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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 相逢不尽平生事

    他们一行四人来到金陵小区附近的合资医院,环境和服务水平真是没得话说。在导医台说明来意后,就有人过来带他们去挂号了。

    挂号的姑娘问:“你们要挂专家门诊还是普通门诊?今天心内科有专家门诊,还可以加一两个号的。老年人的心血管、血压问题,可以挂心内科,你们要吗?”

    韦和觉得这就是来体个检的,没有必要挂专家号的。此时的钱曼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挂了专家号,这号真是老贵了,她也没觉得。此刻的她觉得只有花钱,才平衡她那愧疚的心。

    护士领着他们去了心内科,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心内的专家门诊也不忙,一个气质优雅的女专家,和她带着的两个小跟班医生,正闲着呢!现在加了号,他们又认真工作起来了。

    这四个人进了专家的问诊办公室,专家的两个跟班小医生,就立即给两位老人量了血压。两位老人的血压都很高,专家认真的问询诊疗后。

    然后她有点担心地抬起头对钱曼华和韦和说:“这样啊!就你们家老人们现在这样身体的状况,你们如果要求诊疗有好的效果,我建议你们住院后全面体检。毕竟老人都是八十好几的,还都有一些常见慢性病和老年病,他们还是多年不体检。他们服药的剂量和药的品种,都是很久前的。我的建议是你们入院检查,他们当前的血压还都比较高的,明显是药量不对了。他们的症状,也需要留观了。”

    专家边说边扫视了她们,钱曼华很认真的听着,专家说得很有道理,她频频点头。专家说了这几句后忽然不说话了,她眼睛死死地盯住韦和。她的举动,搞得其他的几个人都有点莫名其妙。

    韦和心里都毛了,她很不安地问:“怎么啦?我有什么问题?有病?”

    韦和话音刚落,专家就突然地站起身说:“你是韦和吧?”

    韦和点点头,疑惑地问:“嗯!你是?”这个人能准确的说出自己的名字,她也很奇怪。

    韦和话刚完,专家就很激动的站起来跑到韦和面前,双手使劲摁住了她的肩膀说:“喔吆!小小,你使劲看看,我是谁呀?”

    韦和看着眼前能叫出自己的小名的人,脑海中飞快的搜索着,她真是在使劲想,这一下子她真是没想出来,专家的举动,韦和也有点紧张。

    专家很不满意地说:“唉哟!小小啊!你真看不出来么?也想不出来了啊?怎么?我有这么老呀?你倒是没怎么变的呀!就是胖了点。”

    韦和此时咪着眼,看这眼前专家的胸牌,她狐疑地问:“你是潘菲儿?哦!你?菲儿啊!”

    韦和真是没认出眼前人是潘菲儿,她是看到了专家的胸牌名字才联想起来的。她刚才进门的时候,知道专家叫潘菲儿,她真没有多想,没想到会是同一个人。当她知道眼前是潘菲儿,她也是很激动的,心里突突的。

    韦和心里的菲儿还是那个二十几年前,皮肤光洁、没有皱纹,头发黑的,细高细高的大姑娘样子。不是眼前这个戴眼镜,头发有三种颜色,最下面栗棕色、接近头部的有白有黑,一幅精英职妇女的这样子,这是跟从前对不上啊!

    潘菲儿非常委屈且很伤心地问:“怎么?我老得认不出来了亚?”

    韦和一时也是想不起来说什么了,确认眼前是潘菲儿。她们旁若无人的、不管不顾的,先急急忙忙地来了个紧紧地拥抱之后,然后又是傻傻地站在那哈哈大笑。这两人笑完了接着又笑了,她们是真的很高兴。

    潘菲儿激动地说:“哎呦!你还是从前的模样,我这么一抬头,嗯!一眼就认出了你。”

    韦和:“嗳!你这就过分了啊!我从前也是青春芳华的好吧!怎么说现在整个人都胖了好几圈的,也是老太婆的样子了,我不是原来的我了。我二十岁怎么可能长成这样啊?我不充老的。”呵呵!她是在掩饰,自己没有一下子就认出潘菲儿的尴尬。

    潘菲儿笑说:“哈哈!也是啊!我们从前都是青青葱葱,嫩嫩的额!现在再怎么年轻,还是老了很多,小小我们都老啦!我们是多少年?有几十年不见啦!”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潘菲儿说得不错,她们真是有二十三四年不见了。韦和和潘菲儿、孙小华是一个弄堂里的,她们同一年出生,菲儿和小华分别是九月和十月里出生的,她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在婴幼儿的时候,韦和经常喝菲儿和孙小华妈妈的奶。她们被长辈们比着长大,这三人从喝奶就开始了弄堂江湖,她们嘻笑怒骂,得过且过的乐逍遥。

    那时谁的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赶上了就不会客气坐下来就吃,有时候谁错过了,还要留点或者端着盘子送过来。赶上逢年过节的时候,有好吃的直接喊过来,爬上桌了。

    潘菲儿爸爸的潘明亮工作因为跟海有关系,所以他们几家,带鱼、海参也不是稀罕物,她们老吃。淡菜、虾皮、海蜇皮、海蜇头,那是她们餐桌上的常客和她们的零食,蟹虾也是逢季就有。

    韦和至今还记得,菲儿爸爸有次过年回来的时候,带回来螃蟹,比家里的汤盆还大,一家给了三个。那螃蟹咸的,吃一口能齁死。

    韦和外婆和小华奶奶为了能烧好那螃蟹,真是研究了再研究,说这蟹比盐都咸,真是太咸了,当盐用还要细细的用。

    她们那时孙小华家的熏鱼、白斩鸡。韦和外婆做的红烧肉、红豆沙芝麻(东城乡带来赤豆、芝麻)做馅的糯米团子,都是她们回忆中的美食。

    韦民中在延陵县城汽车客运总站开车,原本是开外省的长途客车,在他和何敏结婚后,领导也是吃了几回魔都带过来的烟酒和大白兔的奶糖。领导就特意照顾他开延陵到魔都的长途班车,上午来,下午回。下午过来,第二天一早再回,每星期他要开三班。

