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严查双面人计划”
“在夜里看起来，完美无瑕、合于理想的东西，到了白天，就变成了或多或少带有缺陷的现实之物了。”
——托马斯·哈代《无名的裘德》【1】
双面人是什么，就是那些用两种面孔活着的人，这种人在现如今的社会上比比皆是。他们表面上奉行着一套，背地里又是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样子。彭赛尼斯将他们归结为假面之人，阿瑟-浮士德很早便看清了这些人，他把这群人称为虚伪之徒。
暗杀使得弗朗西斯-奥威尔-马斯洛老大哥更加谨慎，他怀疑是否每个人的内心都同他们外在所表现出来的一样。于是当彭赛尼斯戴上那张半脸面具之后，“严查双面人计划”便开始了。
伟大作家萨克雷在他的著作《名利场》【2】中这样写到——
“这世界是一面镜子，每个人都可以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影子。”
而此时此刻，彭赛尼斯就是那样一面镜子，他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对一个又一个“伪装”得忠诚的人进行拷问。
如果说《名利场》里一切虚伪的本质都是金钱，那么在这座城市里，一切的虚伪都是每个人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
第一个被严查的人是一个中年男人。还没等彭赛尼斯问他话，他便已经高呼起来——那是平日里人们说的最多的那几个口号，除了直白地歌颂老大哥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含义。
“你说你爱老大哥，那你说说你为什么爱老大哥？”彭赛尼斯开门见山地问道，没有问好的过渡语，他侧坐着，将自己正常的那一半脸露给了那个中年男人。
“因为他是我们的领袖，他是我们人生前进的指引，他是我们的灯塔，他是我们在黑暗之中的那道光明！”中年男人激动地说。
“他指引你什么了？请你举举例子。”彭赛尼斯冷冷地说，他早已没了往日的那种友善，确实，他恨，恨那些虚伪的人。倘若没有那些虚伪的人，那安娜也不会出事。
“他......”中年男人沉思了一下，“总之，老大哥说的都是对的！我们要紧密团结围绕在老大哥的身边！他将我们的城市带向繁荣！学***哥精神！学***哥的每一次讲话，这都是我们义不容辞的......”
“停，别呼口号。”彭赛尼斯打断了他，“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口号呼的特别响，但问到根本的实际的却什么都答不出来，答来答去都是那几句，绕来绕去又回到了那几句。请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别扯口号，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指引你什么了？举个例子。”
男人想了想，说道：“就比如我工作上失意了，我很沮丧，但是一想起老大哥，我所有沮丧的心情都消失了，我重获新生，获得了无尽的力量。这就是老大哥指引着我前进的例子。老大哥万岁！老大哥万岁！”
真是病入膏肓。彭赛尼斯在心里骂道。
“听着，这里没有任何的监视，我要你发自内心的想法。我知道你不会说，但是我问你一个问题，请注意，这里没有任何的监视，不然我也不敢这么说。好，我现在直接告诉你，我厌倦了老大哥的独裁统治，我要反对他，我正在密谋将他杀掉。我请你们过来也正是为了这个缘故。那么我问你，一旦我成功了，那你会支持谁？换句话来说就是，你会怎么办？”彭赛尼斯说道。
如果眼前的这个人是真实的内外统一，那么他一定会把彭赛尼斯大骂一番，让彭赛尼斯别做梦。他会说：伟大的老大哥是不会被打败的，任何想要毁灭老大哥的事情都是徒劳的，而且他会一直捍卫老大哥直到死去，所以尽快放弃念想吧，不管你是谁，都尽快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地忠实于老大哥吧！
这是标准答案。只可惜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陷入了彭赛尼斯的伪装陷阱之中。他呆呆地坐在原地，完全不敢相信彭赛尼斯刚刚的那一番话，那番话似乎触动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一样，他定格在了原地，从他的微表情里，彭赛尼斯再一次读到了那种虚伪的本质。
不过，彭赛尼斯的另一半人格，那个被半脸面具附身的人格确实是这样想的，所以他说出来的那番话是那般的真实，其真实成分不容置疑。
