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进城
卡车已经驶入南京境内，武思京回头透过车玻璃窗看见车厢里的人都睡了，是挺辛苦的，不过安全更重要，武思京摇下车窗对后面的人喊了一声，“哎，注意了！”
这声音似乎不够大，武思京怀里还揣着刚缴获来的“瓜皮”手雷，真想撂一颗试试火力，只是车厢里的不是鬼子。武思京从驾驶室里取来了“三八大盖”，枪托猛地向后面的车厢就是一击，再撞击一下，这下有反应了，有一个醒来的就行了，于小飞更敏感一些，他叫醒了所有的人。
武思京冲后面喊道：“打起精神来，到南京境内了，机枪准备好！”
后面车厢里立刻进入临战状态，揉揉眼睛，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动静，不过已到南京境内，这多少是提了些精神。康二宝努力地辨认道路两旁的树木及建筑，也许是黑夜的原因，也许他没有来过这里，与安徽交界的这片土地，康二宝不熟悉。
从常理来判断，区域交界处肯定会设有路卡，所以武思京提醒大家，他的判断没有错，公路的前方已经隐约看到了灯光，不会错的，那一定是小鬼子的哨卡。
两个选择，一是冲杀过去，或者弃车步行绕过哨卡，没多少时间考虑，武思京也想省事，所以他决定趁着天黑冲过去，他叫李方关上汽车灯，保持车速，然后又向车厢后喊道，“注意了，前面有鬼子，我们冲过去，你们一听到枪响，就一起开火，明白吗？”
“行嘞，瞧好吧。”于小飞冲前面驾驶室回答道。
歪把子机枪已经准备好了，架设是驾驶室的顶上，“瓜皮”手雷弹也准备就绪，康二宝来劲了，“妈的，他老爷个腿的，老子终于回来了！”
“呸呸”，康二宝朝自己手心啐了两口吐沫，他是南京人，血债血偿的那种感觉更为强烈，他死死攥住手里的“三八大盖”。
这一回似乎没有更多的战术要求，也没打算用上钱博士的日语，老土匪收起了旱烟锅，崔大胖子抱着歪把子，胡大、胡二准备好了“瓜皮”手雷弹，于小飞把头上的日本军帽磨了180度，成正常的军姿，行了，准备干吧！
冲！考虑是否周全？会有什么后果？武思京怕没有仔细想过，也可能之前小岗楼里杀鬼子，还没过瘾吧，那就过足瘾再说，至少康二宝是这么想的。
卡车已经接近于公路上的哨卡，哨卡上的日本兵也已经发现了这辆奔驰的军车，木头与铁丝网构筑的路障横在公路上，两边堆有沙包，一挺重机枪就架在上面，日本兵发现来车，做好准备，机枪手已经到位。
没必要再有什么遮掩了，武思京叫李方打开车灯，正常车速行使，接近哨卡时放慢速度，以迷惑日本兵，之后再来个加速，冲过去，李方点头示意明白。
这辆卡车，不难辨认，车前方还悬挂着“太阳”旗，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才麻痹了哨卡上的日本兵，他们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有两个日本兵端着枪横在公路中间，还有一个日本兵挥动手里的小旗，他用旗语命令军车停下，接受检查。
军车果然放慢车速，日本兵也误认为这是配合检查的表示，卡车渐渐靠近了，也能看清车上都是“日本兵”，那是自然，包括崔大胖子也都是穿上了撕破了的日本军服。
眼看卡车就停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卡车突然发怒，猛地加速向公路上的小鬼子、以及木头铁丝网构成的路障猛冲过去，这是日本兵万万没有想到的，在这个沦陷区，一辆日本军车，车上又分明是“日本兵”，居然会有这样的举动！等小鬼子感觉不妙的时候，汽车已经冲了过来。
公路上的三个日本士兵，边上两个算是反应快，他俩一左一右跳了出去，而中间的旗语兵就不那么走运了，就听到“嘭“的一声闷响，小鬼子就被撞到了铁丝网上，再接着卡车还在发怒，连同铁丝网和小鬼子的尸体一同撞飞。
这一变故太突然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与此同时，武思京率先开火，车速太快，也不知道有没有干倒小鬼子，反正枪是响了，车厢上崔大胖子的耳朵竖得老高，就等着这声音呢，他手里的“歪把子”随即“突突”地喷出愤怒的火舌，胡二手里的一只“瓜皮”手雷也跟着抛了出去，目标很明确，打击的同样准确，就是鬼子的重机枪，倒霉的重机枪手至多就射出十来发子弹，便连同他的重机枪一同抛到了半空，小命就此交代了。
再看鬼子的哨卡，这下炸开了锅，不管死了几个人，日本兵是不会就此漠视的。武思京他们顺利地冲过了路卡，康二宝一个劲地狂骂着、喊着痛快。小鬼子岂能善罢甘休，他们立即组织人手，发动汽车、三轮摩托，肯定是要追的，康二宝看见了，看见了小鬼子的汽车开始追来了，他大喊道“快开啊，小鬼子，快来，老子还没过瘾呢！”
没错，康二宝的确还没痛快呢，他手里也被分配到一枚“瓜皮”手雷，不把它用到实处，康二宝的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他希望日本兵的汽车能快一点，再快一点，“求你们了，给老子快一点吧，老子给你们准备了‘小西瓜’，不尝尝，也对不起老子啊！”