    最让大家惦记到今天的是,是每年三四月的那个时间段,韦和的爸爸韦民中每年都会从延陵,送好几次鸡蛋过来的。

    东城乡有个养鸡场离韦民中家很近,那年月,每年从正月半开始,一直到六月份的时候,养鸡场孵小鸡的时候,会有很多的旺鸡蛋和活珠子,这些不会出小鸡的蛋量还不小。

    这些蛋,养鸡场要卖出去的,那时这种蛋在东城乡,卖的价钱相当便宜的,常常只要一分钱一只,从过年后到端午都有,这段时间最多。

    那个时间段,农村的母鸡下蛋勤快,当地人说三月里的蛋,好当饭。这些的东西在乡下是很便宜,不是很稀罕。到了魔都就有点物以稀为贵了,还常常的买不到。

    现在东城乡的孵坊依然是有鸡蛋的,不过不是季节性的,是一年四季都有,已经很少零卖了,都给人大批量的买走了。

    韦民中带来那些东西,家里就韦和和外婆两个人,吃不了多少,大多数给弄堂里人家分了的,当然更多的是自己留着。新鲜鸡蛋都是炒、或烧汤。

    旺鸡蛋和活珠子大多是煮着吃的,当然也不是简单的白水煮的。外婆用茶叶、葵香、八角、桂皮,香叶那些她中药柜子里的东西放在纱布包里,在后院用煤球炉子上面架个大钢筋锅卤煮上一大锅的。大家放学的、下班的都是第一时间‘路过’,韦和家的小四合院的后门口,吃上两个蛋。现在的人是鲜有那样的体会了,那种满足感的,太幸福了。

    那个年代的春天啊!上了一天的班、上了一天的学,肚子真是空空的,那时候的人也是真容易饿啊!肚子里真是没什么油水,两个茶叶蛋下肚,满足啊!这待遇,其他人家是偶尔赶上来吃一回,孙小华家和潘菲儿家的大人小孩就是常客了。

    端午的时节,韦民中也会带一些鸭蛋,和西林河里长的芦苇叶子,送给外婆包粽子。外婆也会早早用从东城乡带过来芦苇叶子包好粽子,再和东城乡带来的咸鸭蛋煮好在煤球炉子上。

    春夏时节,韦民中每带一回,都是有两三百个的送过来,还会顺便带一些鸡鹅鸭、水产品还有就是一些新鲜的蔬菜。

    韦民中带过来的东西到了之后,如果很多,在汽车站里打个电话,告知菲儿的小舅开车去接一下,菲儿的舅舅在医院开车,用单位的车方便。带得少的时候,韦民中就自己坐公交车送过来。

    韦民中带东西来魔都,他也会从丈母娘这里带点香烟、糖一些副食品,还有一些肥皂、布料、衣服、鞋子、手套什么的回东城乡。韦民中的这种稍来稍去的物资交换,一直持续到韦和读初二,韦民中重新娶了老婆后才断了的。

    后来韦和她们都长大了,韦和十七岁辍学先离开魔都。在她们上高中的那几年,因为单位或者是有钱买商品房了,弄堂里大多数人家都搬迁了。

    潘菲儿和孙小华先后都搬了新家,两人又上了大学,她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比起之前的朝夕相处,她们见面的时候就少了很多,只能在逢年过节相聚。

    再后来,外婆去世了,她们见面只有在过年和暑假了,但她们的友情在。后来潘菲儿和孙小华都出国留学了,也许是因为时空?也许是因为别的,她们相互间就杳变得无音信了。

    潘菲儿现在已经是明显富态了,也戴眼镜了,头发已经开始花白了。但是身材保持得不错,个子当然还是比韦和高,跟钱曼华差不多。不过她不像上学的时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很壮实了,脸也比从前大好多,有皱纹了啊!气色挺好。韦和不看专家的名字,真想不到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童年好伙伴。

    潘菲儿真是激动,她兴奋地说:“你现在好吗?你知道我们找你好久吗?我爸爸妈妈听人说你把这里房子卖了啊?我们去东城乡找你爸,你说你那个爸爸,还像个爸爸吧?他说不知道你在哪里?”

    潘菲儿和顾生辉在他们四十岁那年的国庆长假,他们却延陵找韦和,他们在延陵找到了韦和的父亲韦明中。韦明中说自己也和韦和断了联系了。

    那天韦明中尽自己所知,都告诉了潘菲儿。韦明中说:假农药的事情,韦和是清白的。后来韦和离开了药厂,去做生意了。听人说是发财了,现在在哪不清楚。

    此后,潘菲儿也是单独去过几回,当然是无功而返,没有见到韦和。

    潘菲儿带的学生看到教授这激动的样子,这是多少年了?才知道他们的教授,也不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灭绝师太啊!教授也是性情中啊人!

    为什么会有人说韦和房子卖了呢?韦和在她二十四岁那年,把魔都的老房子,租给常城的一公司做了魔都的办事处,院子门也变成了公司门脸,一直到拆迁。

    这个办事处和韦和签的是长期的合同。办事处的人觉得,老是有当地魔都的人各种理由找韦和,这些人说他们是这附近老房子的房主。

    常城租房子就多了心,这些人没有韦和联系方式,肯定也不是什么亲近的人,他们猜想这些人老是来联系房东,不定是什么事情呢?说不定也是帮人联系租房子的。

    隔壁和对面的房主就是这样的,这地方的房子出租还是有点俏。三天两头的涨价,被换住户。这儿的房子,他们好不容易租下来的。租金倒不是问题,主要是这地块的房子办公和住宿都有,很合适。他们不想再有意外和麻烦,就说房主把房子卖给了他们公司了。

    韦和确实不知道潘菲儿在找她,因为她在菲儿出国留学后,她们很快地就断了联系,她一直以为菲儿还在国外呢!她后来也一直没想过,要和这里的其他人,保持联系。因为那时弄堂的叔叔阿姨,他们大多也搬家了,整条弄堂成了外来租户的家。

    韦和见潘菲儿说一直找她,很心虚。她也很激动,她有点急急巴巴的赶紧赔笑着说:“菲儿,不是。真不是,我真不知道你们找我。我也是刚回来了没多久。一下子,我也不知道你们在哪?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了大专家了啊!真是太好了。”

    韦和是急急巴巴的说完这些话,她从小一说谎,说话就急急巴巴的,这见到菲儿又犯了老毛病了。她是心虚了,她在敷衍,她因为经历过一些事情,就和魔都这里的所有人断了联系。今天看来,当年决定是错误的,菲儿他们在找她。她也真心高兴潘菲儿今非昔比,事业有成。

    韦和解释,让潘菲儿不那么激动了,她平静了点。潘菲儿在知道韦和一直生活常城地区后,她知道很生气。

    她拖过一张椅子,再拖过韦和忿忿不平地说:“你坐下,别动。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就是成心的。现在是科技信息时代,我爸爸妈妈、小华的爸爸妈妈他们都是有单位,我们竟然断了这么多年的。你就是故意的,现在常城汽车、火车、汽车、甚至于飞机,到这里一天可以来回几趟的,你就是成心的。”这人真的是很生气,也有点失望。

    潘大专家这时自己坐在外边,她又拖了一把椅子自己坐下,韦和坐里边,她就把韦和挤在里边出不来。然后,开始工作了。她指着钱家二老问韦和:“这二位是你的?”

