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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怎么会责怪你呢?

    红日当空,灼目的光线透过树叶间缝隙,烙印下斑驳的碎片。阳光照在身上并无几分暖意,诗月呆在树荫下,似乎这样更能让她安心,流淌过崎岖的辉火洒落在身上,给雪白发丝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话说回来,这里似乎并不是用来战斗的场地,可怜这无辜的草木。

    交手前夕,诗月还有心思关心其他事,尽显从容姿态,根本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性。无他,对方放弃了自己最大的优势,选择“公平”较量,但那可不就是最大的不公平吗?

    没有充足灵力的支撑,即使是再精妙的技艺也不过是空中楼阁。只要无法破解她的领域,先天就立于不败之地。

    另一边,吴知远一开始忐忑不安,回忆起昔时见过的林映遥的另一面,担心遭受无妄之灾,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动手。见林映遥没有插手的意思,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将杂念压在心底,缓缓取下了一直背负的事物。

    看外形,那是一柄剑,毫无疑问。剑鞘外缠着一层又一层的布,其上沾染着经年的污渍,显得肮脏不堪,早已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剑柄处更是因长期浸没汗水而发黄,暗色的底纹中渗透着一抹浅浅的猩红。

    握上剑柄的那刻,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心中的犹豫彷徨被一扫而空,只剩下全神贯注,眼眸中倒映着诗月的模样,这次不再因外表而动摇。

    或许因为是一场寻常的切磋,吴知远的剑并未出鞘,维持着初见时有些破败的印象,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手下留情。要说没有怨气是假,可冷静下来,他同样信赖北辰宫的公正,诗月能够得到优待必然有过人之处,而他会用自己的剑去评判对错。

    起风了。

    起先只是微风拂面,树叶摩擦着沙沙作响,紧接着风渐渐大了起来,铺在地上的落叶也乘风而起,如蝴蝶般上下飞舞,新生的枝条在狂风中摇曳,新叶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拽下,投身风暴。

    诗月周身三尺之地却如圣域般,肆虐的狂风侵入,转瞬间就会失掉撕碎一切的力量,像是最温顺的猫儿,贴在腿边轻轻蹭着以示讨好,只能微微吹动裙摆。

    毫无疑问,这是对方招式引起的异象。

    明知任由他蓄势,最后递出的一剑必定非同小可,诗月却并未升起打断的心思。在她的视线里,还未成型的招式蕴含着一种陌生的意志,纯粹,执着,如法则般万世不移,却又带着尘世的烟火。尚未雕刻完毕,其峥嵘之象早已从粗胚中流露,令她愈发好奇全盛时的美丽。

    反正,有遥姐垫着呢,真出了事她也能及时拦下。

    吴知远抬起手中的剑,风暴以剑为中心扩散开去,无形的风本看不见轨迹,而飘零的落叶暴露了隐匿的行踪,如一圈又一圈的同心圆规律展开,波及诗月之处时却缺了个口子,不曾彻底圆满。

    狂风呼啸,空无一物的空气中竟传出金石交击的清脆鸣响,隔着剑鞘在和无形的利器碰撞,隐约间还能看到散落的火星,以青空之风打磨剑器锋芒,每一次撕扯,每一次压迫,都在积蓄着暗潮。

    风势似乎攀升到了极点,阳光也屈从于风暴逐渐黯淡,细密的尘沙模糊了视野,只能隐约瞧见那个举剑的人影。

    下一瞬,光芒闪过,风潮被一分为二,如同失去了支撑,顷刻间消弭不见。

    而那光芒却不曾停息,笔直刺向诗月,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刺破一切的锋芒,任何事物都无法约束的意志,眨眼间就逼到近前。

    直视着扑面而来的剑光,诗月完全沉浸在难言的喜悦中,一时竟慢了一拍,未来得及思索应对招法,鬼使神差般地双指一并,运转才学到的道法,直刺而出。

    虽是仓促应对,却后发先制。

    朴实无华的一击只是个引子,真正致命的是随之协动的天地灵气。

    原本安逸的世界似乎成了浴血中的战场,流矢无处不在,身周尽是手持利器的敌人,须得全神贯注以应对来自各方的危险。

    这不曾动摇吴知远的决意,任它刀山血海,我只管一剑递出,以煌煌剑道斩尽魑魅魍魉。

    只是,他的剑背叛了他。

    倾注了他全力的剑技在崩解。

    未知的意志侵占了他的印记,夺走了掌控,这是他第一次遇到无法斩断的对象,无形无质又无处不在,无所不包,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无从下手。

    灵光从他的剑上散落,而失去了灵力的加持,光凭一柄未出鞘的剑,想要伤到诗月还差得远。

    剥离的灵光并未就此消散,而是借着先前的威势,化为了数不清的小剑,反过来攻向了原先的主人,每一柄小剑都沿着各自轨迹,施展着不同的剑技,直指对手破绽。

    而这一切几乎都是同时发生的。

    吴知远毫无防备地发觉手中的剑失了力量,却不曾停下动作,当他发现熟悉的剑光袭向自己时,已来不及做出多余的反应。

    “啧,真是个莽夫。”一旁观战的林映遥嫌弃地啐了一口,神情有些无奈。

    她向来看不惯直来直去不知变通的人,如果不是一来就倾尽全力,至少也能在诗月手里多过上几下吧,不至于才刚开始交手就得麻烦她来救命。

    我茶杯才刚端起来啊!

    眼看着即将被无数利刃透成筛子,吴知远的身形突然一阵模糊,连带着周围一块空间,一并化为了水墨色的画卷,像是并行的另一个世界,巧合之下产生了重叠。

    原以为没事了,不曾想到,闪耀的剑光紧随其后钉住画卷四角,其余剑光硬生生刺入卷面,尖端逐渐同化为水墨色,似乎再过片刻就能穿过壁垒,将对手刺穿。

    另一边,诗月无暇关注其他,一方面是仿若无所不知的境界让她着迷,所有玄机都无所遁形弹指可破,另一方面临水照花的负担,对现在的她来说还是太勉强了,不曾恢复到完全状态,虽是完成了这一式,却也只能凭惯性推动向前,无力去中止。

    咔——嚓——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断裂声,原本刺入绘卷的剑光沿着光滑的切口其其断作两截,坠落的途中终于维持不住形态化为最初始的灵气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