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千华 » 顾家兄妹

顾家兄妹

    魏巍本性不羁,随和豪迈,一直深爱着涵琳。

    十日之前,月湖沿岸一酒肆。

    虫鸣声声,风吹冷竹,飒飒作响。涵琳含着泪:“魏公子,这些年,你对我的好,涵琳都记在心里。我视你如知己,想必你也是如此。”她迟迟一句:“一生知己,足矣。”魏巍听完,一阵苦笑:“知己?一生?知己,只不过,是一件色彩斑斓的外衣。”涵琳沉默着,魏巍反问:“涵琳,你当真的不知我的心意?”涵琳故作沉默,心念愧疚:“魏公子,对不起。涵琳不可以,更不能和你在一起。世俗无奈,人言可畏。涵琳这辈子欠你太多,不能再羁绊住你……”俩人沉默无言。

    片刻后,只见魏巍朝掌柜喊道:“掌柜的,上酒……”

    十日后,魏巍约文庭于城外(欲往东钱湖畔)游玩,一来是想答谢文庭(替涵琳还文庭一个人情),二来是想借这个机会,一“试”涵琳(伏笔)。

    宁波府外,绿水行舟(出门车马少,到处泛兰舟),两岸屋舍俨然。魏巍来到船尾,望着远去的宁波府,不禁道:“三年前,一场倭患后,宁波府城才大肆修缮。如今翻新加固,却还是不尽人意。”文庭道:“宁海本无城郭,也是三年前,那场倭患后,知县才下决心修筑高墙。幸运的是,城墙刚修筑完,宁海就遇倭寇突袭。在城内戍兵严守之下,城中百姓得以平安……”

    魏巍望着沿岸的人家:“在明州地区,无论哪里,乡民大都勤劳上进,勤俭度日。乐于家居,惮于远行,不出里巷。乡间多淳朴,无人不读书。”文庭道:“无人不读书?”魏巍点点头:“自古学而优则仕,寒门子弟胸怀大志者,若是想出人头地,科举仍是唯一之路。”文庭道:“曾经寒窗苦读,奋志科名,却屡试不中。”魏巍淡淡一笑:“如今,寒门子弟若想登科入仕,更是难上加难。”(嘉靖二十三年,内阁首辅翟銮的两子同登进士,时人讥之“一鸾当道,双凤齐鸣”,翟銮因此被弹劾。嘉靖皇帝震怒之下,将翟銮父子罢黜为民)只见涵琳走来:“自古以来,都是王公贵族荣华享乐,平民百姓苦于生计。”

    途中,魏巍见涵琳心事重重,不禁问道:“琳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涵琳掩饰道:“可能有些着凉,不碍事的。”

    这晚,东钱湖畔,明月当空,桂香四溢。酒肆内,涵琳出着神,心思惆怅:“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苏轼《中秋月》)”魏巍望着明月,问道文庭:“文庭,听说宁海人也不是八月十五过中秋?”文庭道:“宁波府与台州府一样,都是八月十六过中秋。”

    一旁,店小二不禁问道:“几位客官,为何是八月十六过中秋?”魏巍一笑:“听小二口音,是徽州人氏吧。”小二点点头,魏巍解释道:“为何是八月十六过中秋,这可没人道得清。如今,流传比较多的,是因为当初宋高宗听说金兵已驻长江沿线,随后逃离南京至镇海澥浦一带海滩躲避……(由于楼船庞大,吃水深,无法在滩涂靠岸,郑氏就用泥马将宋高宗自楼船经过泥涂送至自己家中,宋高宗于是留宿郑宅。当时镇海县城已被金兵所焚,几成废墟,宋高宗无法在镇海城居住)据说,宋高宗赵构楼船到曲汇塘郑家时,恰好是八月十五这一天,当地百姓不忍心在皇帝逃难到达的这天过中秋节,就将中秋节推迟到了第二天。宁波有个民谣:‘泥马渡康王,中秋曲塘藏。十五不成圆,十六月更朗’。”这时,一亮发大腹,体态膘肥,身着华服的男子醉醺醺走来,笑了笑:“在下赵雀……真是头一次听闻,这宁波人是八月十六过中秋。”互相见礼后,只见文庭喝了一口酒:“一方水土,一方风俗。宁海老人常说,元末之年,太祖准备联合各路起义军反元,但因官兵搜查严密,消息传递困难。刘伯温便令属下将写有起义事宜的纸条裹入月饼馅中,派人分头传递到各地的起义军中,通知于八月十六晚上起义响应。后来,起义成功了,百姓团圆。后人为纪念这一天,就流传下八月十六吃月饼的习俗。”涵琳心念道:“十六月更朗……文远,你究竟在哪里?”

