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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未来方舟

    别过张昆,见过顾丹霞,回家的路上,村头的老狗一如既往的不客气,不管是谁都要吼上两嗓子,年少时我多次想要吃上狗肉火锅,鉴于狗主人的相貌似乎比这老狗还要凶恶,我将这个想法保留至今,那条生锈的链子和破铁门看上去格外的沉重,狗主人死了有一段时间,我记得以前还是会带着它四处作威作福,不过人没了,下面的儿女没那么多的心思,这老狗也经常三天两头的吃不饱,听这有气无力的叫声,我猜多半它离见它主人也没多久了。

    在这个村子,死亡常有的事,一会儿这家院子谁扒口饭噎死了,一会儿那家老头打个牌胡二五八万,没成想放炮对家清大对翻牌四个幺鸡,一口老气出不来呛死了,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见怪不怪,小孩吃席吃的开心,大人的愁闷也会被时间洗刷,随后陷入生活的繁琐之中。生老病死太正常不过了。感伤难免,但是总要向前,城市如此,农村也不会背离规则。

    老爷子依旧坐在一把破黄花椅子上,拉着老爸给他做的二胡,这把二胡有点来头,据说当年老爷子在生产队,干活累了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抽几口卷烟,往屁股下老树杆扒拉了一下烟油,没成想老树杆嗖嗖动了起来,老爷子猛地站起来定睛一看,是条要化龙的大蛇,直愣愣的瞪着双竖眼,头上俩犄角说不出的诡异和奇特,老爷子兴致上来了,上演了一出屠龙好戏,此处可以略过一万字,因为我每次回家听到的版本都不一样,反正最后是扒了皮,做了这二胡的鼓面。

    “爷,我看你这蛇皮也不像是能用屁股坐的大蛇的皮啊?”

    我接过爷爷的二胡,摸了摸鼓面,怎么看都像是一条小蟒蛇的。这鳞片也太小了。

    老爷子不高兴了,我家一群完美主义加最佳辩手,这位更是重量级!

    一把抢过我手里的二胡,一边拉着自创的调子,一边不屑的哼了一声。

    “你懂个屁,这是龙鳞,当然是脱了蛇身留下的精华,你要是当时在现场,那一块鳞片比你脸盘子都大,尿都给你吓出来,也只能是你爷爷我,三下五除二把它制服,换其他人,再来几个都没用!”

    说完不再搭理我,自顾自的拉着小调,几十年如一日,我一看那黄花椅子,黄一层黑一层的,这包浆包的有水平,算了,也不说了,不然怕是要被狠狠说教!

    还不如进屋里给奶奶打下手,唉没办法,老人家还是不让我动手,说是说你下厨你下厨,蹲个厕所点根烟的功夫,饭煮上了,大葱大料细碎也依次码放整齐,没有一片位置是不正的。

    忘了说了,高中的我已经知道强迫症这一专业名词,我可以很负责的判定,上到我太爷爷,下到我(我是我们家最小的,直到2017年表姐有了女儿,我才摆脱这一身份),无一例外都是强迫症患者。别人家遗传要不就是病,要不就是传家宝,到我家,过个年热闹,一个个的挑三拣四,尽善尽美!一盘红烧肉起步三个不同做法、三种不同口味。至于传家宝,我多次幻想自己那当地主的太爷爷会不会留下几个金碗银碗让儿孙享福,听我奶奶说,还真有,金碗一个银碗一双,丫鬟就有两个,专门伺候我爷爷的,听这话我往外面一看,这黄花椅子上的小老头以前还是个公子哥啊。

    没想到当年祖宗是个老实本分的主,为了少挨几顿鞭子,啥都上交了,留下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破瓦房,当然,这破瓦房遮蔽了我前十一年的风雨,偶尔风雨太大也会破漏,不过奶奶都会放几个盆在床上,睡觉避开就是了。一到晚上滴滴答答,还有助于睡眠,可能也是我小时候睡得太舒服了,初中之后脑子开始胡思乱想,之后的生活再也没有好好睡着过,不对,有,大学见网友奔现那一晚,睡得很好,当然,无事发生,只是她说话好听,自然助眠。

    之后我一有时间就拿着把小锄头就去破瓦房里里外外的挖,一来二去挖着挖着人就长大了,至于传家宝?影子都没一个!

