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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小寒,诸事相逢

    腊八过后不久,是元旦。

    今年的元旦节确实是没什么过的,这天下的人儿啊,不是在四处奔波,便是在怀伤逝者,以至于以往每年的元宵夜都会宣读的《康乐诏》,今年都没有宣读,因为实在是不太康乐。

    江城宇文氏夫妇每日盼着自家女儿归来的消息,却是盼过去中秋又盼来元旦,还不见归来的影子,甚至连消息都打探不到。

    宇文肃焦急的在大厅里踱步:“哎呦,你说说这丫头,去了一趟太清宫结果大半年过去了还不肯归家,有了她那个阿无哥哥后啊,女儿就忘了自家父母咯。”

    “老爷。”宇文夫人略带些嗔怪的瞧了他一眼:“哪有自家女儿不想父母的?柔奴肯定是有要紧的事要去处理,待她处理完了,什么日子不是团圆?哪里差这一日的元旦了?”

    “夫人,你就惯着她吧。”宇文肃拉住宇文夫人的手,叹道:“上次大军进犯的时候,也就是咱们江城远距江南,才免受那连天战火,她倒好,放着安稳日子不过,一个人在外面闯荡漂泊,这万一闯出个好歹来,咱们可怎么办啊。”

    “呸呸呸。”宇文夫人将手挣出来,白了他一眼:“老爷竟说瞎话,当初去太清宫求签时,那些太清宫上的老道士不是说咱们女儿命中有大机缘,大福寿吗?又怎么会有事……”

    “好好好,夫人您说的是,现在您自己把烦恼解开了,如今能吃得下去饭了吧?”宇文肃从桌上端起一碗饺子来到宇文夫人身前,夹起一颗送到她唇边:“来来来,快吃快吃,热乎的。”

    宇文夫人将饺子含入口中,掩唇微笑:“可惜啊,柔奴这丫头不喜欢吃饺子,也不知在外面,她能否吃得惯。”

    “哎呀夫人,您怎么又来了,咱们不管她,啊,不管她,咱们吃咱们的。”宇文肃又夹起一颗送到宇文夫人口中,待她咀嚼咽下后,嘿嘿笑了起来:“哎嘿嘿,这就对咯。”

    “来再吃一个,啊——”

    “自己吃吧你!”

    “唉……我这……”

    “咯咯咯……”

    日子在夫妻两个的嬉闹中,来到了小寒。

    小寒节气,倒是同陈北乌带着宇文丫头策马而驰的极寒大漠有些相符,陈北乌单手替小丫头整了整头上的冬帽:“丫头,冷不冷。”

    在干冷寒冽的风沙呼啸声中,宇文柔奴迎着黄沙大声喊道:“阿无哥哥不冷,柔奴就不冷!”

    明明小丫头整个小脸缩在冬衣里。

    冻得通红。

    小龙象倒是会寻地方,钻在陈北乌怀里呼呼的睡起了大觉,任由外面风沙肆虐骚扰。

    “丫头,前面有家酒馆,咱们坐下歇歇,喝碗酒,暖暖身子。”马蹄踩着寒冽的黄沙,哒哒声淹没了一部分陈北乌的话语。

    可小丫头却毫不犹豫的喊了声:“好!”

    他做什么,她都无条件支持他。

    “吁。”陈北乌拉住缰绳,止住马,翻身下来,随后又转身将宇文丫头从马背上抱了下来,瞧着小丫头冻得通红的小脸,有些心疼。

    拴好了马,两人坐进了小酒馆陈北乌喊道:“小二,来壶好酒!再上些热汤热菜。”

    说着,往桌上丢了几枚银钱。

    小二端酒上来取了银钱,下去准备汤菜。

    宇文柔奴同陈北乌坐在一条凳子上,附耳过去,轻声道:“阿无哥哥,自从上次醒来后,老道士说的那什么大造化就从身上消失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出现过,你也是这样吗?”