    今天真是重逢的好日子,钱曼华和她的爸妈也是突然的看了一幕,久别重逢的大戏,当然也是替韦和高兴。潘菲儿问韦和,她连忙说:“呃!他们是我的爸妈,我们是好朋友,我们一起来的。”

    钱曼华的话让潘菲儿醋意十足,她说:“韦和啊韦和,你又有好朋友了啊!哼!你是有了新友,不想旧人的亚!你个见异思迁的。”

    然后她不等韦和说话,这人又一本正经跟钱曼华解释:“不好意思了,不是针对你的呀!是这人让我伤心了,你别介意呀!既然你是她的好朋友,那我们也是咯!自我介绍一下哦!我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叫潘菲儿。潘是潘安的潘,跟潘金莲没关系!”

    潘菲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从小到大只要提到她的姓,别人就会带出潘金莲,她很不爽,这人也是有鲜明的个性。不过要是这样还有人跟她纠结潘金莲,她就要开始考古金莲了,给金莲证明金莲是好同志。

    钱曼华:“对!对!我们也是朋友,我叫钱曼华,幸会了潘医生!”潘菲儿知道,这个衣着、容貌气质不凡的女人,不是等闲之辈。她们客气地、愉快地握了一下手。

    随后潘菲儿再次认真的询问了,钱锁海和陈息兰的情况。然后她说:“爸爸妈妈刚从养老院出来,有好几年不做检查了啊!他们都有一些老年病,这精神状态也是不太好。这看上去明显是兴奋过度,他们现在的血压明显偏高。也有可能你们刚刚一路过来,他们吃了力了,不知道休息一下会不会好。这样我给你一建议你看看行不啦?让爸妈们先住下,然后我们安排进行一个全面的、系统的体检,好吧?这样大家才放心。”

    钱曼华:“哦!对!对!我们的情况,是必须全面系统的体检的,必须要放心的。”老人们的血压真是令钱曼华担心。

    潘菲儿:“那好,我就安排了。”

    韦和:“嗯!在你这儿,事情你看着办。安排的病房,最好是两个老人可以相互照顾的。”

    潘菲儿故作气势汹汹地说:“哼!这事情你就不要多嘴了。你现在的任务是给我老实呆着,等我空下来再来慢慢的收拾你。知道我们找你有多辛苦?那个小延陵,这些年我去过多少次啊?想起来就跑一趟,想起来就跑一趟,去了真的是不晓得多少次,楞是找不到你。你那个爸爸也好讨厌,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在哪里?也没有联系方式,真恐怖。”

    然后她对在她这边跟班的小医生说:“小张,你带着爷爷奶奶去十病区,告诉杨主任,今天能做的相关检查尽量先做,剩下明天上午尽量做完,明天下午我安排各科专家会诊。”

    这之后她对钱曼华说:“你带着叔叔阿姨跟小张先去,我们一会儿再去找你们?”

    钱锁海和陈息兰本来就不十分愿意来医院的,听着说两人住院检查,就很不开心了,他们现在都不想离开曼曼半步。但是人家医生说的很有道理,自己这几年也是常常的觉得这儿不舒服,那里难受的,常常头昏脑涨的。难受就自己受着,也没有和谁说过,也没地方说,就老俩口自己就那么熬着、硬撑着了。嗨!今天真是太好了,见着曼曼了。可是这才一会儿,他们又要分开了。通情达理的人,常常就是着这么难。

    韦和笑咪咪地说:“我先跟他们过去帮忙安排,一会回来找你,就好了嘛!我现在已经回来住了,我拆迁后住金陵南院七栋了。”

    潘菲儿听完韦和的话,毋庸置疑地说:“你想都不要想哦!你就在这老实呆着。小张带过去,你就不要烦了。你知道因为你,这些年我有多郁闷。金陵雅苑我们全家也是住那里,我们在东院的。我们这么近的距离,竟然让你逍遥自在的和我们互不相见、不来往。真讨厌!郁闷得我,真想给你两下子的。”

    韦和说:“唉!我是真的刚回来没多久啊!这几天一直在动脑筋、想法子找你们呢!真的呀!”

    韦和心虚的补了一句真的呀!事实她真是想过这里的很多人。但是只是想了想,真没有去找。

    这两人在矫情。见此情景,钱曼华连忙说:“嗳!你忙,你忙。”之后又对韦和说:“你也不用过来,我们自己过去就好了。”

    潘菲儿还是沉浸在见到韦和,这久别重逢的情绪中,她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的。免得一不小心你就逃之夭夭,无处寻找。”小张带着钱曼华和她爸妈离开去了住院部。

    这边,潘菲儿因为后面没有病人了,和她的学生交代了一下,她收工了。这两人互存手机号,潘菲儿拉着韦和加了微信,并将韦和拉进好几个群里。

    不一会韦和的手机,还有潘菲儿的手机像是诱发了帕金森病似的,不受控制的震动起来,还不停歇。这些震动大多数是来自于同学群,韦和和大都数的同学已经是三十年不见了。大家也都是很想知道韦和的情况。今天突然地就见到她了,大家都很兴奋。

    韦和告诉大家,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外地工作。最近才回来了,住在金陵雅苑南院。今后会在这里长住的,感谢同学们的关心。

    这些热情同学们提议,他们相约这个星期天。星期天有同学们聚会后,大家才稍微消停。毕竟这时间段,很多人还在上班。

    五点钟潘菲儿就收拾了一下,和韦和一起去了住院部。这边杨主任帮钱曼华,给钱锁海和陈息兰弄了一个两人间。合资医院,条件是没得说。钱锁海和陈息兰也已经做了一些基本的检查,心电图、血压的监测。

