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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众生好度人难度

    陶都买的瓷器,小沈星期一就分别给韦和和钱曼华送到家里。韦和收到东西后,打电话给潘菲儿,让她带顾生辉过来取,因为东西有点重,她拎不动。

    那两人一直拖到星期五晚上八点多,他们才过来。韦和说:“东西是我和钱董去陶都的时候顺带回的。她爸妈住院的事情,她感谢你的照顾,还让我约你们吃饭呢!”

    潘菲儿:“东西是她的,我就不要了。和她吃饭啊!我也觉得没有必要。和你吃饭,我倒是想啊!可我最近忙死了。”

    潘菲儿觉得钱曼华那个主,她无需付出什么,她不想去深交。她和她的交集,都是来自韦和,除了韦和的需要,她们没有进一步的必要。

    顾生辉:“就是啊!和她吃饭,没必要、也没时间。而且送这东西,真不太好。”

    韦和:“我就知道你们会这样的,这东西是我的,这没毛病吧?”

    潘菲儿:“行吧!我要了,还挺适用,东西也不错。嗳!我们这段时间真是累死了,生生父亲住院开了个刀。他是单位、家里、医院几头赶。他忙了我也得跟着忙。现在,我又要去国外交流。”潘菲儿说到东西也不错的时候,还用手指敲了手边的花瓶。

    韦和听到生生父亲开刀,她吃惊地说:“哎呦!我都不知道吖!伯伯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我明天上午去看看。”

    顾生辉:“好很多了。昨天他和我妈去深圳我哥哥家休养了,大嫂退休了,他们家有保姆,照顾方便点。”

    韦和问:“哦!去哥哥那也好。菲儿你国外交流要去多长时间啊?”

    潘菲儿:“可能要两个月吧!本来你回来,以为可以常见的。你看看这事儿体,真不晓得说什么好了耶!”

    韦和:“是啊!我最近也是有点忙,我们这年龄还是佛系不起来啊!”

    顾生辉沉默了一会说:“小小!小华她回来了,你知道吗?”

    韦和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她回国了?”韦和以为孙小华荣归故里了。她这么一问,轮到潘菲儿和顾生辉吃惊了。

    顾生辉:“回国?她没出国啊!你不知道啊?她坐牢了啊!嗯!进去了差不多有六年时间,刚回来。嗨!她现在各方面都比较困难。”

    韦和原本靠在沙发上的,听顾生辉说完,她坐直了身体问:“嗯!她怎么了?为什么坐牢?”

    潘菲儿也是奇怪了,她问:“你真不知道?”

    韦和:“我知道?知道什么啊?我那年因为牵涉假农药的事情,被牵连调查后,菲儿你是那个月出国的,她是八月走的啊!你们出国后我们的联系就都断了啊!我和她也已经是有二十多年不联系了呀!”

    这下潘菲儿更吃惊了,她问:“咦!你们怎么回事?真是的,我以为你们俩还是一直很好。我出国后,以为你就断了和我的联系,我还一直在生你的闷气呢!没想到,你们也断了啊!你和小华你们是有什么问题?此前她也是故意不愿谈你的事呢!”

    潘菲儿出国的时候,正是韦和倒霉的时候。潘菲儿出国后,不知道韦和事情的前因后果。当时她给韦和的信件和联络方式,韦和也没办法回的。

    韦和后来出来了,也没有去联系。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几个月的生活,因为近在魔都的人,也是不相信她说的话。

    潘菲儿因为第一次去了异国他乡,也因为学业紧张,这期间也是从别处,听到了一些不确定的消息,她也不知道联系韦和,要说点什么?她们那时已经没有高中的时候热络了,那时有点什么想另外两人知道的,绝对不会过夜的。

    她们二十岁后,在一起的时间一年比一年短。不知是谁?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她们开始客气、生疏。最后她们就这样似有意或无意的,断了联系。后来她们也都想再联系的,可又不知道怎么联系了?

    韦和:“那年你先出的国,我随后就被调查了。她也是时间不长,出国了啊!你们出国后,我们就都断了联系。”

    潘菲儿:“嗳!这样啊!我们在她出事之前问起你的情况,她支支吾吾地,说她也不清楚你的状况。我当时以为你出了什么状况?她不想说,不愿告诉我们的。她和我一样,出国后拿到学位后就回来了。”

    顾生辉:“哎!也不知道怎么说她,结了两回婚,也离了两回。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孩子们现在是孙伯伯他们在帮着抚养和照顾。有些事情,我们这些人都是公职,有些方面不太好出面。当年你们是最好的,你要是方便的话就帮帮她吧!”顾生辉把今天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韦和:“结了离、离了结,生了两孩子,先出国深造,后学习改造,她这些年真是挺忙的哈!”

    潘菲儿:“她留学回来后,先是在银行工作,后在隔壁那个区里财政局工作。那个区的经济,这十几年了有了很高速的发展,在市里是名列前茅的。她工作也跟她上学的时候一样,有能力,是个大红人。她红了之后我们也是很少联系的,她进去后,我也想过去看看她的,但是叔叔阿姨说,她不太愿意见人。”

    曾经潘菲儿觉得韦和,对孙小华比对自己更亲近。在孙小华那儿觉得韦和,对潘菲儿比自己好。韦和是觉得孙小华和潘菲儿似乎更好,她们的共同语言似乎很多。这三人从小就是这么自以为是的相处着。

    顾生辉很遗憾接过话来说:“她无论是能力、还是学历都是很好的,很优秀的,本来是很有前途的,没想到现在成这样。”

    潘菲儿又抢过话头:“她不是优秀,她是有病,她的脑子有问题。她的男女关系,总是那么不清不楚的,她还自以为是的认为那是她的魅力,她真是有病。之前她是和褚锐一起出国的,据和他们一起出国的同学说,是她把褚锐给踹了。她回国,褚锐没回来。她在供电公司找了一个技术干部,结婚后生了一个儿子,没几年就离了。她先是又和他们那个区,财政局的一个局长不清不楚的。她带那人和我吃过一顿饭。后来又和一个离异的副区长结婚,又生了一个女孩,也离了。她红的时候,我们因为不在一个区,大家工作又忙,也不怎么联系的。后来听传说她是因为生活作风被人诟病,她进去是因为腐败问题。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的,她圈子里的区长、局长都判了,她也被判了六年。”

    韦和:“在其位谋其政。哼!她就谋的这些政吖!”

