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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医院回到家里,冬儿的母亲已经煨好了鸡汤,不太高兴,因为是个女孩。但是书恒很高兴,第一次做爸爸,女孩也是宝贝疙瘩。从此不管去哪里都驮着抱着,宠爱有加。冬儿也是开心的很。未来可期,那几年是她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

    七四年,二弟盛阳中考落榜,书恒找到已经回城安排在高中后勤处的亚林帮忙,花钱让盛阳入读高中。

    七六年正月,冬儿又生了个女儿,她有点失望,本来希望这次生个男孩子。书恒却不以为意,开导她,说男孩女孩都一样,而且生男孩女孩取决于男人的精子,和女人无关。可是冬儿才不信,认为他在哄她,心里还是很介意。闷闷不乐。

    二丫头取名云帆,小名悠悠。和慢慢的性格迥异不同,慢慢文静腼腆,她却豪放不羁,像个实实在在的男孩子,整天就喜欢在外疯不着家。冬儿的心思更多的还是花在慢慢身上,给她打扮的漂漂亮亮,教她言行举止要像个大家闺秀,轻易不让她出去,慢慢本性就内敛沉静,深居简出,最大的爱好就是听收音机。还懂事地帮助冬儿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深得父母的宠爱。

    所有的亲戚朋友也都喜爱她,书恒的舅舅这时候已经退休,经常来小住,走的时候就会悄悄地将小慢慢驮回家,前后三十里地要趟水过三条大河才到家,往往他前脚到家,书恒后脚就跟来了,把孩子要回去。宝贝得不得了。不论到哪里开会出差,吃饭看电影都带在身边。

    悠悠不仅不爱着家,还叛逆,就喜欢和父母对着干,叫她往东她就往西,不爱红妆爱爬树。从小到大都穿慢慢的旧衣服也毫不在意,她就喜欢吃,没事就偷鸡蛋买零食吃。

    这个时期计划生育的政策越来越紧,冬儿上环后出血不止,身体每况愈下。乡长陈少白鼓励书恒去结扎,减轻冬儿的痛苦。但是冬儿不甘心,还是想生一个儿子。建荣的老婆也是一样的想生男孩。她们就开始密谋,怀孕后再结扎。

    七九年建荣的老婆果然如愿生下一个男孩。可是冬儿却还是添了一个闺女,取名海燕,小名毛毛。她的心态开始失衡,觉得不能给书恒家传宗接代,充满了自责负疚,在农村没有男孩被人贬称“绝户”,抬不起头来,她因此常常郁郁寡欢。书恒总是柔声细语地安慰她:女孩一样会有出息的,就像你一样。每次说得冬儿破涕为笑。

    一九七九年计划生育更加严厉了,生三个以上孩子的将征收抚养费,为了有效的执行政策,书恒带头做了结扎手术。这让冬儿感到绝望。她赌气抱着还在吃奶的毛毛,跑到书恒的舅舅家诉说委屈。可怜书恒刚刚做完手术,还要带两个孩子,非常狼狈。这时候妇联主任刘凤娇来汇报工作,发现他的窘境后,立刻无微不至的照顾起他们父女三个。

    刘凤娇的丈夫招工到市水泥厂,两地分居,婚后多年未育。刘凤娇小学文化,身材高挑,善解人意,英姿飒爽。工作能力很强,在工作上和书恒配合默契。

    她的美貌让大队长沈西和早就垂涎三尺,当他发现刘凤娇和书恒越走越近后,妒火中烧。

    冬儿从舅舅家回来后,对书恒还是不理不睬,强烈的自尊心和自卑让她脾气古怪,阴郁忧伤,越来越难以接近。书恒也越来越爱喝酒,经常以工作为由不回家。

    一天深夜,书恒还没有回来,沈西和来找冬儿,说书恒在人家喝醉了,让她去阻止书恒不要再喝了。

    冬儿随着他在黑夜里往前走,最后在刘凤娇家停下来。刘凤娇家是村子最东头的一个独家院落,深夜里并没有灯光,气氛诡异,沈西和示意冬儿不出声,蹑手蹑脚地走到刘凤娇卧室的窗台,侧耳倾听,里面传来窃窃私语和呢喃声。