    两位老人的血压还是都超高,分别在180/90mmHg和195/100mmHg,其实老俩口平时没有这么高,今天真是激动了。

    病房医生安排老人打了吊针,也抽了血做检查,剩下的检查明天接着做。潘菲儿和晚间值班的医生沟通了一下,又帮钱曼华找了一个看护,解决了钱曼华的后顾之忧。

    医生嘱咐了看护注意事项,特别是晚间的饮食和注意事项,还有就是明天早上抽空腹血,后面还要做的检查。

    钱曼华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吃晚饭,毕竟是刚和爸爸妈妈见面,她的离开会让爸爸妈妈有明显的失落。

    韦和悄悄对她说:“这里你应该是放宽心,已经请了看护。你应该抽点时间,去帮你爸爸妈妈买点换洗的衣服和鞋袜,他们之前的东西我们都没带回来啊!你得去准备一下啊!他们明后天就要换洗的啊!”

    钱曼华觉得真是要做这些事,自己和爸爸妈妈好言好语的商量并安慰了一番。然后和杨主任、潘菲儿、韦和他们一起离开医院。

    他们去停车场的路上,钱曼华悄悄跟韦和说:“请杨主任和潘医生,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韦和觉得没必要,但是钱曼华在坚持,和他们一说,杨主任说自己晚上有约了,先撤了。

    潘菲儿心情还是很亢奋说:“今天我请你们吃饭,去我家,不过我家就是家常便饭。我刚刚跟顾生辉说你回来,他让我立即提你回家去。对咯!我跟生生结婚了你知道吗?”生生是顾生辉的小名,他是潘菲儿和韦和的同学,也是弄堂里长大的。

    韦和很开心:“是吗?我不知道啊!哎呀!是这样啊!没想到,你们真成了啊!哈哈!真的啊!恭喜你啊!”

    潘菲儿和顾生辉结婚韦和是真的高兴,但她的高兴笑得似乎有点过了。这本来是很开心的笑的,因为她笑的放肆,这人笑的到最后自己都有点不怀好意了。

    潘菲儿也觉得这人笑的让人不爽,她说:“哎!你这么笑有意思吧?有劲吧?还有我结个婚,你的祝福迟到二十年啊!你好意思吗?你还笑的出来的。”这人真真假假的,一个劲在讨伐。

    韦和也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的,她笑嘻嘻:“唉哟!你们结婚我也不知道啊!要不我给你补偿,想要什么?说!”

    潘菲儿没好气地说:“我要你个头,我要你今后早请示,晚汇报。我要你寸步不离,你能做到吗?”

    韦和再次不怀好意的,还嬉皮笑脸地说:“这话说的,你过脑子了吗?‘么抖脑’的,要不为了我给你送祝福,你们费点事,再结一次吧!”

    再结一次这话她也是真敢说,那句么抖脑(没头脑),是韦和、孙小华、潘菲儿三人间,相互取笑和攻击着玩的,韦和这会儿见到潘菲儿,还是从前性格,对自己还是那态度,韦和就想起来了。

    潘菲儿:“嘁!再结你的头,这婚是可以随便结来结去的啊!结着玩啊?么抖脑的!”

    韦和:“唉!你才么抖脑呢!你们结得好不玩好玩,我也不知道,我好像也不想问的啊!也行,你要我问,要不我就问问,你们结婚好玩不好玩?你不要说,你么抖脑的样子还和小时候一样很好玩噢!哎哟!我们是好多年没在一起玩了。”韦和这就玩上了啊!

    潘菲儿:“你得了吧!我跟你说话需要左思右想、瞻前顾后的,费这个劲,我会想你这么多年?你那样我早就抛你在九霄云外了,你才是么抖脑的小家子气呢!”

    钱曼华也是见到了令自己很羡慕的这份同学情,自己也是读了不少年的书,同学中也真没有这份情义在,唯有感动。她也插不上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说点什么也是给添人家的乱。想到这她就对韦和说自己要帮爸爸妈妈买东西,就不去了,改天在去潘家拜访。

    潘菲儿还是沉浸和韦和的久别重逢的情绪中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拜访之类的话就不要了,有空就去家里吃个饭、聊个天的都行的呀!”

    钱曼华送韦和和潘菲儿上车,看着她们的车先过去。她觉得韦和这人真是够了,总是事事都做得这么让自己满意,还经常满意得让自己意想不到,这家伙真是上天派来的给自己的贵人。她去帮爸爸妈妈,买东西了。

    韦和坐潘菲儿的车去了金陵东院。车子路过南院进了金陵东院后,韦和指着不远处的南院说:“我住那里七幢甲单元的顶楼,要不要先上去看看。”

    潘菲儿:“嗯!晓得了。先去我家吃晚饭,顾生辉在等我们呢!吃过了和顾生辉我们一起过来拜访。”

    韦和笑说:“拜访,你跟我说这话不觉有点假不?你们必须来认门好吗!真是的,你假不假啊!”

    潘菲儿因为这么多年没有见到韦和,也不知道这家伙的深浅,也是真不清楚这家伙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和她们联系。刚刚激动得有点不管不顾的,这会有点冷静下来了,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生活的?和谁生活?看刚才走掉的女人就是不一个平凡的主,生活阅历让她要收敛点。听韦和这样说了,她就心虚的笑着说:“是哎!我是有点假客气了。”

    潘菲儿的老妈和韦和的妈妈也是一个弄堂长大的,菲儿妈妈比何敏。当年韦和的妈妈插队的时候,去了外婆的老家,潘菲儿妈妈则留在这里在街道工厂工作了。后来她们都考上大学学医,两家关系一直很好。

    潘菲儿家住在东院,他们家也是拆迁安置的在二十一幢,顾家父母和潘家父母都在一幢,因为两家父母都是顾生辉和潘菲儿照顾。顾家兄弟三个,顾生辉是家里最小的,两哥哥一个在深圳,一个在日本。

    潘家姐弟俩人,潘菲儿留在这儿,弟弟在新西兰定居了,今年把父母带过去玩了,大概要年底才一起回来过年的。潘菲儿的家要了十七楼、两家父母一家在六楼,一家在七楼,面积还都不小。

    潘菲儿开了门,顾生辉就过来了,紧紧的握着韦和的手说:“哎呦!今天大家像过年时节似的,终于逮到你了,大家都想要来了见你的。但无奈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们说这个星期天,你是绝对逃不掉了。嗯!你还是那样,没怎么变,变化不大。”顾生辉这话说的,他们这年纪最开心的是过年时节吗?

