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人间百载能几许，十年寒窗少年郎

    那一战之后，十一位宗师也都受了重伤，望着兵解的申莽和怀中的爱妻心头涌出更多的是惭愧，但是为了黎民苍生，侠之大义才不得不走到跟申莽的对立面，任谁也不愿意得罪一位逍遥境的神仙般人物，而且申莽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广交乐施，侠风义胆，在他在的这几十年里，整个江湖的秩序都处于安定状态。少了那些腥风血雨，江湖自然能够欣欣向荣。只是重情重义之人也必然被情感所拖累，大道无情，一般来说是以越是修道之人越要斩断七情六欲，然后感悟天道无常，最后做到与天同齐之境，做到自我逍遥。眼见申莽大限将至，见大家都沉默不语，大和尚叹息一声道了一声法号：申施主，可还有什么遗愿？贫僧必当竭力而为。申莽望了一眼众人道：我申某平生顶天立地，最后为了蓉儿差点铸成大错。若不是众位相助，怕是申某要在自责中度过余生了。我已别无心愿，若是方便，以后恳请诸位能照顾奴兽宗一二，申某现在这里谢过诸位。至于逍遥经，还是留给有缘人吧，所以才有了之前那声仰天长笑后的那段话。其中一个红袍人淡淡说道：百年之后我来通知众人。之后便不作停留，径直离去。众人也都不在停留，消散于天地间。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被人们遗忘。眼看离百年之约渐近，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整个武林、庙堂又躁动起来了，江湖上慢慢的流传出一句话，若是能取得《逍遥真经》，便能直抵逍遥境。这句话就像是一颗炸弹一下击碎了这个平静的湖面，本来暗涌流动的江湖一石激起千层浪。