康二宝的心理活动，自然不会影响到驾驶室里的李方，这时李方正一心想着加速，从而摆脱敌人的追击，所以康二宝的这个心愿也并不是轻易就能实现的，就在此时，驾驶室里的武思京从车窗里探出了脑袋，他向车厢后喊康二宝，叫康二宝到前面的驾驶室来。
长官发话了，不能不听啊，尽管不情愿，康二宝发了二句牢骚，还是乖乖地从车厢后面爬进了驾驶室里。
武思京问他是否熟悉这里，康二宝说，还不敢确定，再往前开一段路程，也可能就认识了。
也就是说，康二宝并不熟悉这里，根据这个情况，武思京下了决心，他决定先干掉后面的追兵，再做打算。于是他叫康二宝爬回车厢，之后准备干仗。
这是康二宝最想听到的命令，同时武思京和李方也会全力配合的，任务明确了，康二宝欣然接受，恨不得亲一口武思京，而武思京不喜欢这样的玩笑，他恨不得一脚把康二宝踹到卡车下面，当然这种设想还是留待光复以后再说。
康二宝又爬回车厢后面，并告知大家，武思京的战斗意图，与此同时，小鬼子正在玩命地追赶。驾驶室里的武思京一边向后观察敌情，一边指挥李方放慢车速，康二宝等人的“瓜皮”手雷弹早就准备好了，崔大胖子的“歪把子”也放置在了卡车的屁股后面。
日本兵的汽车渐渐逼近，康二宝他们更知道死神也正逼近于这群痴狂的日本兵，小鬼子也不傻，他们的车头上也有机枪准备，也许已经在射程之内了，小鬼子率先开火，而崔大胖子没有动静，那是因为他弹夹里的子弹是有限的，刚才武思京特别委托康二宝做了提醒，要更接近一些再开火，开火之前，康二宝他们就趴在车厢上。
偷偷瞄上几眼，康二宝感觉差不多了，应该是给小鬼子吃“西瓜”的时候了，此时“瓜皮“手雷弹便抛了出去，康二宝非常得意，随着一声巨大的轰响，小鬼子追来的汽车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好了，该上西天了。
爆炸后汽车燃烧了，那个火势旺啊，同时也把本就不宽阔的公路堵了起来，随后的三轮摩托不知道是怕死，还是因为公路不畅，其余的小鬼子都没追来，这多少有点遗憾，康二宝是这么想的，但不管怎么说，此役是大获成功的。自我检查一下，没有问题，除了崔大胖子身上的那件鬼子“狗皮”撕得更破之外，就没更大的损失了。
武思京非常满意，他再次将康二宝叫到驾驶室里来，一样的，还是让他辨认地标，康二宝还是不熟悉。武思京说了他的看法，他认为小鬼子肯定会用电话或无线电通知前方进行拦截，所以武思京决定找个合适的地方弃车，改为步行。
武思京的想法当然是有必要的，这么一分析，康二宝就认同了武思京的观点，说来也巧，谈论到这里，汽车行驶的这一路程康二宝便有记忆了。
“嗯，没错，是南京，南京的郊外，西善桥，就是西善桥。”康二宝说自己来过这里，再往前不太远就要到南京的雨花台了，他说，他在这一带混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确定！康二宝给了肯定的回答，行动之前，在重庆武思京就仔细研究过南京及周边地形地貌，所以他知道雨花台不能去，那里是防守南京中华门的要地，所以小鬼子在那里一定会有重兵把守，再想闯关，怕是比鬼门关还要难，所以武思京决定必须改道。
没问题，前面就有一个岔道，拐个弯不远就可以避开雨花台，向南，就是牛首山。
这里康二宝的确很熟悉，军车向前行驶不远便有一个三岔路口，按康二宝的指挥，军车向南拐弯。
牛首山，武思京知道这个地方，不过只是在重庆看了地图知道的，他问康二宝，方便藏身吗。那是自然，比不了崇山峻岭，藏几个人还能有问题吗？当年的宋高宗不就藏身于此的吗！何况今天武思京这些个小人物。
说到宋高宗，自然不可能不想起岳飞，也就是在这里——牛首山，救得宋高宗，大破金兀术，嗯，这是个好兆头，想来是块福地，武思京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弃车的问题，他希望这辆军车最好能来个人间蒸发，康二宝只锁了一下眉头，办法就出来了。
军车拐过岔路口，行驶约有十几分钟，便见到不远处的牛首山，夜色中依稀还能够看到山间的那座石砖古塔，康二宝指挥李方左拐，军车离开了公路，一条乡间小路，行驶不远就见到了一个大水库，这就是康二宝之前说的那个办法。
军车头冲着大水库停了下来，武思京招呼所有人都下了车，没什么好留恋的，众人一起发力，将这辆卡车推进了大水库里，果然如康二宝所说，水非常深，很快水面上连泡泡都没有了。这辆卡车果真人间蒸发了，康二宝说，他在这里游过泳，胆子小的，可不敢，水库边上就深得很。
武思京想好了，他打算先进山躲避一下，毕竟初来乍到，情况不明，还是暂不进城的好。还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武思京，那就是落脚点，进城之后，他们九个何处落脚呢？城内的状况，武思京还是有所耳闻的，而他们在那里又没有任何的地下组织，所以不可能寻求到帮助，这一点当时他们的戴老板是明确讲清楚的，所有困难都要靠他们自己去解决。
没有好的落脚点，此刻牛首山暂时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先进山再说，武器、装备、小鬼子的“狗皮”，当然还有他们自己的便衣，这些统统是宝贝，一样都不能丢。
