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齐小妹
这顿饭等了很长时间，江向南准备让他们别做了，休息一阵缓缓神，被丁梦安叫住，后者凝视他，“他们现在最怕的就是自己没用。”
江向南愕然，坐下慢慢等，没有催促，也没有说别的。
“只因为挡住几块石头，就要杀人，甚至要将一家人杀绝。”
他知道血祭的残酷，但如此可笑又血腥的举动，亲身经历之后，让他从心底发寒。
赵庆收拾兽皮袋，重新塞回扁鼓内，“和石头没有关系，于弗当初要杀你，是因为石头吗？”
“有些人视人命如草芥，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杀人，对信徒而言，最简单的理由就是为了他们的神。”
“君子才是真正的人，其他的，活在礼之下算是半个，活在神之下如同猪狗。”
梅雨诗轻叹，“齐三石一家，五代人在山顶开凿出一小块石塘，才能在此安身立命，但绝非无忧无虑。几亩薄田的收成，县衙拿走三成，百山寨拿走三成，齐三石父子还要为百山寨做苦役。”
这些都是昨天在县城打探消息的收获。
莽浮国的北境，礼和神共治。
和真正北境的部落寨子相比，齐三石一家已算是幸福，至少家中田地、房屋都是自己的，还有个石塘是美好生活的方向和希望。
江向南感觉更可悲，这就已经是幸福了？
“你们见过莽浮国的令签吗，四字令签，和不句国的有什么不同。”
梅雨诗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落在丁梦安身上，后者不负众望。
“除了印记之外没有区别。”
手不释卷的丁史官，很博学。
吃过晚饭，齐三石一家很早便歇息，能不能睡着就另说。
月圆，夜深人静，丁梦安的书房里还亮着灯火，厢房中早已响起鼾声。
江向南第一次知道，女人睡觉也是打呼的。
悄悄走出院子，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肯定是丁梦安，朝着书房笑笑，径直往山下走。
随手折下一根树枝，透明火焰烧灼，木质跟橡皮泥一样，随意揉捏拉扯，变化形状。
和不句令签比较，一模一样。
爬上另一座山，站在山顶，冰冷的夜风呼啸，带来寒意和几分阴森。
在江向南眼中却是另一副场景。
山风中蕴藏着力量，无穷无尽的力量，风不停歇，它便永不耗竭。
缠绕在身上的黑色布条比夜色更深。皮肤底下浮起一枝两叶托起闪电的符号，莽浮咒印，闪烁奇光异彩。光芒都敛在布条底下，没有半分显露。
夜风越是呼啸不止，莽浮咒印的奇光异彩越是明亮。
有些刺耳的呼啸声到江向南跟前便柔和下来，风也变得慵懒，有气无力。
斩监刑缚四个字虚浮在木质令牌上方，围绕着一枝两叶托起闪电的莽浮印记。
莽浮的凶礼，和寿麻、不句的没什么区别，只是力量的来源不同。
同样有着不屈、驯化和掌控的意志。
想起毛是诚的话，所谓非自然的力量，既不屈从于自然，而是让自然屈从于自己的力量。
礼似乎也是如此！
斩监刑缚四字在正面，令字在背面，莽浮咒印如同令牌的木质纹路。
一支新的令签，莽浮令签。
回到山上，正准备回厢房休息，下意识的走向齐三石家，走向屋后的石塘。
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石塘内，手脚盘着一块打凿用的石头，布满老茧的手指摩挲，两只眼睛愣愣望着石塘中心处浅浅的一汪水出神。
直到江向南在身边坐下齐小妹才发现，顿时不安起来，站起身，绞着手指。
江向南让她坐下，她离着有一段距离，只需直起身便是跪在地上的姿势。
“在害怕？”
齐小妹低头，“不，不知道。”
愣愣的望着塘水，又一次出神。
“害怕，他们会杀了爷爷、奶奶，还有爹娘。都怪我不小心掉下去，如果没有掉下去，我们就能一直住在山上。”
手指摩挲打凿用的石头，目光流露不舍还有迷茫。