中年男人沉默了许久，终于吱吱唔唔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怎么？你是在惊讶，还是在思考犹豫啊？”彭赛尼斯转过了头，将一整个脸面向中年男人。
男人看到他另外的那张戴着狰狞面具的脸吓了一跳，他面色发青，双眼瞪大。彭赛尼斯凝视着男人的双眼，但是男人不敢看他。
“快回答，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彭赛尼斯呵斥道。
“我.......我我我......我不知道......谁......谁成功了我就支持谁......看结局如何......”中年男人吱吱唔唔地说道。
彭赛尼斯笑了，他认定了这个事实——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双面人无疑了——“你离标准答案，很远噢。真的是错到离谱。为什么说完这句话之后不再顺便呼一下口号了？不想说老大哥万岁，那就来一句彭赛尼斯万岁嘛。”
男人全身颤抖，彭赛尼斯拿起笔将名单中男人的名字标上“双面人”的记号。
“下一个。”他冷冷地命令道。
接下来是一个报社的编辑，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他彬彬有礼地向彭赛尼斯鞠了个躬——“您好，副市长先生。”
彭赛尼斯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男人坐到了刚刚那个中年男人坐过的位置。中年男人已经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又是一次人间蒸发。
“请问副市长先生，有什么问题吗？我非常乐意解答先生的每一个问题，你的每一个问题我都认真对待，就像对待老大哥的每一次讲话一样，我会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在每天要发行的报纸里，供每个市民朋友学习。”男人一坐下，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嗯好的，既然你是报媒的编辑，那我问你，如果有人写了与主流意识不同的文章，那你会如何对待。”彭赛尼斯问。
“肯定拒稿并且举报！”男人恶狠狠地说。
好一个虚伪的堂堂君子。
彭赛尼斯继续说：“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吧，那么你一定学过新闻传播学等概论性的学科对吧。”
“对！”
“那么你应该知道，如果一个社会只能允许一个声音的存在，那么这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我们把歌颂老大哥称为正能量，反对老大哥的称为负能量。那么，如果这个城市只能可以有歌颂老大哥的正能量的声音，那么负能量无异于无处释放。你应该也知道辩证法吧。矛盾既是对立统一，如果把矛盾的一方消除了，那么这个社会必定是失衡的，扭曲的。正能量与负能量、歌颂与反对，这本身就是一对矛盾。那么你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压抑打压这对矛盾中的其中一半。那么将会是一个很严重的事情，现如今这座城市人们所体现出来的样子都是扭曲的，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们有了这么多离奇的行为，可以说都是矛盾失衡混乱的一个体现。
“所以，只允许歌颂老大哥的正能量文章的存在，而不允许反对指出老大哥错误的负能量文章的存在。这是否有悖于你的行业良知。”
男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彭赛尼斯继续说道：“老大哥也是人，是人也会做错事情，当然你要说他是神，上帝的兄弟，那我也没办法。但，上帝就不会做错事情吗？”
“但是......但是上面有规定啊。我也不想被......副市长大人你也知道的。”他颤抖地说道。
彭赛尼斯冷笑了一声——“果然啊，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饭碗，每个人都是求生本能的驱使。每个人都虚伪的活着，用一种伪装去欺骗。一层一层地下来，从统治层到被统治层，无一例外都是虚伪不堪的，久而久之大家也就达成了一种共识，默默地配合着，上演着这场可悲的‘喜剧’。乌托，这真是一个可悲的城市......弗朗西斯-奥威尔-马斯洛，你真是一个看似成功却又一败涂地的人......”