    顾生辉:“她的工作、她是位置,如果实实在在的、认认真真的工作,为人民服务。如果她没有在私欲上出格,真的是很荣光和风光的。她要是好好的,不犯错,现在应该是很好的位置了。现在好了,直接把自己作死了。”

    韦和:“她那不是错,是罪。哼!她倒是丰富多彩的人生,和她上学的时候一样总是那样的出类拔萃啊!”

    潘菲儿挖苦地说:“嗯!她还是水性杨花的主。上学的时候,你看多少男同学围着她转。唉!不过看到她现在这样,是可怜又讨嫌,还是有点心疼,心不忍。”她说到多少男同学的时候,竟然恶狠狠盯了一眼顾生辉。

    顾生辉没理睬潘菲儿的眼神,他严肃地说:“我们也是这几年拆迁回迁后,和叔叔阿姨走得勤快的。前两天我碰到了她爸了,叔叔说她提前回来了,现在没有工作。叔叔阿姨的退休工资,现在要养五个人。所以,他们家生活上的困难是显而易见的。叔叔请我帮忙,给她找份工作。我回来和菲儿想了好久,在我们周围,我们真是没有能耐给她一个,适合她能做的事。”

    韦和:“伯伯和花老师这几年太苦了。”

    潘菲儿:“嗯!真是咯!身心都备受打击。”

    顾生辉:“叔叔说她现在很消沉,也有朋友帮她找工作的,她就是不愿意去工作,就那么无所事事的呆在家里。你看看她愿意做什么工作?她现在这样了,你应该和她谈谈。我想过,如果你们俩都不想帮她,那真没什么人愿意帮她了,她也不能消沉颓废下去,还有两个孩子呢!一个初中,一个小学,她的责任大、负担重啊!她的人生长久以来,都是顺风顺水、春风得意的。现在啊!她是真的遇到困难了啊!我们帮她过了这个坎,她不说重回得意洋洋的日子。她还是可以成为孩子和家里老人们的依靠的,毕竟她还是一个有学识和能力的人”

    韦和犹豫了一下说:“唉!生生、菲儿说实话,我们的关系真不如从前了。我猜想,她可能也不愿意我知道她这些情况,所以你还是不要在她面前提到我。”

    顾生辉很是不解地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韦和肯定地说:“是的,我们之间发生过一件事情。所以,我们关系。唉!总之,现在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具体是什么事,我也不想说了。”

    顾生辉很失望地说:“哦!这样啊!原本我是想,她的个性,现在这样的处境,在我们本地是难以找到合适的工作,你做生意的朋友多,应该可以给她好多机会。她现在真的是困难,需要一份工作。叔叔阿姨,已经是过了古稀。她现在这样,风蚀残年的他们还要为这样她操心。叔叔说,从她进去后,每天心都是揪着的。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他们太难了。”

    潘菲儿:“苦的不仅仅是老人,还有孩子。”

    顾生辉:“小小!我是这样想的,我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我们一起度过童年、少年、青年。我们前面的二十几年,就像是亲生的兄弟姐妹感情。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但是跟她的困难比较,你自己权衡一下,我想如果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能放下的,就放下。你能帮她就帮一把吧!你现在回来了,我们大家又相聚了。想想我们的从前,谁家有个事情。大家都是有力出力、有钱出钱,而且还是竭尽所能的。我们的记忆里有很多的、很美好的从前。现如今弄堂拆了、消失了,也不该散了所有啊!人和物的区别,是我们有记忆、有回忆、有感情。”

    顾生辉的这段话,真的是把三个人的记忆都带回了从前,那年那月弄堂人家相处的很好。外婆开始帮着大家看看病,大都是不收钱的,因为中药也是值不了见个钱。之前攒下的感情,到了外婆的晚年,就是在消费那些感情。

    韦和在外地工作后,外婆年老体弱又多病,家里的大事小情、柴米油盐,基本都是孙小华和潘菲儿的爸爸妈妈帮忙操持的。

    晚年外婆自己也是需要求医问药的,需要别人帮忙,她这些事都是菲儿的妈妈操办的。家务大都是小华妈妈花老师帮忙的,她是美术老师,休息日比较空闲。外婆晚年的好多事情,都是她打理的。

    虽然,韦和逢年过节都是大包小包的礼物带回各家,但是那时候家家户户生活条件很好了,该有的东西也都有了,不是奢侈品了,仅仅是普通的必须品了,而且家家户户也是都能有的。

    韦和想到这,叹了一口气说:“菲儿!我想她这样消沉,是坐牢这几年对她打击太大了,她可能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呢!你想啊!从小到大她什么事让我们俩占过先的啊!她一直优秀学生代表。她坐上那位置,她是不择手段,甚至是犯罪换来她的荣耀。她现在在谷底,是不愿意、也不承认、更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同情,我觉得她更不愿意我知道她的事。”

    潘菲儿:“但愿她现在不是一只被打趴的癞皮狗,她还是人。”

    韦和:“你们和她沟通一下,看她愿不愿意去外地工作,换个环境,以她的这么丰富的人生阅历、学历、工作能力,可以有一份好工资的工作。我可以帮忙介绍,不过这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不是说在嘴上,就可以拿在手上的。是需要机会和时间的,我联系好了通知你们。但是,所有过程你和生生去沟通,我和她就不要见面了。我估计她也不太想见我的,所以我们最好是不见面。还有如果她经济有需要,我可以支持的。我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想帮到孙叔叔和阿姨,不是为她的。”

    韦和的话,潘菲儿有点纠结:“你这话我也不知道怎么理解?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情?而且看起来是很严重,不可调和?”