    现在的顾生辉,熠熠生辉的点跟从前比,生辉的点真是不一样了,曾经的一头秀发,现在已是一言难尽啊!头上地中海了啊!秃头是亮点。原本年轻时候引以为豪的秀气眼睛,浑浊了、不再明亮迷人,忽闪忽闪的长睫毛也被眼镜片遮住了。原本就不是很高的个子,现在因为比从前胖了很多,就更矮了,肚子也是挺得老高的。

    韦和开心地笑着说:“必须聚聚,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他们了,我得看看他们都是什么样了?”

    韦和看到菲儿的家得有一百七八十平的样子,两个卧室都带卫生间和衣帽间,夫妻俩和儿子的。一个长长的走廊,西头设计成晾衣架杆,东头是个小的花廊连着书房。

    大小两个客厅,大客厅通很大的卫生间,小客厅有个小吧台,还有就是一个厨房和储藏室。韦和跟着菲儿在各处转了一圈,潘菲儿说:“我们还是住这么近,今后我得好好的管着你,不能再让你逍遥在外了。”

    韦和笑着说:“好的唻!我现在回来了。有的是时间和你们一个个的胡搅蛮缠,这以后还不知道你们谁怕谁呢?到时候我天天骚扰你们,整的你们都不敢见我。我现在刚回来,时间不长,大家伙一时联系不上,其实一直在找机会,今天总算联系上了。”

    韦和又回到从前弄堂里那个倒霉孩子的德行,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她是刚回来不假,没事做是假的,事实是她忙的很。

    另一事实是她就没想过回来要和同学们联系,她也没想到也不知道,弄堂里的大多数人家都回迁了,她有点心虚的有点言不由衷。几句聊下来,韦和对潘菲儿全家有了了解,顾生辉现在是区里国税的局座大人,不过是副手。他们有个儿子叫顾全,读高中了。

    韦和当年在同学中的成绩不是很好的,在同学中顶多排个中等吧!同学中和她关系最好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孙小华和潘菲儿,这两人就很气人了,是她们的成绩,一直在年级里是排名第一和第二的,初三之后是孙小华和褚锐是数一数二的。按理说韦和和她们这些学习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的是不应该在一路人,成不了朋友。可能因她们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一直很好。

    韦和小时候的就像外婆在家里常说的,人没十三拳高,还小细胳膊、小细腿,和谁斗一斗,都是甘拜下风的。她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高中辍学,因为个矮,总是坐第一排,她是个永远的‘头排’。

    韦和虽然学习成绩不是名列前茅,但她名气在学校里也是很高的,有一部分原因源于外婆许玉玉的医术,很有名气,她是外婆唯一的外孙女。

    韦和小的时候,因为家里书多,看的也多,也造就了她小小年纪就能说会道的,特立独行的思想,这家伙常常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她惊人之一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上体育课的时候下雨,操场上的课上不成了,体育老师就让在班上同学讲故事。

    韦和头一个举手,第一次她讲的故事是《林海雪原》中座山雕的百鸡宴,条条理理、绘声绘色。不到十岁孩子,语言组织能力挺好,老师也很吃惊啊!笑着问她这部电影看了多少遍?韦和说她看过全本的书,她能说全本。

    这次之后老师们就来劲了,其实也是老师自己为了省事,常常让她在课上‘说说书’,那个时候真是收音机说书很热闹的时候。

    她也是五花八门的说的很有劲,她说过《水浒》、《皮五辣子》、《西游记》、《福尔摩斯探案集》、《鲁宾逊漂流记》等等很多书。她说过的书,有的收音机里还在说的。而且她说的不止是书里的,她甚至还说过和外婆听的那些越剧、沪剧、锡剧、昆曲这些戏剧里故事,真是五花八门。这些书大都她只说一段,真是吊足了同学们的胃口。

    那时候她还老气横秋学着收音机理里的说书人的口气,开头就是:话说。瞧把她给得意的。后来她和孙小华、潘菲儿在一起,她们也学着她说,她们三个开口也就是话说,这操作一直持续到二十四岁她们分开。

    韦和在学校这么神乎其神的神说,有的时候搞得老师都不敢相信的。有一次她在课堂上说过一个故事,害得老师让孙小华和潘菲儿回去找外婆求证,是否确有此事。起因是老师上课的时候,课本上提到蛇岛。

    老师随口问了一下:你们谁见过多大的蛇、捉过蛇、吃过蛇?有同学说在动物园里看过,还有同学说杂技团表演的时候看过。

    这时候韦和同学举手后得意地说:她吃过很多次蛇,还牵过很大的蛇,那蛇长得比老师都高。她一边说一边还用手,在老师身上比划。她还说家里还有做药用的蛇。特别是关于那条比老师大的大蛇,韦和说外婆还有特别叮嘱的,在宰杀时不能用刀,炖的时候不能用铁锅铁铲,这至于是什么原因?韦和没说,因为她也说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大家是上了初中后才知道。

    韦和说蛇焯完的水不要倒掉,虽然很腥,但用那水洗澡对皮肤好,她洗过很多次焯蛇的水。蛇肉味道是如何鲜美,这家伙是描述的绘声绘色,那节课说得把老师都拖堂了。

    老师半信半疑让孙小华和潘菲儿,去外婆那确认韦和说的是否确有其事。外婆肯定了韦和的神说,她在老家东城乡牵过大蛇。从那之后,她把老师和同学都说成了中医脑残粉。

    很多年后,他们小学同学聚会,韦和没有参加。已经古稀的语文老师那个老太太,还是心有余悸的说:一个在魔都生活的,瘦瘦小小的小姑娘,牵个大蛇。搁是什么事体啊?想想都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唻!

