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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章 下一战:俄城

    环视面前散发不祥的沼泽,温坎吐掉甘草嚼枝,踢踢脚下死去的巴旦尼亚刺客。

    “一共五个人,毒镖、羊头面具,还有双鱼弓箭和罕见的东方弩。”工程师观察手里的连弩,“我觉得很冒犯,没有旗帜,什么装备都有,不知道是谁派来的雇佣兵刺客。“

    温坎从尸体旁捡起一把刀刃狭长半弧的武士刀,简单挥舞,刀刃发出锐利的呼息,轻微震动。

    “这把奇形刀,有利无刚,比我见过的大多数剑都要锋利。”他啧啧赞叹,翻动刀身,“这些人闻上去像潮湿的狗,他们的主人……非常富裕。”

    “长官,有人来了。”旁边的队长说。

    皮甲粗糙的民兵团出现在远处的高坡,温坎令军队停下动作,双方挥舞旗帜会晤,为首的保民官握着十字架匆忙跑上前:“大人,大人!”

    “在那里停下!肮巴巴的土豆儿,我们是西线的巡逻部队!”温坎大声说。

    “我们是色雷刻托的民团,”保民官说着说着扑通一下跪倒,“我们早上接到消息,色雷刻托堡和加隆托堡出现了瘟疫。”

    温坎很不爽地唾一口,“色雷刻托的封臣都没定,你应该去找科穆诺斯的人解决。”

    保民官声泪俱下:“我们派出信使,接着出去追查瘟疫源头,回来时发现……城堡城门紧闭城垛无人把守,喊也喊不开,附近的要塞到处遍布死人和老鼠,大人又迟迟不归,只能沿路来寻求救援,没想到在半路看见了使者尸体……”

    “我们这就去处理。”温坎瞳孔缩了缩,不是因为冷。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身上的铠甲是冰冷的。

    色雷刻托一旦无人值守,俄耳堤西亚就是庄园里果子伸到外面的树,自南边萨哥特与巴旦关隘的直接威胁只有拉革塔的驻军才能第一时间回防,而贾尔马律斯旁的橄榄山密林横生,沼泽与鳄鱼频现,王城的军队在入春时季实难跨越。

    如果坎尼人愿意,那么他们可以在古亚兹调集足够的军队攻打加隆托堡和俄耳堤西亚。

    温坎眉头紧锁,看着自己的军队在漫无速度地收拾行李,心中的不安愈发凝结。

    古亚兹算不上繁荣,但这是一座能容纳三十万人和五万军队的城市啊。

    ......

    海岸另一头,撒纳拉。

    沙漠遥遥无垠,旷远的黄色边陲,骆驼组成的长排商队被烈日熏酝成摇晃的棕像。

    阿塞莱人对海那边的卡拉德人在几个世纪以来一直保持敬畏和仇视的态度,如今随着三个帝国不约而同把“闺房”废除,女性开始执政,于是他们从仇恨升级成了自视甚高的歧视,认为那些汲取中土温暖空气的帝国人,都已沦为女人胯下的附庸。

    “愿你们前方的路是温暖的沙地,桀桀。”

    巴旦尼亚使者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拳头大小的“雕像”,总管检查没有危险后小心翼翼递过来。尤瑟夫•济尤勒捏着眉头仔细观摩,差点要跳起来。

    一旁的温吉德国王饶有兴趣地拿起来把玩,“嗯,有趣。”

    “父亲,这是……个人头?”济尤勒惊恐地看向温杰德。

    巴旦使者的脸隐藏在帆布兜帽下,只能看见他苍色的嘴角咧出一丝微弧。

    “桀桀,这是索法利娅哦,记得么?”

    济尤勒当然知道索法利娅是谁,也认出来了。加隆托堡的领主、军事女天才、阿庇斯手下智勇双全的将军,五年前索法利亚挫折了济尤勒人生中第一次北伐西帝国的试炼。

    黄沙与绿陵的交界处,小小的一座加隆托堡,仅仅是一千名守军,搏杀、夜袭、诈降、借箭、放火,索法利亚无所不同其极,硬是凭借顽强的意志堵住了一万阿塞莱兵马足足一个月,撑到了援军抵达,那次大败给济尤勒的心里留下了很长一段时间阴影。

    现在这个英勇的女战士死了。头颅变成小小一颗,在阿塞莱国王手中沉沉,这明明是喜事,此刻济尤勒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渺茫感。

    “瘟疫,中土大陆绝对的噩梦呢。把老鼠悄悄投进城市里,就像排水渠里伸出的镰刀,精致地割取每一个人的生命。”

    “你们……投放瘟疫?这是卡拉多格的旨意?”济尤勒感到难以置信。

    巴旦尼亚人素来自诩英勇,把老鼠投进城的三下滥招数似乎只有库赛特才会用,但这些游牧民族最多只是在攻城时投掷将腐的尸体,投掷老鼠,岂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无论如何,卡拉多格极其崇拜战士之道,以他的为人处事而言,使用瘟疫作为宣战的另一种手段未免太荒缪了。