    黄焖土豆、回锅肉、麻婆豆腐、白菜汤,这一顿饭较为丰盛,按照老人家的说法,你不来我就着剩饭泡碗酸汤就完事儿,你来吧又不好亏待了你。儿女长大成人,进门就是客人了,虽然两个老人思想都很开放,不过这一点还是不能避免。总觉得儿女回家就得有点排场,不然太冷清,生活没滋味。这该死的仪式感。

    其实吧,这土豆有点生、这腊肉也有点发霉了、这豆腐基本上可以直接腌制做霉豆腐了,汤里没盐。但是我不能说。

    老一辈人的思想你永远可以不支持,但不要试图反对,他们觉得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这不是将就,而是出于对他们半辈子的操劳的一份尊重,更何况两位老人是我最爱的爷爷奶奶,自然不能说出口。

    我记得很多教育方面的书籍都会提到:长大了就要担起家里的责任,老人家年纪大了,就不要让他们再动手了,这是孝道。

    但是真实情况是,如果你不让老人觉得自己还有价值,他们会觉得生活索然无味,

    我记得自我懂事以后,不管什么活,我都想揽下来,从做饭到洗碗到打扫。但是我发现老人并不开心,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孙子长大了,但是他们不甘心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不能做,不能再给儿女做一顿可口的饭菜以慰劳他们的辛苦和不易。

    老爸对我说过:

    “不要每一次回家就什么都想做,爷爷奶奶想干嘛就让他们去弄,力气活自己接过来,但是其他的小事按老人的意思就行。”

    以前我会觉得我爸这样是不对的,现在我才懂得其中的深意。

    晚饭过后,把碗筷收拾干净,陪二老看了两集电视剧,分别给他们关上灯,将门掩上。换做以前烧煤炭的时候还得把窗户打开,有一年我那笨蛋老妈家里头生火没开窗子,差点没把我奶奶送走,这件事我记忆犹新。

    把包浆的黄花椅子擦洗干净,泡了一壶茶,到隔壁五奶奶家买了一包十三块的磨砂,村里的夜晚,繁星和银河值得一看,当然也给了我一个抽烟的乐子。

    抽烟这件事,别让家里人知道,因为其实你不说,他们已经知道了,但是呢,都会假装没这回事儿的。不过你要是嘴上叼着一根四处晃荡,那当我没说。

    手机关机,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习惯,在之后参加工作后,我选择了设置免打扰,也因此丢了几份工作。这种做法不值得借鉴,纯属个人极端思维,我一直觉得生活和工作是分开的,我不想回到家里还要接这个领导那个经理的电话。我只想陪陪家人,也陪陪我自己。

    村子里的风,永远都很凉爽,以至于吹过我的脸我还得换个方向让它继续抚摸。

    喝一口茶、抽一口烟,青烟在夜晚消散的不是很快,缓缓地升起,然后融入夜色,头顶上的星一颗颗嵌在若隐若现的银河旁,像极了一块深色的碎花裙子。星河涌动,这个被大山包裹成圆形的村子,独得恩宠,这一片天地似乎都是为其开放的,有一种过了这村就看不到的感觉。

    狗叫声此起彼伏,其中夹杂着那条老狗的叫声,微弱又特别,毕竟是我心心念念的食材,自然多注意几分,不过想来老成这样了,怕是宰了也没啥滋味可言,说不定肉都是苦的。

    如果说,撕破这块碎花裙子,后面会是什么呢?绝对不是大白腿!

    我深信不少和我一样的同龄人都会在某个夜晚对着头顶的星空想着这个问题,只不过我表达的文雅一点而已,足以说明我是个有才学的人,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如此才学过人的优质青年,竟然会有着独善其身、孤独一生的念头,而且这个念头从十六岁持续到了二十五岁仍在继续呢?