    而这个时候的姜易居还每天优哉游哉在自己村上的小书塾里读着书。听着先生讲的经义，他自己不知道的是每次先生讲课的时候他的额头都是发着淡淡的微光，先生仿佛口含天言一般，有些金色的小字顺着额头进入脑海里，搞的姜易居每天听课都感觉暖洋洋的，在这里，姜易居在一点一点的得到改变，这些改变他现在还感觉不到，但是在以后都将会是他踏入江湖的资本。不知不觉中跟着父亲习武也有三年已久，除了每天早晚各一次的吐纳修炼就是砍柴，上次姜易居记得父亲给自己说过他现在已经是凡人九品，只差一步便能达到武徒的境界，达到这一步就算是正式和普通人开始区别开来。其实对姜易居来说，别的他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但是发现自从习武以后力气变得比以前大了许多，饭量也比之前大了很多，这些改变让他觉得十分有趣。到达武徒境就可以力举四十钧的东西，（古时一钧是三十斤）姜易居试过自家后院的磨盘是五石重，他现在能够轻松抛起来双手互换来回玩耍，（一石是四钧）；姜易居自己估摸着现在单手大概有八百斤气力，武徒境约莫一千二百斤，加上突破之时的自然洗礼，应该能轻轻松松超过武徒境的正常水平，所以他心里还在暗暗想到为什么自己跟平常人不太一样，心中想道难道自己天赋异禀，是天生的练武奇才。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姜易居也不例外，他从小也向往着策马长鞭行走江湖，一骑挎剑游红尘，世间百态谈笑间，一壶美酒松间月，锄强扶弱任逍遥，岂不快哉；可是这么多年也从未听人提过自己相较于别人有什么独特之处。少年心性，想了又想，想不明白便不作理会。现在的他哪能知道缘也命也，黎民苍生皆有命数，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世间万物皆有定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人事听天命，世事无绝对。虽然一为变数，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突破自身，芸芸众生也不过是按照天地间的规律行事，能看破这一层并做出改变的人整个天下间都寥寥无几。这样的人不是帝王将相便是名垂青史，或是人间威名赫赫的神仙般人物。平常人家贩夫走卒都不过是天地间的沧海一粟。这等境界姜易居离之尚远。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在某一日的子时，姜易居像往常一样坐定，进入修炼状态，半个时辰后周身气机逐渐圆润，四肢百骸之间只见真气在加速流动，震荡百脉，只见丹田中气海穴之中原本空空如也现在逐渐有东西在慢慢汇聚而来，这个过程虽然缓慢，但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加，约莫一个时辰后形成一个圆状物，最终变得圆润光滑仿佛天成。平常武夫最多能感知到真气运转和四肢百脉，但是要达到内视自身的程度至少也要在风府穴中产生一丝神识才可，（佛说：“一杯水里有八千万众生。”神识大无外所以佛说：“大千世界”神识是众生的心和识。普遍认为指八识（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赖耶等识）后世把这样的感知统称为神识。武夫练外，道家修内，儒家明理，佛家释经；自古以来皆有章可循。神识一途并无捷径可走，若是没有机缘寻常人一辈子也不得要领，相较其他三家武夫的神识增长最慢又最为凝练坚不可摧，由外化内，非是有大毅力者才可以办到，千锤百炼凝为磐石般故而坚不可摧。道家自古流传下来的神念修行法是三清诀，传说修炼至臻境可一气化三清，相当于以一敌三，与人作战之时，可化三才阵无人能挡。儒家明理，神识也是日日感悟，经过岁月迭代，儒家先人的探索，总结出一套神识修炼法，叫做知天命。修到臻境能暂代天道规则，以身化秩序。天道不衰，吾命长明。而佛家有门大神通叫他心通，这部法门修炼臻境可以做到无相无我，无形无色，寻无可寻，能如实了解他人心中想法，辨明善恶皆是一念之间。此三种都是上乘神识功法，别说外人，就是本门中人日日修行也不见得能达到小乘，可见神识一途修炼之难。若无慧根，又无名师，再无机缘一辈子终不得其法。姜易居算是相对较为幸运之人，神识经过在学堂之上先生日日引导，朝着初窥门径的路上走着，突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要比常人都能看的清楚自己的变化。入定多时，虽然气息越来越凝练。但是姜易居感觉到自己始终差那么一丝，才能完全突破，正常来算真气游走充沛四肢百骸要七七四十九个周天才算完整。可是姜易居的最后一道真气堵在风池穴上。过了半个时辰后，姜易居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冷汗，若是再不突破，那今日的努力便全做白费了。眼看时间已经越拖越久，姜易居咬咬牙心中暗暗道：拼了，不管如何，今日定是要冲击一把。说完便集中精神调整全身的真气冲击过去，没想到风池穴的经脉口坚如磐石，一时竟然僵持不下，眼看真气已经渐露颓势，姜易居咬了咬牙，心中生出一股韧劲，在下次周天到来之时，满脑子就一个念头，最后大声喊道：给我破。只见靠近后脑位置的风池穴在巨大的冲击之下终于突破了，随后姜易居整个人精神彻底放松下来。眼前一黑嘴角带着胜利的微笑倒在了床上。房顶之上有个白衣老者喝着小酒自言自语道：不错不错，心性坚韧，孺子可教也。说完挥挥衣袖，只见姜易居的房间上空有层若有若无的气罩缓缓的消失了。并有道白光进入到姜易居身体里，只见姜易居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呼吸慢慢的顺畅起来，随即老者慢慢的消散于屋顶上，这人便是先生张致知。要不然以刚刚姜易居闹出的动静早已惊动姜府其他人。先生一早便在此处等候姜易居的突破，算是变相为他护法，以备意外情况发生，最后临走前又为他打入一道浩然气帮他梳理气机。因为刚刚的突破姜易居耗尽了精气神，然后力竭陷入昏迷，在深层意识里他感觉自己像是溺水了一般，十分疲惫。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亮光包裹着他，让他感觉暖洋洋的十分舒服，精神上的疲惫一扫而除，又过了盏茶的功夫，姜易居缓缓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屋顶，晃晃头才想到自己刚刚在突破武徒境，随机急忙内视自身，发现全身真气翻涌，经脉也比之前拓宽了好多，如果说之前的经脉是家中的一条排水沟渠，那么现在就是一条小河，而且河流的流速湍急，经脉中真气的流转速度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这也就是他所能调动的天地元气的速度比以前更快，修炼速度也不只快了一倍，以后再修炼能够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姜易居看到这一幕暗暗窃喜，心中想到：这次所受的辛苦都还是值得的，不过以后在修炼不可掉以轻心，先生曾教过自己吾日三省吾身，要总结经验教训，争取每次都能做的更好。接着往血肉看去，发现浑身气血涌动，活力之强像是个小火炉一般。想到以前父亲曾给自己提过，武夫一途若是能修到至高之境，便能气血化形，环绕周身，万法不侵。也不知道到了那等境界的人是何等英雄。心中早已暗下决心，将来定是要达到那种境界。在往下看去发现在气海之中有颗乌黑发亮的圆球，似鸽蛋大小，心中暗道:这个莫不是父亲说的武徒境的标志，形成武丸，可是为什么武丸这么小。待到天亮，要问下父亲这个是怎么回事，如果姜顺水此刻在身旁，听到儿子有这个想法，非要气得吐口老血出来，要知道武丸是武夫长期不断的修炼吧天地元气一丝丝的锤炼到血肉饱和后通过真气牵引在气海形成的固态物质，天地元气虚无缥缈，寻常人等若是能在武徒境形成绿豆大小都算是了不得资质，将来只要勤加修炼，都能进入武夫境。若是稍有机缘便是踏入武师境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姜易居的天资算是上上乘了，只是可惜他不自知罢了。内视周身后发现自己没有缺少什么东西整个人又开始欢喜起来，回过神来闻到阵阵恶臭，一看自己全身都是污垢，都是洗精伐髓后排出的杂志。皱了皱眉头急忙去清洗干净。经过一夜的折腾，姜易居总算是突破到武徒境，不知怎么，虽然天已破晓，整夜基本没睡，却感觉不到丝毫困意，推开门发现虽然天还未亮，但是自己却能看清远方的东西，庭院中远处小花的颜色和花蕊能看的一清二楚，把姜易居吓了一跳，这就是武者一途的好处，每一次的提升对身体都是一次蜕变，比如目光如炬，听风辩位；还有更多的变化只是他还不知道，耳朵也能听到远处阿黄的呼吸声，这一切对姜易居来说都充满着新奇感，虽然略带陌生，但他也在不断的适应着身体的变化，相信等到完全适应后对他来说将会是一次很大的蜕变。早晨第一道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光洒在小脸上，红扑扑的小脸带上了几分笑意，此时的景象，在姜易居的眼里美好极了。然后深吸一口气，一路小跑到萱堂，然后大声喊道：爹，娘，一起用朝食啦。

