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旧寺芍药（2）
过了正午时分，可能是因为先前那一场雨，天气也变得凉爽起来。
古树之下，宋折欢长身玉立。
春深山幽，四周孤寂，时不时传来乌鸦的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少年腰边挂着长剑，青银色剑鞘之上刻有琼华二字。
传言仙门上贤明殿，宋氏神器便是琼华伞剑。
神剑可化为竹伞，施展术法时有竹叶纷落。
可惜宋氏辉煌早已经成了过往云烟。
四年前，满门被灭于赎恨山上。
是因为宋氏有罪。
谋逆大罪！
那天是四月的最后一日，赎恨山上桃花灼灼，鲜血也染就漫山遍野的红。
若是没有这场意外，那如今的宋折欢应该还是那个纵马追斜阳，满楼红袖招的少年神君。
日光从树叶间撒下来，一地的斑驳光晕。
宋折欢手里把玩着圆滑石子，他不耐烦地瞧了眼半掩的偏门，然后手中石子弹出去，替他敲响了木门。
“林师姐，楚云川。我看这祈福寺附近还是不安全，早点收拾好就继续赶路吧。”
疗个伤，这么久？
宋折欢等的有些着急了，见没有人回应自己，便上前查看。
经年累月的尘土飞扬，宋折欢轻轻推开木门，有吱呀吱呀的声音作响。
倏然间，一条红纱扑面而来，连带着几滴黑血。
宋折欢轻松避让，反手擒住那抹红纱。黑色的血液滴在他的手上，烧灼感迅速蔓延上来，烫出了几个小伤口。
“楚云川？”他试探性的开口，还是无人应答。
没人吗？有点不对劲！
昏暗的屋子里面，四周像是被一个虚无罩子给包裹了起来，光芒无法透进来一丝一毫。
暗红色的烟雾弥漫在眼前，宋折欢微眯双眼，忽然瞧见林弱身着一件红衣，高坐庙堂之上。
她身姿妩媚，嘴边叼着一朵红花，轻飘飘的开了口。
“堂下何人，见本宫为何不跪！”
听到此话，少年眉峰凝起，黑眸内流动着幽幽星光。
我？
“惊羡山，宋折欢！”
他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冷哼一声道。
惊羡山清玉道派，天下第一道门。
也是人间最后一个修道门派。
而后宋折欢又顺着林弱的话回问道：“那不知阁下是谁啊？”
忽然之间，林弱的身边冒出一朵朵芍药花，摇曳着东方风华。
烈红灼灼，赤烟缭乱。
林弱陶醉式地闻了闻面前的红花，眼神慵懒无光。
她极具诱惑的声音传来。
“本宫乃是芍药天妃，你难道跪不得？”
芍药天妃？那个因为痴念一只妖而被罚下天庭，永生永世不得转世投胎的芍药天妃！
宋折欢不禁一笑，“跪就不必了，还是先请天妃从我师姐身体里出来吧。”
林弱抬了抬眼，一阵尖厉刺耳的笑声持续充满整个殿内。
芍药花瓣在这一瞬间，淹没在浓浓的赤色烟雾里。
林弱飘在半空中，长长的裙摆扫过地面，手里轻轻提着楚云川的衣领。
楚云川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像个纸片一样，荡在半空。
“少年，你很有勇气，也很有魄力。不像他，只是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就吓晕了。”林弱手指触碰到楚云川的脸，长长的指甲染了花红，划开了一个小口子。
忽然，林弱的左边脸皮正在慢慢脱落，鲜红的血肉上开出一朵朵小芍药，花蕊之中滴出来黑色液体。
几只飞蝇绕过来，林弱舔尽楚云川脸上残血，偏头过来看向宋折欢。
宋折欢下意识地低了低眉，目光落在别处。
他大爷的，怪不得楚云川晕倒了，真是让人一眼难忘的场面。
稍许，待到他静下心来。一双黑眸看向林弱，眉梢好看地轻抬。
“天妃娘娘貌美如花，这小子可能只是对娘娘美貌惊叹不已。”宋折欢说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