    扯远了,回到这片星空。

    科学志怪探奇的小说、杂志、科普我看的实在不少,无外乎以下几种情况:

    一、星空之外,是无尽的黑暗,暗物质游荡其间,它们的总量和你能看到的其实一样,但是因为你看不见,所以它们出现在各个角落,而又无人瞩目。无数的它们和它们的对立面组成了你眼前的星空和你,你所能看到的只是很小很小一部分。人力有尽时,不光是力,还有思维,总归跳不脱所处世界的定义,而你所想要知道的关于星空外的事物,其实根本不能用这样的定义去看待而已。

    二、星空之外,无数的星际战舰陈列,舰长是一名智慧综合体,它代表着这个宇宙的最高智慧生命。在不久以前,它就注意到这个落后而又野蛮的文明竟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发展着,它记得上一次撕开这片星空,将遮天蔽日的战舰降临到地面时,无数的人群跪拜着,高呼它为“太阳神”。甚至还为它打造了一堆三角形的独特建筑。当时它就准确的预言这份信仰之力将会使得这个野蛮文明脱胎换骨,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个文明就已经开始触碰这块碎花裙子,甚至想要撕破它,这是它所不允许的,它希望他们继续面壁,永远不要跳出它制定的宇宙法则。

    三、星空之外,无数修道者凭空站立,俯视这颗藏有“最后的斗气”的星球,他们知道,只有通过这份神秘的礼物,他们才能突破自身极限,掌碎星空,继续征讨其他未知星球,继续掠夺,继续挑战宇宙的法则!!!

    现在,该如何破开宇宙大修行者为这颗星球设下的防护结界,这是个难题,他们还在紧张的筹备当中......

    我承认我喝了点,但是绝不多,我酒量一直不行,但凡稍微有那么二两酒量,前些年隔壁学校向我投怀送抱的妹妹早就是囊中之物,也不至于未来在23岁高龄才被一个面食厂的女工夺了第一次。

    对于未来的幻想,无时无刻不在上演,此刻如我一般仰望星空的人,太多太多,但是如我一般悠哉自在的人,仅此一份,别无二家!

    根据我前19年的平庸,我预言我的未来绝对坎坷且不会有好结果。果然,这份来自2016年的夏天的夜晚的预言,到了2039年才慢慢地失效。

    科学上来看,只要你提前预设了轨道,在知道具体位置和方向的情况下,你所走的每一步和经历的一切都可以被预测,你过着何种生活,经历的嬉笑怒骂,都是可见的数据,因为你这颗棋子确确实实的落在了某一个点上,而那个点的坐标,上帝视角来看,再清晰不过。落于何处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终的归宿都是在棋盘内,而已。

    我可真是个大预言家!

    既然结局注定不会很好,老子索性自在的过,脑子一热,本来原定一天五根烟,今天破例,再来三根儿!实在是不走寻常路!

    像我这样的人,竟然没人喜欢?真的是,没眼力见!

    ......

    ......

    人类在大地倾覆、洪水漫天之际,举当世之力造了一艘诺亚方舟,永不沉没,得以留住文明火种,寻找下一个家园,让地球文明在他乡再度燃起希望的光芒,他们看到了未来的人类,那是怎样一种新物种呢?船上的人也许会知道,至于没上船的,永远的成为了被新物种铭记的先驱,是他们给予了生的希望,保留了文明最后的火种,我未来会不会成为这个先驱呢?

    目前看来,会,只不过,没名字而已。

    天还没亮,我就被老爷子的二胡吵醒了,正要跟他讨个说法,老爷子看着不远处的大铁门。

    “老四家的狗死了,不久的事,拖去馆子里了,就它那瘦狗样,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肉挂着。”

    我呆了一下,怪不得今天没听到老狗叫了,原来进馆子了。

    哪家馆子也不知道,不然回学校之前我得去光顾光顾,不好吃我连钱都不给!

    老狗终究没能赶上那艘船。我得加把劲!

    之后我问过老爸二胡的来历。

    老爸16岁出门打工没赚到钱,不想灰溜溜的回家,然后花五块钱买了这把二胡,对外都说某某艺术团团长送他的,交给了老爷子,老爷子一天天的到处炫耀我儿子出息了,后来过年发现我老爸一分钱拿不出来,于是自创二胡来历新版本,久而久之,后面的人越传越离谱,到了后辈这里,只知道兴永村三爷年轻时候空手屠过腰杆子那么粗的地龙,用皮崩了一把极为珍贵的二胡。谁又知道这二胡是五块钱的料子?

    不过确实耐用,如今我也拿起了这把二胡,拉起喜欢的调调,确实算是传家宝了!

    那调子这样唱着:

    “拉尔啦拉尔啦拉尔拉尔啦,拉尔啦拉尔啦拉尔啦尔。”

    “铜镜映无邪扎马尾,你若撒野今生我把酒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