“我每天睡醒了就来石塘。爹娘都说，只要将石塘凿的更大，就能浇更多的地，就能吃得饱，还能穿上新衣服。”
“现在都没了。”
她眼中是对过去的惶恐，还有对未来的惶恐。
“我会给你们造一个新的石塘，比这里更大、更深，下一次雨，能存半年甚至一整年的水。”
修建石塘对江向南而言太简单了，无非几次“斩”而已，想要多深都没问题。
“我，我害怕。”
这次是瞧着江向南出神，黑亮的一双眼睛蒙尘，呼吸都急促起来。
“我每天睡醒就来石塘，爹娘说，石塘越大，浇的地就越多，就能吃饱，还有新衣服。”
“爷爷和爹要下山去干活，奶奶和娘去地里干活，还要挖野菜，我就在石塘干活，等他们回家。”
“我每天都干活。”
“你看，这里是我凿的，原来没有，下雨之后能多存这么多水，我准备把它凿的更深。”
齐小妹指着一处浅坑，下意识抱起石头，麻杆一样的胳膊费力举起，随后愣住，小心翼翼的将石头放下，盖住浅坑。
原本黑亮的眼睛已完全被黯淡取代。
微不足道的浅坑，就是她过去的全部人生，小小的石塘也将是她未来的全部人生。
或许在别人看来，它如同牢笼禁锢着齐三石一家，可对齐小妹而言，石塘是内心深处的支撑，是全部安全感的源头。
那是她想要的，简单也安稳的生活，一眼能够看到头。
江向南仿佛看到自己，那些是非观、道德感，多么微不足道的东西，不能改变吗？可那些是他过去的人生，真的能改变吗？要遗忘所有的过去吗？
他做不到。
揉摸她干枯的头发，迎上那双迷茫的眼睛，笑着说道：“过几天带你去县城，送你一样好东西，跟你的石塘差不多的好东西。”
“石塘不能带着走，那件好东西，你去哪它也能跟着。”
月色下，齐小妹坐在石塘边的矮墙上发呆，时而跨出去打量整个石塘，时而翻进去用脚步丈量。
她满心困惑，石塘怎么能带走，是要挖出来吗？然后呢，装在车上拖走？
第一缕阳光落在山顶，她打了个哈气，整夜没睡，有些昏昏沉沉。
“轰隆隆”的雷鸣声自山下传来，齐小妹打个哆嗦，跪在石塘中，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江向南愕然，坐下慢慢等，没有催促，也没有说别的。
“只因为挡住几块石头，就要杀人，甚至要将一家人杀绝。”
他知道血祭的残酷，但如此可笑又血腥的举动，亲身经历之后，让他从心底发寒。
赵庆收拾兽皮袋，重新塞回扁鼓内，“和石头没有关系，于弗当初要杀你，是因为石头吗？”
“有些人视人命如草芥，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杀人，对信徒而言，最简单的理由就是为了他们的神。”
“君子才是真正的人，其他的，活在礼之下算是半个，活在神之下如同猪狗。”
梅雨诗轻叹，“齐三石一家，五代人在山顶开凿出一小块石塘，才能在此安身立命，但绝非无忧无虑。几亩薄田的收成，县衙拿走三成，百山寨拿走三成，齐三石父子还要为百山寨做苦役。”
这些都是昨天在县城打探消息的收获。
莽浮国的北境，礼和神共治。
和真正北境的部落寨子相比，齐三石一家已算是幸福，至少家中田地、房屋都是自己的，还有个石塘是美好生活的方向和希望。
江向南感觉更可悲，这就已经是幸福了？
“你们见过莽浮国的令签吗，四字令签，和不句国的有什么不同。”
梅雨诗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落在丁梦安身上，后者不负众望。
“除了印记之外没有区别。”
手不释卷的丁史官，很博学。
吃过晚饭，齐三石一家很早便歇息，能不能睡着就另说。
月圆，夜深人静，丁梦安的书房里还亮着灯火，厢房中早已响起鼾声。
江向南第一次知道，女人睡觉也是打呼的。
悄悄走出院子，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肯定是丁梦安，朝着书房笑笑，径直往山下走。
随手折下一根树枝，透明火焰烧灼，木质跟橡皮泥一样，随意揉捏拉扯，变化形状。