他抱着剑，少年意气似如春山好风光。
楚云川内心：…
宋折欢，你厉害，你了不起！
“油嘴滑舌，可是我最讨厌这种花言巧语。少年人，记得来找我！”林弱似是满意的闭眼。
但在话落的那个瞬间，她散去烟雾，提着楚云川飞出了祈福寺。
宋折欢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准备拔剑时，人已然消失不见。
我都夸你了，怎么还跑？
满空芍药，化成飞灰。
殿内恢复原样，仿佛一场梦，外面枝头上乌鸦越来越多，吵的人心烦。
宋折欢回过神来，急着去找说要休息的季幼棠。
这傻丫头千万不能有事！
青衣影消失在山门口。
半山腰处的季幼棠立在梨花树下，面前是缓缓流淌着的小溪流。
清澈见底的溪水里有小虾游荡。
少女黄衣被风扯起，她望着溪水对面的一株红草出了神。
“你该不会打算一直这样吧？”季幼棠跨过小溪，来到红草边，低声道。
只见红草微动，朱光闪烁间，红草化身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滚进水中。
小孩怯怯的抬眼，“你怎么看出我的？”胳膊上还有很深的伤口。
季幼棠走进水里，拎着小孩衣襟上岸，笑意盈盈。
如此可爱的小孩，怎么是只魅呢？
“你一个小小魅妖，先前为何害我中了幻术？”季幼棠弯身，气势汹汹的要教训他，“如今又等在此处，是何居心啊？要是不说清楚，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小孩嘟嚷着小嘴，往季幼棠身边依偎过去，“好姐姐，莫生气！我先前被那个哥哥打伤，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对你不利啊。”
糯声糯气的话落，小孩睁着大眼睛瞧着季幼棠，趁着风起时，他竟然想逃。
小屁孩！季幼棠瞧了眼那抹已然逃进山林中的红色，淡笑一声唤道：“碧水灵纱。”
只见一条浅碧色的云纱从季幼棠的袖口飞出。
碧纱卷起溪水涟漪，荡漾于梨花林中，最后落在那小孩身上，将其捆了回来。
小孩被裹成了粽子样，倒在季幼棠面前。
“怎么样，还要逃吗？”季幼棠揪了揪他的耳朵。
“碧水灵纱！是小人错了，没有认出姐姐是惊羡山清玉派的弟子，姐姐恕罪。”小孩急匆匆的道。
碧水灵纱原是清玉道派上等法器。季幼棠初入惊羡山时，幸得师尊元真道仙所赠碧水灵纱。
“我问你，你叫什么？为何先前要害我，又还有什么别的阴谋诡计？”
季幼棠靠在梨花树旁，指尖轻拨。那水珠从溪流中冒出来，串成一条长线，洒向魅妖小孩。
“我没名字，我是听从芍药天妃之命来处置误闯祈福寺的坏人而已，然后等在此处也是为了观察你们的一举一动。”
小孩倒是回答的利索，毫无半点隐瞒。他眼神无辜望向季幼棠，又轻轻道：“好姐姐，你放了我吧。”
清幽的空山中，本是新雨后，最是好风景，令人安心。
溪水潺潺，不时飘落的花瓣沾在身上。
季幼棠收回碧水灵纱，往魅妖身上贴了一张金色符纸。
她扫视一圈后，忽觉阴森感，不禁打了个寒颤。
“行了，你走吧。。”季幼棠摆了摆手道。“不许做坏事！”
“是，多谢姐姐。”稚嫩的童声远去，红烟忽散。
晴岚散去，斜峭的春风把季幼棠的微微困意吹走，身上感到一丝寒冷。
她往回走，杂乱草丛里发出细碎响声。在低头瞧见那条白蛇之时，吓得不轻，脸色青白。
蛇！有蛇！
“宋折欢！”季幼棠慌忙后退，下意识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宋折欢，宋折欢…”
季幼棠躲在梨花树后，飘落一片雪白沾在发上。双眼瞪着那久久不肯离开还吐着信子的小白蛇。
风吹的越来越急，那抹熟悉的青色身影闪在眼前，手中花枝轻挑，喝退了白蛇。
