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第二日，甘兰书轩的约定，最终还是未能达成。
天蒙蒙亮，杨坚就令宦官们，前去各宫，将所有年满七岁的皇家子弟叫起。
洛阳行宫宫门口，数十个少男少女，他们站在背风处，背脊挺直，可秋日晨起寒冷的风，还是激的他们不由开始抖动。
杨暕姗姗来迟，看见杨昭，杨集和南阳三人站在一起，不时咬耳朵。他将头高高昂起，走向杨俨。
见杨昭看他，还故意重重哼了一声。
“傲娇。”
杨昭收回视线，在心里给杨暕打上标签：轻度中二少年。
“圣上到！”
伴着宦官的传唱。
一道暗黄色的身影背对着越出地平线的朝阳，龙行虎步朝他们走来。此人正是杨坚。
他的身侧伴着独孤伽罗，两人身后则跟着一众大臣。
所有人的服饰虽整洁，但都略显陈旧。
“今微服而出，所有侍卫只可暗中保卫。”
杨坚暗含警告的目光在这群正在脱去披风的皇室子弟身上扫过。
“百姓安康，大隋方能太平，今日你等用心体会，出发。”
说完，他和独孤伽罗如同民间的夫妻一般，相携而去。
而他们身后的大臣们，也四散开来。
朝阳缓缓而出，驱散了些许寒意，也为大地带来了少许光明。
杨昭一行三人此时正站在北大街，此次乞粮洛阳，其中一个安置百姓的棚户区。
官府的粮车迎着朝阳，到达指定地点，为首的官差吆喝一声：“派粮。”
原本躲在棚子里偷瞄的百姓们，如同嗅到美味的蚂蚁，倾巢出动。
一个棚子出一人，短短一刻钟，派粮的队伍已排出十丈。
杨昭带着杨集，南阳混入派粮的队伍中。
“小郎眼生，可是新来的？”
身后排队的一中年男人疑惑的看向他们。
三人统一着姜黄色衣服，虽看着有些旧，但跟他们这些补丁连着补丁的穿着仍是格格不入。
“老丈。”
杨昭冲他拱手，俨然一幅大家郎君的做派，斯文懂礼。
“这是我堂叔父，这是我小妹。”
他向中年男人介绍自己身边的两人。
“我们家原本在村子里算的上富足，可地震连着干旱，哎…”
说着杨昭轻叹一声，满脸愁容。
“听闻圣上乞粮洛阳，我们三人半途跟上大队。入城原本想找个活计。”
说着，他又叹了一句：“可不想，哪有活计给我们这些外乡人。加上我们三人脸皮太薄，实在肚饿难耐，方才来到此处。”
这话说的漏洞百出，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中年男人也没多想，只是好心的取出一截竹片，竹片上印有洛阳官府的印章。
“你们可有凭证？没有凭证可领不了粮。”
“有，老丈，我们有。”
南阳从小挎包里掏出一截竹片，鲜红的印章端正印在竹片之上，这是方才出宫的时候发给他们的。
“有就好！”
中年男人很是和善的点头，一边跟着队伍走，一边还传授他们怎么才能最大限度的要到粮。
“别跑，拦住他，拦住他。”
井然有序的领粮队伍，被四个身材壮硕的男人追着一个骨瘦嶙峋的孩子打散。
孩子慌乱间钻入队伍中，却被撞了个踉跄。
他惊慌失措起身，却不想身后的人已追上。
其中一人牢牢抓住他的肩膀，狞笑一声。
孩子被重重掼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一个混着泥沙的鸡腿，从孩子身上掉落。
“你个小贼，敢偷我主家食物，说昨晚厨房里的肉食是不是被你们全偷走了？”
原本还想帮地上那个狼狈孩子一把的众人，都停下了动作，站在原地对他指指点点。
“作孽哦，好好的粮不领，偷盗，这个节骨眼可是不能善了了。”
“是啊，不吃肉最多馋几天，何必啊！”
杨坚进城第一日，就下了严厉的命令，所有入城百姓，万不可窃取他人财物，如有违令者定不饶恕。
有几个胆大的，入城第一晚就偷了一家晒在屋檐下的肉干。
第二日就被揪了出来，杖责一百。
如今虽没死，但也不远矣。