九个人就穿着小鬼子的“狗皮”进山了，还路过几个小村子，那身“狗皮”也许挺扎眼的，引得村子里的狗乱叫不止，现在去看这些狗着实有血性，对，见到这身“狗皮”，可得给点颜色看看的，这些狗是好样的，英勇得很，猛地向九个人狂奔而来，想来狗对所谓的“狗皮”一说，是有抗议的——“别侮辱狗”！从它们的角度上看，也是对的，武思京他们身上穿的是不应该叫“狗皮”，而是应该叫“鬼皮”。
于小飞恨不得叫一声“狗大爷”，“我们不是小鬼子”，可惜于小飞没有这种沟通能力，武思京见势不妙，率先奔跑起来，这一路狂奔啊！老土匪真有点受不了了，到底岁数不饶人啊，他跑得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终于远离了小村子。
忠勇的狗完成了看家护院的任务，这才保全了武思京他们的面子，说实在的，已经够没面子的，九个大男人，被几条土狗吓成这个样子，怎么说呢，因为是狗，九个男人才没有动杀念，如果是小鬼子，那自然不会这样没面子的。
进了山就好了，一片宁静，东方已渐渐泛起了白光，天快亮了，这一夜的感觉如何？大家都一样，满足！包括钱博士，他手里的“三八大盖”也曾弄出了动静，不管是否击中了小鬼子，反正子弹是打了出去，那种感觉，满足！
兴奋了一夜，天也亮了，武思京招呼大家吃东西，幸好是有充分的准备，干粮省着点吃，九个人吃上一天三顿，没有问题。现在就是没有水，只吃干粮，大家都觉得口渴，那就寻找水源吧，康二宝说：“没问题，南京有山，就有水，找一个山谷，水就能找到，运气好的话，还有可能找到山泉水。
康二宝说的没错，翻过一个小山包，在山谷中便找到了一条小溪，清澈、甘甜，就是这种感觉。吃饱喝足了，困倦的感觉就来了，三月天、黎明，天还是比较凉的，康二宝挠了挠头，他说，往前，翻个两三个山头，应该就是刚才在公路上看到了石砖古塔了，可以在那里睡个觉。
哦！我的天啊，还要翻两三个山头，大家都觉得没必要，太累了，不如就此一睡，本就是为休息，再为休息而劳累，没必要，想想也是，生一堆火呢？不用武思京否定，也是通不过这样的提议，那是自然，这里是沦陷区，生一堆火，无异于通风报信。
还不错，找到了一个大山石，挺避风的，睡吧，睡之前，武思京安排了一个值班表，留两个人值班放哨，其余人睡觉，三个小时换班，总算是睡了，除了制高点上的两个放哨的，其余人很快进入睡梦中，的确累了。
武思京他们选择的这个地方真还是不错的，是个高点，山石背后还易于隐蔽，武思京布置的两个放哨的，这是有必要的，偏僻的山林里会有人来吗？你还别说，真有人来了，放哨的胡式兄弟可谓尽心尽职，不远处有几个人影，兄弟俩及时发现了，没错，是人，而且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农家的放牛人。
胡式兄弟赶紧在大山石上趴下，再看看呢，仔细数一下，有四个人，服装上不好辨认，太远了，他们在向大山石这个方向走来，再近一些，胡大看清了，他们的衣服很破，很脏，像是军装，应该是国军士兵，只是看不到他们持有武器。
胡大递了一个眼神，胡二立刻悄悄爬下大山石，然后他轻轻叫醒所有人，轻轻推康二宝的时候，康二宝还没睡爽，差点就骂出声来，给胡二一把捂住康二宝的嘴，这时康二宝才意识到有新情况出现。
九个人各找隐身位置，武思京看出来了，没错，应该是被打散的国军士兵，不管是什么情况，等他们走过来再说，那四个士兵也的确没有改变方向的意思，这侧面也说明武思京他们隐藏的好。
四个士兵走近了大山石，突然间九个人一起蹦了出来，并且为四个士兵准备好了黑洞洞的枪口，这事来的突然，四个人猝不及防，想跑已经不可能了，只得两手举起——投降。
“什么人？干什么的？”武思京问。
那四个人非常诧异，他们不明白眼前的“小鬼子”怎么说出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其实武思京早已看出来了，这四个人就是国军士兵，从他们惊恐的脸上，还有已经不像样子的军装上看，他们应该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在四个士兵愣神的同时，胡大站在大山石上，补充问道：“说你们呢，干什么的？”
地道的四川话，这时四个士兵已经确定眼前的这些鬼子，不是真鬼子，其中一个士兵回答道：“我们是72军的。”
“哦，别害怕，我们不是日本人。”武思京看着四个士兵惊诧的眼神，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着的是日本军服。
“你们是？”一个士兵问道，这时他们才放心地改变了投降的姿势。
“我们是……”于小飞接话倒是快，但他并没有及时给出答案，是啊！于小飞也问自己，我们到底算是哪部分的？人家都是有娘家的，可自己呢！部队番号没有，什么也没有，叫不出名字来，顿了一下，于小飞说：“我们是中国人，打小日本的。”
武思京补充道：“别管我们是哪部分的，都一样，都是打日本人的。”
现在正好，武思京看几个士兵落魄的样子，就叫崔大胖子给他们一些干粮，四个人显然是饿坏了，他们已是如狼似虎的样子，他们一边吃，武思京一边问了他们的情况。
四个人都是国军72军88师的士兵，说到他们的旅长，四个人都哭了，262旅少将旅长朱赤，率部坚守雨花台，保卫南京城的南大门——中华门，浴血奋战中，击退日军一次又一次的猛烈进攻。
