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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两个好朋友的帮助

    广州的木棉花开后,满枝头的火红花朵昭示着夏季即将要来。有“花城”美称的广州四季都有可赏之花,到了夏季才是最让人目不暇接的时候:主要公路边有为了绿化种植的时花,野地里有自然生长的各种野花,农田里面是花农精心培育的花木。

    庆狗子才不是那种会赏花的人,他每天除了卖早餐就是上网吧打游戏,或者带着莲莲和马文学到处闲逛。马文学天天吃住在庆狗子那里感觉到不方便,他急着找到工作,可庆狗子一直劝他再玩个把月再说,不必心急。莲莲在马文学来了之后就早早地回到妈妈那里,吃了晚饭就自己骑车走了,有时候天黑了也会叫庆狗子送她。

    莲莲对马文学相当友好,有时候庆狗子去外面玩了整天不回来,她也不介意只有她和马文学两个人独处。他们一起做饭吃,一起收拾房间,聊些在外面的见闻。两个人熟悉之后莲莲偶尔会叫马文学“小马哥”,很多时候她也是叫不出口的。莲莲喜欢听音乐,有时候还把一只耳机塞到马文学耳朵里让他一起听,马文学当时的文艺审美过于倾向主流,对莲莲下载的那些符合她们审美需求的非主流歌曲或DJ舞曲接受不了。过大的音量和过于口水化的歌词都会让马文学感到是一种折磨。

    “我不要听,你这些歌曲太俗了,歌词太口水化,听得我尴尬症都犯了。比如这首,跟念经似的。”

    莲莲笑道:“你说这首《求佛》啊,没那么差吧。听歌嘛,好听就行,干嘛一定要歌词有意义?你不觉得旋律很抓人吗?让人一听就能记住。好吧,我们不听中文的,听英文歌或者韩语的你听不懂歌词就好啦,只听劲爆的节奏。”莲莲切换了一首罗百吉的《IMissYou》,然后一边跟着节奏摇摆一边说:“放下你对网络歌曲的偏见,专心听,想象你现在正在思念你的女朋友,比如狗哥他堂姐。是不是一下就觉得很能打动你的内心了呢?”

    马文学试着以包容之心去听,发现这些歌曲的旋律都真的很美妙动听,甚至有洗脑的效果,听得他内心无限愁怅。他思念起王芳,忧伤的情绪开始漫延,直到把他淹没。听到高耀太的《火花》时才恢复过来,因为太大音量了,他的耳朵都耳鸣了。他看到莲莲还在那摇头晃脑,一头乱发不止一次扫过他的脸,于是她摘下她的耳机道:“莲莲,声音太大了对耳朵不好!还有,你为什么把头发弄得像鸡窝似的,还染成五颜六色?这就是传说中的‘非主流’吗?”

    “怎么样,我下载的歌都很劲爆吧,听了让你精神百倍。”她看着挂在墙上的镜子中的自己说:“你老土啦,我这叫‘杀马特’,跟非主流是不一样的。这样很有个性呀!现在男孩子都流行长头发,你为什么一直剪那么短?”

    “这个.....可能是我还不能适应潮流吧,头发短点才像个男人。”马文学根本分不清“非主流”和“杀马特”有什么区别,只是觉得都太离经叛道了。他摸着自己的板寸发型说:“像你这种发型在学校要被老师当众修理的,我们班主任就把一个女生的红头发剪了。她一赌气就辍学了。”

    “呵呵,换我我也生气。我只上过一年小学,我的朋友大多也没上过几年学。我们早早的就出来打工了,那些工厂太黑了,扣押我们的工资,还逼我们做对身体有害的事,非打即骂。我们别的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主,难道还不能有换发型的自由吗?”莲莲拿出随身带的小梳子精心打理她的头发。

    马文学吃惊道:“只上过一年小学.....是怎么回事?不是强制九年义务教育吗?我们老家那些不肯上学的人在那几年会被强制安排到学校,就算是应付上面检查,每个班分几个。他们上课可以睡觉,甚至可以吃东西,只要不说话不影响其他学生就行。你爸妈重男轻女不让你上学,还是你家太穷了交不起学费?”