    老师说这事情就是搁在当时的乡下那些皮实的熊孩子,做那样的事,不能说没有,也是少之又少。有也该是男孩子们做,女孩是没有的。真是起鸡皮疙瘩掉一地。

    弄堂里同龄孩子们关系都很好,更为奇妙的是,韦和曾经喝过他们妈妈的奶。

    当年的孩子获取知识渠道是有局限的,但是韦和家里有很多书看,这也是让同学们艳羡的。虽然韦和经常借书给同学们看,但是韦和看过书,常常是同学、甚至有的老师都不知道的。

    韦和家里是书一部分是外婆和何敏买过看过的,是家里的藏书。还有的书是何敏在出国前,为了弥补韦和即将失去的母爱。她给韦和订了《啄木鸟》、《萌芽》、《儿童文学》、《少年文艺》、《十月》等等好多的杂志和很多种报纸。

    何敏认为缺少母爱的人,多读书应该是没坏处的,她也不管韦和能否看得懂那些书。还有一个事实是韦和的人生不仅仅是缺少母爱,还缺父爱的啊!这点何敏没有想到,因为她自己的人生也是没有父爱的。何敏走之后,许玉玉又继续把那些书刊杂志订到了她去世。

    韦和上初中后也和潘菲儿、孙小华她们一起,又买了很多的杂志,《青年一代》、《大众电影》、《辽宁青年》、《演讲与口才》等等。虽然那些杂志无论是在韦和家、还是潘菲儿、或是孙小华家,后来都没能留存下来,进书房。但那些书里的思想和观念,点缀了她们的青春,影响了她们的世界观。

    韦和他们三个人吃晚饭的时候,大部分是潘菲儿和顾生辉,在说他们的事情,他们做了什么工作?什么时候结婚?现在是什么状态?

    韦和告诉他们,自己前几年大部分的时间是在常城市生活,这两年主要生活延陵区的西山,在那里买了块地种草药。此前魔都这里真是很少来的,前两个月决定回来住了。

    晚饭吃到一半,潘菲儿突然接到医院电话,有紧急的手术,需要她马上回医院。三人这才意犹未尽,被迫分开。

    本来这夫妻俩,还准备去韦和的家里看看的。因为潘菲儿有任务,顾生辉就送韦和和潘菲儿出来,韦和独自先回家。

    临走的时候,韦和邀请他们安排时间去自己家。这夫妻俩答应着说,如果白天没时间,晚上也抽空来的。

    当晚韦和手机微信一直到一点多还有人@她的,韦和耐心地坚持着和大家沟通。

    第二天,潘菲儿和顾生辉两人就韦和的情况分析了一下,小小的音容笑貌,倒也不像是吃了很多苦的样子。但从她的衣着打扮,觉着小小这几十年过得并不如从前在外婆身边优越。她在延陵种草药,大小算个老板。但是老板不都是有钱的,有的老板比打工的还煎熬。

    韦和离开这里时间很长了,很多事情真是陌生,就说这住的小区的房子,大家都是回迁户,差不多的地段。

    金陵东院要比金陵南院房价性价比差好多,最坑的是她那边物业比东西院贵得多,是翻了好几翻,要那些不靠谱的服务干什么呢?还有那些会所要了有什么用?一年能消费几次?花冤枉钱。

    这里拆迁之后分了三个区,南院、东院、西院,成品字型,虽然这三个区间隔有点远,东西两院间隔有点远,骑自行车要十多分钟,因为品字型中间有个大广场。

    那些个搞房地产销售鼓吹东院和西院是南院的左膀右臂,不是真金身。真是的,那南院除了房子的户型好、大一点,又有什么好的?绿化好点,有个大的恒温游泳池,还有那些个骗死人不伤性命,很烧钱的会所。

    南院住的不过就是些外来的财主,本地人是不会傻呵呵住那里的。小小那么多房子,如果就拿了一个顶楼吧,那是拿了好多拆迁款的哈!但这家伙的衣着很普通嘿!这人不像从前那么讲究了,也许那块种草药地真是没少花钱。

    他们其实是没想到,韦和小时候的讲究,不是韦和自己的讲究,那是外婆的讲究。

    昨天跟小小在一起的朋友倒非平常之人,她们不像是很好的朋友,倒像是主仆两人。嗳!小小看上去也是衣食无忧的。但仅仅是衣食无忧对小小来说就不太好了,她不应该是这样的甘于平庸。她怎么了?

    他们也慨叹,小小出生在那样的家庭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都是命运无法抗拒的。最令他们匪夷所思的是,这人恨不得在幼儿园的时候,就搞得跟个情场高手似的指点情场中的江山,可谁也不会想到,偏偏这人竟然到现在没有结婚。这使得顾生辉和潘菲儿夫妻俩很是费解,有些话又不能像他们小时候那样直接问,他们真是很心疼小小了。

    钱锁海和陈息兰在经过潘菲儿的安排的专家会诊,结果是无大碍。针对结果对症下药,换了一些新药,调理了一下就出院了。

    这个星期天,韦和和同学们终于聚会了。这是三十年来韦和第一次参加,在市里的都抽时间来了。来了十五个人在本市本区的,这些同学大都是在事业单位,大个子黄小明在高铁站当站长,其余的大都是公务员、医生、教师、教授之类的,还有一个同学是星级酒店的总厨,也没有非富即贵的土豪。

    他们到了这样的年纪,大家也算是事业有成,做了官的大部分是部门的负责人了,经商的也是小有规模。混不出来的,也是被岁月磨平了棱角。

    大家住得相距也不是很远,也不是很近,不过在金陵南院的就韦和一个,其余的在东院和西院有好几个的,还有就是在附近区里。同学会就在南院附近的一个酒店。

    韦和来吃饭的时候衣着真的是很普通,她骑个自行车就来了。这天已经很热,大太阳的下同学们都怕晒黑了,个个开着车盛装出席,这两项一对比,韦和就显得很寒酸。

    虽然大家觉得韦和的音容笑貌和年轻的时候,没有多大的改变,气度也不凡,但也有了些许的沧桑了。

    最令人意外的是,饭桌上韦和显得很宁静,不像在学校的时候那么能说了。那时候的韦和一件事情,能神说出它前后各五百年。

    今天的韦和和他们的交谈都是点到即止,同学们不太适应,韦和这高深莫测的样子。他们感觉韦和是在装,似乎不太愿意和他们深聊,也许她真实的情况是落魄了。

    大家还在猜想韦和这样混的肯定是不尽如人意,一直没结婚,什么原因呢?不太好问?好在她还有房子。没有像八班的同学一样,开了个公司,房子、车子、妻子、儿子、票子,全部给了一骗子,自己一无所有的流落异乡,不敢回家。这就由不得同学们有了各种想象,还有之前一些有关她的传言,可能是真的。

    这些个开车同学,他们觉得韦和的生活处境,就像是她当年的学习成绩,拉低了他们的总成绩,韦和拖了后腿。

    魔都人由来已久的优越感,又开始膨胀了。他们纷纷的在话里话外,表示要提高韦和同学的GDP。他们的言外之意,会尽心尽力的帮助现在的韦和,就差拍着胸脯直接说,你跟我们说,我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了,你看你需要吧?

