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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战倭寇

    这日,秋雨初停,高山之上,魏巍远眺着整个宁波府。涵琳缓缓走来:“魏公子。”魏巍转过身:“琳儿。”涵琳朝他微微一笑:“魏公子,两天后,我和文远就要离开(宁波府)了。”魏巍微微一怔,眉梢微蹙,随后展眉一笑:“好,好事啊……你……真的想好了?”涵琳点点头:“我想先回秋华院(秋华院的安如雨对她也算有情有义。在她眼里,秋华院也算是一个“娘家”),回到‘梦’开始的地方……你……你送送我好吗?”魏巍点点头,随后又问:“涵琳,回到秋华院之后呢?”涵琳摇摇头:“我……我不知道。”

    魏巍上前,拉起她的手:“跟我走。”涵琳轻轻挣脱:“魏公子,请你放手,放手……”魏巍索性抱住她:“你这一走,我的心,也跟着走了。”涵琳流下了泪水:“魏公子,你放开我,快放开我,我不能(耽误你)……”魏巍泪着流:“没有你,我如何活着?”涵琳不再挣脱,只是哭泣(泪水,因爱而无奈),魏巍在她耳畔,哽咽道:“以后,不许再叫我魏公子……”

    三日后,“秋老虎”杀了个回马枪。

    “都说‘处暑’之后,天气转凉。可是,我的老天爷啊。”魏巍抱怨道:“真是太热了,我们歇会儿吧。”他转身问道:“你们累不累?下个渡口,我们支个船吧?”涵琳问文庭:“文庭,你累吗?”文庭喝了一口水:“不觉得。”文远亦摇头。涵琳对魏巍道:“我们都不累,要不你自己坐船吧。”魏巍无奈:“若是秋高气爽,凉风阵阵。无论脚程多远,我都不累。”涵琳道:“天一热,你就走不动,这是为何呢?”她鼓起嘴来,故作胖脸,魏巍道:“胖胖胖。”文庭一笑:“魏兄,你虽然胖,若是锻炼有方,身体将显得更为结实。”文远打趣道:“真不知道,你如何在巡检司当的差。”

    几人朝“龙山”(地名)方向走去。几程山水,闲云悠悠。走了十里路,前方可见一寺院。

    一口素斋,文庭不禁想起了诗逸:“诗逸,这些日子,时暖时凉,你要保重身体,切莫着凉……”吃完斋饭,歇息片刻后,文庭对众人道:“我们要加快脚程。不然,日落之前,怕是赶不到龙山。”

    离开寺院,行至一松林。前方,只见一人横卧在地,鲜血直流,身上挂有多处刀伤。文远上前,探了探那人的呼吸:“他还有气。”文庭上前,见那人嘴唇发干发白,眼珠上翻,急忙道:“水!”喂好水后,文庭又在山里找了些止血的草药给那人敷上:“不行,得带他去郎中那儿。”

    魏巍见状,不禁道:“可是?”文庭道:“可是什么?”魏巍道:“此人来路不明,万一是个恶人呢?”涵琳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就把他丢在这荒山野地?退一万步,万一是好人呢?”文远背起他,走了两里地,只见晚霞初上,炊烟袅袅,小村在前。

    那晚,小雨淅沥,村中医馆,别样静谧。原来,被救男子名叫张岳,徽州人士,路过此地遭强人所扰,买卖之货悉数被劫,自己亦被贼人砍伤。

    魏巍诧异:“此处怎会有强人?张兄,我在宁波巡抚司当差,还请您详述一番。”涵琳也道:“是呀,免得他人也遭此横祸。”没过多久,文庭从屋外走来,对张岳道:“你且静躺,还好都是些皮肉伤,不碍事。只是流血太多,这些日子需要静养……”张岳虚弱得点点头:“谢谢各位……”

    第二天,文庭留了些纹银给张岳,打算启程离去。张岳感激道:“各位,救命之恩张岳此生不忘!”文庭微微一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张岳望着四人离去的背影,暗思着:“真是好人啊……唉……可是……此地不宜久留……”

    众人至龙山镇,虽一番不舍,终究告别。随后,文庭径直朝“观海卫”而去。沿途,只见一群士兵驾马而过,急如阵风。

    至观海卫,已是深夜,文庭见过曾阙,开始了兵营生活。

    观海卫,分左、右、中、前、后五千户所,外辖龙山千户所,分属临观战区。纵观临观战区,临观卫、观海卫,可翼援东西,北维南北,且与定海,余姚一带唇齿相连。可战区北面孤悬,仅吴淞、海门可接。唯独观海卫,外可控番夷,内可辅郡邑,是用兵之地,故此地海防尤为警严。

    夜深,营房内,兵士们都歇下了。

    “你这么瘦,和人打过架吗?”一兵卒一脸乌黑,露着一口白牙:“我说,你是哪里人呀?”文庭回道:“宁海。”那兵卒凑近道:“台州府的宁海?”文庭点点头,两人一番好叙。兵卒名叫胡旭,是余姚人士。