孩子挣扎着将鸡腿捡回，紧紧护在怀里，不顾四人的拳打脚踢，嘴里却在大喊：“不是偷的，这是你们倒的泔水。”
“我是在泔水桶里掏出来的。”
“岂有此理，满口胡言。”一人怒喝打断他的话：“如今洛阳城如此艰难，主家每餐定食，怎会剩下吃食？”
原本面有犹疑的众人，一听那人的话，看向孩子的眼神更加不善。
那人见状，嘴角微勾，拳头高高举起，就要打孩子的头。
“噢…”
那人痛叫一声，捂住自己的手，厉声大喝：“谁？”
“我！”
杨昭从人群里施施然走出。
“小郎！”方才对他们和善的老丈伸手要拦，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杨昭缓步走到四个壮硕大汉的身前，如同蚂蚁一般。
“你找死！”壮汉举起手，就要打杨昭。
却被他握住手腕，往后一用力，只听一声“咔哒…”，骨头脱臼，壮汉疼的在地上打滚。
“你没事吧？”
杨昭扶起已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孩子，轻拍他身上的尘土，眼神和善的看他：“我相信你。”
“谢小郎。”一直没哭的孩子，此刻眼泪流出，颗颗砸在地上。
“信，凭空口白牙吗？”
在地上翻滚的男人，在同伴的帮助下，关节复位，此时他看着杨昭的眼神带着狠厉。
“难道你是他的同谋？”
这么一盆脏水扣下来，在圣上如此严苛的法令之下，杨昭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是！”
杨昭笑看他摇头，同时使了个眼色，令已经出人群的杨集和南阳停住了脚步。
他的内里毕竟装着成年人的灵魂，这两真孩子出来，被他们控制了，那才是对他不利。
“这孩子说的是真是假，在场那么多人都可以辨别。”
场上众人一听，也跟着点头。
“王哥，带回去吧，让主家禀明，凭官府处理。”
四人中难得还有个明白人，他小声附在男人耳边说。
可惜，男人在一个孩子手里丢了脸面，已理智全无，他高高昂起头，嗤笑一声：“我也想听听是真是假？”
只要他一口咬定，这鸡腿是孩子偷的，他就不信治不了这两个小兔崽子。
“你们看！”
杨昭举起孩子的袖子，展示给众人。
只见袖子上，已结了薄薄的一层油，还有一点菜沫被盖在油膜之下。
“从长兴到洛阳这一路，我们已许久不见荤腥，这孩子已湿透的袖子满满的油腥味，难道是进了你们主家的肉盘子了。”
男人想答是，但明显不可能，这孩子的袖子从外湿到内，一路延伸到手肘，他们主家又不是猪，怎会用这么深的碗吃饭。
男人眼珠转了一圈，答道：“定是他翻了泔水桶后，发现没有东西，再入内偷的鸡腿。”
“有这个可能。”
杨昭点头，迎着孩子的泪眼，轻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几位可否告知，贵主家，小郎君亦或小女娘的年龄。”
“我们主家尚未成亲，何来小郎君，小女娘，你莫要诋毁。”
男人怒目看向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没有便好。”
杨昭小心从孩子怀里取出鸡腿，展示给众人，同时让孩子张大嘴巴。
展示一圈后，众人不明所以，杨昭为他们解惑。
他将鸡腿被啃咬的地方放在孩子大张的嘴旁。
“这牙印比这孩子大上许多。”
人群里有一人大喊，正是杨集。
“是，是大上许多。”
有一人开口，其他人也发现了差别，结合刚才杨昭说的话。
他们也理清了事情的真相。
他们一步步走向那壮硕的四人，眼里的愤怒是怎么也藏不住。
一点点往上爬的朝阳，在这一刻穿透薄雾，将光洒向大地。
杨昭带着杨集，南阳以及紧紧握着鸡腿的孩子，站在人群外，对人群里的哀嚎声视若无睹。
“这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吧。”
