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睁眼
“贤对圣，是对非，觉奥对参微。鱼书对雁字，草舍对柴扉。
鸡晓唱，雉朝飞，红瘦对绿肥。
举杯邀月饮，骑马踏花归……”
学生跟着先生的诵读而诵读，虽然不够有韵律，但胜在朝气勃勃，声音有力。
一节课上完后，休息一会儿，再上下一节课。
“栖守道德者，寂寞一时；依阿权势者，凄凉万古。达人观物外之物，思身后之身，宁受一时之寂寞，毋取万古之凄凉······涉世浅，点染亦浅；历事深，机械亦深。故君子与其练达，不若朴鲁；与其曲谨，不若疏狂······”
虽然现在可能不懂，但只要记住就好。等以后闲暇下来思考，又或是多了些人生经历，这些看似简短的语句却可以供给最肉感的感悟，给予些许指导。可借鉴。
······
时间过得很快。
代表着下课的铜钟声“咚锵”响起，笼中的鸟儿，眼中带着期盼，重新获得自由。
似有所感，已经走远的周庄回头望去，
远远的，许夫子背着双手，身杆笔直地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孩子们一个个远去，
不知为何，虽然许夫子站得直挺，但在周庄的眼中，他的身形好像没有以往那么高大。周庄没来由地觉得，许夫子可能也已经有些疲累了吧······
在血红的落日余晖下，周庄北走，小虎偕行。
他们走在一条窄小的垄道上，一前一后，两旁是成块的田地，
田中有水，谷物尚青，密压压的，风一吹，分外摇曳。
“喂，等等！”走在前面的小虎突然停下喊道。
后面的周庄一惊，连忙向后跃了半个身位。
“你干嘛呢？”小虎扭头，看向身后犹然一脸警惕的周庄。
“有蛇？”
“没啊！”
“那你停下干嘛？”
“我去那一会，你在这等我。”小虎指了指左前方、不远处那棵生长在田边的大树，向周庄示意。
“你去吧。”周庄点头。
两人间有了短暂的沉默。
“不过下次不要这么突然！”周庄忽然抱怨道。
“嘿，我知道你怕蛇！”小虎笑道。
“谁······”
小虎没有去听周庄的狡辩，他沿着向侧旁延伸的垄道，快速跑到那棵树前，双手双脚并用，没费很大功夫地就爬上了那棵大树，
树叶一阵悉悉索索的，
好一会，小虎才从攒簇的绿叶中重新现出身形。
他两拳虚握着，不知拿着什么东西，
只好怀抱着树干，两脚一跳一跳地从树上慢悠悠地返回地面。
周庄走过去，歪着头，“鸟蛋？”
小虎脸仰得老高，两手摊开，“鸟蛋！”
周庄自然地伸出手去，“给我一个。”
小虎哼了一声，但还是任由周庄从他的手里取走了一颗鸟蛋，只是脸仰得更高了。
周庄熟练地把蛋放入衣兜。
-----------------
小虎与周庄在一个岔路口分开。
蓦然间，小虎转身问道：“喂，明天起早点，我给你样东西怎么样？”
“什么？”
“我家狗生了一窝小狗，养不过来，我爸说要送人，我给你送一只。”
“······”
“你倒是答一声啊！就说吧，要不要？”
“我想要，但——”
“磨磨唧唧的！就这样说定了哈！明天早点来！”话一说完，也不等周庄说些什么，小虎便头也不回地蹦蹦跳跳奔回家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只留周庄还呆在原地。
周庄无奈地摇头，
但似是觉得有趣，嘴角的笑意盘桓不去，渐渐演变成畅快的大笑，
笑出了眼泪，
许久，许久，
笑声渐歇，
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转身叹息，不再留恋，大步向着自己该走的道路前进，
只余一句话随风消散。
“呆子！”
-----------------
在走了一段路程后，
周庄慢了下来。
他时常驻足好一段时间，去观察那沿途的山川地貌和沙土溪河，像是提笔临摹，
似乎不怕回家太迟。
沿途的风景都被他牢牢地记在了心中——他想要把这故乡的一切一个不落地都塞进脑子里，把它们纂成图册。
他知道这很难，几乎做不到，
但他还是想着试一试，
毕竟机会难得。
“诶，小周庄，等等！”
忽然，一声呼喊让周庄转过头去。
原来是他家的邻居，王婶——穿着一件亲切的花色棉袄，右手挎着一只“包釉”的绿褐色竹篮，竹篮上盖着一层蓝色的棉布。
