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承负 【中】
“你是不是,梦到了一个戴着破烂安全帽的男人?”
听到黑暗中传来的声音,我努力抬起头,想要借着那一缕皎洁的月光看清那一道模糊的人影。
原来,那竟是隔壁床的王二狗,没想到在这个时机,他居然再次开口了。
戴着破烂安全帽的男人……?在听到王二狗的那句话后,我立刻开始在脑海中搜寻关键信息,但越想我的脑子就越是炸裂开的疼痛。
不行,我还是做不到,我还是想不起来那部分关键的记忆。
这个王二狗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他每次说话总是一语破的?
等我从头痛中缓过来后,想要再找寻王二狗的身影,却已经找不到了。
他离开了吗?还是他根本从未来过,只是我的幻想而已?
算了,那都不重要了。
即便他已经给了提示,我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真是没有用啊。
我这样绝望地想着,再一次,也或许是最后一次,闭上了双眼。
朦胧的意识漂荡于一片漆黑混乱的空间。
我的意识在这片虚无黑暗的混沌空间中漂浪游荡。
不知过去了多久,可能只是一刹那,又或者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终于在某一刻,整片仿佛乱码数据般的空间,在某种未知力量的干涉下,瞬间得到了归整。
空间中的一切开始塑形。
一阵刺目光亮。
“老洪,开饭了!”一名戴着黄色安全帽,衣着稍显破旧的中年胖男人朝楼上喊道。
“诶,好,马上下来!”同样戴着黄色安全帽的脏兮兮男人站在楼外的脚手架上向下回应。
这里是一片建筑工地,此时一群工人正在其中一栋楼下排队领着大锅饭。
站在七八层楼那么高的脚手架上,老洪却丝毫不惧,只是手脚熟练地踩在一个又一个的钢管上。
尽管除了头上那顶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防护的安全帽以外,他身上没有任何一点安全防护措施。
或许是今天发生了什么喜事,直到他听到楼下工友的招呼,才收起手里的老年机,风风火火地踩着脚手架爬下楼去,他已经迫不及待向楼下的工友们宣讲这个好消息了。
他的女儿,考上大学了!而且还拿到了奖学金,这在如今这个年代,这可是件天大的喜事啊,恨不得让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知道才好,想到这,老洪的眼里又忍不住地绽放希望的光芒。
以后要更努力地工作了,为了女儿能够好好上大学,将来要是能成为对国家有用的栋梁之材,那可就真是光宗耀祖了。
然而满心想着女儿的将来,已经下到四层楼高的老洪并没有察觉到,他即将踏下去的下一根钢管,已经老旧松动到不足以支撑他的重量了。
嘎吱~
伴随着极致的失重感,老洪眼中的世界开始旋转起来。
“老洪!”
砰!!
他坠入楼下,血流如注,头顶的红色安全帽也已破碎。
“快来人啊!有人坠楼了!”
“快去喊工头!”
周围打饭的工友都撇下手中饭菜,纷纷围上来查看他的情况。
这时一位同样戴着红色安全帽,但衣着略显干净,身上并无秽迹的男人慌忙跑上前来。
“去去去,都别挡路!让我看看人怎么样了!”
男人一声呵斥,周围的工友顿时让开来。
“工头,别看了,抓紧把人送医院吧!”
“就是啊工头,这一会耽误了人要出事的!”
“去去,你们懂什么,这人要是直接摔死了,别说医院了,送哪都没用。”
工头无视一旁叫喊着送医的工友们,来到坠楼的老洪身前,把老洪翻过身来,伸出手探还有没有气。
工头探了好一会,紧接着又摸了摸脖子,发现还有微弱的鼻息与脉搏,嘴唇还微微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没有力气。
“咳咳,你们有谁是和他一起的?”工头边说边将老洪头上破烂的安全帽摘下,盖住他的脸。
“我和他一起的。”之前招呼老洪下楼吃饭的胖男人这时开口。
“那你知道他是哪个地方的?家里什么情况?”工头接着问道。
“这个倒是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偏远山村,家里有个女儿还在念书。”胖男人又接着说道:“我们不是一个地方的,只是平时比较熟悉。”男人并不清楚工头问这些干嘛,但出于对上级领导的遵从信赖,他还是说了出来。
“这样啊,唉,现在告诉大家一个悲惨的消息,我刚才在他鼻子边探了半天,发现他已经没气了。”
“什么!?老洪就这样死了?!”