双面人比比皆是，每个时代都会有，只是多与少的问题。究其本质，无非是这个社会的某一种对立统一的失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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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托马斯·哈代：英国诗人、小说家。哈代是横跨两个世纪的作家，早期和中期的创作以小说为主，继承和发扬了维多利亚时代的文学传统；晚年以其诗歌开拓了英国20世纪的文学。代表作有《德伯家的苔丝》（即《苔丝》）、《无名的裘德》和《还乡》等。
2.《名利场》：十九世纪英国现实主义作家威廉·梅克比斯·萨克雷创作的长篇小说。以19世纪20年代为背景，小说副标题为“没有主人公的小说”，说明在这个被金钱权势挤压下的名利场中正面人物的丧失，金钱才是真正的主人公。
——托马斯·哈代《无名的裘德》【1】
双面人是什么，就是那些用两种面孔活着的人，这种人在现如今的社会上比比皆是。他们表面上奉行着一套，背地里又是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样子。彭赛尼斯将他们归结为假面之人，阿瑟-浮士德很早便看清了这些人，他把这群人称为虚伪之徒。
暗杀使得弗朗西斯-奥威尔-马斯洛老大哥更加谨慎，他怀疑是否每个人的内心都同他们外在所表现出来的一样。于是当彭赛尼斯戴上那张半脸面具之后，“严查双面人计划”便开始了。
伟大作家萨克雷在他的著作《名利场》【2】中这样写到——
“这世界是一面镜子，每个人都可以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影子。”
而此时此刻，彭赛尼斯就是那样一面镜子，他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对一个又一个“伪装”得忠诚的人进行拷问。
如果说《名利场》里一切虚伪的本质都是金钱，那么在这座城市里，一切的虚伪都是每个人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
第一个被严查的人是一个中年男人。还没等彭赛尼斯问他话，他便已经高呼起来——那是平日里人们说的最多的那几个口号，除了直白地歌颂老大哥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含义。
“你说你爱老大哥，那你说说你为什么爱老大哥？”彭赛尼斯开门见山地问道，没有问好的过渡语，他侧坐着，将自己正常的那一半脸露给了那个中年男人。
“因为他是我们的领袖，他是我们人生前进的指引，他是我们的灯塔，他是我们在黑暗之中的那道光明！”中年男人激动地说。
“他指引你什么了？请你举举例子。”彭赛尼斯冷冷地说，他早已没了往日的那种友善，确实，他恨，恨那些虚伪的人。倘若没有那些虚伪的人，那安娜也不会出事。
“他......”中年男人沉思了一下，“总之，老大哥说的都是对的！我们要紧密团结围绕在老大哥的身边！他将我们的城市带向繁荣！学***哥精神！学***哥的每一次讲话，这都是我们义不容辞的......”
“停，别呼口号。”彭赛尼斯打断了他，“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口号呼的特别响，但问到根本的实际的却什么都答不出来，答来答去都是那几句，绕来绕去又回到了那几句。请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别扯口号，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指引你什么了？举个例子。”
男人想了想，说道：“就比如我工作上失意了，我很沮丧，但是一想起老大哥，我所有沮丧的心情都消失了，我重获新生，获得了无尽的力量。这就是老大哥指引着我前进的例子。老大哥万岁！老大哥万岁！”
真是病入膏肓。彭赛尼斯在心里骂道。
“听着，这里没有任何的监视，我要你发自内心的想法。我知道你不会说，但是我问你一个问题，请注意，这里没有任何的监视，不然我也不敢这么说。好，我现在直接告诉你，我厌倦了老大哥的独裁统治，我要反对他，我正在密谋将他杀掉。我请你们过来也正是为了这个缘故。那么我问你，一旦我成功了，那你会支持谁？换句话来说就是，你会怎么办？”彭赛尼斯说道。
如果眼前的这个人是真实的内外统一，那么他一定会把彭赛尼斯大骂一番，让彭赛尼斯别做梦。他会说：伟大的老大哥是不会被打败的，任何想要毁灭老大哥的事情都是徒劳的，而且他会一直捍卫老大哥直到死去，所以尽快放弃念想吧，不管你是谁，都尽快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地忠实于老大哥吧！
这是标准答案。只可惜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陷入了彭赛尼斯的伪装陷阱之中。他呆呆地坐在原地，完全不敢相信彭赛尼斯刚刚的那一番话，那番话似乎触动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一样，他定格在了原地，从他的微表情里，彭赛尼斯再一次读到了那种虚伪的本质。
不过，彭赛尼斯的另一半人格，那个被半脸面具附身的人格确实是这样想的，所以他说出来的那番话是那般的真实，其真实成分不容置疑。
中年男人沉默了许久，终于吱吱唔唔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怎么？你是在惊讶，还是在思考犹豫啊？”彭赛尼斯转过了头，将一整个脸面向中年男人。
