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夜袭（二）
两人一阵疾驰，片刻便回到春狩大营。步入营中满目狼藉，刚远远瞧见的大火已被扑灭，但空中飘舞的飞灰和炙热的气息无不在告诉他们刚才的火势有多惊人。满地的黑衣人与禁军尸骸也让他们清楚不久前营中的那场战斗并不轻松。石广芝领着叶无忌直奔金吾卫帅帐。叶无忌来到帐中，发现刚在林中待命的一众将领大都在此，众人见石广芝返转都是面上一喜，赶忙拱手行礼。
石广芝点头回礼，来到帅位坐定后向身旁的亲卫说道：“速请襄王殿下和东宫郑先生前来议事。”，那叫做盛平的亲卫得令后快步出了营帐。
“方才营中战事如何？行方说与我听。”石广芝沉声说道。
被石广芝叫到名字的施行方正是在林中见到先遣队惨状而喝骂的那位将领。他在金吾卫中年限不短，被招入金吾卫前曾在凉州服役。他在平定羌胡的数次战役中屡屡显露身手，多有一线临战经验，是以为石广芝所着力培养。听到石广芝发问，施行方忙起身回道：“石帅当真料事如神，那贼人果然在您离去不久便来偷营。按您嘱咐，我们将大营中岗哨、巡逻之人尽皆换为着金吾卫甲胄的宫中内官，而我们其余人等都在申将军的带领下隐匿于外围营帐之中静候敌袭。那贼兵百十来人已尽数伏诛，只是他们身手实不下于我等禁军兵士，且相互结阵配合甚是紧密，禁军兄弟也死伤了五十余人。”
“装扮金吾卫的内官伤亡情况如何？”石广芝接着问道。
“那贼兵下手极为狠辣，摸进大营后照面之人都被他们当场杀死，内官大概死了五十来人。”施行方回道。
石广芝点点头，继续发问：“营中大火是他们放的吧？损失情况如何？”
石广芝问起此事，施行方原本兴奋的脸上顿时失去了光彩，半晌不敢答话。申时岩见此，面有愧色的说道：“在下以为他们前来主要为刺杀或引起骚乱，见那贼兵已被我禁军团团包围时起了轻敌之心。不曾想这贼兵目标竟是我们的粮草辎重！方才初步清点，我方粮草被焚毁殆尽，剩余之粮可能只够数日之用。”，他又一声长叹：“在下久疏战阵，未能摸清敌方动机，以至粮草被焚，甘愿领受军法。”
石广芝此刻一颗心直沉入谷底。从皇帝遇刺、大营箭袭到先遣队覆灭，处处都昭示着此次事件乃是经过精密谋划。再到三里台上见敌方军容齐整，士气昂扬，一望便知实非易与之辈。回到营中虽是得知尽灭偷营之敌，但己方粮草竟被付之一炬。己方禁军本就不以攻城略地为长，现下军队人数、临战装备、所携粮草很可能尽皆落於下风，种种情况归结起来让他深知当下可能是他此生最为凶险的一战。石广芝露出一贯沉稳的面容说道：“申将军不必自责，敌军显然是有备而来。有心算无心之下换做是我也会着了他们的道。当务之急是如何尽快将陛下送回京城。依我来看，敌军应是被真正的谋逆之人于幕后所操控。”
正在石广芝说话时，襄王一行人和郑剑生都进到了帐中。众人纷纷起身向襄王行礼，而石广芝见襄王到来欲让出帅位给他，但襄王抬手示意让他坐下，自己则随意在帐内找了个席位坐下。
见诸人都已坐定，襄王出言问道：“可有摸清敌方是何来路？”
石广芝回道：“在下同叶少侠去会了会那反贼，他们应是驻扎在距此不远的三里坡。从方才偷营贼兵身手和三里台上敌军阵势来看，对方实筹划已久。”，接着他又将先遣队覆灭、三里台赴约、全歼偷营黑衣人及粮草被焚之事说与襄王听了。
“三里台上一众黑甲骑士与那晚在密林和山谷中与我等几人厮杀的那伙人打扮一模一样，当是同一伙人。”，叶无忌看了看站在襄王身后的陈之焕又说道：“这黑甲人武艺说不上很高，但互相配合甚为紧密，属实极难对付。陈将军那晚也与他们交过手，当清楚此点。”
陈之焕点头道：“此黑甲骑士阵法娴熟，配合默契，最重要的是装备实属精良。当时我们曾一路追踪他们到颖江边，但并无所获。”
石广芝向叶无忌道：“我曾听令师弟说起过与这黑甲人相斗之事，其时隐约觉得其中有异。当时向陛下禀告后预备待春狩结束后再追查此事，谁知道他们竟先我们一步发难。”