日军的坦克、大炮将炮弹覆盖了整个雨花台，262旅自始至终顽强坚守，日军数次猛烈进攻，被国军将士一一击退，少将旅长朱赤与所有官兵一起，坚守到了最后一刻，终因弹尽粮绝，最后以身殉国，雨花台失守了。
四个人说，他们整个262旅，活下来的没有几个人，他们四个都是昏死在战壕里，才得以幸免，在夜色的掩护下他们才逃了出来，一直就躲在牛首山里的，几天都吃不上东西，实在饿的不行，就在夜里下山，去农田里搞点吃的，南京周边也到处都是日本兵，他们试图逃出去，但都没有成功，所以就一直躲在山里。
武思京问他们城里的情况，四个人没有进过城，具体的，他们不清楚，不过听逃出来的老百姓说，城里的鬼子简直畜生都不如，到处是屠杀、到处是放火、到处是*，南京城就是地狱，城外也差不多，村子里的老百姓跑得动的，都跑了，山里面应该就有当地的老百姓，他们就见过好几个当地的老百姓，也都是夜里偷偷跑回村子里搞点吃的。
听到这里，康二宝愤怒得死死攥住拳头，他的家人、老婆、孩子，都在南京城里，康二宝不敢想下去，恐怕他们……
武思京又问到进城的可能性，士兵非常诧异，别人都在想办法逃出城去，怎么还问如何进城呢！
在这四个士兵身上也得不到更多信息了，武思京便不再多问了，他陷入思考之中，康二宝主动请缨，“我看还是我先去试试看。”
武思京觉得也好，康二宝毕竟是南京人，突然间，武思京不知为何又有些担心，他说：“你不会一去不回吧？”
这样的质疑，康二宝非常不高兴，他回答道：“我跟你讲，老子就是一个人也会自己去干小日本的，你要是不放心，我也没办法。”
是啊，此时此景，话又说到这个份上，还去怀疑吗？他康二宝又是南京人，一个铁铮铮的汉子，一个临死前可以高喊“老子是好汉！”的中国男人，再这样质疑他的血性，的确不应该。
一个人太危险！武思京叫上钱博士，让他做康二宝的搭档，钱博士的日语多少能有些用处的。武思京嘱咐两个人不要勉强，“多观察、慎行动，实在不行，就先回来，再想办法。”
武思京给了他俩最多一天一夜的时间，明天这个时候一定要回来，弄点吃的来，最好。
穿着日本军装不太合适，钱博士和康二宝换上便装，怀里揣着各自的“安居证”，当然这是伪造的，是在重庆时军统专门给他们准备的，其伪造的质量，和真的没什么区别，唯一区别就是在日本人那里没有存根。
钱博士！你准备好了吗？钱博士点点头，还是紧张的，不过多次的演练，他也相信了，相信自保没有问题，在重庆的时候就交待过，必要的时候，他钱博士可以冒充日本商人，以此自保，在日本的家庭、社会背景及履历，钱博士早已背诵如流。
好了，武思京他们看着两个人下山，默默祝他俩好运。
说老实话，不害怕，那是假的，他康二宝的满腔仇恨可以将所有恐惧击碎。而钱博士，曾经的一个书生，他不可能不怕，民族大义面前，他没有选择，去吧，哪怕是死，也得像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那样去死。
两个人身上没有任何武器，除了“安居证”之外，就是一些现金，康二宝是南京人，熟悉地理环境非常重要，见到日本兵的路卡，康二宝都能抄小路绕行而过，就这样两个人绕过雨花台，来到了中华门。
远远就能看见城楼上的“太阳旗”，钱博士提醒康二宝，“多观察！”是！是要多观察。
城门大开，但多出了铁丝网和木栅栏，每个进出城门的人都被严格盘查。木栅栏、铁丝网上的那是什么？远远的看，很模糊，再仔细一些，康二宝终于看清楚了，两个人头！被砍下的人头挂在铁丝网上，康二宝看得真是心惊肉跳，他低声骂道“妈的，真是畜生，老子不多弄死几个鬼子，老子就不是人！”
钱博士听见了，他听见康二宝咬牙齿的愤怒声。
接着活生生、悲惨的一幕，就在康二宝和钱博士的视线内发生了，两个出城的中国人被日本兵拦住检查，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两个中国人被日本兵踢翻在地，随后一个日本兵取来一个大油箱，将里面的液体泼在两个人的身上，之后那两个人的身上便燃起了熊熊大火，在日本兵的嬉笑声中，康二宝的眼睛里喷出了火，他发誓，他要为南京做最大努力。
中华门！钱博士认为最好不要去试，康二宝认同，他决定去光华门，那边康二宝更熟悉一些，绕了小道，避开日本兵，两个人在中午的时候到达了光华门，城门及两侧的城墙已经在战火中损毁严重，城墙坍塌了有一大半，观察许久，康二宝和钱博士都认为这里相对检查的松一些。
前前后后有十几个中国人进出城门，他们都接受了检查，也都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怎么样？”康二宝问钱博士。
“你看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听你的。”钱博士答道。
“好！那我们就试试。”
康二宝说完，就从小树林里走了出来，两个人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安居证”，走过护城河的时候，两个人都看见了，河里漂浮着数十具尸体，那种悲惨，康二宝实在不忍再看，两个人向城门走去，每一步都非常艰难，终于他们走到了光华门前的路卡，此刻，再没有别的选择，进城，只有进城！
