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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空顶山

    西南山脉深处,一行人各个手持照明筒,急匆匆的在山腰暗林子里穿行。

    这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赶,否则不必如此冒险,甚至为了不惊动山里的野兽,他们连喘息都有所收敛。

    队伍里有九名保卫都是安保公司精挑细选的练家子,这种强度的长途跋涉和登高自然不算什么。还有一个浸淫中医几十年的老人家,也是长期混迹在深山老林中的人物,常人跟在他身后登山,恐怕连灰都吃不上。

    只是可怜了队伍里的两个女人,一个是在实验室里搞研究的学者,另一个则是刚满20岁的大学生,都累得小脸煞白,相互搀扶着坚持。

    年纪小的叫柏糖,圆脸大眼,身材娇小,罩在宽大的冲锋衣里更显柔弱,此刻人累的委屈,双目朦胧,快哭出来了。

    赵汉卿比柏糖年长六岁,二人与另外两个好友同为闺蜜。

    赵汉卿性格执拗,认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却也冰雪聪明,年纪轻轻便取得基因和生物双学科的最高学位,同时还是数个知名大学的挂职教授,经手克服的科研难题已有数个,私下被誉为国内最有潜力的科研工作者。

    难得的是,她还拥有一副精致的面孔和标准的模特身材,名副其实的美貌与智慧并存,相熟或初见的女子都会感叹造物主对她的青睐。又因为她在工作中不苟言笑,一派清冷的知性范儿,被男同事们称为——智天使。

    这次深入西南山脉之行,是跟赵汉卿的一个科研课题有关。

    古籍记载一种植物名为九息香,每日会在东方的第一缕紫气中绽放,花片只存在九个呼吸,九息过后便会像蒲公英一样飘散凋零,食之,可增人气力。

    更据说九息香的花香是鬼魂的食物,所以还有招魂的特质,其生长之地往往阴气森森,孤魂野鬼聚之不散。

    赵汉卿恰是在研制一种能永久性增强人体质的药物,但尝试几百上千种动植物后,要么是效果微乎其微,要么是负作用极大,或者干脆就是剧毒之物,总之课题还停留在构想和理论阶段。

    如果九息香真的存在并且效用与古籍记载一致,那么必可成为此构想的一味主药,课题的进程将会因此迈出一大步。

    老中医平叔得到九息香的消息后告知赵汉卿,这才在天工药业的支持下千里寻药。

    至于随行护卫的九名安保则是赵家的安排,旁人可没有这等待遇,连同非要跟来玩的柏糖,一行十二人来到脚下这座空顶山。

    进到山中,尤其是在山腰上看的清楚,空顶峰被一圈凝而不散的环状云“套”住,雾里看花,难窥顶峰全貌。

    反倒在山外时不曾发觉,全以为是山里湿气重,夜寒起的瘴气。这般异景,就算赵汉卿这样学识渊博的人也没根据解释。

    柏糖性子活泼大胆,入山以来终于见到一点有意思的物事,当即欢叫道:“卿姐!你看那云像不像奶油甜甜圈,好想咬一口尝尝!”

    赵汉卿一把捂住她的嘴,嘘了一声道:“小声些,小心引来豺狼虎豹把你叼走。”

    柏糖扒下赵汉卿的手,努着嘴嘀咕:“唬小孩嘞。”

    赵汉卿等人先前赶路,多在顾及脚下,此时瞭望四周,才发现山腰上的地形奇妙。

    若是忽略那些灌木荆棘和盘踞在外的老根藤蔓,围绕山腰这一带的地势居然出奇的平坦,像是人为开凿出的山道。

    赵汉卿轻拍身边的一颗大树,仔细检视了视野范围内的树种,果然多是同类,少有的其它品类者也是扎堆儿而生,再看粗细,树龄也相差无几,都是人为的痕迹。

    端的是奇事,什么人,不,什么样的势力才有能力“操纵”一座大山的生态布局?又是什么目的?

    赵汉卿问平叔道:“平叔,您进过的山比我走过的桥都多,能看明这座空顶山的门道么?”