    冬儿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怒不可言,气得浑身发抖,冲到大门上拳打脚踢,等了半天,凤娇衣冠整齐的开门,冬儿使劲给了她两个大耳光,凤娇马上揪住了她的头发,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书恒早就从后门溜走,而沈西和也早已不知去向。

    冬儿哪里是刘凤娇的对手,本就病魔缠身加上气愤让她对刘凤娇的还手毫无招架之力。

    披头散发,满身伤痕的冬儿跌跌撞撞的回到家里,悲从中来,无处释放。书恒一夜都没有回来,她气得将睡梦中的慢慢拖起来一阵毒打,扒光了慢慢身上所有的衣服推到后院里关起来,她觉得书恒的变心就是因为她生的都是女孩,所以她恨这三个女孩为什么要投胎到她家,让她堕入如此境地。

    慢慢的童年在七岁戛然而止,年幼的她不明白母亲怎么忽然间变成了凶神恶煞,让她每天都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稍有不慎就会被打骂。她极力地讨好妈妈,端着板凳学习洗碗做饭,可是因为水渍没擦干或者饭煮夹生了,地没扫干净都会挨打。甚至什么也不做发呆了也要挨打。

    书恒即使回家了也护不了她,她发现爸爸比她还要怕妈妈,也一样挨打。他们不在一起睡,通常都是妈妈带着毛毛睡大床,爸爸却和她还有二妹挤小床。有时候,半夜里妈妈还会歇斯底里地冲过来对着爸爸拳打脚踢,又哭又闹。爸爸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看到惊醒的姐妹俩就苦笑,比哭还难看。

    只要在家的时候,他就会悄悄将水缸挑满,缴米磨面,教慢慢做家务。他看到慢慢的小手根本挤不干潮湿的抹布,就将自己破了的白汗衫剪下来做成方方正正两块小的和两块大的抹布,让她用小的洗碗,大的干抹布擦干碗碟和锅台。用完洗干净晒干,轮流着用。教她蒸鸡蛋羹:打两个鸡蛋到碗里,用筷子搅动一百下再放一勺猪油少许盐,加上凉水再搅匀后放到煮开后的饭里面蒸。教她怎么用手指按住土豆莴笋的边缘切成均匀的小丝,热锅冷油翻炒,起锅时才放盐。他亲手做成很小巧的扫帚,让她不只是清扫看得见的垃圾,而是拐头拐脑的地方灰尘也要扫出来。教她缝被子要一根线到头,这样下次拆下来方便还可以再使用。他恨不得一股脑儿的把所有家务活都教给才七岁的慢慢。这样他好更安心地不着家。

    慢慢成了一个沉默寡言,乖巧能干的小大人。只有到了深夜,常常会在梦魇中大声哭着要“妈妈”。梦里她光着身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被恶魔四处追赶,无处藏身。

    八一年农历七月正值双抢,接连四十三天没有下雨,头季稻收割完了,一直大旱,秧苗都快枯死了却插不下去秧。乡书记陈少白指示书恒赶紧组织抗旱。县里调拨七台抽水机,又从区粮站和夏圩村借来两台24匹马力的柴油机,从大沙河里取水到山岗上的所有水田。为了抓紧插秧,又组织了十台拖拉机犁田抢插,可是紧要关头,一台拖拉机的轮胎盖坏掉了,当时整个乡只有陈少白一辆破自行车。烈日骄阳,书恒骑着借来的破自行车哐当哐当的出发至六十公里外的金神机械厂配机盖,连夜还赶回来,第二天早晨就开动了拖拉机犁田。其他大队依靠上游水库灌溉的水田都被晒得底朝天。书恒援助他们将水灌溉到每一亩田里。一直到农历七月十六,终于迎来了秋雨。

    因为他的工作能力和超强的凝聚力,所以即便沈西和向上面反映他的生活作风有问题,上面也派工作组下来调查了数月,但是工作组在问冬儿的具体情况时,她却一口否定书恒有什么问题,夸他是最负责任的好丈夫,好父亲,好女婿。群众们也一致认为书恒是他们的好书记。这件桃色事件就不了了之了。

    他和冬儿现在的关系很不和谐。他尽力想争取冬儿的原谅。二弟盛阳高考还是落榜后,书恒托关系找人让他入伍当了海军,希望他在部队能够大展宏图。

    冬儿的小弟现在也上了沙河初中。吃住在冬儿家里。三个孩子加上一个弟弟,他们养家的担子愈来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