“啊?!”
“那工头,现在怎么办啊,既然人已经没了,要通知殡仪馆或者火葬场的人来收尸吗?”
“我觉得还是要先通知警察吧?”
“现在人都已经没了,还通知警察干什么?”
周围的工友们一片哗然。
尤其刚才的胖男人,更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老朋友居然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实在是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行了行了,都别嚷嚷了,既然人已经没了,现在想想尸体怎么处理吧。”工头的声音再次压下周围的嘈杂声,接着说道:“我提议,干脆把尸体就地掩埋。”
“这怎么行啊工头,人没了怎么能这么就地埋了呢?!”
“对啊,这怎么着也得通知家里人,然后来找人收个尸吧!?”
……
“都停!你们以为我想这样吗?现在送到殡仪馆或者火葬场,少说也得几百块钱,你们的工资才多少钱?这钱难道你们来出吗?”一声喝住所有人,工头又继续说道:“你们可都看见了,这人是自己不小心踩空掉下来的,当初我们也是签了协议的,你们自己出意外我是没有义务进行赔偿的,如果你们要送殡仪馆,这钱就得你们来出!”
听完工头的话,周围的工友们都纷纷沉默不语,他们并没有多少法律意识,甚至很多连小学都没有上过便出来打工了,还被工头骗下签了黑心合同,他们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们出就我们出!也就几百块钱而已,一人出个几块钱也就够了,我先来,大家谁愿意帮老洪出这个钱?”这时,一开始的胖子率先提出反对意见。
可最终等来的却也只是工友们的集体低头沉默。
“你,你们!老洪这人平时是有些抠门,每次喝酒都是我请,但他家里有一个还在念书的女儿啊,他自己省吃俭用,每次一发工资就第一时间寄回家里,难道你们的家里就没有这样一两个亲人在等着你们回家吗?现在老洪死了,你们却连个收尸钱都不愿意出,你们还有良心吗?”
“老,老王,你别说了,我们都明白,但谁家还没有本难念的经呢,大家都不容易,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富裕,一没父母需要养,二没婆娘需要供,试问咱们哪一个不是省吃俭用地往家里面寄钱?难道就他老洪一个人有妻儿老小?”
“是啊,老王,大家也都不容易啊,这几块钱也是从牙缝里扣出来,省出来的,再说现在人都已经死了,还要花那么多钱给收尸,咱们哪一个死了值得起这个价?要我说,就照工头说的,找个地,埋了吧。”
“你们简直不可理喻!你们根本没有人性!你们不出拉倒,我和刘麻子出,刘麻子,你就说你出不出这个钱?”王胖子指着躲在人群里的刘麻子说道。
“啊?我,我我我,我钱都交给婆娘了,我没钱,我得回去问一下家里婆娘意见…”刘麻子支支吾吾地说不清话,看向王胖子的眼神也满是躲闪。
“刘麻子!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前几天还请你和老洪喝酒呢,你这么快就忘了?还要回家问你婆娘?MD你还是个人吗你?!”说罢,王胖子提起袖子就要干上去。
“诶呦,胖哥,胖爷,你别打了,我是真没钱啊。”刘麻子一边挨打一边求饶,见王胖子还不肯停手,他便又大声喊道:“快来人啊!王胖子发疯打人了!快来人啊!”刘麻子显然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他本来就是个泼皮无赖。
这时,站在一旁看了出好戏的包工头终于讲话了。
听到黑暗中传来的声音,我努力抬起头,想要借着那一缕皎洁的月光看清那一道模糊的人影。
原来,那竟是隔壁床的王二狗,没想到在这个时机,他居然再次开口了。
戴着破烂安全帽的男人……?在听到王二狗的那句话后,我立刻开始在脑海中搜寻关键信息,但越想我的脑子就越是炸裂开的疼痛。
不行,我还是做不到,我还是想不起来那部分关键的记忆。
这个王二狗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他每次说话总是一语破的?
