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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导师(Dear My Master)

    3导师(DearMyMaster)

    ……

    “‘如果你身旁有一群生死与共的朋友,就永远不必担心饥饿。’

    ——路斯维塔利州民间谚语

    不知怎的,这句曾一度风行整个西部的谚语,一经传到路斯维塔利的猎人们口中,便自然成了一句黑色幽默。”

    ……

    一八九二年六月十三日·星期日(一)

    ……

    林德索尔·伊斯特伍德正望着面前久违的床铺发呆。

    的确,在经历了先前那段地狱般的时光后,这幅光景对他而言就是如此地具有着冲击性。

    借着四下微弱的烛火和月光,他足足地盯着面前这粗制滥造的简陋木床望了长达三分钟之久,才仍然难以置信地坐了上去,很快又转为侧靠在床板上。

    事实上,他从未感觉床铺如此舒适过,哪怕这不过是放在二手市场都只能当旧木板卖出几美分的便宜货。

    不过,当林德回想过往——回想起这三天里那些诡异又时刻命悬一线的时光,他此刻则确实感觉如同久旱逢上甘露,时刻绷紧着的心弦、此时终于得以片刻松弛下来。

    “……唉,这下总算有点回到人类世界的感觉了。”

    趁难得四下无人之时,林德窃窃私语道。只有这时候,他不必在意任何人对自己的看法,也不怕暴露自己并非那个真正林德索尔、甚至并非这个时代居民的真相。

    如是,他才终于放松地依靠在这连弹簧都早已断掉的简易、廉价木板床上,回忆起自己从方才注入“血针”苏醒时,直到被老猎人埃里希——他现在身为路斯维塔利州猎人的启蒙导师,带到这属于自己的房间为止的时光。

    ……

    ……

    五小时前。

    “呃……请问,是您救了我吗?”

    昏迷整整三日之久后,终于再度睁开双眼的林德索尔,如是对着面前刚刚发问的老猎人回答道。

    ……好吧,我得承认。即便作为一个刚刚苏醒的人,用问句回答问句也的确不算什么聪明行为。林德话音未落时,便已经暗暗意识到这一点了。

    定睛望去,这位老猎人须眉隐隐发白,大概已超过六十岁年纪,身体却仍旧精壮异常。他身穿灰褐色老式猎装,头戴着同色系、带羽饰的三角形“神射手”尖帽,双脚则穿着耐磨的牛皮制骑行靴。另外,老猎人腰间的硬皮绑带上,还带着匕首、消音手枪一类路斯维塔利州特有的“户外求生道具”;他背上则另背着一把枪管很长的大型双管猎枪,看起来似乎全副武装。

    遗憾的是,目前还对枪械知识匮乏的林德索尔,并不清楚这柄有着“猎象枪”之名的NitroExpress步枪在界内远传的盛名,以及它正如其名一般难以驾驭的威力和后坐力。不过视当时的情况而言,或许这对他反倒是件好事——这是后话。

    然而不知怎的,听了他的回答,老猎人却反而显得有些惊讶。老猎人上下又打量了他一番,眉间仍然紧缩、似乎对什么始终困惑不解;而后面容才随着时间逐渐松弛了一些,于是迟迟地说道:

    “准确地说,是你自己救了自己,小子。那时我刚刚发现了你,正举棋不定,你却……可以说是展示出了相当顽强的求生意志,这才促使我下定了决心。你不想死,对吧?”

    虽然林德觉得对方问的话简直是理所当然——谁会自己没事想死啊?但毕竟对方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看来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他可不想表现出一副失礼的样子,于是只好诚恳地点头答道:

    “对,我不想死。虽说我现在的状况从各自层面思考都很糟,身体内的血脉感觉也似乎又涨又热、有些奇怪,但……昏迷之前不久,我才拼尽全力从绞刑架上挣脱下来,我可不想这条好不容易才捡回的命,就这样轻易没掉。”

    “什么……绞刑架?”