    “卡拉多格国王患病需静养,现由门格斯代摄政王。”使者面不改色地撒谎,微笑。

    “你们如何做到刺杀?”温杰德问。

    “啊,这是‘狙击’。门格斯的战斗理念,不妨说啊,我们只需要派出少数精英,提前埋伏在领主的必经之地,然后进行远程射杀……神不知鬼不觉,成功后潜入沼泽与与丛林,桀桀桀。”

    “不可能。”济尤勒瞄一眼旁边武卫背的弓箭,“我们最厉害的弓箭大师,最多两次命中两百步射程外的箭靶,只要进入这个步数的,即使成功了,刺客只怕也难逃一死。”

    使者迅速起身,向武卫伸出手:“借我弓一用,无需箭。”

    得到温杰德的许可后,武卫把长弓交给了使者。使者的手高举,一只布满伤茧、根扎立棱的手。

    “因为你们的弓箭,你们的射手,都是乐色。”

    一瞬间那只手断了帧,爆鸣在大厅里回响,木屑飞扬。

    这把长弓只剩下了一段握把,像是螳螂虾能撕裂螃蟹的颚足,使者仅仅完成了一个从上挥舞到下的动作,弓身已经在巨量的惯性下跟随弓弦一起断裂,飞上了天花板,木屑漫天飞舞。

    济尤勒吓得软在椅子上,喉咙里挤出小姑娘一样的高音;巴哈阿丁迅速拔剑,不料剑身卡住了。

    大厅里先是安静,随后灌满脚步,武卫们纷纷冲上前,他们有绝对的理由相信,拥有这样恐怖力量的人,一定可以凭借空手刺杀苏丹。

    “下去。”温杰德冷冷说。

    武卫们紧张地后退,济尤勒尴尬地扣着手望着天花板,温杰德面不改色,他很有礼貌地对使者道歉:“失礼了。”

    “无所谓,桀桀桀……”使者舔舔嘴唇,像是对阿塞莱的柿子饼意犹未尽。

    “那么……所以,为什么人头能变得这么小呢?”温杰德举起人头,仔细观察脖颈处逼真的切口。

    “缩水人头,制作技术来自一群头戴羽毛冠冕的玛雅人,老实说我们和他们有诸多相似之处,尤其是打猎,包括聆听林间的低语……桀桀桀。”使者的笑声逐渐低沉,让人不寒而栗地细声细气起来:“嘻嘻,还有呢。”

    他又拿出一颗人头,济尤勒认出来了,这是阿庇斯那个战无不胜的二儿子雅思提翁,阿塞莱打不进中土一半的功劳都得归于他。

    “哇!”济尤勒说。

    “哦,有趣。”温杰德淡淡一笑,“使者的来意我已悉知,不过……还差一个人头。”

    使者哈哈大笑,笑声让大厅里喘不过气的张紧,济尤勒不安地站起身,看看一眼使者,然后紧紧看向父亲,那个他一辈子也企及不到的父亲。

    温杰德并非面善心狠之人,有关他战功赫赫一统阿塞莱的前三十岁,往后二十年在民众口中多半是虚无的,但他不在乎,他有着绝对的隐忍和冷静,他批判自己。

    时光荏苒,古人命数不长,阿塞莱新一代人许多都鲜知老苏丹的军事成就,这些事无非只在长须老者口中提起。

    只有宫廷里的马穆鲁克武卫才知道温杰德的野心勃勃和对下层人民的慷慨。马穆鲁克多是贾瓦尔(贝都因游牧民族)(吉尔曼)奴隶,但温杰德承诺,若是为阿塞莱服役一年,可以获得公民身份,家室皆有接待;服役五年,赏赐财富与土地。

    他甚至毫不介意把这些奴隶运作自己的禁卫军,阿塞莱的军事力量由此日渐升腾。

    使者拿出盐袋子,从里面掏出一颗干瘪的人头:“波隆,拉革塔的封臣,不过很遗憾呢,我们来不及做成缩水人头,将就一下咯,桀桀桀。现在拉革塔即将瘟疫遍地,不出三个月,那里就是一座空城,现请苏丹作东。”

    “拿地图来!”温杰德站起身。

    这个冷静的人,他等了二十年,现在他坐不住了。

    身旁的军事顾问巴哈阿丁恭敬地递上地图,淡黄色的绢布平铺,使者的手指率先伸上去:“拉革塔将瘟疫横行,我们巴旦尼亚会占领那里,俄尔堤西亚便是你们的了,贾尔马律斯的援军则必从得拉狄俄斯之桥以北绕行,苏丹可任意攻取。”

    “这里有座橄榄山的桥。”济尤勒皱眉指着地图提醒,贾尔马律斯通往俄城的道路被橄榄山隔着,就近的路只有一座木桥,那座桥若不能通行,军队也只能上行绕过得拉狄俄斯的桥过水路,路程要长上不少,另一种情况是加里俄斯脑子坏了从橄榄山南方靠近大海的悬崖一端过来。

    “临春大雾弥漫之时,盟友已经趁着星夜拆掉了那座桥,现在加里俄斯只能绕道。”

    “盟友?”济尤勒愣了愣。

    “火焰余烬,他们会帮我们清理附近所有民兵。”

    “如果他们翻越橄榄山呢?”