这声音似乎不够大，武思京怀里还揣着刚缴获来的“瓜皮”手雷，真想撂一颗试试火力，只是车厢里的不是鬼子。武思京从驾驶室里取来了“三八大盖”，枪托猛地向后面的车厢就是一击，再撞击一下，这下有反应了，有一个醒来的就行了，于小飞更敏感一些，他叫醒了所有的人。
武思京冲后面喊道：“打起精神来，到南京境内了，机枪准备好！”
后面车厢里立刻进入临战状态，揉揉眼睛，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动静，不过已到南京境内，这多少是提了些精神。康二宝努力地辨认道路两旁的树木及建筑，也许是黑夜的原因，也许他没有来过这里，与安徽交界的这片土地，康二宝不熟悉。
从常理来判断，区域交界处肯定会设有路卡，所以武思京提醒大家，他的判断没有错，公路的前方已经隐约看到了灯光，不会错的，那一定是小鬼子的哨卡。
两个选择，一是冲杀过去，或者弃车步行绕过哨卡，没多少时间考虑，武思京也想省事，所以他决定趁着天黑冲过去，他叫李方关上汽车灯，保持车速，然后又向车厢后喊道，“注意了，前面有鬼子，我们冲过去，你们一听到枪响，就一起开火，明白吗？”
“行嘞，瞧好吧。”于小飞冲前面驾驶室回答道。
歪把子机枪已经准备好了，架设是驾驶室的顶上，“瓜皮”手雷弹也准备就绪，康二宝来劲了，“妈的，他老爷个腿的，老子终于回来了！”
“呸呸”，康二宝朝自己手心啐了两口吐沫，他是南京人，血债血偿的那种感觉更为强烈，他死死攥住手里的“三八大盖”。
这一回似乎没有更多的战术要求，也没打算用上钱博士的日语，老土匪收起了旱烟锅，崔大胖子抱着歪把子，胡大、胡二准备好了“瓜皮”手雷弹，于小飞把头上的日本军帽磨了180度，成正常的军姿，行了，准备干吧！
冲！考虑是否周全？会有什么后果？武思京怕没有仔细想过，也可能之前小岗楼里杀鬼子，还没过瘾吧，那就过足瘾再说，至少康二宝是这么想的。
卡车已经接近于公路上的哨卡，哨卡上的日本兵也已经发现了这辆奔驰的军车，木头与铁丝网构筑的路障横在公路上，两边堆有沙包，一挺重机枪就架在上面，日本兵发现来车，做好准备，机枪手已经到位。
没必要再有什么遮掩了，武思京叫李方打开车灯，正常车速行使，接近哨卡时放慢速度，以迷惑日本兵，之后再来个加速，冲过去，李方点头示意明白。
这辆卡车，不难辨认，车前方还悬挂着“太阳”旗，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才麻痹了哨卡上的日本兵，他们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有两个日本兵端着枪横在公路中间，还有一个日本兵挥动手里的小旗，他用旗语命令军车停下，接受检查。
军车果然放慢车速，日本兵也误认为这是配合检查的表示，卡车渐渐靠近了，也能看清车上都是“日本兵”，那是自然，包括崔大胖子也都是穿上了撕破了的日本军服。
眼看卡车就停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卡车突然发怒，猛地加速向公路上的小鬼子、以及木头铁丝网构成的路障猛冲过去，这是日本兵万万没有想到的，在这个沦陷区，一辆日本军车，车上又分明是“日本兵”，居然会有这样的举动！等小鬼子感觉不妙的时候，汽车已经冲了过来。
公路上的三个日本士兵，边上两个算是反应快，他俩一左一右跳了出去，而中间的旗语兵就不那么走运了，就听到“嘭“的一声闷响，小鬼子就被撞到了铁丝网上，再接着卡车还在发怒，连同铁丝网和小鬼子的尸体一同撞飞。
这一变故太突然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与此同时，武思京率先开火，车速太快，也不知道有没有干倒小鬼子，反正枪是响了，车厢上崔大胖子的耳朵竖得老高，就等着这声音呢，他手里的“歪把子”随即“突突”地喷出愤怒的火舌，胡二手里的一只“瓜皮”手雷也跟着抛了出去，目标很明确，打击的同样准确，就是鬼子的重机枪，倒霉的重机枪手至多就射出十来发子弹，便连同他的重机枪一同抛到了半空，小命就此交代了。
再看鬼子的哨卡，这下炸开了锅，不管死了几个人，日本兵是不会就此漠视的。武思京他们顺利地冲过了路卡，康二宝一个劲地狂骂着、喊着痛快。小鬼子岂能善罢甘休，他们立即组织人手，发动汽车、三轮摩托，肯定是要追的，康二宝看见了，看见了小鬼子的汽车开始追来了，他大喊道“快开啊，小鬼子，快来，老子还没过瘾呢！”
没错，康二宝的确还没痛快呢，他手里也被分配到一枚“瓜皮”手雷，不把它用到实处，康二宝的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他希望日本兵的汽车能快一点，再快一点，“求你们了，给老子快一点吧，老子给你们准备了‘小西瓜’，不尝尝，也对不起老子啊！”
康二宝的心理活动，自然不会影响到驾驶室里的李方，这时李方正一心想着加速，从而摆脱敌人的追击，所以康二宝的这个心愿也并不是轻易就能实现的，就在此时，驾驶室里的武思京从车窗里探出了脑袋，他向车厢后喊康二宝，叫康二宝到前面的驾驶室来。
长官发话了，不能不听啊，尽管不情愿，康二宝发了二句牢骚，还是乖乖地从车厢后面爬进了驾驶室里。
