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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城

    坐标桂州省比节市,清毕路一个路边摊,老板把刚刚烤熟的土豆递给我,继续烤鸡蛋和豆干,我饿的不行,吃的舒心,岁月静好,就是辣椒面多了点。

    临近考试,老爸也终于放宽了对我的经济把控,最后这两个月的生活质量明显有所提高,红旗渠我早就抽烦了,能有一包煊赫门揣在身上多少有点一生只爱一个人的感觉,当然,说是这么说,不过对于一个接近十五岁的少年来说,爱情这种东西的概念是不可能领悟的到的,最起码,我最爱吃的麻婆豆腐大于爱情,我喜欢买的粉色衣服大于爱情,我在路边看到一朵花,我用鼻子闻了一下很开心,这也大于爱情。

    我并不喜欢大城市的灯红酒绿,甚至于这个词儿都是我刚学会的。

    我在春城生活了三年不止,所见所闻实际上和小城镇并无区别,都是人情,也都是遮风避雨的房屋,高一点矮一点,没啥可以去深究的意义。

    不过家乡的城,我一次没去过。

    桂州省,是全国较为贫穷的省份之一,这些年来上面大力的进行经济扶持和乡村振兴战略,也是肉眼可见的发展中。

    奶奶给了我一笔钱,足足三百巨款!

    传达了来自几百公里之外的我的老爸的旨意:

    “还有两个月考试,你压力也大,给你点钱,去城里好好玩玩,不要去找你伯伯,自己想去哪就去哪,两天。”

    言简意赅,不过我在想这笔钱能不能让我玩两天,当我奶奶从她那神秘的柜子里的最底层红布里拿出四张青蛙皮交到我手上后,我打消了这个顾虑。

    五百块,大概能让我找到快乐了吧。

    八十打尖住店、四十来回车费、二十五一包烟钱(突然觉得煊赫门没啥意思所以我拿了一包硬遵)、吃饭的往好了整大概六十,其他的算十块,所以,也就是说我足足还能有两百九十五块!全部用来做网费?

    不太可能,我得好好的把这笔钱利用起来,让自己快乐快乐!

    城市很大,大得我上个厕所都要收我一块钱。

    两百九十四。

    有位大姐姐好可怜,跪在路边不停的磕头,脚下白底黑字:

    “我是一名来自大房县的教师,来到城市参加考试不幸被小偷把身上钱财偷走,已经饿了两天了,希望有好心人给我一点钱让我能够回家,大爱无疆,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好感动,不行我一定要让姐姐回家吃饭!

    我蹲在地上,数落着她旁边小盒子里的钞票,也不少嘛。看上去得有个一百来块了,果然,大爱无疆。

    大姐姐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随后像是找到失散已久的亲弟弟一样拉着我的手。

    “好心的弟弟,你真善良,姐姐在这里谢谢你了。”

    她说的话很好听,但是眼神分明往我裤袋里窜。

    “姐姐,我刚刚来到城里,就被小偷把身上仅有的五十块偷了,现在我只想回家找我爸妈,我好想他们!呜呜呜!”

    眼泪会说谎,女人自然也会。

    大姐姐眼神开始古怪。

    不等她说话,我从小盒子里找了一张一块钱,飘飘然离开。

    两百九十五,又回来了。

    我很同情她的遭遇,但是如果她长得好看那么一丢丢,也许这钱我就投了。

    我真善良啊!

    围着天河转了一圈,和几个老头打了几圈牌,赚了十块钱。南关桥下有人卖小金鱼,捞了几条放手里,鱼眼睛一闪一闪的真好看,不过不能吃,走人。

    步行街上全是卖衣服的店,什么阿比巴斯、耐克尔、按他……,我也不知道啥意思,但是看了一下衣服真蛮好看的,每家都去逛了一下,小姐姐欢迎光临的声音又软又糯,比过年我爸打的糍粑都糯。

    不过我走了后她们鼻子里出的气儿又像极了我侄女那辆掉漆的自行车胎漏气的声。

    买不起的东西,我从来只是看;买得起的东西,我多看看;买得起而且小姐姐长得好看,我必定掏腰包。

    很不幸,没一个我觉得好看的。

    “比节一中”

    字很大,门儿也不小,我本来想进去转一圈,看看我以前天天做梦都想去的地儿啥样,不过门卫那凶神恶煞的样我看了就烦,扭头就走。

    到了桂花路,二中就在这里,空气中突然有香味,而且是沁人心脾的香,怪不得叫桂花路,还真是一路桂花。

    这个地方,才是我在这一段人生里梦想的终点,但是我还是没进去。

    惊喜这种东西,留到中考后吧,届时我必将鲜衣怒马,看遍桂花!