    酒过三巡,文庭只觉面颊火烫,他来至东钱湖畔,遥望着湖中映月,不禁感叹道:“太祖伐元,百姓得以重生,可我还是不明白,太祖为何要海禁?”只见赵雀缓缓走来,对文庭道:“这‘海禁’,实乃天下最大之笑话。”他一脸气愤:“这朱重八,毕竟是个乞丐出生,生性简朴。哼!心胸狭隘,毫无远略,还自恃为天朝上国,无所不缺。”魏巍闻声而来,不禁一笑:“这位兄台,你也说太祖为人简朴。他虽身为帝王却一生勤俭节约,你说这是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勤俭为治身之本,奢侈为丧家之源’。(朱元璋常告诫宗室子弟及文武百官,‘淡泊可以养心,俭素可以养德。纵欲败度,奢侈移性,故技巧哇淫游幸畋猎,皆役心损德之具’;朱元璋曾经和东阁大学士陶安谈论骄奢淫逸的危害,说:“丧乱之源,由于骄逸。大抵居高位者易骄,处逸乐者易侈,骄则善言不入而过不闻,侈则善道不立而行不顾。如此者,未有不亡……”)他认为,自古以来,创业之君、中兴之主、守成贤君都能够以天下为忧,而一些平常君主不是以天下为忧,而是‘以天下为乐’,这时就离亡国不远了。(平定陈友谅后,有人将陈友谅的一个镂金大床送给太祖。太祖看到如此奢华的床后,对大臣们道:‘五代十国之际,后蜀的亡国之君孟昶有一镶宝石的尿壶,这镂金床和那个尿壶又有何区别。此床尚且如此,其他的可想而知。陈友谅父子奢侈到如此的程度,怎能不灭亡呢。’说完就让人砸了这金缕床。这时,太祖身边一大臣道:‘陈友谅没有富贵就骄傲奢侈,这才败亡。’太祖反问:‘难道富贵了就可以骄傲奢侈了?’那大臣低头不言,太祖又道:‘如果有了骄奢之心,即便富贵了也难以维持。所以,富贵之人更应该抑制奢侈,提倡节俭,戒除贪欲……”众大臣听了,连连称是。)”不远处,只闻掌柜一声感慨:“往昔,商纣王奢侈淫逸,不爱惜民力,天下怨之,最后国破身亡。汉文帝欲作露台,惜百金之费,当时国富民安。”

    只见赵雀摇摇头,气愤道:“非也,非也。他做他的皇帝,我做我的商人,他尚俭,我崇奢,碍他何事。”他沉声蔑笑:“他本人极简,却不准商人穿丝绸华服。他眼中的‘朝贡’,不仅满足了万邦来朝的虚荣之心,还可以获得海外奇珍异宝,自然不愿意私人出海经贸。若是天下百姓都出海,既减少了他剥削之人,又难以管治,还可能动摇王朝根基,惹得不必要的麻烦……”魏巍不禁一笑:“这位兄台,如此出言不逊,小心遇见巡检司的人。”赵雀不屑一笑:“是嘛,这儿就我们几个人。”魏巍侧过身,亮了亮腰牌,赵雀一看,不禁失了容颜,显得不知所措,魏巍一脸肃敛:“今晚之事,你且上心。要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赵雀低声道:“是是是!”随后匆匆离开。待其离去,魏巍不禁一笑:“就这胆。”文庭怔于一旁,深思着:“话虽难听……可……”魏巍轻轻拍了拍文庭:“文庭,文庭,在想什么呢?”文庭道:“我觉得,他讲得有些道理。”魏巍缓声道:“文庭,要记住,妄议太祖,妄议朝政,都容易惹祸上身。以后万万不可在生人面前谈‘海禁’,知道吗?”文庭缓缓点头。