    韦和严肃地说:“我们俩的事,搁现在也不是说过就可以过的。至于什么事情?你就不要追问了。如果她提到我们之前怎么了?你可以告诉她,我说的那事过了,也没有别人知道的,她就不要提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我愿意帮忙,不是帮她。我是帮孙伯伯和花老师,跟她没关系。如果想我们之间的感情,想再回到从前弄堂里那般炙热和纯真,已然是不可能了。我们曾经的感情,真就像从前,这被拆的弄堂,荡然无存了。”韦和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潘菲儿:”她在经济上暂时好像不需要的,如果她有需要,小一点数目我们也是能帮到的。你们俩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小的时候她是常常让我们吃亏的么!我们不是都让着她的吗?你们现在这样,我真不甘心,我觉得我们三个不该啊?虽然时空让我们疏远,但不至于有过节啊?有些事情能过就过吧!我们现在都回来了这里,就别老死不相往来了。我们从前多快乐啊!不管什么事?我们能过就过了啊!就别揪着了,我们小时候很多事情都是让着她的,我们还是让让她吧!啊?”曾经她们谁都很嫌弃谁,最后她还是不想有落单。

    顾生辉:“小小!人生很多事和人,发生了就发生了,是回不去了。但我们曾经共度过二十几年,有喜也有悲。我们彼此也不会做什么深仇大恨的事情,既然无仇无恨的。我们还是不负青春,不负初心。”

    韦和认真地说:“菲儿!生生!我们是共过幼年、童年、少年,青年。但是我们不共中年,不共人生。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是不会过去的,也过不去的。至于说什么事情?你们没必要知道了。”

    潘菲儿和顾生辉沉默了。孙小华和韦和的过节,韦和不愿详说,是个死结,似乎解不开啊!因潘菲儿要出国,他们也就没有再聊下去。约定有事,电话联系。

    在韦和家出来,潘菲儿和顾生辉他们曾经听说,韦和和孙小华还有褚锐之间的关系有点复杂。如果是这事,就韦和现在的这态度,他们猜想可能是当时韦和处在下风,到如今依然耿耿于怀。

    难道这家伙至今为止还是单身,如果是为了这事?那韦和就不对了,你现在单身,这事情真不能怨小华吧!这么多年了,你过尽千帆皆不是,那是你一根筋,你不能怨别人啊!

    她又想想好像这也不太可能的,因为这不像小小的风格。潘菲儿和顾生辉讨论后,觉得这事情有点复杂。

    隔天早上六点刚过,韦和还没起床,门铃连续的响了,睡意朦胧的韦和这个气啊!她以为又是钱曼华搞的什么鬼?忘了密码了?再说了有事可以电话说吧!非得这个时候,真讨厌。

    韦和是气恨恨地,眼镜也不戴,起来开门。门开了,她也不看门外是谁?就气呼呼地说:“你干嘛呢?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这个点就来敲我门啊?”

    她是没看门外的人,就这么想说就说了。虽然她今天也是有事要做,一会儿就得走。她就是不愿意,别人把她喊起来。

    门外是一脸严肃地孙小华说:“是我。这打不打的,让我进去再说吧!”

    门外孙小华久违显陌生的声音,把睡意朦胧的韦和,给彻底的惊醒了。她一言未发,回了房间,穿好了衣服。

    昨天晚上潘菲儿在韦和这儿回去,一路上她很是想不通。小小愿意帮小华,又要求她不告诉孙小华。她从韦和这回去,又连夜去找孙小华了,她告诉孙小华,韦和答应帮她找工作。

    潘菲儿是觉得,既然小小答应帮她,就必须告诉她。她要看看小华的反应,小华听了之后,也只是很震惊。潘菲儿在孙小华那也没有只言片语的收获,这人就断定,可能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女人就是爱记仇,她要解开她们之间的结。是的,她们从小到大,相互间很多的时候都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她们也常常有过节,那么多的过节,她们不也都过去了么!

    她还是觉得,如果未来,她们能够继续青春时的友谊,应该也不是那么困难。毕竟她们从前的关系在那里的,坏也坏不到哪去了,她得阻止她们继续坏下去的。

    如果真就是褚锐的那点破事,她们都该放下。她们能够回到从前,那是对她们曾经的友谊最好的尊重。她要去搅动她们,让她们放下,她们这岁数了坦荡一点,日子更好过,潘菲儿想当然了。

    当潘菲儿告诉孙小华说韦和愿意帮她,孙小华不知道自己是喜是悲,还是对自己的羞辱,亦或真是对她的既往不咎了?

    一夜未眠的孙小华,决定来找韦和了。她觉得自己人生跌的最大的跟头、最大的罪是在韦和这儿犯的。

    她一大早来到南院,没想到进个南院规矩多,要给业主打电话才能进,她很清楚韦和知道是她,不会让她进的。她灵机一动说:“潘医生让我到韦总这来拿花瓶的,昨天他们在这儿没有都拿完,韦总在家等着她的。”

    昨天潘菲儿把韦和给她的花瓶,都给了花老师,她知道花老师喜欢这些东西,她还说是韦和给的,真会做人。

    楼下的管理人员,是知道潘菲儿和顾生辉,来韦总家拿东西的。韦总还他们送下来的,那俩人在韦总家真的带走了很多东西。两人提多提不过来,在电梯口来来回回几趟。

    他们猜想,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女人,肯定是潘医生家的保姆,肯定是约好过来拿东西的。他们也就懒得问韦和了,就给孙小华开了电梯。

    孙小华跟着韦和后面进来,关上了门。然后她也不用韦和招呼,自己一个人在韦和的家里,东西南北的看了一个遍。两人也不说话,韦和洗脸刷牙,她参观。两人就那么安静的,各做各的。

    很快韦和洗完了,到厨房泡方便面了,端到餐厅来吃。孙小华看完了,也在餐厅坐下了。韦和还是没说话。

    孙小华说:“看来你这些年过得不错啊!这房子是真豪啊!”韦和吃她的面,没搭理她。

    “哎!你这一言不发的,不是待客之道吧?”

    “你是客吗?”韦和冷冷地说着,说完又用很冷的眼神盯着孙小华。

    韦和这么一看,她没想到这人这么老了,头发是白了有90%,脸上的皮肤暗黄,也没有什么肉、很松弛,整个脸都是垮的。眉头是习惯的紧锁着,眉心和眼角都有很深的皱纹,黑眼圈好重,总之这是一张心事重重的愁眉苦脸。看来她真的很辛苦,看到她这个样子,韦和竟然没有一丝心灾乐祸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

    这些年只要是想起她,不是就希望她日日不得安宁吗?看这德行现在她不仅不安宁,也是受了不少罪的。韦和此时的心里不是滋味。

    孙小华尴尬地苦笑着说:“对!我不是客,我们曾经亲如一家人。现如今想做客,也不能了。谁让我我曾经反客为主,犯了罪呢!”

    “嗯!这句话你说对了,你是反客为主的罪人。”

    孙小华没有因为韦和的话儿羞愧,她继续说:“菲儿告诉我爸爸妈妈说,你还没结婚?”

    “这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的事不劳你费心,如果你今天是来说这个的,就请回吧!”

