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永远的致远舰

    赵正卿站在舰桥中央，不由得回想起第一次在影像里见到致远舰的情景，那时他才8岁。

    致远舰，全称致远重力穹甲护卫舰。由真武造舰厂于星历329年（25022年人类成功掌握空间越迁技术，开启了星历元年）开始建造，次年9月完成，因纪念公元1894年9月17日甲午海战中的致远舰而命名。全长1.6KM，最宽处0.9KM，配备玄武穹窿式磁场护盾，金乌曲速引擎，盘古星门之钥，谛听综合探测器，量天星图定位装置等一系列当时最先进的技术设备。全息投影中致远舰撞进浩渺的星海，也撞进了一个8岁孩子的内心。

    得益于科技的进步，Z国的孩子可以在16岁前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16-18岁的这两年将接受国家统一的知识培养。所谓的知识培养其实是借由科技手段将人类既有的知识存储于大脑之中，这样一来Z国的孩子在成年的时候就实现了知识的平等。之后，他们将根据自身的爱好和天赋投入到各行各业，追求自身的幸福，促进社会的发展，延续人类的文明。彼时8岁的赵正卿尚未接受知识培养，能够知晓致远舰这段古早的历史，全因他的父母。赵父是一位物理学家，赵母是一位工业设计师。在这个实现了人类体外培育的时代，家庭这种古老的社会关系之所以还能留存，全倚仗人类是一种有理性能力的非理性动物，人与人之间还被感情这种纽带连接着。而赵父和赵母的感情链接来自于航模，两个航模的狂热爱好者因为共同的爱好相识相知相爱。彼时空间储物设备的小型化也只是到了米级而已，赵父和赵母为了放下自己大量的宝贝，硬是把这项技术提高到了厘米级别，各自把大量的航模装进了婚戒里。就这样在这对航模狂魔的日熏夜陶下，赵正卿最后开上了货真价实的星舰。

    “能登上致远舰，在当时可是把爸妈羡慕坏了呢！”赵正卿心里想着，嘴角不自觉地上翘，于此同时周围的空间连同赵正卿自身都被巨大的压力压缩了，庞大的致远舰在极短的时间内从正在撤离的地球人的视野中消失了，与致远舰一起消失的还有紧追在撤离舰队身后的异星舰队。

    就在刚刚致远舰只身开启着磁场护盾冲入了异星舰队之中，异星人虽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击穿致远舰的装甲，但想要摧毁这只深陷重围的小小的人类战舰，也不过是再多几轮攻击而已。致远舰的举动让异星人陷入深深的迷惑之中，作为理性的种族，他们无法理解致远舰这自投罗网且以卵击石的自杀行为，他们还在为这一行为寻找理性的解释。下一秒，致远舰所有的磁场反转了，异星人牛一样的大眼瞪的更大了。他们已经得到了苦苦思索的答案，但谜底揭开得已然太晚了。他们的理性告诉他们这个时候开启星门进行越迁为时已晚，但是生物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们不顾一切地逃命，这一刻他们才深刻地认识到，同那些被他们嘲笑的蓝星人没有区别，理性在生死面前无足轻重，不堪一击。

    然而，宇宙是理性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蓝星人的孤勇，在异星人的母舰面前爆发出夺目的光彩，宛如红色的聚光灯打在宇宙的舞台上。那红光是致远舰抛出的磁场压缩装置发出的，在红光之中致远舰自身的磁场力场护盾也全力地反向工作，瞬间致远舰被压缩到了其史瓦西半径，红光一闪而逝，比按下相机快门的时间更短，取而代之代之的是一个以致远舰为中心黑洞，异星的整个舰队被黑洞吞噬其中。异星人已经错失了他们生存下去的最后机会，他们没能在第一时间摧毁施放在致远舰周围的磁场压缩装置。在这个黑洞产生的一瞬间，异星人的任何逃逸行为都注定是徒劳无功的，他们要和致远舰一起永远地留在黑洞的视界之内了。致远舰完成了他的华丽谢幕，只是没有收到任何掌声，广阔无垠的宇宙中，闪亮的群星之间，人类的耳朵只能听到骇人的寂静，而寂静本无法聆听。

    “人民号，人民号！这里是致远号，超勇、扬威、经远三舰已经失去联系，敌人穷追不舍，我舰的能源尚可支撑，为保证人民群众安全撤离，致远舰全员向首长请命完成最后的任务。”

    “致远舰，你要做什么？”

    “吾辈从军卫国，早置生死于度外，今日之事，有死而已。”

    如同当年那艘同名的舰船，致远舰冲向了他的敌人。不同于当年那艘同名的舰船，他最终如愿以偿，毁灭了敌人。历史发生的会再发生，历史也可能不会重演。这取决于后人是否以前事为师。赵正卿和他的战友们记住了历史，改变了历史，成为了历史。

    人民号落针可闻的舰桥内，致远舰最后通讯似乎还在回荡，Z国舰队的总司令眼含热泪，面向黑洞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这一幕几乎同时发生在舰队的每个军人身上，然后他们转身回到各自的岗位。巨大的星门终于开启，同远处的黑洞相对而立，如同一双巨目，冷眼看着太空中发生的一切。人类的遗孤背对着他们的家园，舰队的灯光和星光混杂在一起，仿佛荒原上飘散的火星，他们好像随时都会熄灭，又好像时刻都要点燃整片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