“现如今首要之事当是保陛下平安返京。蛇无头不行，本王以为此间兵士以禁军为主，不若再将我襄王府、齐王府和东宫参加春狩之人合兵一处，请石将军为主帅统领全军，定要护卫陛下周全。”襄王提议到。
石广芝待要推辞时襄王手一挥：“石将军勿再多言，当下实乃危急存亡之际。放眼营中堪当此大任者唯君而已。破敌制胜，护卫陛下之重责就交给你了！”
石广芝起身抱拳道：“多谢殿下信赖，广芝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说完石广芝便开始安排帐中各将领整理辎重装备、清点人员、安置伤兵、重整营寨、巡视周边等事。众将领本就多为禁军中人，襄王又推举石广芝为主帅，这样一来无人不遵从其部署，被点到之人都是一声“得令”便迅速出帐而去。
待石广芝安排完毕天已蒙蒙亮，众将领命离去后，帐中仅剩叶无忌、襄王、申时岩、郑剑生与陈之焕。虽是整夜都未合眼，但此时几人也难有睡意。
襄王见帐内已无旁人便说道：“那贼兵断言陛下被谋害，定是要以此为名尽诛春狩之人灭口，再行谋逆之事。可陛下此刻仍在昏迷之中，施神医也无把握何时方能醒转。只恐两军对阵时，我方听到贼兵所言军心不稳。”
石广芝点头道：“此事确实需要严加提防，否则一旦军中哗变则万事皆休。”
“只是不知这幕后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胆量当真是不小！”襄王说到。
耳听襄王之言叶无忌望向坐在不远处的郑剑生，见他面色如常并无异样。身为太子智囊的郑剑生此刻可谓身在敌营，不知他在此两军即将对阵之时仍留在这里，到底有何图谋。莫非他在此打探军情？又或是担心陛下未死他们难以成事，还欲对陛下动手？想到此处叶无忌不禁心中一紧，挂念起守在正宣帝身边的秦星河。但他对这权力争夺之事毫无经验，心想与其乱猜不如让襄王和石广芝知晓此事再做判断。计较已定，叶无忌捂住胸口一声惨呼伏倒在案上。旁人见他如此，均以为是与三石相斗时受伤此刻发作所致，赶忙来到他座前相询。
叶无忌颤声向郑剑生道：“我真气损耗甚巨，此刻压制不住体内残留之毒，诸穴真气逆转。我包袱里有门中灵药，旁人怕不知我营帐所在，可否劳烦郑老师帮我跑一趟？”
郑剑生不虞有他，并未多问便出了营帐往东宫大营方向走去。叶无忌耳听郑剑生足音远去，随即站起身来。拱手向面面相觑的几人说道：“累殿下和三位将军为在下担心了。实乃有要事相告才不得已而为之。”
石广芝微一怔道：“难道今次事件与东宫有关？”
叶无忌心内不禁为石广芝心思之敏捷而折服，他正色说道：“石将军所料不差！此事容我向各位细说。”，说着叶无忌便将山谷村中安葬村民时发生之事向几人娓娓道来。
其间之事并不复杂，叶无忌说完后郑剑生仍未返转。石广芝唤来帐外护卫吩咐道：“速往东宫大营找郑剑生，传令他速盘点营中人马情况，以备今日之战。将他手中包袱带来帐中。”，石广芝心知郑剑生往来两营之间只须得片刻光景，他遣人前去让他清点东宫人手以拖住他返来。
听到叶无忌所说，几人面色更为难看。自古太子篡位夺权之事便不鲜见，但无论成败，国力衰弱与天下大乱总归难免。大楚二百年间政事清平，虽权谋相争之局难以避免，可从未有过此等弑君犯上之事。
襄王沉思半晌说道：“子胤一直对陛下变法之事有诸多不满，但万料不到他竟会走到弑父篡位这一步！”
石广芝沉声道：“在下所虑，若是太子谋逆，恐怕我等处境更较之前凶险万倍！”
“此际已是危难已极，石将军所言凶险万倍所指为何？”陈之焕不解的问到。
“太子身处京师，此刻正代陛下监国。若他有心谋逆，安排人刺杀陛下后不论得手与否，都可矫诏调动天下兵马勤王。届时乱军之中谁又能保得陛下周全？且他根本无需召集他镇大军前来，光卫戍京师的‘天护军’三军便有六万之众，又岂是我等现有数千人能敌！”