    “可能都有吧,而且我也不喜欢上学,不好玩。最主要是我根本不知道我爸爸是谁。”

    马文学再次吃惊地盯着莲莲,她是那么平静的说出自己不知道爸爸是谁这句话。完全颠覆了马文学从影视剧中看到类似情节,必有孩子苦大仇深式的悲痛欲绝。马文学更不会莫名其妙地道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心疼她的遭遇。他不会问她为什么会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每个家庭都有难以言说的秘密。

    “你左眼角那边好像受伤了,我看到有点血迹.....”马文学好奇地这么一问,莲莲立马用手捂住,并把周围的头发扯过来。马文学更加奇怪,靠近她问:“你是在哪撞的,还是.....被人打的?不会是庆狗子那个家伙打了你吧?”

    莲莲躲开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是我的一块红色胎记,太丑了。”

    马文学听后放心了,开导莲莲道:“哦,一块胎记算什么,并不是有胎记就一定影响容貌啊。你这段时间见过我发病的样子吧?一身小疙瘩像是癞蛤蟆一样。”

    “可是你的病在不发作时就跟正常人一样了呀,一点疤痕都没有。”莲莲伤心地说。

    “那是因为我一直忍着痒不敢拼命抓,要是换成庆狗子这家伙,他会恨不得把自己的皮给撕下来。”

    马文学又真诚地说:“你介意让我看看你的胎记吗?也许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难看。真的。”

    莲莲犹豫了几秒钟,手轻轻地拨开头发,只露出来一点又挡住,在马文学的鼓励下才完全露出来。幸好那胎记不算太大,一片小树叶大小,红色的,皮肤质地很光滑正常。因为拨开了大部分头发,马文学才基本看清了莲莲的脸,圆圆的苹果脸型,无论是正面还是侧面都显出青春可爱。是那种让人看了就会感到亲切的可爱,眼神清澈无辜但略带忧伤,小巧的嘴巴微笑时会露出一颗小虎牙,她给马文学的第一印象就是俏皮可爱。而那片胎记则像是快要成熟的苹果挂上了一抹红晕,并不影响她的颜值。

    “哦,比我想象中的情况好多了,一块小胎记而已嘛。”马文学认真地端详着,像是在欣赏艺术品一样左看右看,然后用他写文章的句式点评道:“你稚气的少女脸蛋透着娇嫩,脸圆却不显大,反而更加可爱。长长的头发像是苹果树的枝叶,要把你的可爱遮掩,不轻易给外人看。可巧了,偏偏有那么一抹红晕微微露出,告诉路人这个苹果初熟,酸中带着微甜。”

    莲莲听了马文学这番话,虽然对他的文学性表达感觉尴尬,却能听出是在赞美她的容貌,明明心花怒放,却有掩饰不住的娇羞。一边笑马文学太文绉绉的肉麻,一边在镜子前把胎记全部露出来照来照去。

    “庆狗子应该知道你这个胎记吧,他看到有什么反应?”

    “他当然知道啦,我在他面前没有秘密.....”莲莲脱口而出,然后脸色比胎记还红,害羞地看了马文学一眼解释道:“我是说我不会隐瞒我的缺陷,不是你理解的那种没有秘密。”

    马文学本来也没多想,被莲莲这么一解释也尴尬得满脸通红,暗骂自己瞎问。同时也心里一颤,心想庆狗子没有那么强的道德约束力,莲莲又是开放任性的90后,他们长期独处难免会......

    “狗哥他嘴上是说不在乎我有胎记,可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莲莲不无担心地说着,然后拉住马文学的手请求道:“我知道你跟狗哥关系非常好,你对我也像大哥哥一样关心,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马文学问:“什么忙?能帮你的我肯定会帮。你说吧。”

    “帮我打听一下狗哥对我胎记的真实看法,问问他是不是真的不介意。还有,我在他心里算不算漂亮的女孩子。还有,不能直接问,不能让他知道是我让你问的。还有.......”

    马文学阻止莲莲道:“不用说了,我懂,不要信庆狗子说的,我才不是书呆子。”

    “你不是书呆子,只是太天真,活在自己的理想化世界中不肯走出来。大哥,你已经走上社会了!”