    同学也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感情是有点的,也是知道从前的脾气秉性的。他们知道韦和从前很高傲的,所以大家还是含蓄的,都是在旁敲侧击的对韦和表示着忠心同时,显示自己的成功。

    韦和在同龄人中是最早看到外面的世界,江湖人心她体会最多,她的心思也是非常细腻和敏感的。当然明白这些志得意满,心地善良的同学们的言外之意。未来她是在魔都长期生活的,为了让大家收起同情心,和那些无谓猜想,减少未来自己的麻烦。于是她在大家酒足饭饱后,借口上了厕所,结了账。回来后她主动提议她的家离这儿近,请大家去家里坐坐。

    韦和的这个邀请也是让大家挺意外的。特别是她一起长大的小学同学们,他们在上小学的时候,放学后可以随意去各家做作业、玩耍。只有韦和的家里,他们是不想去的。

    因为去韦和家的时候,大多数是他们生病的时候,被笑咪咪外婆用青霉素针打过屁股的,他们人生之初第一次感受到的笑里藏针。他们童年打针的疼痛、病的痛苦,还有吃药的苦,都和韦和的外婆有关。

    那时住弄堂前后左右生病的时候都要去外婆那里,很少去医院。他们的病到外婆那里,基本上去一次就好。严重的病就必须要吃很苦、很难吃的中药。由此,儿时他们都怕笑咪咪的外婆,都不想去韦和家,那是童年最早的阴影啊!

    那阴影里有很多关着门的屋子;那阴影是院子里很大一棵爬上了围墙的,很香也很扎手的月季花;那阴影还有一个干干净净的院子,院子里和屋里屋外都有中药味,外婆有间专门的房子做医务室,里面有各种的中药材;那阴影是敬畏外婆的笑咪咪的让你吃药打针,然后还会给颗大白兔的奶糖,搞得打针多的同学,后来对大白兔奶糖也是有阴影的。

    他们小辰光生病的时候,进了弄堂,离韦和家老远就开始哭了。很多人有很长时间段,因为怕,他们都要绕远了路不走韦和家这边走。

    同学们小的时候,家里的房子大都很小、很挤的。唯独韦和家是独门独院的,有很多大房子,前前后后有十几间房子的,还有个不小的院子,院子里还有个木门木窗的两层小楼,门窗上有过的油漆已经斑驳得很旧了,木头门窗雕刻很多的画。那沧桑的木头,还有那些看不懂的雕刻的画,使得韦和家显得很神秘,那神秘感,也加大了他们害怕心里。

    据常去的她家孙小华和潘菲儿说,韦和家里的楼板也是木头。不过菲儿她们说,那个楼房除了大,住在里面也不舒服,冷的时候很冷,热的时候很热。

    韦和的外婆说:六腊不登楼。意思六月大伏天、腊月天不住楼房。也是,那时候改变季节的温度方法有限,那时候的同学们都没有住楼房大家经验。

    现在人都叫着嚷着嫌房子贵,但是这样的叫着嚷着,各家各户至少有一套房子,每个人都有房间,每个人还是有张床的,多的人家就更多了,一个人有几套房子。

    韦和他们十岁前,那时候的房子不是贵,是紧张。虽然那时候的韦和有是自己的房间,但是孙小华、潘菲儿和弟弟们刚开始在家里是睡上下铺的。

    钱曼华家的房子也不宽敞,钱卫东小的时候是和爷爷奶奶睡的。钱曼华上学前也是和父母睡一张床上,上学后才在父母床对面有了一张床。钱卫星和钱卫华睡一张床,钱卫星考上大学,钱卫东才回来和钱卫华睡。钱卫华第二年去当兵了,钱卫东才在床上独立自由了。

    丁爱丽在结婚前,就没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床,她在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五姐、六姐、七姐、八姐都住过,给谁家带小孩,就住谁家。她结婚前,带过十几个孩子。烦的时候,她也想过,姐姐们的孩子她要带,做保姆也是带带孩子。自己的孩子,儿子的孩子,这些孩子都是她带,她的出生好像就是为了带孩子的。

    现在的丁爱丽不仅在西林的东岗村有自建的楼房,在延陵城里也给儿子买了房,她都在房子里,给自己单独弄了一个房间。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弄堂里的大人们,开始分到新房了,亦或是有人家买了新房子,都搬走了。再后来那条弄堂,是外来人员的集聚地了。

    最后这里拆迁了,弄堂没了。现在不少人家又搬了回来,这里也不是从前破旧的弄堂了。人是原来的人,但人老了。心是原来的心,但心窄了。

    同学聚会时大家心中感叹,岁月变迁,韦和已经不是当年的韦和,所以也不那么高傲了,可能也是让生活训练得随波逐流了,可能家也不会、也不是从前的大雅之堂了,也有一寒舍让大家登堂入室了。

    大家也对韦和现在的住所比较好奇,觉得这人真没有小时候那么精明了,也许是小时候聪明过了头,这不,拆迁选房也选亏了。这个南院房子真没有东院和西院划算的,看看去吧!看看那儿有多亏。

    大家跟着韦和后面,来到了韦和的家。在韦和家门口电梯开了的一刹那,同学们就觉得到事情不简单了。

    韦和的大门竟然可以双开,进到家里后,他们心里的惊叹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这里不仅是用气派、豪华等言语能够表述的。虽说弄堂里长大的都知道,韦和现在这房子就是在外婆那个院子换来的。但好多人听孙小华说,当年她妈妈回来做生意,不仅没有赚到钱了,她们家欠了很多钱的啊!房子都抵给银行了的啊!