少年微一侧头，站到季幼棠面前，脸上挂着好看的笑。
“都这么大了，还怕蛇啊！”不是问句，而是笃定。
果然还是那个胆小的小丫头。
宋折欢捏了捏季幼棠的脸蛋，眸子里如秋水般温和。
“季幼棠，你稍微用个符咒，就能自救吧，还乱叫什么。”
他的话很轻，轻如羽毛落入手心那般的柔。
季幼棠撇了撇嘴，耳尖微红，很不自在地开了口，“反正我就是害怕蛇啊，你管我怎样！”
一瓣又一瓣梨花雪，悄然覆在肩头，两人相视而笑。
春光旖旎在这个瞬间里，展露无疑。
宋折欢低眉，仿佛是块不惹尘埃的美玉，让人不可抗拒的笑容，实在迷人。
他的手自然搭在季幼棠肩上，凑近过来说道：“我问你啊，你刚刚为何偏偏唤了我的名字？难不成你知道我在附近，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所以我在她的心里是不是很不一样？
少年身上的桃花香熏在季幼棠周围，绿叶随东风飞舞，飞落衣裳之上。
季幼棠脸上晕了层粉红，眸光亮了些许，“我不唤你，那我还能唤谁？”
少女娇俏模样，抬头那刻，好不可爱。
宋折欢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下手，风把他额前须发给吹乱。心里突然有股暖流升腾，很是开心。
季幼棠你真的很会说话。
“你还能唤那个封家少爷啊，就是你想嫁的良人，反正以后不许再唤我名字了。”宋折欢方才笑意盈盈的脸忽然恢复原先的淡漠神情，指了指山下方向，目光又投向远山。
远山尽头，云卷云舒，飞鸟从深林中惊起，掠过长空。
季幼棠没注意到宋折欢偷偷瞟过来的好奇眼神。
她只是冷下了脸来，又回想起那个梦，心里突然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如果她真的选择离开，去嫁了别人，那宋折欢会怎么样呢？
他会伤心吗？会不会不舍得呢？
季幼棠愣了好久，走到宋折欢身前。
她想也没想的就抱了过去，双手环住少年细腰，脸蹭着他的胸膛。
季幼棠个子不高，也很清瘦，会让人有种莫名的保护欲。
她…这是怎么了？竟然都对我投怀送抱了！
宋折欢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已经多了个季幼棠。
他低下眼来，一片柔和。
少年轻轻呢喃，只说给她一个人听，“季幼棠，你怎么了？”
季幼棠抱得紧紧的，声音有些嘶哑，“没怎么，就是害怕你有一天不对我好了。”
“…”宋折欢怔住，傻丫头怎么中了幻术以后，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
“宋折欢，以后你娶妻要提前告诉我，到时候我也要找人嫁了，不然我一个人活不下去。”季幼棠抬起眼对上他的目光，她那双浸在泪水中的眸子，那样黑，又那样无助。
倏然，山风刮起。
宋折欢抿了抿唇角，漾出一抹浅笑，难得温柔地道：“放心，我宋折欢对你季幼棠，定然是生死不弃的。”
生死不弃，这四个字实在太过沉重了。
可宋折欢说出来的时候竟然一点没有犹豫不决，反而特别的坚定不移。
季幼棠放开他，不觉地绕起他的金蓝发带在指尖，两人暧昧不清的眼神，极不清白。
不知道会以为两人是恩爱十足的少年夫妻。
“生死不弃！”季幼棠顿了顿，清楚地说出那四个字，脸上噙着笑，又问：“那我要怎么回报你呢？”
风打落一地花雪，草叶相互浮动。
宋折欢摇了摇头，没有想好。
他不求季幼棠的回报，只求她事事顺利，一生安好。
“走吧，救人去。”似是突然想起，他便扯过季幼棠的手，匆匆入了深林。
林子里飘荡着一丝又一丝的红纱线，飞扬着一朵又一朵的芍药花瓣。
越来越黑的树，失了光彩。
四周渐渐传来轻轻的哭泣声，两人走了好久，感觉是在绕圈子。
