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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酒奠梁

    山口就有了巨大的风。即使再想看看山下来路的风光,衣服湿透了的我也不得不立即启程。全部是下坡,一样的陡,一样的急弯多,完全不用耗费力气,捏好刹车就可以。但是,冷,彻骨的冷,体温过低的那种冷,浑身寒颤不止。

    到了破败的秦岭小镇,我要喝点热汤。找了个饭店,要了一碗面。心里边想着,今天我爬了这么高的高度,接下来的行程公路顺着嘉陵江一直向下,太爽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攻克了这趟行程中最重要的难关,还得庆贺一下才行。又要了一瓶啤酒。这种快乐,我真的愿意和她分享。举杯向天,在感觉中与她碰杯,一饮而尽。

    凉得又打个寒颤。

    接下来的行程确实足够爽。嘉陵江上游的水清澈纯净,河床都感觉是一尘不染,比任何城市任何星级的饭店的地面都要光洁新鲜。重点是,再也没有了冬天的感觉,阳光下,要用文化人的说法,梦回江南。的确不再是北方的憔悴模样。

    公路,铁路都随着嘉陵江婉转盘旋。河流两边的山呈丘陵状。在这段路上骑行,那是连人的灵魂都要得到无数次的净化的。无论将来经历多少人间烂事,这段从秦岭到红花铺、黄牛铺、凤县的行程,真正棒极了,它足以抵挡所有人世间的肮脏琐碎。我像七八岁的小孩子一样快乐。

    在凤县吃了一午饭,今天计划到留坝。从地图册上看,公路不再顺着嘉陵江了。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从凤县出来往左手边一拐,经过一个加油站,我就看到前边的山高入云端。而很明显,看着那曲来折去的道路上有大货车在飞驰,那明显就是我正在走的这条道的前程。

    我实在没有信心再一鼓作气干两小时愣干到山顶了。想着要推这么高远的道路,自然就心生怯意。看到从这里往对面山上有条当地人步行的小路,先下去过小河沟,再往上爬,也能到那接近云层的地方。

    那里,刚才就有辆大货车经过,看起来那里就是山口的样子。不管正不正确,这条人走的小路很明显是人们步行的主要道路。

    我就扛着自行车再次走了个近路,反正自己就是认为我扛着自行车走路也比骑着它顺公路绕来绕去要合算。也不知道是否就真的合算,但扛自行车走路是另一种感觉,不觉得苦倒是真的。

    至少心里安宁而不是焦躁。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但这一次步行的距离就很远了,远到我自己都感觉可能慢慢骑自行车要更轻松和经济一些。

    不过,我不会后悔,人在旅途,即使走错了,也只有一直向前,好不容易爬到预定的地点,那的确是高处。但并不是最终的山口。

    回望来路,凤县以及嘉陵江卧在山谷最低处,公路绕着不知去向,然后又从右侧莫名的地方突然凭空而来。当我站在这里,曾经在下边加油站位置觉得这里是云层的高度,这时,云层却又更高了。

    难道是我个人的高度决定云层的高度?

    又克服几个弯道,再上升几个台阶,公路终于不再向上,而是马上要向下转了,路左侧有一座不显眼的石碑,上边刻着“酒奠梁”三个大字。

    有关于此地名的来源,汉初,汉王刘邦入南郑时途经此处,以酒祭天,祈祷建立帝王基业,故得名。

    当然,“天高不算高,人心比天高。凉水当酒卖,还嫌猪无糟。“的传说也来源于此。感叹一阵,前进。

    爬上了这高的山,下坡当然爽死。听着刹车吱吱的啸叫,闻着橡胶皮糊了的味道,迅猛的风抽打着我的衣服猎猎作响,完全就有子列子御风而行之感。

    那些弯道是我不得不小心注意的地方,还有控制住压弯的激动,别从路边冲出去。这里的海拔高度超过我老家山上的高度。因为这些植被全部是我们老家一千三四百米山上的模样,那些藤葛,那些草,那些这个高度山林特有的清新味道都让我心旷神逸。

    然而,正在得意非凡时刻,自行车后轮抱死。

    卧槽,要糟!