    见老猎人的脸色愈发难看,甚至满脸狐疑,林德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一时把没意义的信息说漏了嘴,完全是在自找麻烦。于是,他这才连忙补充道:

    “呃,不是……那只是个比喻。我是说,之前因为一点失误,我才被一根绳子吊在了房梁上,所以……那就像是个‘绞刑架’。但幸好房梁年久失修,我于是才得以死里逃生。”

    “哦,你的意思是,所以我发现你的那条房间里,房梁上才有一根是从中央生硬断裂开来的?嗯……”

    老猎人虽接着话题这样应和道,可在林德看来,他对自己的怀疑却分毫没有消减。

    “对了……”

    一方面是为了转移话题,另一方面则也是这才突然想起一般,林德索尔问道:

    “之前恍惚间,我似乎记得自己被一根装着什么试剂的针注射,然后原本干冷僵硬的身体便奇怪的发热、发胀起来,好像全身的血脉都径自变成了什么其他的活物似的,心脏才再度泵动起来。请问,那是什么?”

    听了他的问题,老猎人只是沉吟片刻,而后就短短地答道:

    “……血针。”

    “呃……所以我想请问您的是,那‘血针’到底是什么?”林德仍旧不解地问。

    这一次,老猎人则反过来盯着他的脸望了良久,望到令他一个本以为自己在理的人都有些心虚,觉得自己兴许是做错了什么时;老猎人叹了口气、答道:

    “看样子,你的确不是本地人。至少,你还不是个真正的‘路斯维塔利猎人’。”

    “……”

    “毕竟在这里,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的人,反倒才是少数——因为正如他们来去匆匆的风格一样,他们也很快就会全都曝尸荒野。……总之,‘血针’相关的事解释起来会很复杂,我们不妨等回去据点之后再慢慢谈。当下首要的是,我们要离开这个地方。如你所见,这里还只是‘那地方’附近不远处的丛林一角,远远称不上安全的栖息地。没意见吧,小子?”

    “嗯,您说的对。那就……总之先回去之后再说吧。”

    初来乍到的林德自然此刻心里对“回去”这个概念意味着什么还全无了解,正如他对方才老猎人暗自思忖的内容和暗暗做出的决断、取舍,都同样一无所知。

    甚至直到听了老猎人所说的,他才第一次开始审视周围迥异的环境——审视起这距离那有着“那个东西”的妖异旧屋不过不远之处的丛林一角,他们绝不算安全的这片短暂栖息地来。

    ——不过,至少现在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他想。

    “……首先,一定要离开这里,再把事情探个究竟。”

    九死一生的林德再度暗暗下定决心。

    “对了,老先生,方才一时忘了问——请问您该怎么称呼?”

    林德索尔试着友善地开口问道。

    “……埃里希。”老猎人简短地回答,“如你所见,只是个年迈的猎人,在这路斯维塔利州随处可见。”

    “好的,埃里希先生——再次感谢您救了我。”他说,“而我,我是林德索尔·伊斯特伍德,您可以叫我林德。”

    “林德索尔,是么?”老埃里希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说道,“你知道,像你这样有礼貌的牛仔小子、在这一带可不多见,我想我会记住的。对了,看你不像是本地人,是从东北部来的?家住新泽西,马萨诸塞,还是宾夕法尼亚?”

    然而,老猎人埃里希这句无心的寒暄,可却一下子难倒了林德。

    ……关于出身这个问题,他到底该说自己是来自美国哪里啊,总不可能说自己其实出身自百年之后的东方大国吧?!

    首先,他可不觉得在此就早早地被戳穿自己的真实身份会是个好事。他不必深思也能猜到,在这片秉承“丛林法则”的法外之地,主动暴露弱点就意味着自取灭亡。

    那么,如果他决定要继续扮演那位真正的林德索尔、这具血肉之躯的前主人——可那位浪迹天涯的枪手和牛仔,那位林德索尔·伊斯特伍德本人,却又是来自何方?

