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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轻轻地,走了

    在各路大神几天蹦跶中,分数线官宣:

    理科一本515分。

    503的云飞毫无悬念地被一道杠拦在门外,他如果想走,只能捡不入流的学校。

    就像赶海,前头的人有资格随便挑,跟在后头的只配捡剩,把别人当破烂扔下的拿在手里反复衡量,最后当宝贝。

    而就业时,依然没有选择空间。

    报考时间很紧。

    在出租屋的床上,她和云飞之间翻开那本招生指南。

    这不像舞台演戏,好的都在后头压轴。

    在这本书里,好学校都在前面。

    高分当然看前头,503分只能在最后翻起。

    三六九等已经分好。

    因为他没过一本线,二姐所在的大学他也进不去,这谁也没办法。

    这两天她耳边各种建议。

    二姐说:“有一些地级市的师范院校,再不考那样的师范吧?然后考研曲线救国?

    毕业后考特岗,到乡镇当个老师?和你做同行”?

    二姐要把气氛调节一下,建议中带着玩笑。

    她看看云飞:你想当乡镇老师吗?

    云飞把眼睛一顺,意思很明显:当那破玩意儿!

    就你这德行,考上特岗有个稳定工作,还烧香呢。

    她愤愤地瞪他一眼。

    没说什么,这几天她没好脸色,云飞有一天轻描淡写地说:我都要离家出走了。

    拿着笔袋里的一百块钱坐上火车,走到哪里算哪里。

    她倒吸一口凉气,从那以后还得调节脸色。

    祖宗啊,她谁都惹不起,只有她是受气包,谁都可以捏鼓。

    对于云飞的高考,闻立也关注起来,来电说:“再不报考铁路技校吧,市里马上开通地铁,毕业就能进地铁工作”。

    这个倒是很稳妥,国企嘛,但是云飞开一辈子地铁?在黑咕隆咚中钻来钻去?

    而且,她这辈子没进过大学门,她的孩子也无缘?两代都没进去?

    她无论如何不服气啊!

    心里烦恼至极,简单回复闻立:“闭嘴,不用你嘚吧”!

    闻立不再多言。

    面对那本简章,那么多著名的学校,那么多美丽的城市,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同龄人争抢,云飞黯然地垂下眼帘。

    好像只有这时候,他才知道人生的严峻。

    贪玩少年人啊!

    他突然说话了:“我要复读!我一定好好学”!

    那目光重回了初三那时的霸气。

    她把打击的话咽了回去。

    看着面前的战友,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她袖手旁观吗?

    反正12年寒窗也熬过来了,复读是你自己说的,那你就读,我再陪你一年。

    谁让我是你妈!

    但是复读不是那么容易的。

    市里所有高中都不收复读生,想插班那得有强硬的门路。

    平民孩子想要复读,只能到社会办学的辅习班。

    比如某东方。

    但是那种辅导班是去不得的。

    她放下简章,回到她的小床边,给二姐打电话。

    与二姐商量后的结果是:回县城。

    云飞听说复读有望,把简章一丢,动手整理他的书桌。

    他拿起挂了三年的励志字条:奋斗!收了起来。

    在重点名校省实验,他“奋斗”出这结果,到县城能有啥逆袭?

    她不再多言,收拾东西中等二姐回信,回县城复读还得指望二姐联系。

    当有一天二姐告诉她这个消息:“县一中校长是你二姐夫高中同学,他答应把云飞插进一中高三重点班,和应届生一起再读个高三,这是复习班望尘莫及的”。

    听完,她沉吟许久,满天乌云她又见到了光亮---复读有个好地方。

    她们又要搬家了,离开这里到县城去!

    七月中旬的一个凌晨,二姐和二姐夫到了。

    屋里东西已经打包好,又大包小裹地堆满地,在凄清中默然。

    二姐说:“我们争取五点半就出发,六点钟不允许货车走人民大街,过点出不去城,搬家公司马上到”。

    房门一直开着,她们谁都没注意到门口出现个人。

    赵教授幽灵般无声无息地站那里。

    “小章,先别走,咱们再好好算算账”,赵教授突然厉声一喝,屋里人才看见了她。

    “我们昨天不是算完了吗?今年的物业费,我给你钱了,水费,电费,我们也清账了,还有什么”?

    她不解地看着多事的老太太,心里很焦急。

    “头两年的物业费你没给我呢”?

    老太太车轱辘话又来了。

    她耐心地说:“头两年的物业费,我当时都交完了,可是物业人员拿着大家这笔钱跑了,但我手里有交款票据,这个我昨天给你了,物业领导也说不再向业主要。

    你有票据不怕他们”。

    “那能行吗?钱没交到物业公司,哪天他们再向我要,我到哪里找你?你住着房子让我给你掏物业费?岂有此理”!

    说到这里,老太太脸煞白,嘴唇直抖。

    她无奈的看了二姐一眼。

    这笔账老太太就是听不明白。看来86岁的她是真的糊涂了。

    这时二姐接完电话,着急地说:“搬家公司来了,到门口了”。

    “算不清楚账目,别想走,我家小孩是市公安局的”。

    老太太口中的小孩儿是她58岁的儿子,三年后该61了吧,还在公安局?看大门?

    我不犯法,你小孩是阎王殿的有屁用?

    红梅放下包袱,喘着粗气问她:“赵教授,您说,我还得给你多少钱”?

    “咱们得算,我可不占你便宜”。

    “不用算了,我没时间,你说多少吧”?

    “590块”。

    她从挎包里数出一沓钱,“给,赵教授,这是600”。

    “给我正好的,我没零钱找你”。

    “不用找了,我不要了”。

    她们开始往外运东西。

    最后剩下云飞睡的那张床时,二姐夫往下拆床板。

    老太太厉声喝住:“给我放那,这个也想搬走”?

    “教授,这个是我二姐家的,你家里有啥不清楚吗?看看你的合同”?

    “我没带”。

    “我有,等着我找给你看”,她急眼了,可是合同在哪个包袱里她哪里记得?

    “给她吧”!

    二姐轻蔑地看了老太太一眼,看着红梅说。

    二姐夫停下手,老太太讪讪地看着他们。

    “这张床你也用不上了,就留下吧,再啰嗦出不了城了”,二姐安慰她。

    家当搬空了。

    她们的床留下了,二姐她们下楼了。

    她最后扫视一圈破屋子,没什么可留恋的,这里都是伤心。

    她蹬蹬也下楼了。

    老太太跟在后面连说:“再见了”。

    她头也不回:“再见”。

    再也不见!

    租了这么多年房,遇到这么个高级知识分子,做尽苟且之事。

    她们坐在二姐夫的车里,搬家公司的车走在前头。

    她们好歹赶在六点前出发了。

    在每天乘坐306路的大街上,一辆露天皮卡装着简单家当,很狼狈,在宽阔的大街上奔驰。

    一块乳白色的帘布从搬家车里飘下来,叠着跟头飞到她们车轮前。

    她一眼认出,那是盖冰箱的布帘。

    布帘又卷到车后,跟着飘了几米,好像不甘被落下,最后挂在了树丛里。

    搬家车加速了,布帘远远的还在抖动,像是在告别,后来看不见了。

    她很心疼没有带走它。

    三年中她没带走什么,若说留下什么,只有这块布帘。

    她转过头看着前方。

    离城的车轮飞驰着,她对这个城市没有可留恋的,轻轻地,她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