    庆狗子在门外一边说一边开门,把莲莲和马文学都吓了一跳。尤其是莲莲,吓得脸都白了,僵在那一时像个木头人,看得庆狗子一头雾水,打趣道:“你们两个干什么?做了什么亏心事了这副表情?难道我头上长草了?”

    “你不要胡说,我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莲莲已经由惊吓变为委屈了。

    马文学接过庆狗子手上的一个塑料袋,里面有半条罗非鱼,骂庆狗子道:“混蛋,你开什么玩笑,我是那种人吗?”

    “我当然知道你们不可能背着我说什么做什么,你要有让我头上长草的本事,我堂姐现在应该是在这边打工,并且已经跟你单独租房子同居了。”庆狗子抽张纸给莲莲拭泪,安慰道:“宝贝别哭了,我就开个玩笑嘛,你知道我一向喜欢胡说八道,哪有一次当真的?而且我走到门口就只听到他说他不是书呆子,别的我都没听到。”

    “不许你再开这种玩笑,既不尊重我,也不尊重你的好朋友。”莲莲破涕为笑道。

    庆狗子见马文学听到他提王芳惹起了他的伤感,开导道:“我堂姐不是已经加你QQ好友了吗?你们天各一方,她又很忙,所以自然没法常联系。等你上班赚钱之后你可以去看她嘛,如果发展的好你干脆就在她那边找工作啰。”他换上了拖鞋后问马文学:“你猜我这半条鱼哪来的?”

    “还能从哪来?不是买的难道是你偷偷从别人鱼塘捞的?”莲莲已经把鱼拿去厨房了。

    庆狗子对马文学道:“当然都不是,这是我去还你爸借我那一千块钱的时候,他送我的。”

    “他什么时候给你借过一千块钱?”马文学一头雾水。

    “不要问,问了你又要伤心了,哈哈。唉,也难怪,我在你爸心里是有志青年,创业者,你爸在你离家出走那天主动借给我的。”庆狗子又接着说:“你爸爸还是特别关心你的,问我帮你找到事做没有,还让我帮你找工作的时候顺便帮你介绍女朋友。你都是社会人了还像个学生一样每天早早起来做广播体操,说话做事太呆板了,我差点被你笑死。”

    “哦,他爸爸是怕他这样找不到女朋友呀。我觉得不会,他那么有才华怎么会没有女孩子喜欢?”莲莲说着突然间发觉不对,跑过来问:“你又胡说八道了吧?他不是跟你堂姐青梅竹马吗?还介绍什么女朋友?”

    庆狗子笑了:“这不能怪我,我都不晓得该怪哪个。他们马家前几辈子虽然都有女人嫁到我们王家,可是关系一直非常不好,可能是我们王家太霸道了。所以他爸爸的意思应该是不同意他再跟我堂姐好。”

    “这样呀,那你堂姐的意思呢?他们到底有没有谈恋爱呀?”莲莲又好奇地问。

    马文学见庆狗子不说话只盯着他,像是等他发言,他却沉默了,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与王芳曾经的亲密交往到底算不算是在谈恋爱。他也很想知道,但是他现在只能先解决工作问题。

    庆狗子和莲莲的早餐生意虽然做的时好时坏,却总好过进厂在流水线上熬时间,赚了点小钱的他开始刻意把自己与其他打工仔划清界线。在他看来,那些染着怪异夸张发型的同龄人,每天朝七晚六还要加班到夜里十点的农民工同类实在是没有追求。那些整天在各个工厂门口张望招工告示的少男少女,他们算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那么努力找活干,为什么不直接给自己打工?

    他一个社会底层的农民工,却用社会精英的眼光去审视自己的同类,估计是中“成功学”的毒太深。

    不难想到,马文学也属于那一类人,虽然他没有奇装异服,更没有染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庆狗子并不会主观上去鄙视他,对待朋友庆狗子是真诚的。他给马文学指点迷津:找工作一定要脸皮厚,就跟泡妞一样,不管对方有多优秀你都要敢上去搭话,不要觉得自己高攀或配不上。简单来说,在应聘时只要是自己有意的职位,管它什么要求都上去试试。成功了算走运,没成功就当是磨练自己的脸皮。还有,同类的工作要多试几个,不对比怎么会知道哪个更好呢?还有,面试的时候要表现的温驯乖巧一些,让人一看就是听话服从管理的那种老实人。

    “尤其是你的眼神,太犀利了,看人的时候总是一副要看穿别人的眼神,一副老子就是不服你的态度。你这样面试的时候会吃亏,比那些有纹身的人还招人厌烦。”

    钱钟书说:“婚姻如同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进厂又何尝不是?