    老中医平叔苦笑道:“大小姐谬赞了,原本是问到老头子的拿手之处,但可惜,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平老头确实也有不懂的地方,但毕竟年纪大,想得远,又道:“不说那圈异云,只当它是自然奇观,见过便罢。但这条山道着实让人费解,若围绕山腰的这圈暗林是在遮掩或保护什么,痕迹未免太过明显,始作俑者既有这份能力,只要稍稍在地势和树种上多花些心思,也不至于轻易被人看出,又没有什么陷坑套网……”

    柏糖在赵汉卿和平老头讨论的时候,用相机对着那圈云环咔咔照了一通,但因为月光不洁,赵汉卿又不准她使用闪光灯,所以拍下来的照片不甚清晰,她心里气恼,随口驳了平老头一句。

    “就不能是你想多了,也许人家就是无聊呢!”

    赵汉卿屈指敲了她一记板栗,怪她对平老头不敬,训斥道:“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玩!”

    平老头哈哈一笑,算是领了赵汉卿的心意,自然也不会计较一个小姑娘的无忌之言,转话道:“大小姐,现在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咱们边走边说吧。”

    随即招呼安保布控四周,这两位大小姐若是伤了一根头发,在场的男人全都吃罪不起。

    赵汉卿调整姿势,搀扶改为提溜着柏糖继续赶路。

    柏糖气鼓鼓的,不敢跟从小管制自己的卿姐顶嘴,但对那白胡子老头气尤不顺,找茬道:“平老头儿,你说这山上有九息香是哪来的消息?不会是在街头巷尾跟大妈们侃大山时听来的吧!”

    赵汉卿气急,掐了一下柏糖的腰肉,又预料到她会不管不顾的大叫,及时捂起她的嘴巴,威胁道:“小丫头儿,你再胡吣,我就把你丢在这荒郊野岭,不管你了!”

    柏糖顷刻间热泪盈眶,可怜巴巴的不看赵汉卿,那模样,铁石心肠见了都如掷炼炉,迟早要化。

    赵汉卿却不为所动,这是小丫头的惯用手段,仗着脸蛋可爱,眼泪如滔滔江水,招之则来挥之即去,这幅模样能博天地同情,但唯独对这个她拽着衣袖跟大的二姐不管用。

    平老头微笑不语,心道阿弥陀佛,赵大小姐您可悠着点儿,若是让这位柏丫头记恨上,念阿弥什么佛都救不了我老头子。

    柏家的势力比之赵汉卿赵家的赵氏集团还要强之甚甚。

    赵家经营医药业,旗下有医院,医疗器械厂,还有国际一流水平的科研团队、实验室,科研所,加之赵家人行医有道,受惠者芸芸,财力自不必说,人脉更是通神,平老头严格意义也算托庇其下。

    而赵汉卿是赵家独女,本身又是天之骄子,洁身自好,清冷高洁,同辈之人都由心礼敬她一分。

    柏糖就不同了,柏家是家族企业,子嗣众多,行业跨度极广,可以说三教九流无所不涉,难得的是柏家子嗣大多出息的很,可谓行行有状元,声势如日中天。

    曾经有一柏家的奇事趣谈。柏家的曾祖父一辈兄弟三人,三家竟然俱都无后,当时可愁死了柏家的先祖,彼时人以无后为大不孝,眼瞅着柏家香火要断了,那代人谁都别有脸入祖坟。

    亏得后来柏家先祖请得神医救治,才延续香火。那神医就是赵家先祖,两家也因此结下百多年的情义。

    奇的是,经赵家先祖医治后,柏家曾祖父辈的三兄弟尽皆生了好几个儿子,儿子又各个生的都是儿子,自此柏家发展壮大。

    一连四代生的都是男娃,是奇事。

    趣谈是,柏家的长辈为此还去找过赵家的同辈好友,想讨一个生女娃的偏方。

    据说被赵家老家主提溜着后脖领子赶了出去,还骂道:“你柏家势大了!各行各业无所不包,就以为六道轮回也是你们家开哒?想生娃就生娃,想生女娃就生女娃?!”

    此事被外人津津乐道,直到柏糖出生,啧啧,那是真正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柏糖的生母产后即逝,可怜她没感受过母爱。但算一算,单是堂兄弟,柏糖就有十几个,加上一二三大爷、五六七叔叔和这些亲属的媳妇们等等等等,对其言听计从,万言不足以全述,亲情之爱,真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柏家与赵家的情义延续至今,柏糖比赵汉卿小六岁,从小到大任性跋扈,唯独喜欢粘着赵汉卿,可算是打骂不离,柏家人觉得大概是家里没有姐妹玩伴的缘故。