    两人走回酒肆,“太祖那时,海禁甚严。但从永乐开始,海禁已稍有松弛。”魏巍不禁来了句:“要我说,成祖才是一雄才大略的君主。”文庭问道:“魏兄何出此言?”魏巍道:“从‘门前冷落车马稀’到‘万国来朝’,就是最好的验证。(这与明成祖大大放宽海禁之策不无关系;明成祖时期,对大明的对外政策做了诸多改革,虽未废除海禁,却大大放松了海禁,恢复了市舶司)就说这‘郑和七下西洋’,如此空前壮举,前无古人,想必也是后无来者。”这时,一男子匆匆走来,对魏巍与文庭愧然一笑:“各位,迟来一步,抱歉抱歉。自罚三杯,自罚三杯……”此人乃是魏巍的好友代鸢(代鸢出身豪门望族)。

    代鸢笑问:“怎么说起‘七下西洋’了?”魏巍笑了笑:“怎么?代兄有何指教?”代鸢道:“据说郑和的宝船长过四十丈,宽超十八丈,下洋舰队超过两万军士……”文庭望向酒肆内的一座木雕九桅帆船:“这得花费多大的国力啊。”代鸢喝了一口酒:“他(明成祖)就这样,好大喜功,迁都建宫、七下西洋、五征漠北,没一件不劳民伤财,我不觉得这下西洋对百姓是有利的。派遣船队造访西洋诸国,希望他国来明朝贡。将大明先进之技术与产品远通各地,同时又将海外之珍奇带回大明。这,明摆着的,亏本的买卖嘛。”魏巍反驳道:“代兄,不要光盯着薄来厚往的朝贡嘛。成祖继位后,奉行‘内安华夏,外抚四夷’,天下太平的外交思想与治国理念。郑大人七下西洋之时,已是进行礼仪文明之交流,‘礼仪’与‘和善’而非‘战争’与‘侵略’。这些都为大明朝赢得了海外国家的敬仰啊。”代鸢摇摇头:“要我说呀,更多的是为了耀兵异国,已示强盛。”魏巍又道:“代兄,郑大人下西洋,没有拓展一块疆土,没有带回一个奴隶,还积极剿灭沿途海盗,将仁爱思想传播友邦。这你又怎么说呢?(自古以来华夏奉行‘王道’之法,‘重邻倚邻、以德服人,礼义为先、避战真战’,讲求礼尚往来,互通有无,不威胁奴役他国。)”代鸢欲回驳,魏巍又道:“可知,一个国家利益的获取不在于以大欺小、恃强凌弱,而在于在互利共赢中谋求共同发展,在遵循道义中得到认可。大明朝坚持朝贡制度,这种制度也不代表要统治他国,干涉他国内政,仅仅是为了构建一种地区和平治理秩序。要始终坚持以诚相待、以德睦邻的原则来善待周边之小国。”代鸢斜着头:“如此大明朝才被尊为天朝上国,是吧?那我问你,郑和为何要带上万军士?”魏巍道:“一来护航,二来还可就地剿灭海盗,保一方安宁。”代鸢反驳道:“剿海盗?如此庞大之舰队,海盗避之不及……”

    两人的争执,引来掌柜一笑:“我倒是听闻,下西洋是为了打听建文帝的消息。毕竟靖难之役,建文生死未卜。”文庭思了思:“如此说来,也是有些道理。”魏巍喝了一口酒,摇摇头:“扯上建文帝就远了啊。这远下西洋还有一重要原因就是北方鞑靼。”文庭诧异:“这又是从何说起?”魏巍道:“太祖北征,始终未在根本上解决残蒙问题。成祖即位不久就迁都北方,北方忧患远甚海疆。以当时北方之形式,大明迫切需要一个安定的南方。郑大人下西洋,发展与南边诸国之关系,符合大明之战略意图。如此,成祖才会有一次一次的北征大漠,一次又一次远航西洋。用兵北疆,施德于南方,恩威并重。如此,到成祖晚年,才会四方宾服。”他看了代鸢一眼,来了句:“如今商人谈及郑和下西洋之事,多抱怨朝廷朝贡远贸,多添王室之光,却无私人通商,分利于民。这是贪利自私之见。”代鸢反驳道:“可这是不争之实。是,不可否认,成祖雄才大略,在位之时大明国力鼎盛。可成祖只是放宽了海禁,却未废除海禁。”