男人看到他另外的那张戴着狰狞面具的脸吓了一跳，他面色发青，双眼瞪大。彭赛尼斯凝视着男人的双眼，但是男人不敢看他。
“快回答，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彭赛尼斯呵斥道。
“我.......我我我......我不知道......谁......谁成功了我就支持谁......看结局如何......”中年男人吱吱唔唔地说道。
彭赛尼斯笑了，他认定了这个事实——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双面人无疑了——“你离标准答案，很远噢。真的是错到离谱。为什么说完这句话之后不再顺便呼一下口号了？不想说老大哥万岁，那就来一句彭赛尼斯万岁嘛。”
男人全身颤抖，彭赛尼斯拿起笔将名单中男人的名字标上“双面人”的记号。
“下一个。”他冷冷地命令道。
接下来是一个报社的编辑，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他彬彬有礼地向彭赛尼斯鞠了个躬——“您好，副市长先生。”
彭赛尼斯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男人坐到了刚刚那个中年男人坐过的位置。中年男人已经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又是一次人间蒸发。
“请问副市长先生，有什么问题吗？我非常乐意解答先生的每一个问题，你的每一个问题我都认真对待，就像对待老大哥的每一次讲话一样，我会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在每天要发行的报纸里，供每个市民朋友学习。”男人一坐下，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嗯好的，既然你是报媒的编辑，那我问你，如果有人写了与主流意识不同的文章，那你会如何对待。”彭赛尼斯问。
“肯定拒稿并且举报！”男人恶狠狠地说。
好一个虚伪的堂堂君子。
彭赛尼斯继续说：“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吧，那么你一定学过新闻传播学等概论性的学科对吧。”
“对！”
“那么你应该知道，如果一个社会只能允许一个声音的存在，那么这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我们把歌颂老大哥称为正能量，反对老大哥的称为负能量。那么，如果这个城市只能可以有歌颂老大哥的正能量的声音，那么负能量无异于无处释放。你应该也知道辩证法吧。矛盾既是对立统一，如果把矛盾的一方消除了，那么这个社会必定是失衡的，扭曲的。正能量与负能量、歌颂与反对，这本身就是一对矛盾。那么你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压抑打压这对矛盾中的其中一半。那么将会是一个很严重的事情，现如今这座城市人们所体现出来的样子都是扭曲的，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们有了这么多离奇的行为，可以说都是矛盾失衡混乱的一个体现。
“所以，只允许歌颂老大哥的正能量文章的存在，而不允许反对指出老大哥错误的负能量文章的存在。这是否有悖于你的行业良知。”
男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彭赛尼斯继续说道：“老大哥也是人，是人也会做错事情，当然你要说他是神，上帝的兄弟，那我也没办法。但，上帝就不会做错事情吗？”
“但是......但是上面有规定啊。我也不想被......副市长大人你也知道的。”他颤抖地说道。
彭赛尼斯冷笑了一声——“果然啊，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饭碗，每个人都是求生本能的驱使。每个人都虚伪的活着，用一种伪装去欺骗。一层一层地下来，从统治层到被统治层，无一例外都是虚伪不堪的，久而久之大家也就达成了一种共识，默默地配合着，上演着这场可悲的‘喜剧’。乌托，这真是一个可悲的城市......弗朗西斯-奥威尔-马斯洛，你真是一个看似成功却又一败涂地的人......”
双面人比比皆是，每个时代都会有，只是多与少的问题。究其本质，无非是这个社会的某一种对立统一的失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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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托马斯·哈代：英国诗人、小说家。哈代是横跨两个世纪的作家，早期和中期的创作以小说为主，继承和发扬了维多利亚时代的文学传统；晚年以其诗歌开拓了英国20世纪的文学。代表作有《德伯家的苔丝》（即《苔丝》）、《无名的裘德》和《还乡》等。
2.《名利场》：十九世纪英国现实主义作家威廉·梅克比斯·萨克雷创作的长篇小说。以19世纪20年代为背景，小说副标题为“没有主人公的小说”，说明在这个被金钱权势挤压下的名利场中正面人物的丧失，金钱才是真正的主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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