    七扭八拐,总算没有躺倒,抱住路边一根粗大的灌木,自行车也靠了过来。有惊无险。

    极陡的沟壑中间有几块荒地,夏天只种一季玉米的那种,有几头黄牛正在这些平缓地块边缘悠闲摇着尾巴。

    我仔细检查后轮,链条卡死,在路边好不容易非常幸运地找到一根弯曲的铁丝,把链条勾出来整理顺了。但是,还是不行,整个牙盘因为后轴松动或者扭曲还是变形怎么的,斜着卡死在后叉上了。无技可施。

    我只能推着它打算到下边有人家的地方再想办法。但后轮根本不能够转动,推也不成。

    要我扛着它不知道要走多远,也不愿意。就在山坡上扯了根藤葛去了枝叶,把后轮抬起来从肩上拴了一道下来使它离地,这样推起来行走就省力多了。

    花了约有半个小时走到下边酒奠沟村。那里有几家人,非常古老的样子。有一两个老人在路边,我问:“这里有修自行车的没有?”

    都摇头。也是,我这完全是白问,这高山上,谁家有这玩意,这可不是北方平原上。

    老人说:“除非到留坝。”

    我又问:“这里有班车去留坝莫得?”他说:“有的,只是不晓得这会儿班车过去了没有。”

    再问:“有可以住的地方吗?就是歇店?”

    他们说:“只有一家可以,只是这会儿他家没有人在,你要歇不嘛?”

    我说:“如果有班车,我还是想到留坝。如果没有班车了,我肯定就要歇了等明天再走。先去看看。”

    老头就叫一个人的名字,那是这家可以住宿人家的邻居,他说:“有人要住店。”

    这家邻居一个女人就过来帮着忙开门,招待我。我对那个老头说:“如果有班车叫我一声。”

    他说:“肯定的嘛!”

    这个村子只有三五户人家,公路坡到底拐弯的地方有一颗大的核桃树,这个可以住宿的人家其实并不是专门开店,只是这家男人在外开大货车,屋里就有多余的房间和床,而这个地方,总是有大车坏了,前后都离城镇远,正好可以给这些人提供方便。

    他家的邻居就洗了锅做了一碗酸菜面,两块钱。我正吃了一半,那个老人把班车拦在核桃树那里在叫我。

    我赶紧付了钱,谢过村子里边的人们,把自行车从中巴车后梯搬上顶部网起来,天已经近黑了。这个村子给我的温暖感觉,在是外边任何大城市里所感受不到的。

    汽车从酒奠沟村开出去不久又开始爬山,绕来绕去,我感觉爬得比酒奠梁还要高的样子,然后又往下,绕来绕去,终于晕车了。这60公里的路程,如果不是我车子坏掉,今天夜里肯定又要在山里边艰难造孽了。

    到留坝车站已经8点多的样子。就在车站跟前找个旅店住下。自行车明早再说。这地方有没有修自行车的,我都要怀疑。

    出去吃饭的时候就问店家:“这车站附近有没有修自行车的?”

    他说:“有啊。”

    “他每天来的早不早?”我又追问。

    “他肯定8点多就来摆摊了。在那里。”店家用手一指,那个街头的电线杆下边。

    生活中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计划之外的意外。这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以我此次骑行为例,车子会各种坏,虽然没有在计划之中,但它肯定是要坏的,坏了,就想办法修理。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才不用在它没有发生之前这担心那担心。修好了继续。

    但凡身上还有点钱,那就继续自己的目标。

    这种经验当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重要之处,但实际上这种经验影响了我的后边所有人生岁月。用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需要考虑全部的因素,不需要计划所有的事情。

    既不是尽人事而听天命,也不是一切尽在掌握。任何事情它需要有点变化有点不同,有点不是我所想的不是我所期望的那个样子才是这个世界普遍的真相。

    它不美丽并没有关系。一切与我想的有点不同才是重点。这个重点的重大意义在于:一切与我想的只是有点不同,但更大范围的部分是与我想的很相符合的。

    这样的旅程,正是我需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