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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城

    且不说宋二爷回去如何交待了在萧长老那里听来的信息,咱们单说这个杨杰在汤山城里可是受了一肚子的气。

    此刻的杨杰正独自一人坐在临街的一座茶楼里喝着茶,面前摆着一碟点心和一碟果脯,点心是普通的椒盐饼,果脯也是普通的盐梅,茶水也不是什么好茶,只是普通的绿茶而已。

    虽然不是什么好茶水和好点心,但也胜在干净和可口,尤其是那碟椒盐饼,味道还是不错的。

    杨杰此人,极其的喜好茶水,人家都是喜欢喝酒和上酒楼,但他偏偏是最讨厌酒水,反而对茶叶情有独钟,时常流连于茶馆和书场,也不讲究茶水的好坏,只追求其中的韵味和润涩,喜欢尝百茶,也喜欢随心而喝茶。

    今日可以是上千两的极品茶叶,明日也可以是几文钱的大碗茶,喝的就是个随缘随心,对他而言,每种茶都有其独特的故事和味道,正所谓品百茶观百生,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味道。

    在这晴朗和舒适的天气里,悠闲品着茶,尝着点心,当真是宁静和惬意的很。

    但是此刻的杨杰却有点气愤,脸上也写满了苦恼,只是在借着茶水来消愁。

    没错,别人是借酒消愁,他是借茶消愁,高兴的时候是茶,不高兴的时候也是茶,百般心情、百般茶味。

    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尽融在了一盏茶里。

    自幼生长于富贵人家的他,从来都不缺少银钱,也从来不为生活而担忧,身边的人也都是如此,他始终认为,他和普通人家的人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就如他们家的一些庄户人家一样,每天为了蝇头小利而斤斤计较,每天为了生计而生出许多不好的念头,又更如一些人,完全没有礼仪和道德,也没有学识和见识,满嘴的污言秽语和乏味思想。

    杨杰觉得,和他们在一起很累,也很没有意思,太多的事情,太多的鸡毛蒜皮,太多的格格不入。

    虽然他因为茶一事而去过很多的地方,也接触过很多的人,也听到和见到了很多的见闻。

    但也只是止于简单的言语和同处一处,他就像是一个过客一样,也像是一个看风景的人一样,只是浅尝于表,而从未深入其中。

    而那些普通的人家在面对他的时候,也都是恭敬有加,更多的是敬而远之和畏惧胆怯,畏惧于他的衣着和身份,胆怯于自身的出身和卑微。

    是以,他虽然见了不少的世事百态,但也没有多少的感触良深,也知道世态的艰难,却也没有深刻的感受。

    正是:

    本是一过客,人间一壶茶,饮罢拂身去,世事与我何,暂且留人间,山水诗乐茶。

    一切都从两天前开始,也从他第一次深入了解开始。

    他知道世间之恶,也知道世间之苦,却从来没有如此直观的面对过,直让他感到愤怒和厌恶到了极点。

    汤山城,坐落于西原郡和云中郡的交界处,位于西原郡的东北方向,与云中郡隔着一条云水河。

    从规模上来说,汤山城只是一座普通的中等城池,管辖人口将近五十万人,地域宽广而贫瘠,大多数是山脉和沟粱,土地也是黄土和硬土,适于耕种和可以量产的土地,相对于总面积来说少之又少,大部分人都是靠着挖掘矿产和放养当地的特有卷尾羚鹿为生,少部分人则是靠着与关外的北地贸易为生。

    其城依雁翔山脉而建,恪守于雁翔山口,联络与北边的雁翔郡,在久远的时候,是一处边关关隘,后来经过多次的征伐,变成了如今的内城。

    按理说,作为联系北上的隘口城池,商旅和贸易都应该十分繁华,但是事实却相反,因为道路的艰难和路途的长远,人们选择了更加合适的、更易通行的云中郡隘口。

    汤山城内,这里没有太高的楼阁,道路也不是很宽敞,一眼望去,成片的单层房屋,偶尔有冒出的几处两三层的建筑也是显得零星的分布,街上往来的行人也不是很多,大概是这个时间点的人们正在忙于生计而无暇游逛吧。