古树之下，宋折欢长身玉立。
春深山幽，四周孤寂，时不时传来乌鸦的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少年腰边挂着长剑，青银色剑鞘之上刻有琼华二字。
传言仙门上贤明殿，宋氏神器便是琼华伞剑。
神剑可化为竹伞，施展术法时有竹叶纷落。
可惜宋氏辉煌早已经成了过往云烟。
四年前，满门被灭于赎恨山上。
是因为宋氏有罪。
谋逆大罪！
那天是四月的最后一日，赎恨山上桃花灼灼，鲜血也染就漫山遍野的红。
若是没有这场意外，那如今的宋折欢应该还是那个纵马追斜阳，满楼红袖招的少年神君。
日光从树叶间撒下来，一地的斑驳光晕。
宋折欢手里把玩着圆滑石子，他不耐烦地瞧了眼半掩的偏门，然后手中石子弹出去，替他敲响了木门。
“林师姐，楚云川。我看这祈福寺附近还是不安全，早点收拾好就继续赶路吧。”
疗个伤，这么久？
宋折欢等的有些着急了，见没有人回应自己，便上前查看。
经年累月的尘土飞扬，宋折欢轻轻推开木门，有吱呀吱呀的声音作响。
倏然间，一条红纱扑面而来，连带着几滴黑血。
宋折欢轻松避让，反手擒住那抹红纱。黑色的血液滴在他的手上，烧灼感迅速蔓延上来，烫出了几个小伤口。
“楚云川？”他试探性的开口，还是无人应答。
没人吗？有点不对劲！
昏暗的屋子里面，四周像是被一个虚无罩子给包裹了起来，光芒无法透进来一丝一毫。
暗红色的烟雾弥漫在眼前，宋折欢微眯双眼，忽然瞧见林弱身着一件红衣，高坐庙堂之上。
她身姿妩媚，嘴边叼着一朵红花，轻飘飘的开了口。
“堂下何人，见本宫为何不跪！”
听到此话，少年眉峰凝起，黑眸内流动着幽幽星光。
我？
“惊羡山，宋折欢！”
他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冷哼一声道。
惊羡山清玉道派，天下第一道门。
也是人间最后一个修道门派。
而后宋折欢又顺着林弱的话回问道：“那不知阁下是谁啊？”
忽然之间，林弱的身边冒出一朵朵芍药花，摇曳着东方风华。
烈红灼灼，赤烟缭乱。
林弱陶醉式地闻了闻面前的红花，眼神慵懒无光。
她极具诱惑的声音传来。
“本宫乃是芍药天妃，你难道跪不得？”
芍药天妃？那个因为痴念一只妖而被罚下天庭，永生永世不得转世投胎的芍药天妃！
宋折欢不禁一笑，“跪就不必了，还是先请天妃从我师姐身体里出来吧。”
林弱抬了抬眼，一阵尖厉刺耳的笑声持续充满整个殿内。
芍药花瓣在这一瞬间，淹没在浓浓的赤色烟雾里。
林弱飘在半空中，长长的裙摆扫过地面，手里轻轻提着楚云川的衣领。
楚云川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像个纸片一样，荡在半空。
“少年，你很有勇气，也很有魄力。不像他，只是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就吓晕了。”林弱手指触碰到楚云川的脸，长长的指甲染了花红，划开了一个小口子。
忽然，林弱的左边脸皮正在慢慢脱落，鲜红的血肉上开出一朵朵小芍药，花蕊之中滴出来黑色液体。
几只飞蝇绕过来，林弱舔尽楚云川脸上残血，偏头过来看向宋折欢。
宋折欢下意识地低了低眉，目光落在别处。
他大爷的，怪不得楚云川晕倒了，真是让人一眼难忘的场面。
稍许，待到他静下心来。一双黑眸看向林弱，眉梢好看地轻抬。
“天妃娘娘貌美如花，这小子可能只是对娘娘美貌惊叹不已。”宋折欢说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
他抱着剑，少年意气似如春山好风光。
楚云川内心：…
宋折欢，你厉害，你了不起！
“油嘴滑舌，可是我最讨厌这种花言巧语。少年人，记得来找我！”林弱似是满意的闭眼。