    魏巍道:“海禁可是祖制,岂可废除。”文庭不禁道:“若是祖制不合时宜,为何还要固守呢?国力昌盛,当驰骋海疆,互利各国,于民图利……(“国家欲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海,危险亦来自海上……一旦他国之君夺得南洋,华夏危矣。我国船队战无不胜,可用之扩大经商,制服异域,使其不敢觊觎南洋也……”——郑和)”代鸢敬文庭一杯,笑道:“徐公子说得在理。”他继续道:“说起祖制,‘靖难’之时,口口声声指责建文帝违反祖制,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魏巍故意亮出腰牌:“代兄,信不信我拿你进去?”代鸢故作害怕:“官爷饶命,小民知错,小民知错。”涵琳不禁掩面,轻轻一笑:“魏巍,你又来了。”

    说完“郑和七下西洋”,几人又聊及东钱湖的历史文脉和吴越特色。在代鸢眼中,东钱湖比西湖更清更幽。

    饮过几壶小酒,只见代鸢摇起绸扇:“都说城头观山,舟中悟水。今夜月光皎洁,桂香四溢,该观赏些什么呢?”魏巍深情凝视着涵琳,情不自禁道:“月下观美人。”涵琳不禁红起了脸,代鸢轻轻一笑,问道魏巍:“魏兄,如今顾姑娘已脱籍,何时将她迎娶进门呀?”魏巍轻轻蹙眉,吞吞吐吐着:“我……我……”代鸢随即找了个借口,拉起文庭,出门“赏桂”而去。

    片刻后,只闻魏巍道:“我……我……我们也去赏桂?”涵琳微微摇头,又是一阵沉默。

    “你怎么了?”魏巍关心问道:“要不要去屋里歇息下?”涵琳喝了一口茶:“我没事。”魏巍道:“你骗不了我,你有心事?”涵琳朝他淡淡一笑:“好啦,我只是走累了,有些乏力而已,不要担心了。”魏巍微微皱眉:“琳儿。”涵琳只是一笑,不再应答。

    许久之后,只闻涵琳轻声道:“魏公子,涵琳想好了。”她起身,抱起随身携带的琵琶:“涵琳要留在绣春楼。”魏巍甚是不解,急问:“为什么?”涵琳沉默了,魏巍气道:“我不明白,不明白!”他痛饮一杯酒,来到涵琳身旁,轻轻搂住她,温声劝道:“涵琳,你不属于那里。离开绣春楼,重新开始。”涵琳摇着头,魏巍复问:“为什么?”涵琳擎着泪,激动道:“如果,你真的不想我留在绣春楼,就不要再问了。”她说完,一把推开魏巍,只见魏巍含着泪:“跟我走,我带你离开宁波,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涵琳摇摇头:“对不起。”她眼神坚毅:“我闻惯了那里的香,喝惯了那里的酒,看惯了那里的男人,我不会走的。”

    魏巍道:“你曾对我说过,在绣春楼,你很痛苦,每天做着不喜欢的事……还有,你在等一个人,是吗?”涵琳缓缓道:“是。”魏巍道:“你等到他了?”涵琳不语,俩人相视良久,只见魏巍转过身:“刺杀龚老爷的凶手已经抓住了。”涵琳不由紧张起来,魏巍又道:“已被关至死囚牢房。”涵琳不禁流下了泪水,魏巍来到她面前,轻轻拭去泪水:“涵琳,你认识他,对不对?”