    道路两旁的店铺和摊点也冷清的多,只有偶尔的几个顾客光顾,显的和平时一样,并不见有受到鬼怪的影响。

    杨杰所在的这座茶楼就是汤山城内为数不多的三层楼建筑之一,位于汤山城的主街道旁,也是一个临街的旺铺,算是汤山城里最好的茶楼了。

    四天前的晚上,他和萧长老一行人抵达了岭口城和汤山城的交界处,萧长老决定在那里等候和汇集其他的人员,同时也派出了从星门里带来的高手去探查城里的情况,由于其星体对残破阵图的特殊感应,便也让人带上了他一同前往,同时着重要求要保护他的安全,并且派出了他身边的俩名亲随护卫。

    他对此却不以为然,他杨杰也是经历过事的人,况且他们杨家派给他的护卫也都是好手,看着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两名全身藏在袍子里的黑衣人,除了感到行为怪异,并没有觉得有多厉害,不过客卿颜先生却告诉他,这俩个人都深不可测,相当的让人忌讳。

    自从离开了萧长老,俩人便不远不近的跟着杨家一行人,也不上前交谈,也不理会他们的问话和行为,同时还拒绝了他们的同行邀请和热情的笼络,只是一直在一个范围内跟着,就是有星门的人在此也是一样,问及星门的人,他们也是避而不谈,只是说是从长老会里出来的人,相当的不好惹,言语里也存满了忌讳,叫他们不要去招惹。

    当天夜里,包括这俩个黑衣人,连着星门的四个人以及他们杨家的五人便一起先行潜入了城里。

    星门的带队是一位矮壮的中年人,眼睛大如牛,皮肤黑红,满身的腱子肉,使的是一双十三节的硬钢鞭,钢鞭上的一节节的宝塔型的棱角突出,让人毫不怀疑它的杀伤力。

    壮汉姓李,是星门宝峰堂的人,单名一个浑字,人十分的健谈和热情,虽然人叫李浑,却是人一点也不浑。

    这个浑字还是因为他当初被生下来的时候身体瘦小,父母怕他长大了被人欺负,便起了个浑字,他们认为浑人都挺厉害不受欺负,就如书里所说的和世上所知的一样,哪些浑人容易受人欺负?

    是以,他们便认为浑是一个厉害的字,俩人也没甚的学识,就有了李浑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小时候的李浑没少让人嘲笑和欺负,被欺负的狠了,也就变成了别人眼中的浑孩子,打架斗狠十分的勇猛,是附近有名的拼命恨人,这也让其父母觉得浑字取的好,觉得天注定她儿子不被人欺负。

    说来也是命运坎坷,李浑的父母是地道的农户人家,老实憨厚,从不与人争风吃醋,日子虽然苦了点,但好在可以填饱肚子活下去,就是这么一对毫无伤害的人,却在外出售卖自家所种的菜蔬时,被从山上落下来的乱石砸中,当被人拉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那一年,李浑十一岁。

    自此,李浑在埋葬了双亲后,便自己艰难的生活了起来,其中的艰辛自不必说,直到选星的到来,生活才发生了改变,最终他进入了星门,成为了星门中一名小有名气的高手。

    另一位是一个不喜言语的人儿,闷声闷气的,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大家都叫他蛮牛,家乡是汉帝国西北边郡的人,姓曼名悠,人也犹如那里的厚土黄山一样,踏实厚重,使的是一面重盾。