和不句令签比较，一模一样。
爬上另一座山，站在山顶，冰冷的夜风呼啸，带来寒意和几分阴森。
在江向南眼中却是另一副场景。
山风中蕴藏着力量，无穷无尽的力量，风不停歇，它便永不耗竭。
缠绕在身上的黑色布条比夜色更深。皮肤底下浮起一枝两叶托起闪电的符号，莽浮咒印，闪烁奇光异彩。光芒都敛在布条底下，没有半分显露。
夜风越是呼啸不止，莽浮咒印的奇光异彩越是明亮。
有些刺耳的呼啸声到江向南跟前便柔和下来，风也变得慵懒，有气无力。
斩监刑缚四个字虚浮在木质令牌上方，围绕着一枝两叶托起闪电的莽浮印记。
莽浮的凶礼，和寿麻、不句的没什么区别，只是力量的来源不同。
同样有着不屈、驯化和掌控的意志。
想起毛是诚的话，所谓非自然的力量，既不屈从于自然，而是让自然屈从于自己的力量。
礼似乎也是如此！
斩监刑缚四字在正面，令字在背面，莽浮咒印如同令牌的木质纹路。
一支新的令签，莽浮令签。
回到山上，正准备回厢房休息，下意识的走向齐三石家，走向屋后的石塘。
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石塘内，手脚盘着一块打凿用的石头，布满老茧的手指摩挲，两只眼睛愣愣望着石塘中心处浅浅的一汪水出神。
直到江向南在身边坐下齐小妹才发现，顿时不安起来，站起身，绞着手指。
江向南让她坐下，她离着有一段距离，只需直起身便是跪在地上的姿势。
“在害怕？”
齐小妹低头，“不，不知道。”
愣愣的望着塘水，又一次出神。
“害怕，他们会杀了爷爷、奶奶，还有爹娘。都怪我不小心掉下去，如果没有掉下去，我们就能一直住在山上。”
手指摩挲打凿用的石头，目光流露不舍还有迷茫。
“我每天睡醒了就来石塘。爹娘都说，只要将石塘凿的更大，就能浇更多的地，就能吃得饱，还能穿上新衣服。”
“现在都没了。”
她眼中是对过去的惶恐，还有对未来的惶恐。
“我会给你们造一个新的石塘，比这里更大、更深，下一次雨，能存半年甚至一整年的水。”
修建石塘对江向南而言太简单了，无非几次“斩”而已，想要多深都没问题。
“我，我害怕。”
这次是瞧着江向南出神，黑亮的一双眼睛蒙尘，呼吸都急促起来。
“我每天睡醒就来石塘，爹娘说，石塘越大，浇的地就越多，就能吃饱，还有新衣服。”
“爷爷和爹要下山去干活，奶奶和娘去地里干活，还要挖野菜，我就在石塘干活，等他们回家。”
“我每天都干活。”
“你看，这里是我凿的，原来没有，下雨之后能多存这么多水，我准备把它凿的更深。”
齐小妹指着一处浅坑，下意识抱起石头，麻杆一样的胳膊费力举起，随后愣住，小心翼翼的将石头放下，盖住浅坑。
原本黑亮的眼睛已完全被黯淡取代。
微不足道的浅坑，就是她过去的全部人生，小小的石塘也将是她未来的全部人生。
或许在别人看来，它如同牢笼禁锢着齐三石一家，可对齐小妹而言，石塘是内心深处的支撑，是全部安全感的源头。
那是她想要的，简单也安稳的生活，一眼能够看到头。
江向南仿佛看到自己，那些是非观、道德感，多么微不足道的东西，不能改变吗？可那些是他过去的人生，真的能改变吗？要遗忘所有的过去吗？
他做不到。
揉摸她干枯的头发，迎上那双迷茫的眼睛，笑着说道：“过几天带你去县城，送你一样好东西，跟你的石塘差不多的好东西。”
“石塘不能带着走，那件好东西，你去哪它也能跟着。”
月色下，齐小妹坐在石塘边的矮墙上发呆，时而跨出去打量整个石塘，时而翻进去用脚步丈量。
她满心困惑，石塘怎么能带走，是要挖出来吗？然后呢，装在车上拖走？
第一缕阳光落在山顶，她打了个哈气，整夜没睡，有些昏昏沉沉。
“轰隆隆”的雷鸣声自山下传来，齐小妹打个哆嗦，跪在石塘中，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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