    他竭尽全力地回想起那封“遗书”的内容,“他”似乎说过“他”是从哪里逃到这美国北部的秘密闭锁区,路斯维塔利州的。可思来想去,先前那位“林德索尔”却似乎从未提过他究竟来自哪里。

    ……也许就像老猎人说的,他的确是出身自这三个相较之下还算繁华的美国东北部州郡吗?……是从外貌特征上看来?还是只因为他这不同于西部人民的“礼貌”说话风格?

    “……这可该怎么做啊?”

    林德心急如焚地思忖道。

    ——他当然并非不想相信这位救了自己的老猎人,而只是……不敢太去相信这片宛如被诅咒了的土地。

    可即便他想瞒住自己真正出身的事、瞒住自己的真实身份。倘若他此时草草便开口答应,说自己正是来自方才老人提及的某一个州郡;那如果老猎人或其他人之后哪一次正好问起来关于那里的某些人文、风土细节,向来对美国历史都不甚熟悉的他,又该如何回应才能圆谎?

    “……”

    在心中踌躇许久之后,林德最终却还是选择了如是相告——几乎是如实相告。

    “事实上,埃里希先生……”他怯怯地小声说道,“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我似乎失去了先前几乎所有的记忆。现在,我除了自己的名字,基本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仅剩的记忆还都是来自身上带着的一些信件之类的琐碎事物。所以……我其实根本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出身哪里了。”

    ……嗯,好像还行!林德说完后,自己在心中暗暗想道,甚至还有点为自己情急之下展现出的口才窃喜起来。

    ——首先,我的措辞都还算可以……至少并没有直接撒谎,而只是有技巧地遮掩了某一部分事实,这样才不容易自相矛盾、不攻自破。譬如,虽然我的确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先前的记忆,可失去的却其实并非原先那个“林德索尔”的记忆,而是属于我自己那个时代、那一生的记忆。

    ——其次,说话的态度也还算诚恳。且不论这位老先生听了以后自己怎么想;至少这样说完,我心里倒是没感觉到丝毫欺骗他人的愧疚。唉,谁叫这情况也实在令人无可奈何呢?

    这样想着,林德才又缓缓抬起眼来,小心翼翼地观察起老猎人对此的反应。

    不过这一次,老猎人的表情却似乎丝毫不觉得意外,甚至反倒觉得大惑得解似的,缓缓地点了点头,答道: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从刚刚起就觉得你的言行举止都有些怪异,也完全不像外表看来的这幅牛仔小子模样。我还以为……好吧,别灰心,林德索尔小子——接种‘血针’之后,千奇百怪的副作用案例都多的是,你这还远远算不上是最糟的,也不会是最无可救药的。”

    “……嗯,您说的是。”

    林德虽然表面上只是略显消沉地点头回应,随后就不发一语,心里可是终于缓过了一口气!他可完全没想到,自己踌躇许久的这个谎言,最后居然是由老猎人埃里希亲口帮自己圆上的!

    所以其实,就连老猎人之后口中所说的那些意味深长的话,他也都没能听进去多少,而只是应付般地接连机械地点头确认。

    “虽然不保证你能恢复记忆,但……我想你当时已经别无选择。当然,回去之后,你会慢慢了解到‘血针’究竟意味着什么的,即便不是从我口中。那时候,你早晚会迎来第二次选择的机会——接受现在的自己,接受这些为了生存下去所不得不付出的代价;抑或几经周折之后,重归尘土;我有些久经考验的方法,过程中你几乎不会有什么感觉,一切就都结束了。”埃里希说。

    听到最后,正心不在焉地顺着对方的话点头应和的林德索尔,这才猛地察觉到话题走向的不对劲——虽然失去记忆是有点别扭和不方便,但他可从没想过要因此而死啊?!

    于是,他才赶忙补充纠正道:

    “那个……埃里希先生,虽说我还没太理解自己的现状。不过既然是九死一生才逃出来,我想我是不会轻易想去死的。您知道,如果死了,一切就都没意义了。呃……向来如此。”

    老猎人没再回答。

    从那个沉默的背影上,林德索尔丝毫揣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今日如此,以后亦会是如此。

    这位年迈且经验丰富的老人,似乎早就习惯把一切都暗暗抗在自己身上,不着痕迹;而今后的林德也将逐渐意识到,他的确有着如此支持自己如此做的实力。

    而后,老埃里希先向前走出几步,才用手势示意林德跟上,后者则自然赶忙照做。就这样两人又保持着沉默过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他才再次开口低声说道:

    “回去的路上,少问多看——你早就忘了该如何在路斯维塔利州生存,对吧?多观察四周的环境,小心别发出太大的声响,也要多依赖些自己的听觉。总之,注意我的动作;跟着照做,基本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懂了吗,小子?”

