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灵秋 » 第十八章 我姓易

第十八章 我姓易

    虽然已经习惯自己女儿这种突然就知道很多事儿的语气,但冷不防被这么一问还是有些吃惊。

    见他还有心隐瞒,易羽晗又是一声叹息“你要是再瞒着我,等天一亮可能就没机会了”

    “什么意思”易振林心里一颤。

    “这群人和上次追我的应该是为了同一件事吧”易羽晗拿起桌上的镇纸把玩儿,缓缓开始讲述。

    “这群人一看就是混淆视听的,幕后之人混在当中想趁机成事,不想被徐杨给撞破。等天亮城开,再想解决事情可就晚了”

    徐杨不自禁打断道“等下,你怎么知道幕后之人混在中间”

    易羽晗瞟了他一眼“这不很简单吗,他们是为某件东西才找上我家,再看我爹这样,那东西肯定有超过其本身价值的意义。那么可能是什么?记录些特殊内容的字画,还是有特殊用途的物件?不管是哪一种,拥有者都不可能将确切的信息告诉别人,更别提你说这群人都是随便招来的。那他们有什么用,给我家搬家吗?所以只能是本人亲自出手,最差也是非常信任的下属,不过这不太可能”

    徐杨张张嘴,感觉有种叫智商的东西从脸上碾过。

    “为啥不能是亲信”

    “这跟物品的性质有关,我们家是研究机关数术的”易羽晗随口解释。

    “晗儿,你说等天亮就晚了是什么意思”易振林没有质疑自己女儿的推论,只是有些跟不上。

    “啊”易羽晗又是一声叹息“那人跑了,他为什么会跑?”

    “事情都败露了当然得跑,要不等着抓嘛”徐杨理所当然。

    “他能筹集这么多不入流的趁夜上门,就不会想到惊动巡夜吗。他但凡动点脑子就一定会趁着混乱继续等待时机,要么藏在院子某处要么躲在附近,因为等城防撤走事情结束,本家一定会去藏东西的地方检查情况。甚至前面那些都可以是铺垫,这才是最好的出手时机。但是他没有,他反到现在都没有出现。那原因不外乎有三个”易羽晗说着竖起三根手指。

    “一他不得不走。他是在躲着城防,还是说他没有单独成事的能力?”

    “二他并没有走。哪怕想要的东西就摆在眼前,他也不敢冒然犯险。现在还蹲在某处等待下一个时机”

    “三他被迫离开。因为一些巧合而被那些城防兵给带走了”

    易羽晗分别说完也不等二人发问接着解释“第一点首先排除,这人就算是牢里跑出来的也不会和每个人都扯上关系。第二点同样排除,因为这和他闹出这么大阵仗的思路不符。最后一点不考虑。所以他只能是非常清楚单靠自己成功几率渺茫。所以他跑了,而且还要等城门一开就立刻离开”

    “不对,他怎么知道自己不行,而且就算不行也没必要逃出城吧”徐杨感觉自己追上了她的思路。

    “呵”易羽晗冷哼一声看向自己父亲“因为之前他尝试过,反而差点暴露自己,对吧?”

    这一眼让易振林脊背发寒,扭开目光不敢和她对视。

    “所以我说你为什么这么相信自己能处理妥当”易羽晗将手里的镇纸不轻不重拍在桌上。她是真的生气,莫名其妙两次身陷险境,而且还是个不入流的对手。

    “嗯...你们随我来吧”易振林沉吟半晌,最终下了决定。

    易羽晗一摆手“现在不是看东西的时候,看完就有解决办法嘛?我现在是要知道来龙去脉”

    易振林迈出的步子一顿讪讪地收回在对面坐下。

    徐杨看看两人都没有让回避的意思,于是自己也在旁坐下接着听故事。虽然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是光听她讲就感觉很厉害。

    “大概一个月前,我夜里观星时发现西边有异,于是就寻着大概的方向去找。碰巧在一个村子里发现副古画,但可惜只有半幅。我买回来研究几天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便扔在一边没再理会。不想那日在西街上竟然看见有幅画和它有些相似,我问了几句没想到就被盯上了。有天夜里我听书房有响动,于是就跟着他想看看能不能弄到另外半幅,结果还是让人给跑了”

    “呦,聪明人”易羽晗一挑眉“爹你那天穿的什么”

    “嗯?”易振林一愣“就,就平日穿的那些”

    易羽晗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靠进椅子里,左手托在耳侧,右手手指在扶手上轻点,盯着屋顶的房梁一点点勾起嘴角。

    徐杨听的迷糊,半天才反应过来“所以那幅画已经丢了?”