    一路走走停停,迎来夜晚,南关桥很美、天河波光粼粼,小情侣牵着手在这里打闹嬉戏,然后端正态度许下诺言;几个二流子迈着老子最大的步伐,找了一根石柱涂涂画画。

    过了南关桥往上走,有一个碧阳湖,我随便找了一处草地躺下,有点扎人,不过身子歪几下就舒服了。

    水流的声音很小,有一点点的微光在脸上摇啊摇,风中有一点点水草的味道,很好闻。

    不远处是一座不高的灯塔,“比节民中”四个红字正对着我,有点显眼。

    “风景不错,但是我不会来这里的。”

    我的伯伯在这里任教,我自然不可能考入这里。

    我的哥哥在这里上学,我更不可能来这里。

    我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人在一个舒适的环境下安然自若,就会产生困意,这个困意自然而然,源于天性。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醒来之后看了看手表。

    已经是凌晨的四点。

    我身上有露,背也湿了一小块。但是这一觉还是很舒服的,因为没有做任何梦,实在不多见。捡起烟盒,点燃一支,青烟散在薄雾里,朦朦胧胧,水流静静,“比节民中”在薄雾里依稀可见。饿了,拍拍屁股,找个地儿吃点东西。

    始终是太早了。

    找了一圈儿,没发现那家的牌子还亮着,走着走着,看到一家网吧,本来没打算进去,不过网吧里播放的音乐让我很是喜欢,我甚至跟着唱了起来。

    我顶着大太阳,只想为你撑伞

    你靠在我肩膀,深呼吸怕遗忘

    因为捞鱼的纯游戏我们开始交谈,多喜欢话题不断园游会永不打烊

    气球在我身旁,我牵着你瞎逛

    有话想对你讲,你眼睛却装忙

    鸡蛋糕跟你嘴角果酱我都想要尝

    园游会影片在播放,这个世界约好一起逛

    ......

    花了十块钱找了个机子坐下,我不会玩什么游戏,就只是开着。叫了份蛋炒饭,

    狼吞虎咽,顺带续上回笼觉。中间有人为我披了毛毯,我知道。

    还回去的时候,人已经换班了。没能当面感谢,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阳光不错的第二天,吃饱喝足,整个人元气满满,今天做什么呢?

    我站在马路边靠着一根电线杆子这样想着。

    四处看了看,有一个自行车行,租车一小时五块钱,随便挑了一辆配色还不错的,给了钱,出发。

    第一脚没能蹬上,倒在路边,旁边有几个女的不住的笑,真好看,要是我一直都可以让别人笑,那就好了。

    一语成谶,谁能想到未来的我在别人的生活里都充当一个小丑的角色。

    我一直都不喜欢城市的热风,道理就和我讨厌坐和一群人挤电梯一样,因为二者都会带来浓重的脂粉味和刺鼻的香。

    这个城市没有热风,只有微微的荡漾着的气流穿过车轮、掠过湖面,然后在我脸上打转,很温暖。我有点喜欢上了。

    自行车轮在木板铺成的湖边小路上嘎吱嘎吱,游人不少,需要有一定的技术才能完美避开,反正我是被逼停了几次,但是会有游人在意,有些反而会因为你的羞涩而微笑。我之所以称他们为游人而不是游客、路人,是因为碧阳湖本身不算什么景色,但是它确确实实的成为了人们休息散心的好地方。他们不是客,而是和这片湖泊合理共存的主人。

    到了湖心,见过“碧阳湖”三个大字,我有些疲累了,捧了几捧湖水抹了个面儿,上了岸,找了一个路边摊,吃的还真不少,烤鸡蛋、烤豆干、烤土豆各来一份,

    丢给老板一根烟,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吃下最后一个蛋黄,瞄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快六点了,还了车,拉过一个路人问了一下车站的位置,路人远远的指了一下西边,那是我回家的方向。

    买了票,在车站等车,我仔细看着这张手撕的小票,突然发现售票员的书法水平和医生的有一拼,都是代表了书法界最高的艺术表现形式:看不懂。

    这趟车是发车最频繁的,一般来说半个小时一班,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十多分钟就有一班。

    慢慢的人多了起来,大包放进客车两边的行李舱里,小包自己带着,真正值钱的重要的,都在里面哩!

    天边彩霞滑动着,慢慢往山头的位置落下,喇叭声响起,客车入站,是回家的车。

    我提前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看着彩霞,将它们脑补成各种形状。

    发动机响起,黑烟从排气管喷了出来。客车驶离车站,一行人从繁华撤离,回到不起眼的破落的小镇村落。有些人一年一次的进行这种迁移,有些人每天都在两者之间反复横跳。

    有些人跋山涉水寻找回家的路,有些人苦于囊中羞涩,立志不成大器不回家乡。这是选择,这样的选择太多太多。

    但都是活着的一种方式。

    借用余华先生写在《活着》里的一句话:

    “我知道黄昏正在转瞬即逝,黑夜从天而降了。我看到广阔的土地袒露着结实的胸膛,那是召唤的姿态,就像女人召唤着她们的儿女,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

    ......

    回家的路,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