    老猎人的话语语调坚定,似乎不由分说,于是林德也不好提问,只好接连点头答道:

    “好的,埃里希先生,我会尽量照做。”

    “……很好。”老猎人简短评价过后,又再度不发一语,默默前行。

    而林德索尔虽然心中尚存疑惑无数——譬如他这才想起要问,之前在最后关头袭击了自己的“那个东西”,之后究竟结果如何;又或者现如今仍被他放在口袋中的,那些怎么想来都很重要的军方密信的碎片,以及那个神秘的军官署名者“G.K”的事……

    然而,当他每每望见对方那副不苟言笑、刻板坚毅的冷峻样子,却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发问,甚至不好意思向他提出要停下休息一会。于是,林德就只好始终小心翼翼地跟在老埃里希身后,聚精会神、又精疲力尽地学着每一个可能决定自己生死的细节。

    于是,在这长达近五小时的回程路上,林德索尔的确见识了许多潜伏在这里的“鲜活噩梦”。同时他也这才意识到,先前袭击了自己的那些“僵尸猎犬”——被路斯维塔利州的猎人们称作“地狱猎犬”的那些扭曲生灵,其实才不过是这个悠久而诡异的闭锁区内,偌大阴云中的冰山一角。

    避开荒废的大道,沿着丛林小径的边缘,他们静谧地徒步穿过一片片废弃的村落和未开化的泥沼。而至于刻意选择这些险路的原因,当林德看到废弃大道上无意义地徘徊着的,那些苍白与殷红交织的、曾是人类的人型身影时,便觉得不言而喻了。

    “……靠,原来这鬼地方还真的有僵尸出没。”林德当时便在心里暗暗骂道。他可不敢去试想如果当时发现自己的不是老猎人、而是这些东西,自己现在又会是什么下场。

    幸而,老猎人埃里希虽然沉默寡言,却真的单凭行动便在这趟短短的旅程中教会了他许多。

    ——他仍记得,老埃里希是如何仅用随身携带的那把曲柄小猎刀,便从眼眶或太阳穴附近、熟稔地仅用一下就戳爆那些丧尸的脑壳,令他们没来得及发现自己就呜呜倒地的……

    ——他仍记得,当他们在丛林中再次偶遇那些凶厉、残暴、又擅长集群行动的“地狱猎犬”时;老猎人是如何赶在他们呼朋引伴之前,便卡在那东西起身飞扑的一瞬间、毫不费力地顺势用猎刀捅穿了它的脑袋……

    ——他仍记得,当他们不得已要跨过废弃大路的正中央时,那只腹部被剖开,身旁早已腐虫环绕的“死马”,是如何一瞬间突然在他身后“活过来”,身上还燃起了仿佛无法熄灭般的熊熊烈火,向他们狂怒地奔袭而来的。也记得老埃里希当时只轻蔑地丢过去一只随身携带着的“窒息弹”,便轻易将那被称作“火尸马”的怪物,和它身上那势若燎原的烈火一同扼杀在一阵灰褐色的呛鼻气体中的……

    ——以及、他仍记得,在穿行过那些泥沼抑或未知深浅的浑浊池塘时,老埃里希是如何仅凭提前仔细观察那些水面上隐约的波动和自己丰富的经验,便意识到那些“水鬼集群”和“骨鳄”的具体藏匿位置,从而先一步绕开那些危险又棘手的异物、在行动困难的水域中移动的……