    陈北乌给她斟了碗酒,自己先尝了尝,这才递给她,笑道:“这酒倒是比你上次喝的要柔一些,你尝尝习不习惯。”

    宇文丫头双手捧过,伸舌头舔了舔,然后闭上眼睛,猛灌了一口,硬着头皮咽了下去,辣得小丫头直吐舌头,像极了小花猫。

    陈北乌这时却笑不出来,将她搂进怀里,柔声道:“丫头,这一路上委屈你了。”

    “能和阿无哥哥一起,柔奴便不委屈。”宇文柔奴莞尔一笑,抱紧了陈北乌,继续说着方才的话题:“我能感受到那个东西的存在,但就是不知道如何去使用它。”

    说着,宇文柔奴眉心处浮现出一抹淡蓝色的弯月形印记,陈北乌伸手替她抹了抹眉心,揉开了小丫头紧皱的眉头:“丫头,别想那么多了,也许是和龟老道士留给你的平安气运一般,待你遇到危险时,才会显现出来。”

    “汤肉丸子,葱姜面。”小二吆喝着上来了两碗葱姜面,分别摆放到两人身前,又端下满满一大盘汤肉丸子,笑道:“客官远道而来必定也辛苦了,这可是小店里的驱寒利器,一碗葱姜面下肚,再来几粒热腾腾的汤肉丸子,保管您浑身上下暖烘烘的,能热出汗来。”

    陈北乌拿出一枚银钱递给小二:“有心了。”

    小二接过,谢道:“嘿呦,谢谢您,谢谢您,您二位吃好喝好,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小二说着转身跑了下去,途中将那枚银钱弹得丈许高,而后又伸手抓住,擦的锃亮。

    陈北乌将怀中小丫头扶起来,安慰道:“没事,一切有阿无哥哥在呢,快吃碗面暖暖身子,身子若是冻坏了,修为再高又有什么用?”

    “阿无哥哥说的对。”宇文丫头坐起身,揽过一碗葱姜面,大口吃了起来,边吃小嘴边呜囔着:“柔奴要吃两碗,不!三碗!柔奴要吃得饱饱的,这样才有力气修炼,才有力气保护阿无哥哥。”

    陈北乌替她理了理垂落的鬓丝,有些心疼的笑道:“好,小花猫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过啊,阿无哥哥争取小心一些,这样就不会让你来保护阿无哥哥了,阿无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我不!”小丫头气鼓鼓的嘟起小嘴,吸入了最后一根面条,随后又把陈北乌那一碗揽了过来。

    “好好好,都依你。”陈北乌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随手招来小二又要了两碗葱姜面,转而拿起汤勺,替小丫头盛了几颗肉丸子到碗中。

    小丫头也不嫌烫,一口一个吞了下去。

    陈北乌见状不再敢帮她盛,怕给小丫头撑坏了,自己也吃下了一碗葱姜面,感觉到四肢逐渐暖和起来,随后坐在一旁,宠溺的看着小丫头狼吞虎咽。

    结果一道熟悉的人影,却走了进来。

    正是去莱芜城中挑战憨山和尚的剑师陶衣,陶衣瞧见两人,微笑着坐了过来:“陈小友,宇文小姐,二位来这漠北苦寒之地不知所为何事?若有需要陶衣帮忙的地方,陶衣在所不辞。”

    “陶衣先生。”陈北乌点头致意道:“我们两个啊,就是听说这莱芜城里风起云涌,特地过来见识一下,陶衣先生来此,又是所为何事?”

    陶衣自然也瞧见了一旁只顾着吃的宇文丫头,笑了笑却没说什么,径自答道:“我来挑战佛光寺这一代的出山弟子,剑佛憨山,输了。”

    陶衣说的很平静,哪怕输了,也很平静。

    从一开始,他在乎的就不是输赢。

    而是完成南翁居士生前未曾完成的遗愿。

    “就是当日带走我三师娘躯体的憨山和尚?”陈北乌眸子中燃起了一股无名怒火,他不知道这和尚和三娘子之间的故事,他只知道,这和尚的举动,让自己师父寻的好辛苦,他稍稍平复了下心情,问道:“当真就如传说中那般,佛光寺出山弟子,必定为天下第一?就没有人能将其打破?”

    陶衣自顾自的斟了一碗酒:“有,四百多年前,儒家圣人曾险胜佛光寺的海印枯僧,自那以后,海印枯僧散了心气,修为每日愈下,如今只能面前撑着身子做个挂名方丈,但即使如此,他的实力依旧不是你我所能轻易抗衡的。”

    “只要有一丝希望,那便够了。”陈北乌饮了一大口酒,眸子里似有烛火燃烧。

    陶衣浅浅沾了一口,察觉到陈北乌的异样:“你要去挑战他?我如今以罗天境实力去战他,还险些被折了阿简,你这般贸然前去……”

    “不是挑战,是寻仇。”陈北乌手上一用力,那只酒碗啪的一声碎裂开来,瓷片飞溅。

    “阿无哥哥,你伤到没有?快把手给我。”宇文柔奴反应过来,忙把陈北乌的拉过来,仔细瞧着有没有受伤,看到没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略带幽怨的抬眼瞧他。

    陶衣举起酒碗,一饮而尽:“罢了,大不了同那和尚再战一场!陶衣今日,舍命相陪!”