    剩下的俩人,一个是善使飞镖的漂亮女子,叫做林蝶。

    一个是善于阵法的青年,叫做赵修书,此人也是一个活波爱热闹的人物。

    至于杨家这里,除了客卿颜回颜先生,还有三人分别是杨宁、杨坚、杨立三兄弟,三人都是杨家的食户人家出身,对杨家也都是忠心耿耿。

    一行人趁着夜色未深,城门未关闭的时候,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借着晚归的行路人进入了城池。

    当时的城池要比白天热闹了许多,许是人们都吃了夜食下了工,趁着空闲的时间在街上游逛和消闲,白天里还显冷清的摊点和食馆里,此刻都有了不少的生意,至于那些书馆和赌坊等地,就更不必说了。

    几人找了一家生意不错的临街铺子,拼了两张桌子,要了半扇烤羚鹿和两坛子烧酒,坐在长条凳上,看着从铺子前走过的三三俩俩的人群,以及同样在铺子里吃吃喝喝的食客,完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就是一幅人间烟火的正常景象。

    众人观察了片刻,坐在颜先生下手处的杨立,首先不禁开口问道:

    “颜先生,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汤山城闹鬼闹的厉害吗,怎么我瞧这情形不像是闹鬼,倒像是我们多此一举了,我也处理过鬼怪事件,那老百姓们哪个不是唯恐避之不及,家家户户都是紧锁门窗,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哪里像这么个情形,我怕不是有什么猫腻吧?”

    颜先生看了看满脸担忧的三兄弟,又扭回头思索了一下,他没有先开口回答杨立的问题,而是抬头向对面的李浑看去,俊美的眼睛里充满了笑意,开口询问道:

    “李兄弟,对此你怎么看?”

    其实颜先生在没有进城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而且他也相信在坐的人都是聪明人,没有一个是蠢笨之人,只是大家都没有表现的太明显,除了另一桌的两名黑衣人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外,就数李浑四人最淡然了。

    四人只是在进城的时候皱了下眉头,然后便没有什么异常表现了,就如平常一样在闲逛和说笑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游玩的,不像杨家一行人,心里都充满了戒备,眼睛四处警视着。

    李浑四人的表现,让颜先生觉得他们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又或者是有什么手段,不然不会如此的云淡风轻,就连普通人都知道,世之反常,不是有异宝就是有巨妖,他不信星门的人连这都不知道。

    所以他才没有先回答杨立的问题,而是把问题扔给了李浑,也是存在着一番试探的心思。

    见颜先生把问题抛给了自己,李浑别有意味的爽朗一笑,然后对着颜先生他们真挚的说道:

    “颜先生不必如此,既然大家都在一起执行任务,那就是自家人,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谁也不好过,这点李某还是知道的。”

    李浑说到这里,环视了一圈众人,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放在桌子上的十指交叉的双手也纹丝不动,在对颜先生点头致意后,李浑继续开口说道: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次的鬼怪事件确实是不一般,大家多留些心眼也是对的,我也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其实也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你们知道多少,我们就知道多少,这点还请大家放心,我们以前也是处理过许多异常的事件,比这诡异的多了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小心一些便是,鬼物就是喜欢闹一些迷惑人的把戏,”

    “越是异常的情况就越是要表现的平常,只有融入了环境,才能顺着线索找到根源,更何况李某的星体一直都在运转着,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妨就随着这些人一起生活,看看这鬼物到底要干什么,你说呢颜先生?”

    颜先生没有想到李浑会如此直接的捅开了说,尤其是前半段话,让颜先生也是灿笑不已。

    至于后半段的话,颜先生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也觉得不妨就静观其变,等着鱼儿自己上钩,他就不信鬼物能耐的住,只要鬼物稍有动作,必定会露出端倪,到时候再顺藤摸瓜,彻底消灭了它。

    而且颜先生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危险气息,真要有什么情况,他们打不过跑还是可以的,况且这里还有黑衣人和杨杰在,前者实力强悍,后者对鬼怪的气息相当敏感,众人的实力又都不弱,颜先生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唯一的担忧就是害怕李浑等人隐瞒了什么,往往人心要比鬼物更麻烦。