    韦和的冷脸、冷言冷语,孙小华没有表现出不快,她没有介意。她说:“你果然是你,也只有你能放弃得这么坦然和彻底,也只有你才能把自己放弃。”

    然后,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当然我来主要不是说这些的。今天我是来赎罪的,我是来还债的。”

    韦和听了孙小华的话,一脸嫌弃的样子,没有说话,只是很快的吃着面。

    孙小华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我到现在才来提还债。这种没皮没脸的话,也只有我说得说出来。我知道我错了,这些年的我牢狱之灾,失去自由生活,是我已经为我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跟你说老实话,我至从拿到那笔钱之后,我的良心没有一天是安宁的。现在看我这样,你应该幸灾乐祸,因为我遭报应了。”

    外界传孙小华生活作风和经济问题进去,对于自己经济问题她是承认,生活作风问题她是否定的,当然定罪的是她的经济问题。他们工作的那套班子。几个分管官员,都栽了。

    他们那个区先后建了两条路,一条路是先新建,一条路后拓宽。新建的近尾声了,需要进行道路两旁的绿化了。

    孙小华脑子好使,她搞了一方案,把后拓宽的道路两侧的绿植移栽到新建道路上,这样他们新建的干道就不用花很多的钱买绿植,本来这工程预算是有钱。后拓宽的城区干道的绿植,也是有预算的。

    这条路上的绿植,他们没有全买,是从新建道路上,长好的绿植里再抽出了一部分,两条路的绿植,他们只用了预算的三分之一的钱,是省了钱,也把事情做好了,但是省下来的小几亿成了各种各样的鬼名堂。

    这小几亿当然是纸包不住的火。这么大事情,多少的人眼睛盯着吶!很当然的被人揭发举报了,孙小华其实在一系列的些鬼名堂里,真的是拿了一个小小头,都没有移植树木的包工头拿的多,但是谁让你沾上的呢!她和那个拿了大头的头,私下还暗度陈仓了。党政就帮她一起总结总结,那些违规违纪、违法的事情,她被开除了党籍和公职,弄进去学习改造了。

    孙小华的话韦和没有做任何反应,她是很快吃完了面,又快速的整理了一下吃的碗筷。然后在客厅的柜子里翻出来一包香烟,拆开了。随后,找了个烟灰缸。然后对孙小华说:“到这边来。”

    两人来到阳光花房,韦和打开自动开启的天窗和落地窗,然后指着沙发说:“坐吧!”这两人都很放松的坐下了。这两人一言不发的坐下后,各自点了一根烟一人点着了一根。

    韦和狠狠的吐出了一口烟雾,然后说:“孙小华,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的牢狱之灾不是因为我,请你搞清楚。所以你真犯不着和我说对你的惩罚。当年我家当时没有人,我常年在外面,我家有点贵重物品,都是寄放在你家里的。你把我的房子抵押贷款之后跑出国,你的行为不是反客为主,是犯罪?你是对我的犯罪,这罪不仅仅是金钱上的。你辜负我对你的信任,你毁了我们二十几年的姐妹情。况且当年的那个数额,我去告你,判了也是重罪。”

    韦和在得知孙小华对自己做了这些事情后,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众生好度人难度,宁度众生不度人。她为此,伤心了很久。

    孙小华木然的、长长地吸了一口烟说:“是的!你说得对,我自己也是知道自己罪孽深重的,所以在那以后我的人生就在水深火热之中煎熬。如今,混得食不中口,衣不中身,人不人、鬼不鬼的。孩子和父母都跟着我受罪。”

    对于孙小华这样的辩解,韦和很气愤反驳说:“孙小华啊!孙小华!你还是从前的你啊!从小到大就是这是毛病,自己犯错误,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借口。小时候,我和菲儿为你背了多少锅?我们八岁的时候,有一天在我家里写字,我们是三个人在一起坐在一个长条凳子,伏在大台子写,坐在里面的菲儿要出去上厕所,坐中间的你故意屁股一抬,把她拱掉地下去了,地上正好有个我外婆那个石头的药碾子上,把头给磕破了,流了好多血,你也吓着了,当时也没有大人在。你急忙往我身上赖,说我把菲儿拱掉下去的。”

    “不能面对自己犯的错,也不愿改错。让人背锅,就是我人生错误的开始。”

    韦和嫌弃地说:“你别在这跟我玩高深。那天菲儿疼得就知道哭了,也没有替我辩解,外婆把菲儿的头消毒包扎好了,她为了帮菲儿止哭、止痛,又揍了我一顿。揍我的时候,菲儿是真不哭了,外婆见菲儿不哭,觉得打的对。其实她是莫名其妙的觉得打错人了,晚上菲儿回家后才告诉她妈妈的,阿姨第二天又和我外婆说了,外婆给我道歉了。”

    “童年的犯错我,没有被及时改正、纠正。而且那样的事情,不是一件两件,不纠错,毁了我的一生。”

    “是,你不止错一次、两次。那年冬天,我们在学校的走廊晒太阳的时候,同学们为了暖和就往一起挤,我和菲儿还有你,上完厕所回来的也去挤。娘的,你们使劲的推我,把我都推倒在地上了,菲儿说‘小小跌倒了,别挤了’,大家都停下来后,你故意的还在那里拼命的挤菲儿,然后我就脚踝错位了,菲儿跌倒后踩在我脚上,你跟老师说是菲儿挤的我。菲儿爸爸妈妈不听我和菲儿的解释,就听老师和你的,因为内疚菲儿爸妈一直接送我上下学到放寒假。后来菲儿的爸爸妈妈和我外婆,都知道你说谎了,但是他们说你成绩好就是好孩子,我们成绩没你好,还调皮捣蛋鬼。他们是没有想到你从小就做那些损人不利己、表里不一的破事。”

    孙小华长嘘一口气说:“谎言曾经让我窃取弄堂里所有人的赞许,你们都不举报,不纠我的错,我就一直自以为是的犯蠢、不计后果的犯了罪。你和菲儿现在到哪里都是座上宾。我呢,就是一个人人嫌。”

    “这么说来,又是我们的错了?”

    “不仅仅是你们,还有我的爸爸妈妈、叔叔阿姨、外婆,老师。我周围的人都是这样的放纵我,使得我到了四十多了,狠狠的摔了一个大跟头。把我给摔坏了、摔瘫了爬不起来了,最重要的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起来?”