    胡旭一脱铠甲,只觉轻松:“据说谭纶谭大人去台州府任职了。”文庭一脸茫然,胡旭一笑:“看来,不曾关心此事啊。前阵子倭寇大闹南京城,你可知道?”文庭摇摇头,胡旭道:“这事儿你也不知?我给你讲讲啊……”

    Ø史记:

    嘉靖三十四年,明军于杭嘉湖地区与来袭的大股倭寇展开激战,并给予倭寇重创,倭寇残部驾船出逃,明军亦于海上追击,并迫使其退于三板沙,于此最终围歼之。同年此时,一股百人规模的倭寇,恰于浙江登陆。按计划,他们要与先期登陆的大股倭寇会合,然上岸后才发现原主力已被歼灭,因担心自己很快被包围,最后只得“潜缚木筏,由东河夜渡,溃围而出”此股倭寇在明军的围堵之下死伤惨重,于杭州分兵,一路北向,一路西窜。其中西窜一路,逃到淳安时仅存六十余人,走投无路之下只得翻山进入安徽歙县。这五十三名九州浪人流窜至南京之际,为这所名都刻下了“千年之辱”。

    南京城明军万人,而南京户部右侍郎兼南直隶总督杨宜,龟缩于城内,不敢出击。围城之际,倭寇竟能徒手接到明军射出的箭矢。倭寇攻城两日,虽未成功,竟杀死明军千人,在不折一人情况下从容离开,而明军竟不敢追击报仇。这股倭寇,最终在大明的江浙皖区流窜了八十多天,杀死杀伤军民人等四千有余,在太湖附近被剿灭。

    ……

    文庭一脸气愤:“竟有此事,真是……”胡旭打断道:“嘘!轻点儿声,都像你一样不睡觉啊。”文庭气道:“区区几个倭寇,竟搅得东南如此鸡犬不宁。”胡旭道:“不说了,不说了,说了心里堵得慌……早些休息吧。”文庭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公鸡未鸣。只闻胡旭喊道:“文庭,快醒醒,快醒醒!”文庭睁开朦胧的双眼:“怎么了?”胡旭笑了笑,随后将文庭被子一掀:“怎么了?赶紧穿好衣服。”文庭虽是新来的兵吏,曾阙还是破例,将他安排至新弯滩的水寨,归于舰队之列。

    这日,操练场,一老兵看着气喘吁吁的文庭,不禁一笑:“这几日是路操,过即日便是水操。新来的,你慢慢就会适应了……”一旁,李兵长厉声呵责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了,枪柄提直了……”如此反反复复操练刀枪,直至傍晚方才得以休息。

    这晚,营帐内,“文庭,怎么样?”胡旭问道:“这苦吃得了吗?”文庭一脸坚毅,点点头。胡旭笑了笑:“今日见你使刀,还有模有样的。先前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还有点底子嘛。”文庭道:“平日习练剑术,刀法也略有涉及。”胡旭咬着一根狗尾草,抱怨道:“要我说呀,这当兵的,平日里就该养精蓄锐,自从曾指挥使一来,我们就累喽。”文庭不禁一笑,胡旭累躺在塌:“以前在福船上想多自在就多自在,如今也难喽……”

    至夜深,营帐外传来一阵集结之声。出帐,可见一对对骑兵朝东南奔去,远处的烽烟台都燃起了熊熊狼烟。

    “倭寇来犯,你们几个,都带上家伙,随我往龙山镇支援。”李兵长一脸肃敛:“都给我听好了……杀他个狗日的……为死去的乡民报仇!”他扬着刀,领着众人往东南杀去。

    原来,有一千倭寇趁着夜色掩护从伏龙山外的滩涂登陆,另外还有一千倭寇正从新弯滩登陆(位于观海卫正北方)。登陆的倭寇,其中五百,一路朝着东南而去,行至龙山时,被当地巡检司的兵卒所发现,双方在龙山镇交起手来。一时,三山所、观海卫、龙山所、临山卫、甚至定海卫,烽烟四起,黑夜如昼。

    龙山所兵力有限,亟待观海卫与定海卫出兵相助,而定海卫卫指挥使郑崇却以防倭寇侵犯宁波卫为由,拒不派兵相援助。

    沿路,可见惨死的村民,被焚的民房草屋。至龙山镇,眼前的一切,更是一片狼藉,惨不忍睹。不远处,只闻一阵厮杀之声,火光之下,可见一群倭寇(头发剃成半月形,上身穿着单衣,下身赤裸仅穿兜裆布,光脚,且手持长枪、弓矢或者日本刀),正同明军拼死厮杀。

    军士门提着刀,向前冲去:“杀!杀!”倭寇见大批援兵到来,急忙朝东北退去。一些士兵杀红了眼,奋力追着。

    (战力较弱的兵卒则被命令留至龙山镇,保护镇中百姓,文庭亦在其中)这是文庭第一次上战场,杀倭寇。他环视着四周,耳畔不断嗡嗡作响,他心跳得厉害,有些不知所措,傻傻伫立着。