武思京问他是否熟悉这里，康二宝说，还不敢确定，再往前开一段路程，也可能就认识了。
也就是说，康二宝并不熟悉这里，根据这个情况，武思京下了决心，他决定先干掉后面的追兵，再做打算。于是他叫康二宝爬回车厢，之后准备干仗。
这是康二宝最想听到的命令，同时武思京和李方也会全力配合的，任务明确了，康二宝欣然接受，恨不得亲一口武思京，而武思京不喜欢这样的玩笑，他恨不得一脚把康二宝踹到卡车下面，当然这种设想还是留待光复以后再说。
康二宝又爬回车厢后面，并告知大家，武思京的战斗意图，与此同时，小鬼子正在玩命地追赶。驾驶室里的武思京一边向后观察敌情，一边指挥李方放慢车速，康二宝等人的“瓜皮”手雷弹早就准备好了，崔大胖子的“歪把子”也放置在了卡车的屁股后面。
日本兵的汽车渐渐逼近，康二宝他们更知道死神也正逼近于这群痴狂的日本兵，小鬼子也不傻，他们的车头上也有机枪准备，也许已经在射程之内了，小鬼子率先开火，而崔大胖子没有动静，那是因为他弹夹里的子弹是有限的，刚才武思京特别委托康二宝做了提醒，要更接近一些再开火，开火之前，康二宝他们就趴在车厢上。
偷偷瞄上几眼，康二宝感觉差不多了，应该是给小鬼子吃“西瓜”的时候了，此时“瓜皮“手雷弹便抛了出去，康二宝非常得意，随着一声巨大的轰响，小鬼子追来的汽车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好了，该上西天了。
爆炸后汽车燃烧了，那个火势旺啊，同时也把本就不宽阔的公路堵了起来，随后的三轮摩托不知道是怕死，还是因为公路不畅，其余的小鬼子都没追来，这多少有点遗憾，康二宝是这么想的，但不管怎么说，此役是大获成功的。自我检查一下，没有问题，除了崔大胖子身上的那件鬼子“狗皮”撕得更破之外，就没更大的损失了。
武思京非常满意，他再次将康二宝叫到驾驶室里来，一样的，还是让他辨认地标，康二宝还是不熟悉。武思京说了他的看法，他认为小鬼子肯定会用电话或无线电通知前方进行拦截，所以武思京决定找个合适的地方弃车，改为步行。
武思京的想法当然是有必要的，这么一分析，康二宝就认同了武思京的观点，说来也巧，谈论到这里，汽车行驶的这一路程康二宝便有记忆了。
“嗯，没错，是南京，南京的郊外，西善桥，就是西善桥。”康二宝说自己来过这里，再往前不太远就要到南京的雨花台了，他说，他在这一带混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确定！康二宝给了肯定的回答，行动之前，在重庆武思京就仔细研究过南京及周边地形地貌，所以他知道雨花台不能去，那里是防守南京中华门的要地，所以小鬼子在那里一定会有重兵把守，再想闯关，怕是比鬼门关还要难，所以武思京决定必须改道。
没问题，前面就有一个岔道，拐个弯不远就可以避开雨花台，向南，就是牛首山。
这里康二宝的确很熟悉，军车向前行驶不远便有一个三岔路口，按康二宝的指挥，军车向南拐弯。
牛首山，武思京知道这个地方，不过只是在重庆看了地图知道的，他问康二宝，方便藏身吗。那是自然，比不了崇山峻岭，藏几个人还能有问题吗？当年的宋高宗不就藏身于此的吗！何况今天武思京这些个小人物。
说到宋高宗，自然不可能不想起岳飞，也就是在这里——牛首山，救得宋高宗，大破金兀术，嗯，这是个好兆头，想来是块福地，武思京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弃车的问题，他希望这辆军车最好能来个人间蒸发，康二宝只锁了一下眉头，办法就出来了。
军车拐过岔路口，行驶约有十几分钟，便见到不远处的牛首山，夜色中依稀还能够看到山间的那座石砖古塔，康二宝指挥李方左拐，军车离开了公路，一条乡间小路，行驶不远就见到了一个大水库，这就是康二宝之前说的那个办法。
军车头冲着大水库停了下来，武思京招呼所有人都下了车，没什么好留恋的，众人一起发力，将这辆卡车推进了大水库里，果然如康二宝所说，水非常深，很快水面上连泡泡都没有了。这辆卡车果真人间蒸发了，康二宝说，他在这里游过泳，胆子小的，可不敢，水库边上就深得很。
武思京想好了，他打算先进山躲避一下，毕竟初来乍到，情况不明，还是暂不进城的好。还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武思京，那就是落脚点，进城之后，他们九个何处落脚呢？城内的状况，武思京还是有所耳闻的，而他们在那里又没有任何的地下组织，所以不可能寻求到帮助，这一点当时他们的戴老板是明确讲清楚的，所有困难都要靠他们自己去解决。
没有好的落脚点，此刻牛首山暂时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先进山再说，武器、装备、小鬼子的“狗皮”，当然还有他们自己的便衣，这些统统是宝贝，一样都不能丢。
九个人就穿着小鬼子的“狗皮”进山了，还路过几个小村子，那身“狗皮”也许挺扎眼的，引得村子里的狗乱叫不止，现在去看这些狗着实有血性，对，见到这身“狗皮”，可得给点颜色看看的，这些狗是好样的，英勇得很，猛地向九个人狂奔而来，想来狗对所谓的“狗皮”一说，是有抗议的——“别侮辱狗”！从它们的角度上看，也是对的，武思京他们身上穿的是不应该叫“狗皮”，而是应该叫“鬼皮”。