    经过李浑这么挑明了一说,众人也多少少了些猜忌,而且通过和李浑等人的接触,杨家人也觉得他们人还是不错的。

    是以,由刚进城引起的戒备之心便少了些,众人的距离又都融洽了些。

    “那我们就一直在这里干等着?要是鬼物一直都不出现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向萧长老回信,萧长老可是还等着咱们的探查信息呢。”

    坐在颜先生身边的杨杰开口问道,虽然他也认为乱找一气不是好办法,但时间紧迫,外面还等着他们的回复,他认为以自己的感知能力,虽然是麻烦了些,但还是可以一试的。

    “嘿嘿,杨少爷不必担心,老大的意思是顺着来,但也没说不找,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咱们去些地方瞧瞧,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现在这人来人往的也不方便咱们翻墙越瓦,也显得格格不入了些,太刹风景,嘿嘿,我说的是吧老大?”

    不待李浑回话,那个一路上最活跃的赵修书嬉笑着回答到,同时还不忘朝着李浑眨眨眼。

    “不错,咱们钓鱼也并不影响查探,等一会儿吃完了饭,喝完了酒,咱们也随着这城里的浪荡子们消闲一番,赌坊、妓院、大户人家的墙头,向来都是污秽之地,到时候咱们也当回红尘客。”

    “当然了,小蝶就不必去了,哈哈,你吃完了饭与蛮牛一起去这城里最好的客栈号房子,看看那里怎么样,记住晚上一定要留个人值守,千万不要睡死了。”

    李浑不忘另外安排着林蝶和蛮牛,同时嘱咐她们不要掉以轻心。

    “好的老大。”蛮牛闷声闷气的回答道。

    “哼,一群下流胚子。”林蝶则是白了众人一眼,捎带用力的扭了赵修书一把。

    “嘶。。。”赵修书被扭的直抽冷气,感觉自己的腰都肿了,不满的向林蝶抱怨道:

    “你这疯婆娘扭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要去的,能不能轻点,每次都这么狠,感情不是你的腰啊。”

    “哼!”林蝶听了理都不理他,直接扭头一哼无视了他。

    “真是苦刹我也,老大你也不管管,这以后可怎么嫁的出去?”

    “呵呵,好了好了,谁叫你艳福不浅呢,你啊,就去那最近最火的窑子里给咱们逛一逛,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记住,千万别把自己给陷进去喽,红粉缠人啊,我是消受不起啦,老喽,老喽。”

    李浑说话的中间,林蝶那边又连掐了两把,一把腿上,一把胳膊上,赵修书左挡右闪的,拦都拦不住,疼的直骂人。

    李浑也不理他,见怪不怪了,直接忽略了他的抱怨,扔给他一大袋银子和几张银票,扭回头向着对面的颜先生说道:

    “颜先生,不如你也派个人和修书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一切开销都包在我身上,我呢,就去那赌坊里转转,你们也不如选几个地方看看,你说呢颜先生?”

    “自是当然,杨立,你与修书兄弟一起,杨宁和杨坚,你俩也一起去个地方,至于杨杰和我,就去那大户人家看看,大家切记要小心,不可掉以轻心!我这边就这样安排吧,李兄弟你觉得可好?”

    “麻烦颜先生了,自是再妥当不过了。”李浑客气的回道,然后对众人继续说道:

    “颜先生说的不错,大家都要千万小心,万不可大意!往往就是因为掉以轻心才会出事,我希望大家都可以顺利的完成任务,一会儿上菜的时候,修书你先打探一番,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些什么,问问这城里是什么情况。”

    “好的嘞老大,你就瞧好了吧,这我在行。”赵修书听了连打包票。

    众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便边喝茶边聊起了天,山南海北的各种人闻趣事,倒也好不热闹,一派嬉笑怒骂的场景。

    管你诡异如何,我自狂笑嬉戏,酒照喝,肉照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