    饮罢,将酒碗扣回桌上。

    三人相视一笑,牵马朝莱芜城走去。

    莱芜城内,漠北王府。

    在家里修养了好些天的呼延震甲,这时才敢悄悄躲过街上的人流,进到了漠北王府内,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下,喊起冤来:“大王!大王要为我做主,为我们莱芜城被虐杀的其余高手做主啊!那中原来的憨山和尚简直欺人太甚!若是任凭他在咱们莱芜城这般嚣张快活,被中原人听闻了去,岂不是要笑话咱们漠北无人,笑话大王您……”

    “笑话我什么?”李重光冰冷的声音,随着一股特殊的香气飘了出来。

    “笑话大王您无能啊!”呼延震甲一咬牙说了出来。

    可话音才落,一条赤红色大蟒就出现在他身前,张着血盆大口,嘶嘶吐着比他身子还要长的蛇信,仿佛随时都要将他一口吞下。

    呼延震甲被吓的连滚带爬到处逃窜。

    可不论他怎么逃,着赤红色大蟒一瞬便能将他拦下,呼延震甲忙朝李重光所在的房间扣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都怪属下嘴贱!属下不应该胡说!属下自己掌嘴!掌嘴!”

    说着,便啪啪打起自己脸来。

    “玄伶儿,行了,别吓着他。”李重光冰冷的声音再一次飘出:“去找那个憨山和尚试试,试试他这个中原第一,到底有什么手段。”

    “是。”赤红色巨蟒化身成一个小女娃模样,盯着两个用红头绳扎住的丸子,俏皮的应了一声,来到呼延震甲身旁时,还不忘抬起小脚给他屁股上来了一脚:“切,胆子真小。”

    这一脚险些给呼延震甲踹飞出院子。

    呼延震甲堪堪止住身形,内心中一定有无数的脏话要骂出来,可他只能憋屈着不敢开口,这些中原来的怪物,怎得一个比一个强悍?

    “行了,回去吧,派人盯住憨山和尚那边的动静,一有情况立刻向我汇报。”李重光最后吩咐了一句,倒是没有前两句那般,让人闻言便感到浑身上下一阵恶寒了。

    “是,是!”呼延震甲慌忙退走。

    待呼延震甲走后,司马晦己从一旁走了出来,看着门外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主公,白鹰来信,季寿梦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万灵册松动,并且早早就怀疑到了我们头上来,若是要出兵,咱们得占据先机,否则……”

    屋内响了两下:“依你。”

    “是。”司马晦己飞身离去,紧跟着玄伶儿所走过的方向,不久,就瞧到了玄伶儿的身影。

    玄伶儿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的朝憨山和尚所在的住所去了,路上遇到卖糖葫芦的小商贩,摘下一串便跑,一溜烟便没了人影,悠闲的吃着糖葫芦,活脱脱一副寻常女娃儿的模样。

    可谁又能想到,在她这副惹人喜爱的小女娃儿面孔下,是一条盘旋起来有两只龙象体型那么高大的慎人巨蟒,吞人不吐骨。

    司马晦己一路跟着,忽然,玄伶儿停下来脚步,回头朝司马晦己所在的屋檐上瞧了一眼,目光寒冽:“晦己哥哥,你要同伶儿一同去便光明正大的出来好了,何必躲躲藏藏呢?”

    司马晦己自知已经暴露,索性也不再夺,从屋檐上现身跳了下去,瞅了瞅她:“怎么,你还有心情吃糖葫芦?是很有把握?”

    玄伶儿没了方才的寒冽,柔和笑道:“不知道,只是觉得你们人类孩童的食物还挺好吃的,我喜欢,不过,比起这糖葫芦,我更喜欢你们的人类孩童。”

    这原本柔和的语气,因最后一句话的出口,顿时让司马晦己感到浑身上下一阵恶寒,仿佛身后就有一条赤红色巨蟒,低头俯视着他,随时随地,都能轻易夺去他的性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