    “哼!看来你今天不是来还债,是来讨债的。所有的人、包括我都欠你的。”

    “不是这样的,我是在陈述现在我的成长过程中的人际关系和生活环境。现在好了没有人会纵容我了,我像一只被打瘫了癞皮狗。因为我把曾经的爱和宽容给消耗殆尽了。现在谁都不信任我,谁都可以鄙视我了,人人避儿远之。”孙小华这番一说,韦和没有吱声。

    孙小华接着说:“我罪孽深重,但是到如今我想把罪当作债,我都还不起了。因为我没钱,真没钱。我想你也知道我的经济状况,你如果实在是想要钱,我有一套房子的,你拿去。我进去了的时候原本判的会更重,后来因为经济问题,我爸妈帮我退赔了,就判了六年。现在说是表现好,提前了。在里面的时候,我除了对父母和孩子的愧疚,就是因为你我心难安。”韦和还是一言不发,眼睛看着窗外,手里那玩弄的烟蒂。

    孙小华:“我知道你那十五万,现在已经不是这个数额了。二十五年了,这有好多种算法,无论怎么算,我都还不起。况且我现在就连那区区的十五万也是拿不出来的。更何况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十五万也不当个事。但是这些钱,我是想了二十五年了,一直不知道怎么还?昨天晚上我想了一个晚上,我想用我的方式来还债。原本我是要进去六年的,现在提前出来五个月,所以我接下来的五个月,你设一个牢给我坐,说简单一点就是接下来的五个月,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要保证我的身体健康,不可以卖了我的肾什么的?因为我未来,还有很多任务要完成,两个孩子我要抚养到他们成人,这是我的责任,父母那我得尽孝。我当年那事做得就是缺人性、缺道德,是犯罪,所以你也惩罚我五个月没尊严、没自由五个月。五个月之后,我会争取在今年过年前,还了你的十五万。这以后在今后的每一年,我会在每年的大年初一,还你两万块钱,只要我们俩人都活着,我都会还的,我保证,直到我们中有一个死去。我的保证我会做到,你不相信,我们可以去公证处办理,我们如果想简单一点,也可以让菲儿作证。你录音,你现在可以录下来。”

    孙小华真的是很认真的在说,她也知道韦和现在都能想着帮她。说明什么?一是因为小小善良,二是自己真是可伶至极了。但是小小的善良,她不能再利用了。事情在那,是抹不去的,必须要面对。

    韦和知道就她现在的经济状况,真没有钱,她没说话。

    “小小!你觉得我这样做可以吗?我知道你在这之前,你可能没想过我还债的事。因为我回来这么多年,你一直没找过我,没找过我的爸爸妈妈。从现在你也可以想想,想到你认为可以更好的惩罚我,我执行。”

    她们沉默了好一会儿,韦和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事情已经拖到今天已然这样了。到如今,落井下石的事我也做不来的,还是在你有钱的时候还我十五万吧!因为你要知道,当时如果你跟我说要自费出国要钱,我肯定也会给你凑的。菲儿不知道这事,你就不要牵扯到别人了。”

    孙小华着急地说:“你看你又来了,你又要剥夺我悔过的机会。看来你是不会有好的办法的,就按我说的来。还有一件事情,就是那年,延陵有个朱老师来找我,让我去XJ找我伯伯的,我没去,这事我也是错了,我道歉。”

    孙小华说完,起身给韦和鞠了一躬,做得跟真的似的,韦和都有点怀疑她在里面时间有点长,脑子有病了。

    “那件事情你当年做与不做,不会改变事与件的结果,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况且那事做了是情份,不做也是你的本份,你无须道歉。”

    孙小华非常愧疚地说:“我当年卑鄙啊!我就是知道你被关进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了,我才有机会和时间做那罪恶的事,你在家我肯定是不敢做的。我是错了,我以为我出国后会很快挖到金子的,也会很快的把你的钱给还了的。事与愿违,我在国外过的,还不如国内舒坦呐!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必须惩罚我。”

    孙小华的思想和动机,其实是没有人懂的,她和盘托出话之后,她是想给自己卸载,她拖不动了。

    韦和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相信她?原谅她?惩罚她?好像都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觉得眼前的她容貌憔悴,人很萎靡也猥琐,更多的是可伶。她想了想说:“我是不要你的五个月,我要了也没有什么用。还有那钱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就继续挂着吧!我今天还有事情做的。你啊!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韦和虽然很恨孙小华,但是孙浩夫妇的恩情,她还是一直记住的。

    孙小华可怜地说:“不行啊!这事我定了,我从今天开始跟着你了,你让我干嘛我干嘛?”

    “叫你干嘛就干嘛?好吧!我让你离我远一点的。”说完她也不理她了,自己整理东西了,孙小华也不和她较劲,就在书房看看书架上的书。

    半小时后,韦和提着东西准备出门,她对孙小华说:“我今天要去延陵的,你回家考虑考虑吧!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工作?要是不想在这里做,可以去外地,放心就凭你工作能力,你的爸爸妈妈和孩子是饿不死的。我也想想,让你去哪里比较合适。”

    “现在工作不是最重要的,我不管去哪里工作?我对你的那个愧疚的心,怎么平复?这债什么时候还?我不能一直背着债吧?不能带进棺材里吧?你就同情同情我,给我机会让我还了吗?你说我这样,还有心思工作吗?”

    韦和觉得这人可能真是刺激后受伤了,心态不好了,现在的样子,她也是真可怜。于是她决定哄她一下说:“你想太得美,你还要棺材,现在没有棺材了啊!你带不到那里。我今天真是有事的呀!你等我回来,我们再商量下你工作的事。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整理好你的心情,你要清楚你不可能有从前的生活和工作了。”韦和的意思,你得有自知之明。

    “这事情我有自知之明的,我今天已经和爸爸妈妈还有我孩子们说了,你给我找了工作,今天起就开始工作啦!我没说在你这里还债。所以我不回去了,虽然我再次说谎,但我真的是不想我的爸妈还有孩子为我操心了。这些年他们因为我,太可伶了。关于我欠你的钱事,我要说明的是,我爸爸妈妈事前不知道,事后才知道的,那时他们也还不起的。然后我留学回来的时候,告诉他们我在慢慢的还,他们现在以为我是还了的。所以我恳请你替我保密,至少在他们面前,不可以再让他们继续失望和伤心了。我的这段人生经历是他们永久的痛,孩子们面前我没有尊严,我得用未来来给他们有个交代。反正我现在就是不管其他,就从还债开始我新的人生。”