    马文学每天跟着庆狗子一个镇一个村一个工业园的去广撒网,刚开始几天也没有收获,因为现在是人多岗位少的年代,根本不愁找不到满意的人干活。对于像马文学这种一看就完全不懂行的新人,很多行业都不会要他,哪怕只是做学徒工。几番折腾下来马文学的选择范围又缩小到了制衣行业,他毕竟是接受过培训的,不算是外行。但是他难免眼高手低,一心只想考进那些知名的大厂,每家都去考了,结果却是全部没考上。有很多厂直接写明只招女工,他连考试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也不绝对,有一家大型的女性内衣厂他考试通过了,人家也想收留他。但是他却拒绝了。这自然是庆狗子撺掇他去考的,以马文学的保守观念他是不敢去也不愿意去的,“胸罩”或者“内裤”对马文学来说都是禁忌词汇。庆狗子一直在那劝说:“不要怕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看现在那些内衣广告不都满大街都是吗?相信我,做内衣比做其他的成衣简单多了,毕竟就那么一点布料,有什么复杂的呢?莲莲从前在里面做过临时工剪线头,不信你问她。”

    “是呀,真的很简单,只要你的手不粗糙不会拉丝弄坏那些面料就好。现在有些内衣厂也招男孩子了,你去试试嘛。”

    马文学扭扭捏捏地跟着一群人排队去考试,里面只有包括他在内的五个男人,其余四个都是中老年。他夹在一群与他年龄差不多的青春少女中间浑身都不自在,不敢抬头看,连别人的窃窃私语都被他疑心成是在议论他。虽然考试内容不一样,好在他的基本功很扎实,他考试发挥得非常好,顺利过关了。让他拿身份证去一边登记时,他却以有点事要出去一下溜之乎也。

    “你考上了却不干?我真的是服了你,你错过这次机会有可能再也遇不到了!”庆狗子明显是带着火气的。

    莲莲悄悄拉了一下庆狗子的衣服,然后说:“不喜欢就不做吧,重新慢慢找别的厂。”

    “你们回去忙你们的吧,我自己再看看。把车留给我,如果天黑了我没回去你们就不用等我了。”

    庆狗子一巴掌拍在胸口上,叹息一声道:“大哥,我不是在怪你,更不会嫌你一直住在我那里。我实在是替你可惜!你不晓得行情,大厂里面工资虽然不是绝对的高,但是他们福利好,一般都包吃住,只扣一点点钱。最重要的是他们会签劳动合同。”

    “我晓得你是为了我好,我很感激你们两个。但是整天跟一群女的打交道,做的还是女人的内衣内裤,我实在是感到别扭。所以我还是决定重新找一个厂,以我现在的技术不至于没有用武之地的。”

    庆狗子笑了,说:“内衣厂是很多男的钻破脑壳想进却进不去的地方,而你有机会却不珍惜。”

    马文学知道庆狗子说的是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年轻女孩子,是泡妞的好地方,可他现在根本不在乎这些。他骑走了庆狗子的自行车,直接去了网吧。登录QQ发现收到数条消息,大部分是庆狗子发的,点开一看吓得他立马关掉弹窗,因为庆狗子发的全是极度淫秽的色情图片。他的心跳声非常清晰有力,脸也发烫,去厕所洗了把脸才回来打开王芳发的消息。

    “你发的消息每一条我都认真看了,但是我不太会打字,所以只能发表情回复你。”

    “我们厂天天加班,太累了,放假也不想上网。如果你也不熟悉打字,可以写信给我,我收到后有空会给你写回信。”

    简单两条王芳的消息足以让马文学感到亲切和温暖,他把王芳的通信地址写在纸上认真收好,离开网吧先去买了写信专用的纸。下午没找到工作,早早的回到庆狗子那里埋头给王芳写信,他要倾诉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的内心孤独与愁苦,以及与父亲相处的冲突和矛盾,还有自己对王芳的思念,以及对未来的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