于小飞恨不得叫一声“狗大爷”，“我们不是小鬼子”，可惜于小飞没有这种沟通能力，武思京见势不妙，率先奔跑起来，这一路狂奔啊！老土匪真有点受不了了，到底岁数不饶人啊，他跑得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终于远离了小村子。
忠勇的狗完成了看家护院的任务，这才保全了武思京他们的面子，说实在的，已经够没面子的，九个大男人，被几条土狗吓成这个样子，怎么说呢，因为是狗，九个男人才没有动杀念，如果是小鬼子，那自然不会这样没面子的。
进了山就好了，一片宁静，东方已渐渐泛起了白光，天快亮了，这一夜的感觉如何？大家都一样，满足！包括钱博士，他手里的“三八大盖”也曾弄出了动静，不管是否击中了小鬼子，反正子弹是打了出去，那种感觉，满足！
兴奋了一夜，天也亮了，武思京招呼大家吃东西，幸好是有充分的准备，干粮省着点吃，九个人吃上一天三顿，没有问题。现在就是没有水，只吃干粮，大家都觉得口渴，那就寻找水源吧，康二宝说：“没问题，南京有山，就有水，找一个山谷，水就能找到，运气好的话，还有可能找到山泉水。
康二宝说的没错，翻过一个小山包，在山谷中便找到了一条小溪，清澈、甘甜，就是这种感觉。吃饱喝足了，困倦的感觉就来了，三月天、黎明，天还是比较凉的，康二宝挠了挠头，他说，往前，翻个两三个山头，应该就是刚才在公路上看到了石砖古塔了，可以在那里睡个觉。
哦！我的天啊，还要翻两三个山头，大家都觉得没必要，太累了，不如就此一睡，本就是为休息，再为休息而劳累，没必要，想想也是，生一堆火呢？不用武思京否定，也是通不过这样的提议，那是自然，这里是沦陷区，生一堆火，无异于通风报信。
还不错，找到了一个大山石，挺避风的，睡吧，睡之前，武思京安排了一个值班表，留两个人值班放哨，其余人睡觉，三个小时换班，总算是睡了，除了制高点上的两个放哨的，其余人很快进入睡梦中，的确累了。
武思京他们选择的这个地方真还是不错的，是个高点，山石背后还易于隐蔽，武思京布置的两个放哨的，这是有必要的，偏僻的山林里会有人来吗？你还别说，真有人来了，放哨的胡式兄弟可谓尽心尽职，不远处有几个人影，兄弟俩及时发现了，没错，是人，而且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农家的放牛人。
胡式兄弟赶紧在大山石上趴下，再看看呢，仔细数一下，有四个人，服装上不好辨认，太远了，他们在向大山石这个方向走来，再近一些，胡大看清了，他们的衣服很破，很脏，像是军装，应该是国军士兵，只是看不到他们持有武器。
胡大递了一个眼神，胡二立刻悄悄爬下大山石，然后他轻轻叫醒所有人，轻轻推康二宝的时候，康二宝还没睡爽，差点就骂出声来，给胡二一把捂住康二宝的嘴，这时康二宝才意识到有新情况出现。
九个人各找隐身位置，武思京看出来了，没错，应该是被打散的国军士兵，不管是什么情况，等他们走过来再说，那四个士兵也的确没有改变方向的意思，这侧面也说明武思京他们隐藏的好。
四个士兵走近了大山石，突然间九个人一起蹦了出来，并且为四个士兵准备好了黑洞洞的枪口，这事来的突然，四个人猝不及防，想跑已经不可能了，只得两手举起——投降。
“什么人？干什么的？”武思京问。
那四个人非常诧异，他们不明白眼前的“小鬼子”怎么说出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其实武思京早已看出来了，这四个人就是国军士兵，从他们惊恐的脸上，还有已经不像样子的军装上看，他们应该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在四个士兵愣神的同时，胡大站在大山石上，补充问道：“说你们呢，干什么的？”
地道的四川话，这时四个士兵已经确定眼前的这些鬼子，不是真鬼子，其中一个士兵回答道：“我们是72军的。”
“哦，别害怕，我们不是日本人。”武思京看着四个士兵惊诧的眼神，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着的是日本军服。
“你们是？”一个士兵问道，这时他们才放心地改变了投降的姿势。
“我们是……”于小飞接话倒是快，但他并没有及时给出答案，是啊！于小飞也问自己，我们到底算是哪部分的？人家都是有娘家的，可自己呢！部队番号没有，什么也没有，叫不出名字来，顿了一下，于小飞说：“我们是中国人，打小日本的。”
武思京补充道：“别管我们是哪部分的，都一样，都是打日本人的。”
现在正好，武思京看几个士兵落魄的样子，就叫崔大胖子给他们一些干粮，四个人显然是饿坏了，他们已是如狼似虎的样子，他们一边吃，武思京一边问了他们的情况。
四个人都是国军72军88师的士兵，说到他们的旅长，四个人都哭了，262旅少将旅长朱赤，率部坚守雨花台，保卫南京城的南大门——中华门，浴血奋战中，击退日军一次又一次的猛烈进攻。
日军的坦克、大炮将炮弹覆盖了整个雨花台，262旅自始至终顽强坚守，日军数次猛烈进攻，被国军将士一一击退，少将旅长朱赤与所有官兵一起，坚守到了最后一刻，终因弹尽粮绝，最后以身殉国，雨花台失守了。