    话说到这份上,韦和知道这人真的是很无助。她推着行李箱说:“那件事,从前没有太多人知道吧!未来也不会,我叫了车在下面,我有事情要做。我真没时间了,得走了。”

    两人出门后,韦和从前门上车,没想到孙小华从后门也上了车。韦和和司机师傅很熟,但也是外人啊!真不好说太多,她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就带着她吧!反正今天就回来了,一路上,她们也没有话。

    韦和今天去西山,许韦药苑收购了西山周边的药农采摘的野生药材,省中医药大学的研究所买了几批次的样品。这些是相对贵一点的药材,他们要进行药理、药性、药效实验,采集相关数据。

    她也要送一批到农林学院,评估这几个品种,许韦药苑这边的山地是否批量适种。

    许韦药苑有好多的药材,都是野生的拿过来,试种了研究品质,也是要看产量和品相的。

    她们在中午十二点左右到西山的,韦和找了个小饭店,简单的吃了饭,才去了许韦药苑。

    许韦药苑的老蔡夫妇,已经按韦和的要求,将样品备好了,两个行李箱大的塑料整理箱。老蔡和司机师傅帮着搬到车上,韦和就准备走。

    老蔡也没有很老,也就五十左右的样子。他是山下的一个生产队长,西山开发后的拆迁,消灭了种地的农民。

    生产队长也就没有生产的用武之地了,他在农业生产这方面还是很在行,韦和就聘请他们夫妻来许韦药苑工作了。

    老蔡见韦和要走,他说:“韦总!最近的天气好,气温雨水适度,药材长得很好,地里的杂草也是疯长啊!我们忙不过来了,还得像前段时间一样,要找帮工突击除草啊!你不同意打农药除草,其实那农药我们还是可以用用的,只要我们不打到种的中药材,就可以了嘛!”许韦药苑,常年雇了山下村庄里失地农民。

    “嗯!你们忙不过来就再找帮工,你每天记好账,我每月会结工资。但是你一定要记住,除草的药绝对不能在许韦药苑出现。”

    许韦药苑的整个山头,韦和装了监控,很方便管理。许韦药苑有长期雇工,也有因季节性大忙的外包工。他们几点进出,做了什么活,韦和清清楚楚的。

    老蔡:“我就是想替你节约人工开支,你要坚持,我会听你的,去山下找人。还有前段时间山下油菜丰收了,菜籽夹农民是不要的,他们也不敢焚烧,堆在地里他们也不好处理,我们可以运点回来,在草塘里沤沤,后面撒在我们药材地里,这样可以少长很多的杂草了,就是这也需要人工的。”

    山下失地的农民,虽然没有了自己土地。但是勤劳的他们,还是能在他们生活的周边,找到荒地,种下油菜、豆角、芝麻这类作物。

    “嗯!我知道的,找人帮忙吧!你记好工时,就好。”

    老蔡汇报了近期工作,今年春季种的丹参开始收获,验收后品质很好,这一季的收获已经结束了。太子参是去年十月就栽种地要除草,明党参、黄精等几个多年生的品种,还有在育苗的长势也是很好的。

    山下的药农有时挖点药材和药材,在许韦药苑实习的中医药大学实习生,帮忙鉴别后,这些普通的药材,老蔡安排人试栽种。最近就有几十个品种的药材,在试种。

    韦和安排了老蔡工作,和他告别坐上车。然后她发现孙小华没上车,她就高声喊孙小华上车。

    孙小华此时站在田头,痴痴傻傻的,没有想要上车的样子。听到韦和喊她,她过来对韦和说:“小小!我就不跟你走了。”

    “不是,你又出什么幺蛾子啊!我现在赶时间的,要玩回头再来。这些材料得赶在那边下班前送到,时间长了我怕影响它们的质量。”

    “你知道的,我又不是跟着你后面游山玩水的啊!我就留在这里帮你除草。”

    孙小华这样说,韦和也是觉得好笑,她没好气地说:“就你?别搞笑了,见风就是雨的。你能做除草的事?还记得你和菲儿二十岁的时候,跟我到东城乡玩的时候,你们看到那些在田里农民,在插秧的农民时候,蚂蟥都爬到腿上吸血,脚上、腿上、手上都是泥巴。你们都觉得很脏、很恶心。当时我清楚的记得你说过,‘你这辈子打死都不会下地干农活,做农民。更不会像我妈那样嫁到农村去的。’要知道在这除草的活,不比插秧干净舒服。你是做不来的,就不要拖时间了,走、走,上车。别到时候,草没拔几根,你再把自己恶心死掉,走了。”

    孙小华没有介意韦和的挖苦,她苦笑着说:“人生也许就是这样的,过头的饭能吃,过头话不能说。我可能就因为当年说过这样的话,所以我命中注定要来做农民,可能这就是我的报应来了。我真的不走了,留下来。”

    延陵东城乡是韦和出生的地方,虽不是韦和热恋的故乡,但是却是潘菲儿和孙小华儿时心中的远方。

    当她们知道韦和要去东城乡的时候,虽然心里很是不舍,还是有点羡慕韦和不要再上学了,可以去一个没有家长约束的地方,真的很好。

    韦和走的前一个星期天,她们俩合资,买了一个收音机给韦和。在那个寒假她们主动请缨,到东城乡接韦和回家过年。因为她要带好多的大鱼大肉回来,拿不动。

    虽然最后,很多的东西,她们也是没有拿得动的,是厂里派车送她们回去的,她们俩还是第一次坐上了皇冠车。这之后有假期,她们也来东城乡。

    韦和着急地说:“你,在这里你能做什么啊?再说了,你留下住哪里啊?你在这里什么都没有的。”

    老蔡看到韦和今天带了面黄憔悴的老女人,也没太注意,现在这个女人主动要求留下来除草,当然是很高兴。他说:“韦总!这除草的事是个人都会做的啊!有什么难的啊?她想要长期在这里做的话,山下村里的房子,租一下不贵的,六百一个月,有厨房卫生间的,洗漱用品,山下的小超市就有买的。”

    老蔡夫妇就是山下村子里的人。韦和在进山路口的围墙边砌了两间小房子,这夫妻俩就常年住山上,他们要干活,也要看门。

    他们有个女儿,大学学的食品科学与工程毕业,工作没多久就结婚生了两孩子后,孩子大了一点就在韦和这做工作了。

    小蔡的一开始的主要工作是:农林大学关于药材种植的要求,及时提供农林大学和中医大学需要资料和信息,她要把这些信息反馈到韦和这,也要告诉老蔡,种植中注意的问题。

    后来这些简单工作,韦和找了一个大学生做了,她又做回她的专业。小蔡下班后,是回家住的。

    这一家几口,他们在韦和这儿工作,真是认真负责。一是他们人好,二是他们一家在韦和这,一年能挣大几十万的,这机会在西山、延陵都是少有的。

    老蔡说完,孙小华对韦和说:“这就解决了。”

    韦和对老蔡说:“是个人都会做的事,她吧!真不会。你们还是找人,就上次来的那个年轻男人,你们找他吧!”