    韦和还是那个讲究的韦和,韦和还如当年一样不简单。不管怎么说?就冲这房子的面积、装修,还有家具品位,就是一个字‘豪’。

    虽然他们同学中也有住豪华独栋别墅的,也有家装豪华的,也有房子比较大,有花园,有泳池,地里位置肯定是有区别的。

    这样的百年红木家具谁家是祖传的?而且保存得这么好。这套家具是外婆的嫁妆,据说是外婆的爸爸在她出生就开始帮着外婆定做了,已经近了百年了。还有现在家家户户都会有点藏书,他们在校时间都比韦和长,第一学历肯定都是比韦和高的,但谁家有图书馆般的书房。

    这么豪华的配置的办公室,不是谁家都会有的,人家肯定也不是不工作的,人家的工作不是你想象的工作。那些不俗的字画,肯定也是价值不菲的。还有那个很大的、很多花卉的阳台花园更是非同寻常的存在。

    韦和笑对大家着说:“我刚回来不久,家里只有白开水和瓶装矿泉水。因为我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招待客人。今天只是请你们认个门,只能这样了。下次,下次来了我会隆重招待各位的呀!”

    其实她家里是有很好的茶叶和咖啡,但是她就是不想拿出来的,那些很麻烦的。活到韦和他们这个岁数,谈不上老江湖,但也是见过世面的。

    在这个中国的一线城市中心,这样的地里位置,拥有如此面积的、如此家装,同学中韦和这样的,不说是绝无仅有的,那也是罕见的。

    刚才对韦和的人生表示过同情的,此刻在自欺欺人的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将话说白,差点打了脸,管中窥豹啊?各位同学是除了发自内心的各种感叹,刚才自信满满的大家都开始沉默了,没有在这之前的欢呼雀跃。

    既然韦和是如此的豪横,在经济上不被同情,那就嫉妒她吧!你说你韦和一个人这么大房子,这一天住一间,你要住几天?有的地方你可能一年都不去一次吧?

    今天他们真是见到了传说中,穷得只剩下钱的主,她让这些结婚的人情何以堪啊!嘿嘿!这人太特立独行不好,就是有人愿意和她结婚,那人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他们也不想想,如果韦和有个她愿意的婚姻,以她的能力和情商,那日子会差到哪里去?虽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有钱在很多时候都不是很坏的事情,家里的事情大都数是钱解决的。

    人就是这样,特别是亲近的人,差太多,他会看不起你,你只能比他差那么一点。也不能比他好,好了就遭他烦了、妒忌了。

    在大家看过韦和的房子之后,拆迁户才知道,东院和西院住的合适和刚需。南院的房子是品位,是奢华,是人之家的顶配。

    今天韦和的家里干净整洁,没有了中药味。但同学们觉得这房子,是哪哪都透着咄咄逼人的奢华味道。有几个同学之前想过韦和没有结婚,可能是因为钱。看过房子后,他们觉得确实是因为钱,这钱多得可以不要婚姻。

    同学们想想这些年韦和和同学们没有见过面,为什么呢?也许相互间就是那样的不被需要而已。

    韦和家的富丽堂皇最开心的还是潘菲儿,她没有别的同学那些暗搓搓的想法,她和顾生辉此前的顾虑是多余的,小小生活不是很好,也还好吧!

    小小的豪宅是对此前在她面前,对小小不尊的臆测同学最好的回应。她和韦和从小到大有过很多的、这样那样的矛盾,但是她们不记仇。她是觉得韦和就该这么生活,韦和小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日子的。她觉得韦和的成功是她应该有的,她也是她的面子。

    此前的同学会她也有过傲人的姿态,也曾鄙视过炫富的同学。今天的她很敞亮的,她关心的问:“小小!你们家有那么大的面积,你就要了这点房子啊?还有拆迁的时候干嘛要个顶楼啊!你要是拿钱就不合算的呀!”

    韦和:“嗯!不是啊!东院南门那边我要了几间底商门面房,就是地段不太好。关于顶楼嘛!是我不喜欢被别人踩在脚下啊!”这话就是韦和的谱,说的没毛病。

    这时候潘菲儿和顾生辉,还有住在东院和西院的他们这些拆迁户才想起来,他们之前拿房的时候,一是觉得南院因为交付时间等太长,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边的房子比他们那边贵原因,说是结构设计好。

    他们不相信,觉得开发商就是想坑钱。还有这里管理费就贵得离谱,像菲儿他们那样的平方,每个月就要普通工薪阶层的人,一个月工资还要多。所以潘菲儿家、顾家、孙小华家等等其他的弄堂人家,想都不想都拒绝要南院的房子,他们集体东移了。

    当时也不知道韦和在哪里?就是想如果房子在,韦和会发大财的。卖了就没办法啊!他们真是很遗憾,没想到的是这些年他们白遗憾了。

    这次同学聚会孙小华没来,她们初中和高中是同桌,那时候已经不按高矮个排座位了,韦和和孙小华的眼睛也开始近视了,她和韦和坐在中间的位置,还不需要像别的同学那样,一月一组的换着坐。因为她妈是学校的老师,和班主任说了一下,她们俩就不要换来换去的。很多同学知道孙小华在另外的一个区里工作,这次聚会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到她。

    孙小华的情况,潘菲儿和顾生辉是知道。韦和从他们见面起,好像没有提的意愿。所以这夫妻俩也没有提,因为孙小华的情况真不是什么好情况。也许他们三个人,都在回避她的状况。

    同学会在大家恢复韦和想象。那个年少时特立独行的韦和,现在的她也不是常人用衣食住行可以考量的。物质上的衣装、名牌手表、包包、首饰、豪车,这些顶多是锦上添花,并不能代表什么?

    人生很多的困和难,都是因为自己的妄想、妄为。韦和的人生准则,自己不把自己困了、难了。你要舍得,就没有那么难。别人眼中你的困难,都不是你自己的难。

    韦和用她的豪宅让同学们敬而远之,事实她拿下豪宅的初衷不是这样的,她就是想有朝一日,远方的亲人归来,可能需要有个住所和寄托。

    今天她用她的豪宅,在同学中恢复她从前的气质和才华。她让那些知道未婚的她,不要因为她的未婚,就要同情她。她表明她是一个不被同情的人,俗物是俗世最好的伴侣。知世故而不世故,才是韦和的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