但在话落的那个瞬间，她散去烟雾，提着楚云川飞出了祈福寺。
宋折欢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准备拔剑时，人已然消失不见。
我都夸你了，怎么还跑？
满空芍药，化成飞灰。
殿内恢复原样，仿佛一场梦，外面枝头上乌鸦越来越多，吵的人心烦。
宋折欢回过神来，急着去找说要休息的季幼棠。
这傻丫头千万不能有事！
青衣影消失在山门口。
半山腰处的季幼棠立在梨花树下，面前是缓缓流淌着的小溪流。
清澈见底的溪水里有小虾游荡。
少女黄衣被风扯起，她望着溪水对面的一株红草出了神。
“你该不会打算一直这样吧？”季幼棠跨过小溪，来到红草边，低声道。
只见红草微动，朱光闪烁间，红草化身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滚进水中。
小孩怯怯的抬眼，“你怎么看出我的？”胳膊上还有很深的伤口。
季幼棠走进水里，拎着小孩衣襟上岸，笑意盈盈。
如此可爱的小孩，怎么是只魅呢？
“你一个小小魅妖，先前为何害我中了幻术？”季幼棠弯身，气势汹汹的要教训他，“如今又等在此处，是何居心啊？要是不说清楚，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小孩嘟嚷着小嘴，往季幼棠身边依偎过去，“好姐姐，莫生气！我先前被那个哥哥打伤，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对你不利啊。”
糯声糯气的话落，小孩睁着大眼睛瞧着季幼棠，趁着风起时，他竟然想逃。
小屁孩！季幼棠瞧了眼那抹已然逃进山林中的红色，淡笑一声唤道：“碧水灵纱。”
只见一条浅碧色的云纱从季幼棠的袖口飞出。
碧纱卷起溪水涟漪，荡漾于梨花林中，最后落在那小孩身上，将其捆了回来。
小孩被裹成了粽子样，倒在季幼棠面前。
“怎么样，还要逃吗？”季幼棠揪了揪他的耳朵。
“碧水灵纱！是小人错了，没有认出姐姐是惊羡山清玉派的弟子，姐姐恕罪。”小孩急匆匆的道。
碧水灵纱原是清玉道派上等法器。季幼棠初入惊羡山时，幸得师尊元真道仙所赠碧水灵纱。
“我问你，你叫什么？为何先前要害我，又还有什么别的阴谋诡计？”
季幼棠靠在梨花树旁，指尖轻拨。那水珠从溪流中冒出来，串成一条长线，洒向魅妖小孩。
“我没名字，我是听从芍药天妃之命来处置误闯祈福寺的坏人而已，然后等在此处也是为了观察你们的一举一动。”
小孩倒是回答的利索，毫无半点隐瞒。他眼神无辜望向季幼棠，又轻轻道：“好姐姐，你放了我吧。”
清幽的空山中，本是新雨后，最是好风景，令人安心。
溪水潺潺，不时飘落的花瓣沾在身上。
季幼棠收回碧水灵纱，往魅妖身上贴了一张金色符纸。
她扫视一圈后，忽觉阴森感，不禁打了个寒颤。
“行了，你走吧。。”季幼棠摆了摆手道。“不许做坏事！”
“是，多谢姐姐。”稚嫩的童声远去，红烟忽散。
晴岚散去，斜峭的春风把季幼棠的微微困意吹走，身上感到一丝寒冷。
她往回走，杂乱草丛里发出细碎响声。在低头瞧见那条白蛇之时，吓得不轻，脸色青白。
蛇！有蛇！
“宋折欢！”季幼棠慌忙后退，下意识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宋折欢，宋折欢…”
季幼棠躲在梨花树后，飘落一片雪白沾在发上。双眼瞪着那久久不肯离开还吐着信子的小白蛇。
风吹的越来越急，那抹熟悉的青色身影闪在眼前，手中花枝轻挑，喝退了白蛇。
少年微一侧头，站到季幼棠面前，脸上挂着好看的笑。
“都这么大了，还怕蛇啊！”不是问句，而是笃定。
果然还是那个胆小的小丫头。
宋折欢捏了捏季幼棠的脸蛋，眸子里如秋水般温和。