天蒙蒙亮，杨坚就令宦官们，前去各宫，将所有年满七岁的皇家子弟叫起。
洛阳行宫宫门口，数十个少男少女，他们站在背风处，背脊挺直，可秋日晨起寒冷的风，还是激的他们不由开始抖动。
杨暕姗姗来迟，看见杨昭，杨集和南阳三人站在一起，不时咬耳朵。他将头高高昂起，走向杨俨。
见杨昭看他，还故意重重哼了一声。
“傲娇。”
杨昭收回视线，在心里给杨暕打上标签：轻度中二少年。
“圣上到！”
伴着宦官的传唱。
一道暗黄色的身影背对着越出地平线的朝阳，龙行虎步朝他们走来。此人正是杨坚。
他的身侧伴着独孤伽罗，两人身后则跟着一众大臣。
所有人的服饰虽整洁，但都略显陈旧。
“今微服而出，所有侍卫只可暗中保卫。”
杨坚暗含警告的目光在这群正在脱去披风的皇室子弟身上扫过。
“百姓安康，大隋方能太平，今日你等用心体会，出发。”
说完，他和独孤伽罗如同民间的夫妻一般，相携而去。
而他们身后的大臣们，也四散开来。
朝阳缓缓而出，驱散了些许寒意，也为大地带来了少许光明。
杨昭一行三人此时正站在北大街，此次乞粮洛阳，其中一个安置百姓的棚户区。
官府的粮车迎着朝阳，到达指定地点，为首的官差吆喝一声：“派粮。”
原本躲在棚子里偷瞄的百姓们，如同嗅到美味的蚂蚁，倾巢出动。
一个棚子出一人，短短一刻钟，派粮的队伍已排出十丈。
杨昭带着杨集，南阳混入派粮的队伍中。
“小郎眼生，可是新来的？”
身后排队的一中年男人疑惑的看向他们。
三人统一着姜黄色衣服，虽看着有些旧，但跟他们这些补丁连着补丁的穿着仍是格格不入。
“老丈。”
杨昭冲他拱手，俨然一幅大家郎君的做派，斯文懂礼。
“这是我堂叔父，这是我小妹。”
他向中年男人介绍自己身边的两人。
“我们家原本在村子里算的上富足，可地震连着干旱，哎…”
说着杨昭轻叹一声，满脸愁容。
“听闻圣上乞粮洛阳，我们三人半途跟上大队。入城原本想找个活计。”
说着，他又叹了一句：“可不想，哪有活计给我们这些外乡人。加上我们三人脸皮太薄，实在肚饿难耐，方才来到此处。”
这话说的漏洞百出，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中年男人也没多想，只是好心的取出一截竹片，竹片上印有洛阳官府的印章。
“你们可有凭证？没有凭证可领不了粮。”
“有，老丈，我们有。”
南阳从小挎包里掏出一截竹片，鲜红的印章端正印在竹片之上，这是方才出宫的时候发给他们的。
“有就好！”
中年男人很是和善的点头，一边跟着队伍走，一边还传授他们怎么才能最大限度的要到粮。
“别跑，拦住他，拦住他。”
井然有序的领粮队伍，被四个身材壮硕的男人追着一个骨瘦嶙峋的孩子打散。
孩子慌乱间钻入队伍中，却被撞了个踉跄。
他惊慌失措起身，却不想身后的人已追上。
其中一人牢牢抓住他的肩膀，狞笑一声。
孩子被重重掼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一个混着泥沙的鸡腿，从孩子身上掉落。
“你个小贼，敢偷我主家食物，说昨晚厨房里的肉食是不是被你们全偷走了？”
原本还想帮地上那个狼狈孩子一把的众人，都停下了动作，站在原地对他指指点点。
“作孽哦，好好的粮不领，偷盗，这个节骨眼可是不能善了了。”
“是啊，不吃肉最多馋几天，何必啊！”
杨坚进城第一日，就下了严厉的命令，所有入城百姓，万不可窃取他人财物，如有违令者定不饶恕。
有几个胆大的，入城第一晚就偷了一家晒在屋檐下的肉干。
第二日就被揪了出来，杖责一百。
如今虽没死，但也不远矣。
孩子挣扎着将鸡腿捡回，紧紧护在怀里，不顾四人的拳打脚踢，嘴里却在大喊：“不是偷的，这是你们倒的泔水。”
“我是在泔水桶里掏出来的。”