王婶热情地说道：“这不谷雨到了嘛，蘑菇在林子里噌噌地往地上长，我刚去捡了会儿，没注意，这篮子就满了，我家也吃不完，怕放坏了，你拿回家吧！”
周庄摇摇头，果断又不失礼貌地拒绝道：“还是不用了吧，我家还剩着前几天挖的蘑菇呢。”
王婶劝道：“我们两家这么熟的关系，你还客气个什么？你不正好要回家？顺路带回去，晚上加个菜！这菇可新鲜！”
周庄默然了许久，无奈叹息一声，“可我今天晚上不回家啊！”
王婶惊讶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回去？是跟父母闹矛盾了？”
她继续说道：“别跟父母赌气，他们肯定是爱你的！要不我去给你们调解一下？还是你先住我家？野外多危险啊！晚上肯定不能在外面睡吧！你就先在我家住吧！正好小蝶最近还经常念叨着你为什么没来玩呢！你来了，小蝶一定非常高兴……”
眼见王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将他的去处都想好了，周庄不禁苦笑，解释道：“我与我爸妈之间的关系好着呢！”
“那你干嘛不回家？”王婶皱起了眉头。
她猜测周庄可能是因为要贪玩而不回家。
这可不行啊！
待会回去就跟林雪说说！让她管管！
王婶这样在心中想到。
可周庄不回答，
他的眉眼无奈地耷拉着，似是在苦恼，
好像做出了决定，他转过身去，再不理王婶，径直走着。
王婶瞪大了双眼。
这孩子！
“欸，等等！”
“不能再等了啊。”
周庄的脚步停下一瞬，随后继续走着。
“为什么？你到底干嘛不回家啊？”
此时风摇动枝叶的声响变大了些，周庄裹了裹衣裳，想了想，而后露出了浅笑，
轻柔的回答声融入了风中，随着风舞动，飘扬，聚散。
时而细微如虫豸声，时而轰鸣如天地音。
“因为……我没时间了啊！而且，我也再回不去了，不是吗？”
蓦然间，
天如镜，镜如天，裂纹贪婪肆虐，生长蔓延，
世界轰然破碎！
周庄重新睁开了眼……
鸡晓唱，雉朝飞，红瘦对绿肥。
举杯邀月饮，骑马踏花归……”
学生跟着先生的诵读而诵读，虽然不够有韵律，但胜在朝气勃勃，声音有力。
一节课上完后，休息一会儿，再上下一节课。
“栖守道德者，寂寞一时；依阿权势者，凄凉万古。达人观物外之物，思身后之身，宁受一时之寂寞，毋取万古之凄凉······涉世浅，点染亦浅；历事深，机械亦深。故君子与其练达，不若朴鲁；与其曲谨，不若疏狂······”
虽然现在可能不懂，但只要记住就好。等以后闲暇下来思考，又或是多了些人生经历，这些看似简短的语句却可以供给最肉感的感悟，给予些许指导。可借鉴。
······
时间过得很快。
代表着下课的铜钟声“咚锵”响起，笼中的鸟儿，眼中带着期盼，重新获得自由。
似有所感，已经走远的周庄回头望去，
远远的，许夫子背着双手，身杆笔直地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孩子们一个个远去，
不知为何，虽然许夫子站得直挺，但在周庄的眼中，他的身形好像没有以往那么高大。周庄没来由地觉得，许夫子可能也已经有些疲累了吧······
在血红的落日余晖下，周庄北走，小虎偕行。
他们走在一条窄小的垄道上，一前一后，两旁是成块的田地，
田中有水，谷物尚青，密压压的，风一吹，分外摇曳。
“喂，等等！”走在前面的小虎突然停下喊道。
后面的周庄一惊，连忙向后跃了半个身位。
“你干嘛呢？”小虎扭头，看向身后犹然一脸警惕的周庄。
“有蛇？”
“没啊！”
“那你停下干嘛？”
“我去那一会，你在这等我。”小虎指了指左前方、不远处那棵生长在田边的大树，向周庄示意。
“你去吧。”周庄点头。
两人间有了短暂的沉默。
“不过下次不要这么突然！”周庄忽然抱怨道。
“嘿，我知道你怕蛇！”小虎笑道。
“谁······”
小虎没有去听周庄的狡辩，他沿着向侧旁延伸的垄道，快速跑到那棵树前，双手双脚并用，没费很大功夫地就爬上了那棵大树，
树叶一阵悉悉索索的，
好一会，小虎才从攒簇的绿叶中重新现出身形。
他两拳虚握着，不知拿着什么东西，
只好怀抱着树干，两脚一跳一跳地从树上慢悠悠地返回地面。
周庄走过去，歪着头，“鸟蛋？”
小虎脸仰得老高，两手摊开，“鸟蛋！”
周庄自然地伸出手去，“给我一个。”