帐中一片沉寂，显然石广芝所言非虚。就在众人为当前形势所逼，心中彷徨无计之时，施行方一脸凝重的掀帘而入，拱手道：“殿下、石帅，敌军于我大营前不到二里处摆下阵势，观其蓄势待发之状，顷刻间便要攻过来了！”
石广芝点头回礼，来到帅位坐定后向身旁的亲卫说道：“速请襄王殿下和东宫郑先生前来议事。”，那叫做盛平的亲卫得令后快步出了营帐。
“方才营中战事如何？行方说与我听。”石广芝沉声说道。
被石广芝叫到名字的施行方正是在林中见到先遣队惨状而喝骂的那位将领。他在金吾卫中年限不短，被招入金吾卫前曾在凉州服役。他在平定羌胡的数次战役中屡屡显露身手，多有一线临战经验，是以为石广芝所着力培养。听到石广芝发问，施行方忙起身回道：“石帅当真料事如神，那贼人果然在您离去不久便来偷营。按您嘱咐，我们将大营中岗哨、巡逻之人尽皆换为着金吾卫甲胄的宫中内官，而我们其余人等都在申将军的带领下隐匿于外围营帐之中静候敌袭。那贼兵百十来人已尽数伏诛，只是他们身手实不下于我等禁军兵士，且相互结阵配合甚是紧密，禁军兄弟也死伤了五十余人。”
“装扮金吾卫的内官伤亡情况如何？”石广芝接着问道。
“那贼兵下手极为狠辣，摸进大营后照面之人都被他们当场杀死，内官大概死了五十来人。”施行方回道。
石广芝点点头，继续发问：“营中大火是他们放的吧？损失情况如何？”
石广芝问起此事，施行方原本兴奋的脸上顿时失去了光彩，半晌不敢答话。申时岩见此，面有愧色的说道：“在下以为他们前来主要为刺杀或引起骚乱，见那贼兵已被我禁军团团包围时起了轻敌之心。不曾想这贼兵目标竟是我们的粮草辎重！方才初步清点，我方粮草被焚毁殆尽，剩余之粮可能只够数日之用。”，他又一声长叹：“在下久疏战阵，未能摸清敌方动机，以至粮草被焚，甘愿领受军法。”
石广芝此刻一颗心直沉入谷底。从皇帝遇刺、大营箭袭到先遣队覆灭，处处都昭示着此次事件乃是经过精密谋划。再到三里台上见敌方军容齐整，士气昂扬，一望便知实非易与之辈。回到营中虽是得知尽灭偷营之敌，但己方粮草竟被付之一炬。己方禁军本就不以攻城略地为长，现下军队人数、临战装备、所携粮草很可能尽皆落於下风，种种情况归结起来让他深知当下可能是他此生最为凶险的一战。石广芝露出一贯沉稳的面容说道：“申将军不必自责，敌军显然是有备而来。有心算无心之下换做是我也会着了他们的道。当务之急是如何尽快将陛下送回京城。依我来看，敌军应是被真正的谋逆之人于幕后所操控。”
正在石广芝说话时，襄王一行人和郑剑生都进到了帐中。众人纷纷起身向襄王行礼，而石广芝见襄王到来欲让出帅位给他，但襄王抬手示意让他坐下，自己则随意在帐内找了个席位坐下。
见诸人都已坐定，襄王出言问道：“可有摸清敌方是何来路？”
石广芝回道：“在下同叶少侠去会了会那反贼，他们应是驻扎在距此不远的三里坡。从方才偷营贼兵身手和三里台上敌军阵势来看，对方实筹划已久。”，接着他又将先遣队覆灭、三里台赴约、全歼偷营黑衣人及粮草被焚之事说与襄王听了。
“三里台上一众黑甲骑士与那晚在密林和山谷中与我等几人厮杀的那伙人打扮一模一样，当是同一伙人。”，叶无忌看了看站在襄王身后的陈之焕又说道：“这黑甲人武艺说不上很高，但互相配合甚为紧密，属实极难对付。陈将军那晚也与他们交过手，当清楚此点。”
陈之焕点头道：“此黑甲骑士阵法娴熟，配合默契，最重要的是装备实属精良。当时我们曾一路追踪他们到颖江边，但并无所获。”
石广芝向叶无忌道：“我曾听令师弟说起过与这黑甲人相斗之事，其时隐约觉得其中有异。当时向陛下禀告后预备待春狩结束后再追查此事，谁知道他们竟先我们一步发难。”
“现如今首要之事当是保陛下平安返京。蛇无头不行，本王以为此间兵士以禁军为主，不若再将我襄王府、齐王府和东宫参加春狩之人合兵一处，请石将军为主帅统领全军，定要护卫陛下周全。”襄王提议到。
石广芝待要推辞时襄王手一挥：“石将军勿再多言，当下实乃危急存亡之际。放眼营中堪当此大任者唯君而已。破敌制胜，护卫陛下之重责就交给你了！”