    “翻越橄榄山?桀桀桀,翻山,那可是把库赛特逼来卡拉迪亚的东方王国最擅长的事啊……”

    “骑兵……帝国的具装骑兵很难带马翻山……我忘了。”济尤勒脸有点红,尴尬地坐回去。

    “巴哈阿丁,你怎么看?”温杰德微微阖眼。

    巴哈阿丁整个人都在抖,向苏丹拼命使眼神,示意军事机密需要进一步说话。温杰德说声“失陪”后收起地图和巴哈阿丁去了宫廷军秘处。

    门一关,巴哈阿丁已经迫不及待了,他哆嗦着摊开地图,指着耶什姆海的位置激动地说:“我们可以调出五百艘船搬运一千名负责投石车的劳工和一万名海上士兵,配合陆地夹攻俄耳堤西亚……抱歉啊,苏丹,我太激动了。”

    烛火映不亮温杰德的表情。

    巴哈阿丁也算是年轻面孔,作为温杰德最欣赏的新人军师,察颜观色也是重要一环,他迅速收口,喘着粗气等待苏丹的回复。

    “两千艘战船,一万名劳工,集合调遣二十万兵力。”

    “什……什么!”巴哈阿丁惊呆了。

    “我们需要派出眼线进行最后的真伪确认,若是情况属实,”温杰德抬起头,语气波澜不惊,他一字一句:

    “那么,召集所有部落领袖。我要让西帝国卡拉德人的血,染红拜赫尔•耶什姆海。”

    ……

    多日后。

    “今天,阿塞莱最炽热的一天。

    “我心中充满了对圣地俄耳堤西亚的渴望和神圣的愿景,这一刻已经无人能遏制。几个世纪以来,这座城市一直笼罩在卡拉德人残忍的统治下,真主是不会忘记那座失落之城里经受苦难的人、的血、的泪。忿郁、悲凉,我们永远也无法忘记,曾经卡拉德帝国攻破俄耳堤西亚,无耻地抢走了它,那些野蛮人残忍地血洗了那里,屠杀了所有虔诚的坎尼人。”

    所有人静静仰着头,仰望砂砖城塔上那只沉寂了二十年的雄狮,即使阳光炽热。

    “最伟大的盟友告诉我们:封臣阿庇斯已死,加里俄斯忙于幼稚的政治斗争,西帝国民生凋敝,逝去的光阴不会再眷顾他们了,是时候了,我等了二十年,是时候了。

    “俄耳堤西亚,先知穆罕默德登临天堂的地方,我们的心与这座圣城紧密相连。

    “你们是真主的骄傲,部落的勇士,想想这片土地辛酸的血泪史,我们付出鲜血驱逐了那些入侵者,重建了这个战痕累累的国家……现在,我们已经有绝对的力量把圣城从这些异教徒的掌控中解脱出来,用卡拉德人肮脏的血液恢复圣城的圣洁。”

    撒纳拉的街头已经容不下浩瀚的人海,戴着头巾的阿塞莱士兵间,激昂热血潮浪般涌起,一浪高过一浪。

    “杀光他们!”有个部落族长忍不住呐喊,这一喊,整座城市陷入了极点的颤抖,空气被泱泱的声浪所扭曲,鸟群惊死坠落。

    温杰德轻轻抬起手。那一刹,突如其来的寂静唤醒所有坠落的鸟儿,鸟儿们扑腾着翅膀匆忙飞走。

    “但我们的敌人不容小觑。卡拉德人是顽强的战士,他们视我们为异端,誓言要剿灭我们。不要忘了他们强悍的具装士兵,他们身上坚硬的铁甲。

    “现在是时候了,向他们展示我们的力量和意志,毫不留情地攻击他们的据点他们的堡垒,直到最后一名异教徒的头颅被抛出圣城。

    “成千上万的先贤为了阿塞莱的荣耀和信仰而牺牲,现在轮到我们了,让我们以热血沸腾和无所畏惧的精神,为了圣地的自由而战,死者将进入天园,生者将得到一切救赎,得到真主的厚爱。

    “伟大的阿塞莱军队,我们是被天命选中的勇者!让我们在这个决定性的时刻团结一致,比帝国的城墙更为凝结,部落族长们,我,你们,今天都已经站在了一起!

    “让我们投入这场神圣的战争,这场为真主而重获圣地的伟大的北伐吧!让一切争辨和倾轧休止,登上赴圣地的征途吧!从那个邪恶的种族手中夺回圣城吧!俄耳堤西亚,如同《古兰经》所言,是真主赐与坎尼后嗣的,遍地流着奶和蜜,黄金宝石,唾手可拾!

    “以真主的名义,聚集一切军事力量进发,前往古亚兹集合,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