    在厅堂吃朝食之时，姜顺水问道：居儿，为何今日起的如此之早？姜居易放下碗筷，认真道：爹爹，昨日孩儿已经突破至武徒境了，一夜入定，并未深眠。但不知怎么却也不困。姜顺水心中暗暗吃惊：想当年自己突破到武徒境用了将近九年的时间，寻常人十年也未有突破之法。孩儿为何如此之快；莫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端起一杯茶，问道：居儿可有什么不适？随后送口茶汤灌入口中。姜易居认真的想了想说：孩儿并无什么异常，只是孩儿的武丸不大，约莫鸽蛋大小，爹爹，孩儿是不是天资愚钝啊？在吃茶的姜顺水恩了一声，鸽蛋大小这几个字在耳朵里边回响着，然后咳了一下差点把水吐了出来，拿起餐布擦了擦嘴说：你说什么？鸽蛋大小？然后顿感自己失态，不露声色的又端起茶杯说道：没事没事，居儿，你要勤加练习，不可荒废，继续努力，心中却暗暗道：想当年老子拼死拼活也不过凝出弹珠大小，都感觉自己天资过人了，要知道寻常人最多也不过绿豆大小，这小子竟能凝出鸽蛋大小，莫不是真的是什么天纵奇才，没想到我姜家也出了个居儿这样的麒麟儿啊，然后脸色一正，一脸严肃的对着姜易居说道：居儿，以后在外人面前，你可千万不要提及对为父说的这些话，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有罪。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这样做也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你，知道吗？姜易居点了点头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姜顺水看着自己的孩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昨夜一夜未眠，今天就别去学堂了，为父亲自去向先生给你讨个假，今日你便在家好好休息吧。姜易居说道：父亲，先生说过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孩儿根本不累。一早起来就准备好去学堂听课了。看着姜易居一脸认真的模样，姜顺水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说道：居儿，若是吃饱了，那便去学堂吧，不要误了时辰。姜易居抬起小脸，笑着说：谢谢爹爹。

    总角之年的少年也还是孩子心性，在这淳朴的小乡村里哼着小调又开始了他新一天的学习。进入学堂门口，先生向往常一样端坐在讲台后，看着一本书，看着姜易居的到来，也未曾抬头，姜易居走到先生身边，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说道：先生早安。先生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姜易居看四下还无人，挠了挠头讲到：先生，学生有问题想请教先生。虽然父亲已经告诫过自己不要跟旁人提及自己修炼之事，但姜易居从未把先生当成外人，就像是自己的爷爷一般亲切所以也就不背着他，先生对自己请教的问题也从来是都知无不言。而且先生博学多识，在他的印象中几乎没有先生不知道的事，先生看了姜易居一眼，点了点头。姜易居道：先生，昨夜我突破到武徒境，武丸感觉很小，是不是天资不够，该当如此。先生扫了一眼，道：无妨。姜易居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下，心想连先生这样的高人都觉得没事，那便真的是无事，便安安心心的往自己的座位走去，身后传来先生的一句话：君子思不出其位。这句话姜易居记得出自《论语宪问篇第十四》，以前先生教过，讲的是君子考虑问题，从不超出自己的职位范围，要恪守本心。这句话如当头喝棒一下点醒了他。瞬间姜易居就有所明悟，内心的郁结一扫而空，修行修行说道底还是修心。心性不明则容易产生魔障，修炼之时便容易走火入魔。所以道家讲究清心寡欲，在世间万物变换间寻求规律已证大道。其他门派修行也皆是如此，无非修行功法不一，但殊途同归，皆是明心而悟道。经过先生的这次指点，姜易居的武道之心也愈发纯粹，以后求道之路也会砥砺前行，一往无前。断然不会因小失大，半途而废。回过神来的姜易居遥遥对先生一拜，回到座位静等今天的授业。

    晨光熹微，学童们也陆陆续续踏入学堂，新的一天也即将开始，学堂外的老槐树上，不知名的飞禽盘踞于此，不时的发出两声啼叫，在这个小村里，岁月静好，好似一幅浓绿的油墨画，时间若是一直停留在此刻，也不失为美景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