石广芝起身抱拳道：“多谢殿下信赖，广芝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说完石广芝便开始安排帐中各将领整理辎重装备、清点人员、安置伤兵、重整营寨、巡视周边等事。众将领本就多为禁军中人，襄王又推举石广芝为主帅，这样一来无人不遵从其部署，被点到之人都是一声“得令”便迅速出帐而去。
待石广芝安排完毕天已蒙蒙亮，众将领命离去后，帐中仅剩叶无忌、襄王、申时岩、郑剑生与陈之焕。虽是整夜都未合眼，但此时几人也难有睡意。
襄王见帐内已无旁人便说道：“那贼兵断言陛下被谋害，定是要以此为名尽诛春狩之人灭口，再行谋逆之事。可陛下此刻仍在昏迷之中，施神医也无把握何时方能醒转。只恐两军对阵时，我方听到贼兵所言军心不稳。”
石广芝点头道：“此事确实需要严加提防，否则一旦军中哗变则万事皆休。”
“只是不知这幕后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胆量当真是不小！”襄王说到。
耳听襄王之言叶无忌望向坐在不远处的郑剑生，见他面色如常并无异样。身为太子智囊的郑剑生此刻可谓身在敌营，不知他在此两军即将对阵之时仍留在这里，到底有何图谋。莫非他在此打探军情？又或是担心陛下未死他们难以成事，还欲对陛下动手？想到此处叶无忌不禁心中一紧，挂念起守在正宣帝身边的秦星河。但他对这权力争夺之事毫无经验，心想与其乱猜不如让襄王和石广芝知晓此事再做判断。计较已定，叶无忌捂住胸口一声惨呼伏倒在案上。旁人见他如此，均以为是与三石相斗时受伤此刻发作所致，赶忙来到他座前相询。
叶无忌颤声向郑剑生道：“我真气损耗甚巨，此刻压制不住体内残留之毒，诸穴真气逆转。我包袱里有门中灵药，旁人怕不知我营帐所在，可否劳烦郑老师帮我跑一趟？”
郑剑生不虞有他，并未多问便出了营帐往东宫大营方向走去。叶无忌耳听郑剑生足音远去，随即站起身来。拱手向面面相觑的几人说道：“累殿下和三位将军为在下担心了。实乃有要事相告才不得已而为之。”
石广芝微一怔道：“难道今次事件与东宫有关？”
叶无忌心内不禁为石广芝心思之敏捷而折服，他正色说道：“石将军所料不差！此事容我向各位细说。”，说着叶无忌便将山谷村中安葬村民时发生之事向几人娓娓道来。
其间之事并不复杂，叶无忌说完后郑剑生仍未返转。石广芝唤来帐外护卫吩咐道：“速往东宫大营找郑剑生，传令他速盘点营中人马情况，以备今日之战。将他手中包袱带来帐中。”，石广芝心知郑剑生往来两营之间只须得片刻光景，他遣人前去让他清点东宫人手以拖住他返来。
听到叶无忌所说，几人面色更为难看。自古太子篡位夺权之事便不鲜见，但无论成败，国力衰弱与天下大乱总归难免。大楚二百年间政事清平，虽权谋相争之局难以避免，可从未有过此等弑君犯上之事。
襄王沉思半晌说道：“子胤一直对陛下变法之事有诸多不满，但万料不到他竟会走到弑父篡位这一步！”
石广芝沉声道：“在下所虑，若是太子谋逆，恐怕我等处境更较之前凶险万倍！”
“此际已是危难已极，石将军所言凶险万倍所指为何？”陈之焕不解的问到。
“太子身处京师，此刻正代陛下监国。若他有心谋逆，安排人刺杀陛下后不论得手与否，都可矫诏调动天下兵马勤王。届时乱军之中谁又能保得陛下周全？且他根本无需召集他镇大军前来，光卫戍京师的‘天护军’三军便有六万之众，又岂是我等现有数千人能敌！”
帐中一片沉寂，显然石广芝所言非虚。就在众人为当前形势所逼，心中彷徨无计之时，施行方一脸凝重的掀帘而入，拱手道：“殿下、石帅，敌军于我大营前不到二里处摆下阵势，观其蓄势待发之状，顷刻间便要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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