等我从头痛中缓过来后,想要再找寻王二狗的身影,却已经找不到了。
他离开了吗?还是他根本从未来过,只是我的幻想而已?
算了,那都不重要了。
即便他已经给了提示,我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真是没有用啊。
我这样绝望地想着,再一次,也或许是最后一次,闭上了双眼。
朦胧的意识漂荡于一片漆黑混乱的空间。
我的意识在这片虚无黑暗的混沌空间中漂浪游荡。
不知过去了多久,可能只是一刹那,又或者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终于在某一刻,整片仿佛乱码数据般的空间,在某种未知力量的干涉下,瞬间得到了归整。
空间中的一切开始塑形。
一阵刺目光亮。
“老洪,开饭了!”一名戴着黄色安全帽,衣着稍显破旧的中年胖男人朝楼上喊道。
“诶,好,马上下来!”同样戴着黄色安全帽的脏兮兮男人站在楼外的脚手架上向下回应。
这里是一片建筑工地,此时一群工人正在其中一栋楼下排队领着大锅饭。
站在七八层楼那么高的脚手架上,老洪却丝毫不惧,只是手脚熟练地踩在一个又一个的钢管上。
尽管除了头上那顶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防护的安全帽以外,他身上没有任何一点安全防护措施。
或许是今天发生了什么喜事,直到他听到楼下工友的招呼,才收起手里的老年机,风风火火地踩着脚手架爬下楼去,他已经迫不及待向楼下的工友们宣讲这个好消息了。
他的女儿,考上大学了!而且还拿到了奖学金,这在如今这个年代,这可是件天大的喜事啊,恨不得让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知道才好,想到这,老洪的眼里又忍不住地绽放希望的光芒。
以后要更努力地工作了,为了女儿能够好好上大学,将来要是能成为对国家有用的栋梁之材,那可就真是光宗耀祖了。
然而满心想着女儿的将来,已经下到四层楼高的老洪并没有察觉到,他即将踏下去的下一根钢管,已经老旧松动到不足以支撑他的重量了。
嘎吱~
伴随着极致的失重感,老洪眼中的世界开始旋转起来。
“老洪!”
砰!!
他坠入楼下,血流如注,头顶的红色安全帽也已破碎。
“快来人啊!有人坠楼了!”
“快去喊工头!”
周围打饭的工友都撇下手中饭菜,纷纷围上来查看他的情况。
这时一位同样戴着红色安全帽,但衣着略显干净,身上并无秽迹的男人慌忙跑上前来。
“去去去,都别挡路!让我看看人怎么样了!”
男人一声呵斥,周围的工友顿时让开来。
“工头,别看了,抓紧把人送医院吧!”
“就是啊工头,这一会耽误了人要出事的!”
“去去,你们懂什么,这人要是直接摔死了,别说医院了,送哪都没用。”
工头无视一旁叫喊着送医的工友们,来到坠楼的老洪身前,把老洪翻过身来,伸出手探还有没有气。
工头探了好一会,紧接着又摸了摸脖子,发现还有微弱的鼻息与脉搏,嘴唇还微微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没有力气。
“咳咳,你们有谁是和他一起的?”工头边说边将老洪头上破烂的安全帽摘下,盖住他的脸。
“我和他一起的。”之前招呼老洪下楼吃饭的胖男人这时开口。
“那你知道他是哪个地方的?家里什么情况?”工头接着问道。
“这个倒是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偏远山村,家里有个女儿还在念书。”胖男人又接着说道:“我们不是一个地方的,只是平时比较熟悉。”男人并不清楚工头问这些干嘛,但出于对上级领导的遵从信赖,他还是说了出来。
“这样啊,唉,现在告诉大家一个悲惨的消息,我刚才在他鼻子边探了半天,发现他已经没气了。”
“什么!?老洪就这样死了?!”