    上次来的年轻男人也不年轻了,四十好几了,韦和很多老蔡夫妇做不了活,就外包给他的。

    孙小华坚持说:“我是个人。”她不动步。

    韦和真不想理她:“哼!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自己给罪受。你手机号呢?”韦和也是着急赶时间,不想和她啰嗦了。留她在这晒一下午,把她脑子杂念晒死后,好好过后面的日子。

    孙小华摇摇头,韦和这才想起来,她刚出来,可能没那么快买手机。韦和着急自己的时间,就到车上包里拿了一沓钱,应该有两千左右,还有一张自己的名片。

    韦和:“你好之为之,看看就行了,在这里别中暑了啊!这是我的名片,我身上只有这么多现金,我如果回来晚了,或者是来不及赶回来,你让老蔡叫个车,送你去前面不远的度假酒店住。住的时候,让酒店的人加我微信付钱,在那等我回来。”

    “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韦和把钱和名片摁在孙小华手里,两人没有再说什么了。韦和上车走了,把孙小华留下了。

    韦和突然的觉得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可能适合她换换脑子,今天看来这家伙的脑子有问题了。

    韦和以往送样品过来的时候,常常会在省城住一晚上的。陪王小读,或者是其他的教授、博士吃个饭、吹吹牛,主要是想了解自己这边出产的产品品质,还有最新的市场和科技资讯。今天她没耽搁,事情办完了,在省城没打停就又回了西山。

    孙小华这一下午是流了她出生以来,汗出最多的半天。她也中暑了,手上已经破了好几处,也有几处起了血泡。真的是身心俱疲,这老蔡夫妇口中,是人就会做的事,自己竟然真的不会。

    老蔡夫妇没想到这个是人会做的事情,这女人真做不来,虽然是很认真的一直做。人家拔草的人,是满手一把抓一把草,连根拔起的。

    孙小华是一根一根的揪起来,还把根弄断了,她的手还起了泡,真是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韦和再次见到孙小华时候,已经是过了吃晚饭的时候了。看她模样,这人是在田里晒了一下午,皮肤有点红,很累的样子。

    老蔡看到韦和赶紧解释:今天下午,没有时间到山下找房子,我让小蔡下班回家去问了。她说要住在韦总您宿舍的,要是韦总不同意,就让小蔡来接到她的家里住。

    韦和的宿舍是没有住过别人的,老蔡原本是想把孙小华带到他自己家里住的。老总的宿舍他们也是不敢做主让人住的。

    傍晚的时候,孙小华不小心掉排水沟里了,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她得洗澡。但没衣服,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老蔡的老婆又瘦又小,她的衣服,孙小华穿不了。

    老蔡老婆说,韦总的宿舍倒是有衣服,就是不敢给你穿。知道韦和的宿舍有衣服,孙小华说可以穿的。韦和的衣服她是不合适,但她现在胖了,孙小华也是能穿的。

    孙小华很累,她在韦和那个大浴缸泡了一个多小时后,才勉强起来。她没想到今天下午流了太多的汗水,把自己身上老油垢都泡开了,她真是洗了好长时间,今天真的是洗心革面了,很疲惫,但心情真没那么坏。

    孙小华洗完澡,就说不用租房子,她就住在韦和宿舍,宿舍有空调和热水器,还有一些简单的厨房用品。

    孙小华这么说,忠厚的老蔡夫妇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这个来除草的女人,不仅穿了老总的衣服,还要住老总宿舍。这得寸进尺的事情,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韦和回来后,老蔡先说租房子的事。这事不怪他的啊!虽然,宿舍的钥匙是他们保管的,他们要定时给房间通风、换气的,打扫卫生的。

    韦和晚上回来要带她走,她死活就不走。韦和对于孙小华这个在上初中的时候,就有一大堆化妆品的‘妖精’来说,西山她不能待的!虽然平时韦和过来,也是住在这里的,今天还有司机师傅,虽然也是女的,但这里真是不太好住,沙发什么的?真不方便。她要求孙小华跟她一起去延陵县城,没想到孙小华竟然很有骨气样子,不仅拒绝了她,后面还不理她。

    韦和也是没办法,不能绑她走吧!再说了,这里真就是她的一宿舍,她也就里面午睡了几回。后来,午睡也懒得去宿舍,就她办公室里解决了。她在延陵,是住宾馆的。

    在回延陵的路上,韦和想自己恨了她二十多年,之前只要想到她就是恨恨的。可是等到她近在眼前,从前的恨意,竟然是荡然无存了。这可能真是可恨之人是可怜,她不该过这样的生活。韦和和司机没有回魔都,她们在延陵住下了。

    韦和走后,孙小华就上了床,她竟然很快的睡着了,而且还是一觉睡到天亮,其实她就是很累了。至从她出国到现在,这些年了这种睡觉的状态,她就没有过的,她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过。早上这人眼睛睁开后,竟然有了久违的信心。

    二十五年了,自己的心什么时候这么轻松过?想当年金榜题名拿博士学位,他乡遇故知,在纽约和菲儿团聚。还有自己的洞房花烛夜,自己还做了两回新娘,都没有在心里把那事放下,它一直是堵在自己的心里。

    二十五年来,自己一直在煎熬。真是缘分啊!昨天还觉得自己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小小和她说了一些话,自己就有了那种死不掉感觉了。