    易羽晗假装没听见不想解释。

    易振林则捋着须呵呵直笑“仿品,仿品”

    徐杨张张嘴,心真脏。

    “这么说来,爹你查到哪儿了”

    “东城那边最先有人打听,后来逐渐转向南城的”

    易羽晗没再多说,转而看向徐杨“徐杨,你的本事能把我也一起藏住吗”

    “啊?可以,当然能了”徐杨正听得起劲儿,不想被问到自己身上,下意识一挺胸脯。

    “好,帮我个忙,你把我藏起来就行,别的不用”易羽晗一拍手从椅子里挺起。

    “晗儿你这是...”易振林见这架势有点慌,不明白她要干嘛。

    “爹呀你该睡觉睡觉,该休息休息,唯一需要你做的,就是在我同意以前不能去找你藏的东西”

    “我,你爹我也是能帮上忙的”

    “后面的事儿你参与不上啦”易羽晗边往外走边朝她爹挥手“歇着吧啊”

    书房前,一步踏出,二人消失无踪。

    “这就行了?”易羽晗打量周围啧啧称奇“你这个不会不隔音吧”

    徐杨似是被戳了痛处,声调骤然拔高“怎么会!只要我想什么都遮得住!”

    易羽晗歪头打量他,冷不丁开口“出过错?”

    “我...”徐杨顿时泄了气“你再说我不帮你了”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易羽晗吐吐舌头一摆手,不过一转脸又问道“诶修仙有什么要求吗,我可不可以啊,你们还收人不?”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徐杨没脾气,干脆打岔“姐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去南城,找他们总部转转”

    “啊?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徐杨张着嘴,完全不明白这人脑子里像得是啥。刚才不是还问我找人的法子嘛。

    “是受雇的人”易羽晗摇摇头,随即嘴角一点点牵起“现在,该我了”

    城南贫民区,飞火堂。

    一名黑衣人正跪在厅下朝主座汇报情况。

    “堂主,兄弟们仅有一人未回,负责易家大小姐”

    “嗯”半边身子藏在阴影里的堂主点点头“收获呢”

    “易家反应太快,没什么大的收获”

    “意料之中,给兄弟们多加一成,辛苦了”主座那人说完,挥挥满带戒指的右手。

    “是,属下告退”

    屋里仅剩堂主一人。他深坐椅中,双手抵在额间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缓缓呼出口气。

    “那人的来路还没探清,易家已经在暗中开始打探,有点烫手啊”

    “呦,孙堂主有事儿为难呀,不如说出来我帮你解决啊”一个清亮的女声在空荡的室内突兀响起。

    孙堂主身子一僵,双手一撑刚要站起只感觉脖间一紧,一条粗布不知何时已绕着他的脖颈绑在椅背上。

    “孙堂主,怎么不喊人呀”那女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在他耳侧。

    孙堂主不敢乱动,眼珠努力朝声音方向翻,在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易羽晗”

    “呦,孙堂主居然知道我”易羽晗说这句话时还是笑的,下一刻声音骤冷“那还敢惹到我头上”

    “我们,并无仇怨,只是,拿钱,办事”

    易羽晗背着手在椅子后面来回踱步,丝毫不怕他有什么小动作。

    “我问,你答”

    “几个人雇你”

    “一个”

    “拿什么交易”

    “散金”

    “什么时候雇的”

    “两天前”

    “有说针对我吗”

    “没有”

    “呵”易羽晗忽然冷笑一声“只雇过你一方吗”

    “我不”孙堂主刚说两个字,脖子上的粗布骤然勒紧。

    “我只问一次”话音落下,压迫感消失。

    孙堂主猛吸一大口气“之前还找过别人,但没人敢接”

    “雇主怎么死的”

    “你怎么”孙堂主双目圆瞪,后半句只剩咿呀的气声。

    “背部被刺,一击毙命”

    “没有挣扎痕迹”

    “没有”

    “好,辛苦孙堂主啦”易羽晗说着拍拍椅背,背着手慢慢从椅子后面走出,一步步朝外走。

    孙堂主扯下粗布霍然站起,抽出椅子下的弩机对准逐渐远离的背影,双手颤抖目眦欲裂,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门外才晃晃身子颓然坐倒。

    “来人”缓了会儿,孙堂主才扬声叫人“告诉下去,今后和易家有关的任何事,不接”

    “堂主”进来那人有些不解,抬头看向主座。孙堂主闭了闭眼,五指上镶着各色宝石的戒指在明暗交界处反复。

    徐杨从始至终大气儿都不敢喘,虽然他只是在旁桥瞧热闹,但那种压迫感却是十足十的,气势太强了。直到走出一条街他还有些兴奋。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你就不怕他对你动手吗,你怎么知道雇主死了”

    易羽晗偏头瞧了他一眼“修仙是不长脑子嘛?”