    东钱湖畔,两人沿岸而行。“是,我一直在等一个人。”涵琳流着泪:“一个亲人,一个仇人。”魏巍道:“他是你的亲人?”涵琳道:“是的,他就是我的亲弟弟,顾文远。”魏巍又问:“那个仇人,是龚老爷?”涵琳一脸是恨:“不错。”魏巍垂下眸:“那……你恨文庭吗?”涵琳摇摇头:“我不恨徐公子,他是个仗义正直的好人。”

    涵琳无奈一笑:“龚老贼很走运,可他不会一直走运。说实话,我还要感谢徐公子。因为他,我才如此顺利,摘得‘月湖秋妃’的头衔,才有机会一进龚府,索那老贼的性命。(龚老爷乃宁波府一大豪绅,勾结官府,无恶不作,坐拥巨额钱财。他曾被人几次暗杀,但都幸运躲过。平日里,他行事万分谨慎,身旁皆是武艺高强的家丁。他从不涉足青楼花巷,唯独每年选拔“月湖秋妃”,他都会到场。而且每年的“月湖秋妃”都会被他邀至府内,一展德艺,品鉴“雅趣”(或会做些淫乱不堪之事)。)”魏巍拉起涵琳的手:“放下仇恨,好吗?”涵琳转过头,随即甩开魏巍的手:“不可能!”魏巍眉梢一皱,唤道:“涵琳!”涵琳回忆着十几年前的那场大火,不禁气得发抖,目光满溢仇恨:“是他,害死了我的爹娘,是他害我家破人亡。我若不杀他,就算老天爷会放过我,我九泉下的爹娘也不会放过我。”

    原来,顾涵琳是龙山富绅顾长卿(顾长卿乃一海商)之女。龚汝霖是宁波一势家豪族,顾长卿因替几个海商出头,得罪了龚汝霖。在诸多利益冲突之下,在龚汝霖亲手设计下,顾家被一群“倭寇(官府参与其中)”血洗,顾府也在一把大火之中,化成了灰烬。(番商与沿海商人常投靠沿海的势家豪族,希望由豪族担保两边的交易。但这些豪族的贪残更甚于双屿港海寇,不仅侵吞走私商的货资,还怂恿官府出兵扫荡走私番商)

    涵琳紧握双拳:“这,应是世间最毒的药,是我亲自所配。我会慢慢地折磨他,慢慢毒死这猪狗不如的畜生!”魏巍拉住她:“涵琳,这世上最毒的毒药就是仇恨。我不会让你去冒险的,我不能。”涵琳只是道:“魏公子,再帮我一个忙,好吗?”魏巍早已猜到涵琳心思:“他会没事的,相信我。”涵琳不禁流泪:“魏公子。曾经,涵琳一直在等一个人,一个亲人,一个仇人。可老天爷眷顾,让我等到了一个深爱我的人。”她哽咽道:“可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大哭道:“我不敢爱他,那怕是一丝。因为我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一个人的爱。”魏巍一把抱紧涵琳:“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他亦含泪:“等我救出他之后,答应我,和他一起离开宁波,离开这个充满仇恨的地方,好吗?(魏巍知道,如今,顾家姐妹要杀了龚汝霖,难如登天。一步踏错,将万劫不复……)”涵琳没有回他,反而问道:“魏巍,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魏巍一把搂住涵琳:“你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远处,只见代鸢笑道:“又抱上了……”文庭不禁道:“代兄,非礼勿视。”代鸢回道:“徐兄,这‘美景’可比赏桂观月来得实在。”文庭不禁沉下脸,代鸢笑道:“好好好!咋们去那边喝口茶,让他们多待一会儿。唉!要我说呀,这魏巍也是个情种,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文庭道:“情到深处,身不由己。”代鸢笑了笑,问道:“徐兄,你是不是也有个身不由己的姑娘?”文庭笑了笑:“没……没有。”代鸢道:“那好,我二舅的女儿乖巧可人,和你年纪相仿……改日,我带你……”文庭打断道:“代兄,代兄好意,文庭心领了。文庭来宁波府,不曾想过任何儿女私情……”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

    那晚,魏巍喝得烂醉,被文庭扶至客房,涵琳看在眼里,疼在心间。客房外,只闻代鸢拉长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为何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