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诞 风道

    今夜的我依然一无所获，驻足在如林矗立的高楼大厦下，心中不免有些恍惚。

    和阳间善用的人骨不同，阴间的主要建筑材料是混凝土，它们塑造了一片钢筋水泥的森林，也有人称其为石屎森林。

    很贴切的名字。

    森林底部的我，宛若一批饿狼，正饥肠辘辘地等食。

    没过多久，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在我身后出现，是一个脸色苍白，瘦成竹竿的小伙子，他的衣服被洗得发白，干净又显得有些寒酸，至于脸，满脸的神态都是没有神态，唯有眼中有些迷惘和呆滞。

    他的动作轻微，几乎一点声音都察觉不到。

    “云呀……雾呀……大伯的美娇妻呀……

    火呀……水呀……窗橱里的锅煲鸡呀……

    哈哈哈！哈哈哈……

    礼呀……义呀……钱包里的两百文呀……

    哈哈哈！哈哈哈……”

    乍一临近我，此人就唱出了上面疯疯癫癫的歌谣，他的声音不像是声带发出，反而像是两块惨死尸体的白骨碰撞摩擦发出，声音又硬又沙还带着股渗人。

    伴随着那畅快淋漓的笑声，这个人在我的面前越走越远，而他的声音也经久不灭的回荡在整个石屎森林里。

    城市没有任何反应，这个男人只是自顾自的继续疯唱。

    倒也奇怪，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疯子竟然衣着这么干净。

    没过多久，初日的红晕染在了天边，庞大的城市开始了它繁忙的运转，蚂蚁般渺小的人们慢慢出现，渐渐驱走了城市里的阴冷气息。

    “这是生命的力量。”

    骤然间，一道清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转头一看，是之前那位疯子，只是此刻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不再胡言乱语，眼中的呆滞也消失不见。

    唯有那没有神态的冷脸如旧。

    我没有回应，倒是有些好奇的打量起他，他继续说：

    “万物都没有灵，大家都是死物，仅有少数圣人参破了这个道理，这就是世间最大的恐怖。

    您知道百鬼无根的故事吗？”

    他好像打开了话匣子，话语逐渐多了起来，言语间疯狂不再。

    “不知道，什么故事？”我主动追问。

    “数百头恶鬼打开了冥界大门，他们前往了一个小镇子，打算借命还魂。镇民们都是老实的庄稼人，他们危在旦夕，沦为了恶鬼的板上肉。”

    清晨的街边，男子讲起了怪诞的故事，我不禁有些好奇，随口应和起他的话语。

    “可在恶鬼们冲进镇子后，他们竟然发现这群镇民们竟全是死物，只是依据着固有的规律在存续下去而已。

    接着恶鬼们前往大都市，可他们还是一无所获，更大的城市里只有更多的死物，整个世间竟没有一个活人。

    恶鬼们束手无策，只得怏怏返回地狱，拥抱着各自的清醒和痛苦。

    想象一下，你亲爱的情侣，敬爱的父母，还有那和人们和平共处的小生物们，其实都是早已死去的死物，就连你也都是浑身腐烂发臭的怪物！

    这一幕该是多么的有趣！哈哈哈！”

    男子说完大小，嘴巴张到一个夸张的程度，阴森的笑容令人不毛而栗。

    “你说的有道理，只是可惜，这都是你的幻想。”

    听完我的话，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不，这是真的，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怪诞，要不然来试试吧！”

    懒得理会他，我离开了那片街道，风声萧瑟，那情绪激动的男子在我背后厉声叫喊，可没有任何人理会他。

    良久，风声依然萧瑟，那男子高昂的声音也飘散在风中，连同他惨白僵硬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