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翌日的朝堂上一片风平浪静，官员们将互市的最终公文呈给皇帝，皇帝点头首肯，而后就是一片风平浪静。
这让一些没有身在事中的朝官有些百爪挠心，想不通上边的大人物们会如何发作。
难道要等张侍中和国子监的儒师们敲定完结果才发作吗？
还是说已经有人劝和了张侍中，张侍中为了防止王沈二党的撕咬，决定将此事掩下来？
说到底也不过几个寒门子弟的前程，昨日已经遣散了，事后找人把这些人抓起来处理掉，想来是比宣布结果要干脆利落的多。
但好不容易抓到张衡错处的王相公岂会放手？
他王溢洋向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人，之前张衡在朝堂上摆了他一道，王相公顾念大局没有发作，如今逮到了机会，他自然是要报仇的。
所以当朝官们将正事要务禀告完，眼见着没什么大事了，陆逊才慢悠悠从列队中抱着笏板走出。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虽然陆逊的声音一贯低沉温和，但朝堂上的人都知道，陆逊每次在弹劾别人之时，都是这样人畜无害的样子。
龙椅上的皇帝也坐直了身子，似乎对这场戏期待已久。
“臣听闻昨日张衡张侍中在品胜楼应承了几名书生，若他们文采斐然明年科举便得以举荐……”陆逊说着侧着身子看了一眼张衡，他面无表情地抱着笏板站在百官之前。
“敢问侍中，可有此事？”
此话一出便有些人觉得不妥，陆逊话里的“文采斐然得以举荐”并不足攻击到张衡，甚至有些站在张衡的立场说话的意思。
张衡本来就是有举荐资格的五品以上官员，何况陆逊怀里说得明明白白，这些书生是文采斐然张衡才会举荐。
他这一开口，到底是要弹劾还是被策反了？
众人皆不知陆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对于陆逊的提问，张衡只淡淡答了一声“是”。
张衡心里很清楚，陆逊之所以将这些说出来，是因为这些作不得假，而他也无法反驳，陆逊真正要说的，是后边的话。
果然，在得到张衡的答案之后，陆逊的脸上扬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张侍中爱才之心，本该是一桩美谈。但侍中大人不该包庇纵容这些书生……”
包庇？纵容？这话从何说起？
见其他人乃至皇帝的都被他勾起了兴趣，陆逊继续说道：“臣昨日听闻了品胜楼的热闹，说是平西郡主举办了一场比试，择文章最优者入府做教导先生。臣本无意，但却见到一篇好文章，便起了兴致前去一看……”
陆逊当年被举荐也是因为文章写得好，所以这个理由并不突兀。
“哪知这好文章人人都喜爱，因而围观者便愈发多了起来，围堵了品胜楼外的大街。幸而金吾卫没有懈怠，见街道拥堵便请平西郡主尽快选定了文章，好疏散人群。”
“平西郡主见状便随手选一篇，此事本该就此为止，哪知其余几名寒门子弟却闹了起来……”
凡事不过上下两片嘴，陆逊说来似无不妥，但因为最后一句话的缘故，听起来倒有几分书生们攀附不成便恼羞成怒的意思。
“金吾卫卫长奉公办事疏散人群，奈何书生们妨碍卫长执法不说，还与金吾卫扭打起来……”
“这等看似文雅实则泼皮之人，本该受我朝律法辖制，关进大牢反省三日，但这时张侍中却起了爱才之心，勒令让卫长放了这些书生……”
“臣虽不是张侍中这样的当世大儒，但也是读过几年书的，知道天地君亲师，知道法令不可违。张侍中位高权重却不知德行胜于才学，实在枉为人臣！”
陆逊三两句话便让传闻里的美谈变成了张衡弄权舞弊。
朝堂上的气氛也开始凝重。
……
“然后呢？”雍容美貌的妇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殿内跪着答话的小太监。
“然后张侍中就和陆少府吵了起来，之乎者也的奴才也听不懂……最后圣人呵斥了二人，却没有说此事到此为止……”
可见朝堂上还要吵许多天。
眼见着小太监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说完，虽然其中的枝叶末节不甚清楚，但皇后也没有计较什么。
在皇后的示意下，小太监小心翼翼地低头退下。
一宫女目送小太监离开后，才弯着腰附耳问道：“娘娘，要不奴婢再去召其他人来问问？”
皇后摇了摇头。
皇帝身边的人岂是那么好买通的，一个不起眼的路公公已是不易了，若是让皇帝知道自己打听前朝的事，难保不会多想。
圣人多疑，万一因为她的探听迁怒王家岂不是得不偿失？
“虽然小路子没什么学问，但他带来的消息还是有用的。”皇后淡淡说道。
她至少听明白了，对于品胜楼一事，陛下并没有想借此机会敲打张衡。
“相爷说这事是扳倒张侍中的好机会……”宫女低声提醒道。
皇后闻言笑了笑：“哪儿有那么容易。”
跟着皇帝开国的旧臣，就算顾着史书上的声名，皇帝也不会做得太绝。
“对了，你之前说什么？陛下换了几名起居郎？”皇后问道。
“是。说是有几位起居郎以下犯上，被发配南疆了。”宫女小心谨慎答道，“似乎是因为陛下要查验天子注，郎官们拒绝了……”
皇后冷笑了一声。
“这些文官……总是借着律例的保护屡屡狂悖……”
“是呢，虽说我朝不杀文臣，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些人失了本分，居然连陛下的话都敢不听了。”宫女附和道。
“有些人，就是好日子过久了……”皇后眼中恻恻。