“啊?!”
“那工头,现在怎么办啊,既然人已经没了,要通知殡仪馆或者火葬场的人来收尸吗?”
“我觉得还是要先通知警察吧?”
“现在人都已经没了,还通知警察干什么?”
周围的工友们一片哗然。
尤其刚才的胖男人,更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老朋友居然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实在是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行了行了,都别嚷嚷了,既然人已经没了,现在想想尸体怎么处理吧。”工头的声音再次压下周围的嘈杂声,接着说道:“我提议,干脆把尸体就地掩埋。”
“这怎么行啊工头,人没了怎么能这么就地埋了呢?!”
“对啊,这怎么着也得通知家里人,然后来找人收个尸吧!?”
……
“都停!你们以为我想这样吗?现在送到殡仪馆或者火葬场,少说也得几百块钱,你们的工资才多少钱?这钱难道你们来出吗?”一声喝住所有人,工头又继续说道:“你们可都看见了,这人是自己不小心踩空掉下来的,当初我们也是签了协议的,你们自己出意外我是没有义务进行赔偿的,如果你们要送殡仪馆,这钱就得你们来出!”
听完工头的话,周围的工友们都纷纷沉默不语,他们并没有多少法律意识,甚至很多连小学都没有上过便出来打工了,还被工头骗下签了黑心合同,他们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们出就我们出!也就几百块钱而已,一人出个几块钱也就够了,我先来,大家谁愿意帮老洪出这个钱?”这时,一开始的胖子率先提出反对意见。
可最终等来的却也只是工友们的集体低头沉默。
“你,你们!老洪这人平时是有些抠门,每次喝酒都是我请,但他家里有一个还在念书的女儿啊,他自己省吃俭用,每次一发工资就第一时间寄回家里,难道你们的家里就没有这样一两个亲人在等着你们回家吗?现在老洪死了,你们却连个收尸钱都不愿意出,你们还有良心吗?”
“老,老王,你别说了,我们都明白,但谁家还没有本难念的经呢,大家都不容易,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富裕,一没父母需要养,二没婆娘需要供,试问咱们哪一个不是省吃俭用地往家里面寄钱?难道就他老洪一个人有妻儿老小?”
“是啊,老王,大家也都不容易啊,这几块钱也是从牙缝里扣出来,省出来的,再说现在人都已经死了,还要花那么多钱给收尸,咱们哪一个死了值得起这个价?要我说,就照工头说的,找个地,埋了吧。”
“你们简直不可理喻!你们根本没有人性!你们不出拉倒,我和刘麻子出,刘麻子,你就说你出不出这个钱?”王胖子指着躲在人群里的刘麻子说道。
“啊?我,我我我,我钱都交给婆娘了,我没钱,我得回去问一下家里婆娘意见…”刘麻子支支吾吾地说不清话,看向王胖子的眼神也满是躲闪。
“刘麻子!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前几天还请你和老洪喝酒呢,你这么快就忘了?还要回家问你婆娘?MD你还是个人吗你?!”说罢,王胖子提起袖子就要干上去。
“诶呦,胖哥,胖爷,你别打了,我是真没钱啊。”刘麻子一边挨打一边求饶,见王胖子还不肯停手,他便又大声喊道:“快来人啊!王胖子发疯打人了!快来人啊!”刘麻子显然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他本来就是个泼皮无赖。
这时,站在一旁看了出好戏的包工头终于讲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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