小虎哼了一声，但还是任由周庄从他的手里取走了一颗鸟蛋，只是脸仰得更高了。
周庄熟练地把蛋放入衣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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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虎与周庄在一个岔路口分开。
蓦然间，小虎转身问道：“喂，明天起早点，我给你样东西怎么样？”
“什么？”
“我家狗生了一窝小狗，养不过来，我爸说要送人，我给你送一只。”
“······”
“你倒是答一声啊！就说吧，要不要？”
“我想要，但——”
“磨磨唧唧的！就这样说定了哈！明天早点来！”话一说完，也不等周庄说些什么，小虎便头也不回地蹦蹦跳跳奔回家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只留周庄还呆在原地。
周庄无奈地摇头，
但似是觉得有趣，嘴角的笑意盘桓不去，渐渐演变成畅快的大笑，
笑出了眼泪，
许久，许久，
笑声渐歇，
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转身叹息，不再留恋，大步向着自己该走的道路前进，
只余一句话随风消散。
“呆子！”
-----------------
在走了一段路程后，
周庄慢了下来。
他时常驻足好一段时间，去观察那沿途的山川地貌和沙土溪河，像是提笔临摹，
似乎不怕回家太迟。
沿途的风景都被他牢牢地记在了心中——他想要把这故乡的一切一个不落地都塞进脑子里，把它们纂成图册。
他知道这很难，几乎做不到，
但他还是想着试一试，
毕竟机会难得。
“诶，小周庄，等等！”
忽然，一声呼喊让周庄转过头去。
原来是他家的邻居，王婶——穿着一件亲切的花色棉袄，右手挎着一只“包釉”的绿褐色竹篮，竹篮上盖着一层蓝色的棉布。
王婶热情地说道：“这不谷雨到了嘛，蘑菇在林子里噌噌地往地上长，我刚去捡了会儿，没注意，这篮子就满了，我家也吃不完，怕放坏了，你拿回家吧！”
周庄摇摇头，果断又不失礼貌地拒绝道：“还是不用了吧，我家还剩着前几天挖的蘑菇呢。”
王婶劝道：“我们两家这么熟的关系，你还客气个什么？你不正好要回家？顺路带回去，晚上加个菜！这菇可新鲜！”
周庄默然了许久，无奈叹息一声，“可我今天晚上不回家啊！”
王婶惊讶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回去？是跟父母闹矛盾了？”
她继续说道：“别跟父母赌气，他们肯定是爱你的！要不我去给你们调解一下？还是你先住我家？野外多危险啊！晚上肯定不能在外面睡吧！你就先在我家住吧！正好小蝶最近还经常念叨着你为什么没来玩呢！你来了，小蝶一定非常高兴……”
眼见王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将他的去处都想好了，周庄不禁苦笑，解释道：“我与我爸妈之间的关系好着呢！”
“那你干嘛不回家？”王婶皱起了眉头。
她猜测周庄可能是因为要贪玩而不回家。
这可不行啊！
待会回去就跟林雪说说！让她管管！
王婶这样在心中想到。
可周庄不回答，
他的眉眼无奈地耷拉着，似是在苦恼，
好像做出了决定，他转过身去，再不理王婶，径直走着。
王婶瞪大了双眼。
这孩子！
“欸，等等！”
“不能再等了啊。”
周庄的脚步停下一瞬，随后继续走着。
“为什么？你到底干嘛不回家啊？”
此时风摇动枝叶的声响变大了些，周庄裹了裹衣裳，想了想，而后露出了浅笑，
轻柔的回答声融入了风中，随着风舞动，飘扬，聚散。
时而细微如虫豸声，时而轰鸣如天地音。
“因为……我没时间了啊！而且，我也再回不去了，不是吗？”
蓦然间，
天如镜，镜如天，裂纹贪婪肆虐，生长蔓延，
世界轰然破碎！
周庄重新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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