“季幼棠，你稍微用个符咒，就能自救吧，还乱叫什么。”
他的话很轻，轻如羽毛落入手心那般的柔。
季幼棠撇了撇嘴，耳尖微红，很不自在地开了口，“反正我就是害怕蛇啊，你管我怎样！”
一瓣又一瓣梨花雪，悄然覆在肩头，两人相视而笑。
春光旖旎在这个瞬间里，展露无疑。
宋折欢低眉，仿佛是块不惹尘埃的美玉，让人不可抗拒的笑容，实在迷人。
他的手自然搭在季幼棠肩上，凑近过来说道：“我问你啊，你刚刚为何偏偏唤了我的名字？难不成你知道我在附近，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所以我在她的心里是不是很不一样？
少年身上的桃花香熏在季幼棠周围，绿叶随东风飞舞，飞落衣裳之上。
季幼棠脸上晕了层粉红，眸光亮了些许，“我不唤你，那我还能唤谁？”
少女娇俏模样，抬头那刻，好不可爱。
宋折欢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下手，风把他额前须发给吹乱。心里突然有股暖流升腾，很是开心。
季幼棠你真的很会说话。
“你还能唤那个封家少爷啊，就是你想嫁的良人，反正以后不许再唤我名字了。”宋折欢方才笑意盈盈的脸忽然恢复原先的淡漠神情，指了指山下方向，目光又投向远山。
远山尽头，云卷云舒，飞鸟从深林中惊起，掠过长空。
季幼棠没注意到宋折欢偷偷瞟过来的好奇眼神。
她只是冷下了脸来，又回想起那个梦，心里突然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如果她真的选择离开，去嫁了别人，那宋折欢会怎么样呢？
他会伤心吗？会不会不舍得呢？
季幼棠愣了好久，走到宋折欢身前。
她想也没想的就抱了过去，双手环住少年细腰，脸蹭着他的胸膛。
季幼棠个子不高，也很清瘦，会让人有种莫名的保护欲。
她…这是怎么了？竟然都对我投怀送抱了！
宋折欢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已经多了个季幼棠。
他低下眼来，一片柔和。
少年轻轻呢喃，只说给她一个人听，“季幼棠，你怎么了？”
季幼棠抱得紧紧的，声音有些嘶哑，“没怎么，就是害怕你有一天不对我好了。”
“…”宋折欢怔住，傻丫头怎么中了幻术以后，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
“宋折欢，以后你娶妻要提前告诉我，到时候我也要找人嫁了，不然我一个人活不下去。”季幼棠抬起眼对上他的目光，她那双浸在泪水中的眸子，那样黑，又那样无助。
倏然，山风刮起。
宋折欢抿了抿唇角，漾出一抹浅笑，难得温柔地道：“放心，我宋折欢对你季幼棠，定然是生死不弃的。”
生死不弃，这四个字实在太过沉重了。
可宋折欢说出来的时候竟然一点没有犹豫不决，反而特别的坚定不移。
季幼棠放开他，不觉地绕起他的金蓝发带在指尖，两人暧昧不清的眼神，极不清白。
不知道会以为两人是恩爱十足的少年夫妻。
“生死不弃！”季幼棠顿了顿，清楚地说出那四个字，脸上噙着笑，又问：“那我要怎么回报你呢？”
风打落一地花雪，草叶相互浮动。
宋折欢摇了摇头，没有想好。
他不求季幼棠的回报，只求她事事顺利，一生安好。
“走吧，救人去。”似是突然想起，他便扯过季幼棠的手，匆匆入了深林。
林子里飘荡着一丝又一丝的红纱线，飞扬着一朵又一朵的芍药花瓣。
越来越黑的树，失了光彩。
四周渐渐传来轻轻的哭泣声，两人走了好久，感觉是在绕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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