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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堂说药戏

    陆山草堂内,只见一伙计正在给一女子抓药。药铺顶梁柱挂着一幅对联:“行医济世谆谆不倦,望闻问切丝丝必斟。”

    铺房外,徐慕对老翁道:“师傅,这是今天采的草药,紫珠草、木芙蓉、鱼腥草、甘草、黄树皮、益母草、连翘、车前等。”陆老只是道:“大慕啊,今天那颗景天还是头一次见吧。”徐慕应道:“嗯。”陆老翁道:“回头要好好研习其药理,明儿来与我说说。”他扬起手:“累了一天,早些歇息歇息吧。”徐慕应声回是,朝后院走去。

    后院一方,只见胡老伯缓缓走来,他不禁问道:“大慕,这些草药为何不放前堂?”徐慕擦了擦汗,回道:“前堂的晾席都放满了,这些只能摆到后院。”胡老伯对他微微一笑,招手道:“年轻人,来来来,先坐会儿。”他继续道:“大慕,来草堂也四年多了,铺里的大小事差不多都熟悉了吧。”徐慕回道:“跟师傅学医,大小事务必亲自上手,只是大慕学疏才浅,为医断诊甚是不足,还需研习历练。”胡老伯道:“感觉不足便是对了,医者,一生学以致用,你尚且年轻。”徐慕点头应是,胡老伯又道:“大慕,明天啊,我就把铺中记账之事与你说说。”他笑了笑:“这是陆老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该让年轻人接管一些事儿了喽。”徐慕谦逊道:“是,徐慕定全力以赴。”徐慕压根就没有想到,陆老翁已将陆山草堂接班人的位子留给了他。

    一日小雨,天色微沉,陆小满喃喃念道:“……凌霄穹顶一玄参,不司通灵贬入尘。修炼千年遇玄胡,结五味巴戟怪,交槐花伏龙妖,党参三万乌头百部。为地皇,且报当年一夕伤。芒硝柴胡将开道,夜袭大军瑟潇潇。百草千花涂炭生,夏孤柴根地龙干。下凡九天白头翁,威灵仙子金光阵。天麻罗网道灵光,伏魔降妖石决明。玄参落败百草霜,心不甘,奈何伤。犹怜梵音佛耳草,三生石畔轮回度,天堂虽好非乐土,地狱虽苦尚出离,终念人间情一场,胜却孤寂仙佛身。玉竹洞问合欢下,牧童遥望上南山……”

    徐慕放下茶盏,不禁问道:“小满,你在念何书?为什么我听着全草药?”小满道:“大慕哥,确实都是草药呀。”她将书递给徐慕:“这书可是有年头了,当年爹爹从宁波府一位药商那儿购来的,名叫《玄参决》。”徐慕问道:“小满,此书讲的是何故事?”小满道:“我看了许多遍,这《玄参决》想必是一出戏剧。讲得是天界的玄参,由于在天界玩忽职守,不司其职,被打入凡尘。它修炼千年,结识了许许多多的妖魔,打算与天争,弄得凡间生灵涂炭,最后被威灵仙子降服。在佛法相度之后,玄参入世为人,然后经历了几段凡尘情爱,几世轮回后在钟南山得道成仙。”徐慕疑惑:“玄参?”小满点点头:“嗯啊,这个故事,里面的妖魔仙神都是以药材相拟,所以你听到的全是草药喽。只是我不明白,此书开篇有言:人间情爱胜却得道成仙。可是,为什么玄参最后还是走上了求仙之路呢?”她眼神里透着几许忧伤,只见徐慕思了片刻:“玄参本从天界来,也许写书的先生想说,万事万物需有始有终。树高千丈,落叶归根,也许回到仙界,才是玄参的归宿吧。”小满望着屋外,雨淅淅沥沥,水花微泡:“对啊,就如那‘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人生到底也是如此。”

    小满坐到徐慕身旁,将头缓缓靠在他肩上:“大慕哥……”徐慕轻声道:“嘘……听……这雨声,真美……”小满面展微笑,微微闭上双眼。

    两人情诉正浓,恰闻一阵步伐声:“咳咳!小满,大慕,陆老正找你们呢。”胡老伯不禁一笑:“今日的雨,下得真好啊。”小满来到胡老伯面前,嘟起嘴,摆了摆鬼脸:“胡老伯,你最坏了,哼。”徐慕问道:“胡伯,师傅找我们,是为何事?”胡老伯摇了摇头。

    两人来至前铺,只见陆老翁正在熬制膏药。他身旁,一躬身驼背的老人擎着泪:“小儿自宁波府卖货归来,便神思昏迷,人事不醒。先前请过一郎中,说病已入膏肓,再无法医治……”他说着说着,不禁抽泣道,再次哭求道:“听闻陆山草堂的大夫医术高明,还请陆郎中救救我儿啊……”小满跑上前,问道老翁:“爹,这是在熬什么呀?”徐慕急忙上前,搀住老人:“老人家,你先坐下。我们自当会尽全力。”

    至里屋,只见一男子卧于一竹榻,几人一并问诊。只见陆老翁问道:“大慕,依你之见,此病如何?”徐慕思了片刻:“双感伤寒,风邪已入于腠理。”陆老翁道:“两感伤寒不须治,阴阳毒过七朝期。依你之见,该如何医治?”徐慕皱眉:“此乃不治之症。学生医道疏浅,这病下药不得。”陆老翁道:“大慕,此病已犯实。”老人听后,不禁泪如雨下,小满急忙上前劝慰:“老伯伯,您别急。”陆老翁给徐慕打气道:“大慕啊,常言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大可不必拘泥于古法,尽着自己的思路,大胆去医治。或许这少年命不该绝,好了也未可知。我会帮你梳理用药,一并医治。”一旁,只闻老人道:“即便是不好,我也不会埋怨与你们,还请两位郎中尽心。”

    徐慕听完,心中多了几分底气,开出一副药:“师傅,您看如何?”陆老翁细细端看,徐慕又道:“若是服后发得汗出,便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没有汗,此病怕是……”陆老翁对徐慕道:“生姜为引,不妨再加一味枇杷,一同熬制,且看反应如何。”

    最终,徐慕与老翁将那男子治好。这日,离开草堂之际,老人掏出三两银子,递与陆翁:“药资少了些,还请收下。等小儿康愈,挣得钱财,必来相报!”陆翁只收了些碎银,将其余银两一概递还:“不必客气,这些你收好。我只收些药钱,行医救人乃是医者本分。”老人说什么都不愿收回,只见小满道:“老伯伯,咋就别耗着了,这位公子病刚好,需买些好食补得补得,这些银子您必须收回。”徐慕也道:“老伯,您就收回吧。”老人涕泪交横,感激道:“真是好人呐,好人呐!”

    自此之后,徐慕愈发精于钻研,废寝忘食。陆老翁对徐慕也更是放心,往后,草堂出诊之项就由徐慕负责,老翁年纪大了,转在铺子里坐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