    “愣着干嘛,快来帮忙抬尸体啊!”一兵卒上前,拍了拍文庭:“喂,你没事吧?你没事吧?”文庭缓了缓,方才定下神:“哦,好的,我来。”惨遭杀戮的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现场,幸存百姓的悲泣声,响彻天际。

    “这天杀的倭寇,我日他的姥姥。”一兵卒红着眼,泪水直流:“天杀的!”当文庭抬起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时,脑中似有惊雷闪过:“遭了!魏巍与涵琳也在龙山。”他转过身,急忙朝秋华院跑去。

    秋华院,只见院门大开,院内传来阵阵惨哭之声。

    文庭急问:“请问魏巍、顾涵琳、顾文远,他们在哪里?”院内众人皆受了惊讶,只是摇头哭泣,文庭只好挨个房间地找。后院,一竹舍外,只见顾文远倒在血泊之中,魏巍抱着全无知觉的顾涵琳,自言自语道:“……涵琳啊,那年三月桃花,我说两人一马,明日天涯(“却还是不悔当初,三月桃花,明日天涯,两人一马。”——七堇年)。你回头笑了笑,说我太过浮夸……你总是恼我不够稳重,一次次拒绝着我的心意。我知道,你是心里有我才会拒我……去他的庭院深深,家族是非;去他的人心似水,人言可畏……”文庭缓缓走到魏巍面前,魏巍依旧自言自语着:“……我说,不要回来此地,你却说,这是‘梦’开始的地方,还说做人要有始有终……我知道,你是累了,心累了才会这样……就这样躺在我的怀里吧,安静地睡上一觉……”文庭流着泪,半跪在涵琳身前。魏巍轻声道:“嘘,文庭,她……她睡着了……”泪水浸湿了他的双眼,他梗咽着,已然不能再语。

    文庭不作一语,伤心地走了出去,他渐渐走远,对着夜空大吼:“为什么!杀!杀!”他不曾想到,前几日还相伴同行的顾家姐妹,今晚却被倭寇无情地杀害,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杀意四溢,一跃上马,朝倭寇逃跑的方向追去。追了许久,只见前方,一群明兵正围着十几个逃散漏网的倭寇。这群倭寇扬着倭刀,缩聚在一起。文庭抢过身旁一兵卒的弓箭,往倭寇射去。一时,倭寇狗急反扑,文庭孤身上前,一阵好杀,只见十几个倭寇尽数倒地。他杀红着眼,操着刀,继续朝倭寇的尸体砍去:“狗日的畜生!狗日的畜生……”一旁,众明兵都看呆了。许久之后,只见一士兵来到文庭身旁,替他包扎刀伤。

    第二日,文庭又至秋华院,却不见魏巍的踪影。四下询问,才知魏巍埋葬好顾文远后,携着涵琳的尸体离开了秋华院。

    “他们去哪里了?”文庭问道秋华院一姑娘:“是不是回宁波府了?”那姑娘道:“魏公子他……离开之时,他只说了四个字,寻梦天涯。”文庭怔在一旁,喃喃道:“寻梦天涯。”他望着宁波府的方向,留下了泪水。

    此战之后,文庭的性情愈发沉韵。

    突袭而来的倭寇,使龙山一带千疮百孔,百姓颠沛流离。此事立刻传至浙直总督胡宗宪的耳中。浙江巡抚衙门内,一幕僚对胡宗宪道:“部堂大人,这群倭寇兵分两头,一路烧杀抢掠,龙山镇损失惨重,百姓死伤无数。期间,定海卫未派一兵一卒前去支援,龟缩在城……”胡宗宪将茶杯重重按在桌案:“去函,将(定海卫指挥)郑崇革职,交兵部查办。”他又问:“谭纶那边怎么样了?”幕僚回道:“谭纶和宋治(上任台州知府)一并督战,已将倭寇围至大陈岛。”胡宗宪道:“给谭纶去函,务必全歼……”他看着浙江沿海的布防图,不禁道:“将戚继光调往去宁波,整顿军备。”

    嘉靖三十四年,戚继光调往浙江,招募新军进行训练。次年,戚继光以宁绍台都司参将之身份,整顿浙江之军备。同年八月,谭纶出任台州知府。此时,正值一股倭寇自柘林出海,被台风所阻,回泊于台州外海之螺门。浙江海道副使孙宏轼、兵备副使许东望、参将卢镗、原台州知府宋治、备倭都指挥王沛等督舟追击,与倭寇战于大陈岛附近,擒获十七人、斩首九级。战败的倭寇溃逃至大陈岛上,负隅顽抗,官兵焚毁倭船,将倭寇团团围住。数日后,谭纶亦赶至大陈战场。官兵围山一个多月,最终以优势兵力攻下山头,生擒真倭乌鲁羙他郎和海盗头目林碧川等八十四人,斩首三十八级。

    嘉靖三十四年七月,戚继光调任浙江都指挥使司佥书,司理屯田。次年,以足智干练升都司参将,镇守宁波、绍兴、台州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