    徐杨心口一憋,想骂人但是骂不出口,索性直接不说话了。

    “哎”易羽晗走着走着忽然站住脚步。

    “你怎么总叹气,现在不是挺顺利的吗”

    “哪儿顺利了,关键信息一点没有。现在只是印证了我的推测,但人在哪儿根本没有头绪”易羽晗抬头望天“信息太少了呀”

    “你和我说说呗,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徐杨认为自己有大用。

    “我现在需要在城里找出一个五六十岁甚至更大些但身体健硕的独身老人,你有什么办法”

    “我,我还真没啥办法”徐杨挠头,但依旧有些不服气的反驳“那你说的头头是道,结果忙活半天不还是一样啥也不知道,还说我”

    “我这是基于情况和信息做出合理的推测并通过合理的方式加以验证,信息太少我有什么办法,随便转转问两句就能知道前因后果的,那是算卦的”易羽晗翻个白眼。

    “你们家不就是算卦的嘛,哦对,你们家就是算卦的你还说我!”徐杨忽然想起这茬顿时有些愤然。自己被这句话挤兑好几次了,现在终于能出口气!

    易羽晗忽然正色,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数术是一门学问,是一个只基于事物发展而不做个人猜疑所形成的规律性总结。它是多角度多方面,甚至多种学问的集合。它能推测的范围广而深,是自然馈于人智慧的高度凝结。只有我爹他们那些不入流的半吊子才会想用自然规律来推测个体行为”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徐杨起初还有些不服的回瞪着她,但听着听着就不自觉开始躲闪。

    易羽晗此刻散发的气势虽然不比方才的咄咄逼人,但这种纯粹在学识和智商上的凌视,让他想起一个严厉的白衣背影。

    憋了半天,徐杨才缩着头小声嘟囔,语气里还有些委屈“说的好听,你不还是没个头绪”

    易羽晗气势一散,靠在旁边的墙上托着胳膊缓缓开口“推测当然有,只不过没有十成把握而已”

    “嗯哼”徐杨根本不信。

    “那人手里的另外半幅应该是祖传,又能短时间内找到源头并确定去向,说明那人本事比我爹只高不低,还有本事自己仿画做旧,那就应该是城外某个有传承的家族。但他对渝锦城的情况并不了解,所以很有可能是某处小村里的族长,或者有些话语权的分支。但这一行人本就不多,不是默默无闻就是名在一方,我所知道的只有南边周村的族长符合要求。但这就是个人猜疑了”易羽晗说到后面缓缓摇头。

    徐杨都听傻了,自己从头到尾都在旁听,为什么总觉得她比自己多知道不少事儿。

    易羽晗依旧在说着自己的“那族长虽然顽固了点,但不算什么坏人。这件事从头到尾的行事风格倒是和他有些相符。要是真没办法,就只好赌一次了”

    “你有把握嘛”

    “七成吧”

    天边的黑暗褪成一幕深蓝,慢慢变浅。钟声在渝锦城上空悠悠传荡,木销摩擦声,门轴转动声,百姓交谈声,城内外人头攒动。

    一个衣衫朴素偶尔还见一两个补丁的老者正随着人流向外走,不时向身后张望一下想顺路搭个牛车,但沿路走出很远也没能成行。

    城外几里处有个茶摊,锅里水汽蒸腾飘着看不见什么肉色的抄手,旁边一屉屉包子摞的老高,还有个妇人正在面案后手脚麻利的包着新鲜的吃食。后面有两三张方桌,周围已经坐满了人。寻不到位置的就掐着包子端着汤碗或站或蹲的排在一边。

    “哎,给我来屉素包子”老者微弓着背站到摊前,伸手进怀里去摸铜板。

    就在这时两个十来岁模样的少男少女也来到摊前,站在老者身边看着摊主麻利的动作。

    “大伯我要两笼肉的,诶你吃抄手不”

    “我不吃,端着烫”少女笑呵呵的回着,眼睛眨啊眨的看着身边的少年。

    “那我点一碗咱俩分着吃”少年混不在意的朝摊主喊“大伯再来二两抄手”

    “嘁,谁和你分着吃啊”少女撇撇嘴。

    “好嘞,您的素包子,这是你的”摊主乐呵呵的接钱,递包子。

    老者接过不在意的朝边上瞥一眼,见那少女正乐呵呵的瞧着自己,心头一颤,包子差点掉了。

    “哎老先生您小心着点,是不是饿着了呀,我来扶您过去吧”少女状似随意的抬手搀住老人,笑呵呵的往路边走。没一会儿那青年也一手包子一手大碗的跟过来,嘴上还在抱怨。

    “不端碗你倒是拿包子啊,这我咋吃啊”

    少女装作没听见,拍拍手拿起个包子一口咬下小半儿,另一只手抄起汤匙又喝了两口。

    少年端也不是放也不是正欲发作,就见少女几口吃下包子顺势接过笼屉朝他一台下巴“喏”

    少年鼓着嘴掐出俩包子,护着碗小心翼翼地蹲下闷头自顾自的开吃。

    少女轻抿起嘴,转头看向老者“老先生,您怎么不吃啊,刚都饿得站不稳了”

    “娃娃,我们是不是见过”老者迟疑的开口。

    少女一笑“您可还在村头卖过我假书呢”

    老者神色中多了一丝恍然,末了赞叹着摇头“年少有为啊,敢问小友师从何处”

    少女又是一笑,似是更开心了“您忘啦,我姓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