    而在他有一回终于不慎涉足了一片有“水鬼集群”出没的泥沼时,老猎人则很快便精准且迅速地拔出了腰间随身携带的那柄消音左轮,仅一下便靠精确的水中弹、命中了他们潜藏在众多触须之下的要害部位——他们形似人脸的、那些被包裹在如同章鱼般的尖锐齿喙之中的内脏的。

    “……虽说,我那时可还是被‘那些东西’突然发出的尖锐叫声,和那些狂风般突然舞动起来的深黑色触须吓了个半死就是。”想到这里,林德在心里小声补充道。

    不过在当时,似乎也正是因为见他惊魂未定、杵在原地久久都没敢再做行动;老猎人才终于略显唐突地再次开口,说出了一些令他此生难忘的话:

    “第一条……不要开枪。”

    “……”

    ——最开始,老埃里希的话听起来简直有些没头没脑。再加上林德索尔确实被那些蛰伏已久的水中“捕食者”们吓了一跳,这才完全没能做出回答。

    不过当然,老猎人只是丝毫不在意他的反应般地,紧接着便继续说道:

    “善用起你手边的道具,年轻的猎人;像我所展示的那样,在这里,冷兵器会帮你许多。匕首、弹簧刀、指虎、骑兵刀、圆锯、甚至铲子,或者其他随便你用得顺手的什么。只是记住,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不要暴露你所在的位置;即便必须开枪,也尽量要像我这样、多依靠消声武器。还有注意,尽量不要流血、不要吸入毒物。……除非,你是有意想引来‘祂们’。”

    “换句话说,除非——”

    说到这里,老猎人的语气突然显得有些神秘。

    “……除非,你已经准备好,要和这些习惯潜伏在阴翳中的,自负、诡谲又丑陋的猎物们一决雌雄;而后,再将那些之后迟迟赶来的、那些如影随形的‘秃鹫’们一网打尽。”

    想来,在林德索尔的记忆中,直至最后,老猎人埃里希都很少有过一口气独自说这么多话的时候。

    而且那时或许是情势所迫,他总觉得在他的话中,似乎还隐隐涵盖着一些当时的他所难以察觉的什么——也许是情感、也许是仇恨、也许则只是一段短暂而无厘头的冲动。

    总之,一瞬间,林德索尔似乎在脑子里想了许多事。

    一同经历了方才险些被“水鬼集群”袭击、两人生死与共的短暂历程,他似乎觉得自己和老埃里希的关系突然间又近了许多。也许……

    不过终究,当时的他却没能做出任何回答。面对着这位寻常如雕像般沉默而深邃的老人难得表露出些许人类情感的时候,他却反倒不知所措了。

    “……”

    “好吧,无论如何、小子,祝你好运。以及……”

    “——欢迎来到地狱。”

    淡淡地说完了这些过后,没等到他出言回应什么,老猎人便径自又继续行动起来了。而这一次,同样没等到老埃里希给他手势,他便也自觉地追了上去,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如既往。

    ……对,一如既往。

    林德那时心中便莫名的有种预感——他和面前的这位老猎人,或许之后会建立起相当深刻的羁绊也说不定;并且也许将共同共事、生活很久,真的很久。

    虽然此时两人尚未在明面上确立师徒关系。但在心里,也许这时林德索尔就已经把老埃里希看做自己猎人旅程的导师了。只是在后来回忆起往昔琐事时,他才迟迟地意识到这一点。

    ——而到头来,他的预感,终究却只实现了一半。

    ……

    又过了两小时左右的脚程后,他们姑且终于抵达了这片森林的出口,回到一座简陋而有人烟的村落中。

    一经停下,没等他来得及开口问什么,老埃里希便在住所里给他挑了一间空旷的房间,不由分说地便又赶他前去梳洗、歇息。而林德面对恩人与师长自然不好穷追不舍,于是原本装了一肚子的疑问也只好暂且作罢,择日再提。

    不过,事后再想起来,从那次命悬一线的惊险经历开始、直到他们返程之旅结束,不知为何,林德他们便没再遭遇过任何危险了。

    “算了,现在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也没用。总之先睡吧,难得有床。”

    说着,林德索尔熄灭油灯,开始祈祷自己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