毒的女人。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
他死后，这个国家，他的孩子们，会变成什么样呢？
窗外，猫头鹰的身影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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