    第二天早上,韦和让她的女司机,照着孙小华的身材,去街上挑了几身衣服,包括内衣、内裤、鞋子、袜子、洗漱卫生用品都买了。

    她自己去买了一部手机,用自己的身份证办来了卡,给她微信转了六千块钱。她还去化妆品专柜,她也不知道她需要哪些东西?适合哪个牌子?就给她买了一个著名品牌的全套系列。

    当年在韦和和菲儿还在用雪花膏的时候,她就告诉她们,霞飞不是路,是化妆品。她还买了一大包的零食。

    韦和在等司机的时候,想了想,又去帮她买了一个蚊帐,这家伙很招蚊子的。她的房间,虽然是纱门、纱窗都新的。但是这里毕竟是山上,雨天和傍晚,蚊子真的是很放肆。

    老蔡老婆给韦和买了杀蚊虫的,她没有用过,她顾忌自己的鼻炎和山上的药材。孙小华可能这辈子见过的蚊子,都没有西山一晚,见过的蚊虫多。

    当年在东城乡药厂的时候,孙小华和潘菲儿是一有机会就往韦和那里跑,一开始是坐长途汽车。后来魔都一药厂的工程师和韦和药厂有合作,工程师来来回回的有小车接送了,去得就更勤了。

    那年五月一号又有车去了药厂,这两人又来看她,那天晚上她们三人一房间,那两个人被蚊子咬得睡不着觉,就听得这两人拍蚊子的声音。那蚊子就像是韦和训养的一样,她们三人坐在那,蚊子也是很气人的,欺生,就逮着她们两个咬,就是不咬韦和。

    韦和还倒打一耙说,她们没来时候没那么多的蚊子,蚊子是冲她们两来的,是她们鲜嫩。当时她们就一个小电扇,没什么大用的,能解决的办法就是用蚊香和驱蚊的,这些韦和也没有准备。

    虽然韦和厂里宿舍离街不远,但那是晚上九点多了,那年头东城乡没超市,买东西要到供销合作社的,这时间点那里早就关门了,想买也买不到。

    那两个人真是暴躁了一夜,咬牙切齿地说,天一亮就坐头班车回魔都。本来这两人是想放假到延陵给自己放个风的,逃离老娘和老师的唠叨的,没想到被蚊子给叨叨了没完没了,这两人腿上很快的就有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红点。

    第二天一早起来,韦和就骑车去镇上买来了蚊香和早饭。再到宿舍的时候,看那两人正相互扳着大腿数红点呢!那四条白嫩嫩的真的像赤豆粽子一样红点点的。

    药厂第二天不放假要上班,韦和说了好多好话,才把那两人安抚了。然后,才忐忑不安去上班。韦和真怕她们就那么回去后,肯定要说这里的情况,那样外婆就会很担心自己的。

    韦和中午回来带她们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发现这两个人买了一个蚊帐回来,但她们发现韦和的床没办法撑,事实是她们俩也不会撑。

    那两人一个站着桌上,一个耙在窗户上的,样子有点狼狈,韦和见了真是又惊又喜、也是哭笑不得。

    那时候的蚊帐很贵,这两人还是合资买的。韦和给她们钱,她们不要。让韦和回魔都,请她们去吃西餐。

    然后她们去食堂吃饭,吃饭的时候,孙小华就主动的找了她不认识的韦和的同事,对着人家叫了一通叔叔阿姨,说了蚊帐的事情,没几分钟,就有解决方案了,一个叔叔说这事很好办,待会他吃过饭到药厂后面的竹林里搞几根竹子,就能帮她们把蚊帐的事情解决。再等到韦和下班回宿舍,不仅蚊帐搞好了,宿舍也是焕然一新。

    原来这两个人撑好蚊帐后,又跑到药厂厂长老婆李红阿姨上班的供销社,去跟李红抱怨,说韦和住的条件太差了,韦和外婆都想要叫韦和回家了。

    后来也不知道她们又说了什么?李红也是觉得自己可能有失误,虽然那年的东城乡大多数人家是平房。

    韦和住的是砖混结构的楼房,比普通人家已经好很多了,出门右手楼梯还有卫生间,她自己家也不过如此啊!

    韦和是何敏的女儿啊!何敏的讲究劲是很有名的,小小住那里的宿舍条件可能真是不好。自己是对何敏保证过的,一定带好孩子的,虽然因何敏因为病了,不回来了、也不和药厂不再合作了。

    许阿姨帮到了药厂,帮到他们家,所以他丈夫才有机会继续当厂长,他们家的条件也好起来了。

    于是她班也不上了,当即陪着那两个告状的,到药厂找厂长,勒令药厂厂长戴龙海改进。

    当天下午就派了药厂里的包装车间工人,搞了很多的彩色包装纸,把韦和宿舍的天花板和墙壁都装修过了,前后两个窗户和门都装上了绿纱。其实韦和住的地方,在当时的东城乡已经算是不错了,药厂从魔都请来的工程师,那夫妻俩住的房子也不见得比韦和好,韦和还住在他们的楼上。

    韦和房间的这次装修,后来就成了药厂年轻男女装修婚房的模板。

    在人生初期,孙小华和潘菲儿两个人在很多方面,要比韦和有更强的生活能力。

    韦和从小是外婆求着喝过弄堂里的阿姨奶,等到她能说会跑的时候,这些阿姨和他们的叔叔,就拿她开心,说韦和喝阿姨的奶,就得叫他们爸爸妈妈。

    韦和知道自己爸爸妈妈在哪里,所以阿姨的那些玩笑,没有一次是得逞的。在他们寻韦和开心的时候,韦和就像只笨鸟,她是在装傻。

    这只笨鸟还有一笨,她很多时候是万事不求人的得性,她常常奢望让万人求她,她不求一人。也许是婴儿时期和做药厂的销售期间,为了喝奶和销售把求人的指数集中使用了。

    韦和让司机把所有物品送到西山给孙小华,告诉她说手机的开机密码是她的生日。

    孙小华看到这一大堆东西,真是感动的一塌糊涂,觉得韦和还是如从前般善良的,买这么贵的手机,还给她微信存钱。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处处都想得很周到,这让自己情何以堪啊!

    孙小华拎着东西,回到韦和的宿舍。韦和宿舍是一套价值不太高的欧式家具,床上国民风的床单、枕巾、毛毯。当看到蚊帐的时候,她的情绪又低落得一塌糊涂,崩溃得哭得稀里哗啦的。

    蚊帐、国民风的床单、枕巾、毛毯让她想起了,童年的、少年的、青春的她、菲儿、韦和。国民风的年代她们是自由自在的,现在的菲儿和小小,是对社会作出贡献的啊!她呢?

    现在的蚊帐撑起来也没有从前那么费劲,只要简单的打开就撑了起来就好,可是孙小华觉得蚊帐是一张情网,无边无际的把自己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