四个人说，他们整个262旅，活下来的没有几个人，他们四个都是昏死在战壕里，才得以幸免，在夜色的掩护下他们才逃了出来，一直就躲在牛首山里的，几天都吃不上东西，实在饿的不行，就在夜里下山，去农田里搞点吃的，南京周边也到处都是日本兵，他们试图逃出去，但都没有成功，所以就一直躲在山里。
武思京问他们城里的情况，四个人没有进过城，具体的，他们不清楚，不过听逃出来的老百姓说，城里的鬼子简直畜生都不如，到处是屠杀、到处是放火、到处是*，南京城就是地狱，城外也差不多，村子里的老百姓跑得动的，都跑了，山里面应该就有当地的老百姓，他们就见过好几个当地的老百姓，也都是夜里偷偷跑回村子里搞点吃的。
听到这里，康二宝愤怒得死死攥住拳头，他的家人、老婆、孩子，都在南京城里，康二宝不敢想下去，恐怕他们……
武思京又问到进城的可能性，士兵非常诧异，别人都在想办法逃出城去，怎么还问如何进城呢！
在这四个士兵身上也得不到更多信息了，武思京便不再多问了，他陷入思考之中，康二宝主动请缨，“我看还是我先去试试看。”
武思京觉得也好，康二宝毕竟是南京人，突然间，武思京不知为何又有些担心，他说：“你不会一去不回吧？”
这样的质疑，康二宝非常不高兴，他回答道：“我跟你讲，老子就是一个人也会自己去干小日本的，你要是不放心，我也没办法。”
是啊，此时此景，话又说到这个份上，还去怀疑吗？他康二宝又是南京人，一个铁铮铮的汉子，一个临死前可以高喊“老子是好汉！”的中国男人，再这样质疑他的血性，的确不应该。
一个人太危险！武思京叫上钱博士，让他做康二宝的搭档，钱博士的日语多少能有些用处的。武思京嘱咐两个人不要勉强，“多观察、慎行动，实在不行，就先回来，再想办法。”
武思京给了他俩最多一天一夜的时间，明天这个时候一定要回来，弄点吃的来，最好。
穿着日本军装不太合适，钱博士和康二宝换上便装，怀里揣着各自的“安居证”，当然这是伪造的，是在重庆时军统专门给他们准备的，其伪造的质量，和真的没什么区别，唯一区别就是在日本人那里没有存根。
钱博士！你准备好了吗？钱博士点点头，还是紧张的，不过多次的演练，他也相信了，相信自保没有问题，在重庆的时候就交待过，必要的时候，他钱博士可以冒充日本商人，以此自保，在日本的家庭、社会背景及履历，钱博士早已背诵如流。
好了，武思京他们看着两个人下山，默默祝他俩好运。
说老实话，不害怕，那是假的，他康二宝的满腔仇恨可以将所有恐惧击碎。而钱博士，曾经的一个书生，他不可能不怕，民族大义面前，他没有选择，去吧，哪怕是死，也得像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那样去死。
两个人身上没有任何武器，除了“安居证”之外，就是一些现金，康二宝是南京人，熟悉地理环境非常重要，见到日本兵的路卡，康二宝都能抄小路绕行而过，就这样两个人绕过雨花台，来到了中华门。
远远就能看见城楼上的“太阳旗”，钱博士提醒康二宝，“多观察！”是！是要多观察。
城门大开，但多出了铁丝网和木栅栏，每个进出城门的人都被严格盘查。木栅栏、铁丝网上的那是什么？远远的看，很模糊，再仔细一些，康二宝终于看清楚了，两个人头！被砍下的人头挂在铁丝网上，康二宝看得真是心惊肉跳，他低声骂道“妈的，真是畜生，老子不多弄死几个鬼子，老子就不是人！”
钱博士听见了，他听见康二宝咬牙齿的愤怒声。
接着活生生、悲惨的一幕，就在康二宝和钱博士的视线内发生了，两个出城的中国人被日本兵拦住检查，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两个中国人被日本兵踢翻在地，随后一个日本兵取来一个大油箱，将里面的液体泼在两个人的身上，之后那两个人的身上便燃起了熊熊大火，在日本兵的嬉笑声中，康二宝的眼睛里喷出了火，他发誓，他要为南京做最大努力。
中华门！钱博士认为最好不要去试，康二宝认同，他决定去光华门，那边康二宝更熟悉一些，绕了小道，避开日本兵，两个人在中午的时候到达了光华门，城门及两侧的城墙已经在战火中损毁严重，城墙坍塌了有一大半，观察许久，康二宝和钱博士都认为这里相对检查的松一些。
前前后后有十几个中国人进出城门，他们都接受了检查，也都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怎么样？”康二宝问钱博士。
“你看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听你的。”钱博士答道。
“好！那我们就试试。”
康二宝说完，就从小树林里走了出来，两个人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安居证”，走过护城河的时候，两个人都看见了，河里漂浮着数十具尸体，那种悲惨，康二宝实在不忍再看，两个人向城门走去，每一步都非常艰难，终于他们走到了光华门前的路卡，此刻，再没有别的选择，进城，只有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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