这让一些没有身在事中的朝官有些百爪挠心，想不通上边的大人物们会如何发作。
难道要等张侍中和国子监的儒师们敲定完结果才发作吗？
还是说已经有人劝和了张侍中，张侍中为了防止王沈二党的撕咬，决定将此事掩下来？
说到底也不过几个寒门子弟的前程，昨日已经遣散了，事后找人把这些人抓起来处理掉，想来是比宣布结果要干脆利落的多。
但好不容易抓到张衡错处的王相公岂会放手？
他王溢洋向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人，之前张衡在朝堂上摆了他一道，王相公顾念大局没有发作，如今逮到了机会，他自然是要报仇的。
所以当朝官们将正事要务禀告完，眼见着没什么大事了，陆逊才慢悠悠从列队中抱着笏板走出。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虽然陆逊的声音一贯低沉温和，但朝堂上的人都知道，陆逊每次在弹劾别人之时，都是这样人畜无害的样子。
龙椅上的皇帝也坐直了身子，似乎对这场戏期待已久。
“臣听闻昨日张衡张侍中在品胜楼应承了几名书生，若他们文采斐然明年科举便得以举荐……”陆逊说着侧着身子看了一眼张衡，他面无表情地抱着笏板站在百官之前。
“敢问侍中，可有此事？”
此话一出便有些人觉得不妥，陆逊话里的“文采斐然得以举荐”并不足攻击到张衡，甚至有些站在张衡的立场说话的意思。
张衡本来就是有举荐资格的五品以上官员，何况陆逊怀里说得明明白白，这些书生是文采斐然张衡才会举荐。
他这一开口，到底是要弹劾还是被策反了？
众人皆不知陆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对于陆逊的提问，张衡只淡淡答了一声“是”。
张衡心里很清楚，陆逊之所以将这些说出来，是因为这些作不得假，而他也无法反驳，陆逊真正要说的，是后边的话。
果然，在得到张衡的答案之后，陆逊的脸上扬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张侍中爱才之心，本该是一桩美谈。但侍中大人不该包庇纵容这些书生……”
包庇？纵容？这话从何说起？
见其他人乃至皇帝的都被他勾起了兴趣，陆逊继续说道：“臣昨日听闻了品胜楼的热闹，说是平西郡主举办了一场比试，择文章最优者入府做教导先生。臣本无意，但却见到一篇好文章，便起了兴致前去一看……”
陆逊当年被举荐也是因为文章写得好，所以这个理由并不突兀。
“哪知这好文章人人都喜爱，因而围观者便愈发多了起来，围堵了品胜楼外的大街。幸而金吾卫没有懈怠，见街道拥堵便请平西郡主尽快选定了文章，好疏散人群。”
“平西郡主见状便随手选一篇，此事本该就此为止，哪知其余几名寒门子弟却闹了起来……”
凡事不过上下两片嘴，陆逊说来似无不妥，但因为最后一句话的缘故，听起来倒有几分书生们攀附不成便恼羞成怒的意思。
“金吾卫卫长奉公办事疏散人群，奈何书生们妨碍卫长执法不说，还与金吾卫扭打起来……”
“这等看似文雅实则泼皮之人，本该受我朝律法辖制，关进大牢反省三日，但这时张侍中却起了爱才之心，勒令让卫长放了这些书生……”
“臣虽不是张侍中这样的当世大儒，但也是读过几年书的，知道天地君亲师，知道法令不可违。张侍中位高权重却不知德行胜于才学，实在枉为人臣！”
陆逊三两句话便让传闻里的美谈变成了张衡弄权舞弊。
朝堂上的气氛也开始凝重。
……
“然后呢？”雍容美貌的妇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殿内跪着答话的小太监。
“然后张侍中就和陆少府吵了起来，之乎者也的奴才也听不懂……最后圣人呵斥了二人，却没有说此事到此为止……”
可见朝堂上还要吵许多天。
眼见着小太监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说完，虽然其中的枝叶末节不甚清楚，但皇后也没有计较什么。
在皇后的示意下，小太监小心翼翼地低头退下。
一宫女目送小太监离开后，才弯着腰附耳问道：“娘娘，要不奴婢再去召其他人来问问？”
皇后摇了摇头。
皇帝身边的人岂是那么好买通的，一个不起眼的路公公已是不易了，若是让皇帝知道自己打听前朝的事，难保不会多想。
圣人多疑，万一因为她的探听迁怒王家岂不是得不偿失？
“虽然小路子没什么学问，但他带来的消息还是有用的。”皇后淡淡说道。
她至少听明白了，对于品胜楼一事，陛下并没有想借此机会敲打张衡。
“相爷说这事是扳倒张侍中的好机会……”宫女低声提醒道。
皇后闻言笑了笑：“哪儿有那么容易。”
跟着皇帝开国的旧臣，就算顾着史书上的声名，皇帝也不会做得太绝。
“对了，你之前说什么？陛下换了几名起居郎？”皇后问道。
“是。说是有几位起居郎以下犯上，被发配南疆了。”宫女小心谨慎答道，“似乎是因为陛下要查验天子注，郎官们拒绝了……”
皇后冷笑了一声。
“这些文官……总是借着律例的保护屡屡狂悖……”
“是呢，虽说我朝不杀文臣，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些人失了本分，居然连陛下的话都敢不听了。”宫女附和道。
“有些人，就是好日子过久了……”皇后眼中恻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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