“岂有此理，满口胡言。”一人怒喝打断他的话：“如今洛阳城如此艰难，主家每餐定食，怎会剩下吃食？”
原本面有犹疑的众人，一听那人的话，看向孩子的眼神更加不善。
那人见状，嘴角微勾，拳头高高举起，就要打孩子的头。
“噢…”
那人痛叫一声，捂住自己的手，厉声大喝：“谁？”
“我！”
杨昭从人群里施施然走出。
“小郎！”方才对他们和善的老丈伸手要拦，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杨昭缓步走到四个壮硕大汉的身前，如同蚂蚁一般。
“你找死！”壮汉举起手，就要打杨昭。
却被他握住手腕，往后一用力，只听一声“咔哒…”，骨头脱臼，壮汉疼的在地上打滚。
“你没事吧？”
杨昭扶起已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孩子，轻拍他身上的尘土，眼神和善的看他：“我相信你。”
“谢小郎。”一直没哭的孩子，此刻眼泪流出，颗颗砸在地上。
“信，凭空口白牙吗？”
在地上翻滚的男人，在同伴的帮助下，关节复位，此时他看着杨昭的眼神带着狠厉。
“难道你是他的同谋？”
这么一盆脏水扣下来，在圣上如此严苛的法令之下，杨昭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是！”
杨昭笑看他摇头，同时使了个眼色，令已经出人群的杨集和南阳停住了脚步。
他的内里毕竟装着成年人的灵魂，这两真孩子出来，被他们控制了，那才是对他不利。
“这孩子说的是真是假，在场那么多人都可以辨别。”
场上众人一听，也跟着点头。
“王哥，带回去吧，让主家禀明，凭官府处理。”
四人中难得还有个明白人，他小声附在男人耳边说。
可惜，男人在一个孩子手里丢了脸面，已理智全无，他高高昂起头，嗤笑一声：“我也想听听是真是假？”
只要他一口咬定，这鸡腿是孩子偷的，他就不信治不了这两个小兔崽子。
“你们看！”
杨昭举起孩子的袖子，展示给众人。
只见袖子上，已结了薄薄的一层油，还有一点菜沫被盖在油膜之下。
“从长兴到洛阳这一路，我们已许久不见荤腥，这孩子已湿透的袖子满满的油腥味，难道是进了你们主家的肉盘子了。”
男人想答是，但明显不可能，这孩子的袖子从外湿到内，一路延伸到手肘，他们主家又不是猪，怎会用这么深的碗吃饭。
男人眼珠转了一圈，答道：“定是他翻了泔水桶后，发现没有东西，再入内偷的鸡腿。”
“有这个可能。”
杨昭点头，迎着孩子的泪眼，轻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几位可否告知，贵主家，小郎君亦或小女娘的年龄。”
“我们主家尚未成亲，何来小郎君，小女娘，你莫要诋毁。”
男人怒目看向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没有便好。”
杨昭小心从孩子怀里取出鸡腿，展示给众人，同时让孩子张大嘴巴。
展示一圈后，众人不明所以，杨昭为他们解惑。
他将鸡腿被啃咬的地方放在孩子大张的嘴旁。
“这牙印比这孩子大上许多。”
人群里有一人大喊，正是杨集。
“是，是大上许多。”
有一人开口，其他人也发现了差别，结合刚才杨昭说的话。
他们也理清了事情的真相。
他们一步步走向那壮硕的四人，眼里的愤怒是怎么也藏不住。
一点点往上爬的朝阳，在这一刻穿透薄雾，将光洒向大地。
杨昭带着杨集，南阳以及紧紧握着鸡腿的孩子，站在人群外，对人群里的哀嚎声视若无睹。
“这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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