    因此,言传身教一事,赵汉卿对柏糖独占一半。

    平老头出身寒苦,自小学医,在大山里与禽兽为伍,顺天道,识百草,虽然不算神医,但对各种草药知之甚详,故此赵汉卿求学时期常向平老头求教药理,以求触类旁通,故而对其很信任。

    这次接到九息香的消息后,连一丝质疑都没有便千里迢迢的赶到西南山脉,即便柏糖不问,平老头也想找个机会说出来。

    平老头组织组织语言,先道:“大小姐,其实老头子我也不敢保证消息一定属实……”

    哪知赵汉卿直接打断道:“平叔,不必说了,九息香这种存在于古籍中的物事,谁也不敢说一定能找到,柏糖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平叔登时欣慰不少,顺坡下驴,不再提及消息来源,随口问道:“大小姐,如果真能找到九息香,是不是对你的研究很有帮助?”

    赵汉卿眼露憧憬,肯定道:“那是自然,如果这个课题能够攻破,其成就也许不如我之前的研究更高,但对普罗大众的影响极深,算是造福社会的一举。”

    平老头没由来感叹一句:“现在科技发达,中医虽然神奇,但毕竟有其掣肘和落后之处,也许西医真是人类日后之希望。”

    赵汉卿神情真挚,并不苟同道:“平叔,中医西医之分本就是浅见,去芜存菁,活学活用才符合变化之理,也是天道自然。现今像您这种浸淫中医之道的瑰宝越来越少,假如日后中医西医这两个名词都被取缔,整合成一门新的医学科目,您们,也必将是其奠基人。”

    平老头闻言微笑,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大小姐,不知您有没有接触过武者?”

    赵汉卿一愣,边回忆边道:“倒是听说过。当年有次暑假回家看望爷爷,正巧他老人家竟然亲自在给一人医伤,要知道我爷爷那时候已经八十高龄了,家人们轻易不会让他老人家出诊,毕竟太耗心神。”

    “出于好奇,事后我曾问过爷爷那人是什么身份,竟能劳动他老人家。”

    “爷爷说,那人曾见义勇为救过他,这次才使动爷爷出诊,不过那人身份确实特殊,就是一武者。”

    “听说,当今社会进步,法治之下,武林一说已经名存实亡,只是武道不绝,侠义仍在。但只名字换了,江湖仍是那个江湖,‘绿林好汉’却不再提起,潜心练功,向往武道之巅的人自称武者。”

    赵汉卿笑言:“这些武者,也是有身份证的人,只不过行为作风异于常人,身手体魄更是神奇莫测,大多隐于市井山林,轻易不会向普通人展露自身异处,而且活跃在大城市中的,还要受特殊部门监管,更不敢违禁。”

    平叔点点头道:“大小姐知之甚详。按大小姐设想的那种药物,如果成功面世,很可能会引来个别武者的觊觎……到时候还要小姐当心啊。”

    赵汉卿心下不甚在意,却好奇道:“平叔曾经接触过武者么?”

    平老头点点头,没细说,神情甚是落寞,只带了一句:“如果我那个朋友能捱到九息香问世,也许还能活着。”

    又道:“大小姐,消息说这座空顶山的山腰上有一座木屋,木屋里住着一个高人,咱们找到他,他能带咱们找到九息香。”

    “咱们沿着山腰这条暗林走了很久,理说也该碰见了。”

    说着,平老头示意安保们仔细搜索,别因为天黑错过了。

    赵汉卿忽然发现一小段塌落的土坡,才发觉众人来到了暗林边缘,抬头透过树叶的缝隙,能看见空顶峰黑褐色的山体,其上竟然没什么像样的植被,只有沟壑淋漓和怪岩突兀,不由得愕然。

    柏糖很少见自己二姐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兴奋道:“卿姐,发现什么了,不会是恐怖的东西吧?”

    平老头也凑了过来,赵汉卿捏起一点土坡上的泥土嗅了嗅道:“这是火山灰。”

    平叔“哦?”了一声,“这里怎么会有火山灰?”

    柏糖“嘁!”了一声,“那这里就是座火山呗,文学废话!”

    赵汉卿和平老头一齐看向柏糖。

    柏糖反问道:“怎嘛?不对嘛?”

    赵汉卿心想也许这是九息香特需的生存环境,默默记下后,拍拍手道:“时间不多了,且不管这山如何,还是先找那座木屋要紧。咱们沿着这边山体找,若是有木屋,应该也是贴着山根,不会临渊而建。”

    殊不知从众人上到山腰开始,便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一切,最近时,甚至与赵汉卿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