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审讯
银灰色的铁栅栏散发出阵阵冰冷寒芒，将不算宽敞的审讯室隔绝成一大一小两个区域，周霖与另一名女同事从审讯室的侧门走入，坐上审讯台前的两把木椅，在台面上摊开案件的纸质材料，随即看向铁栅栏的另一边。那里，脸色憔悴的五旬妇人手带镣铐，眼神淡漠，静静地坐在审讯特制的拘留椅上，看得周霖心中难受。
人员已经就位，周霖却迟迟没有出声，女同事见状，贴心地替他为审讯开了头。
“姓名？”
“……钟研芳。”
“年龄？”
“……53。”
“职业？”
“江南大学近代史老师。”
“你……您是教授对吧？”
“是。”
“具体是研究什么的呢？”
“……16世纪前后到20世纪初的世界历史。”
这些信息周霖早已知晓，但在他的眼中，对方一直是徐老师的贤惠妻子，温柔善良的可敬师母，而不是某个专业疏远的近代史教授。
“您与死者结婚多少年了？”
“……三十多年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同在一个学校里，那时候我还是学生，他是刚来的实习助教，我向他问的问题多了，也就认识了。”
“那你们俩结婚这么多年，夫妻之间存在矛盾吗？”
“……没什么矛盾。”
“您知道您的丈夫是怎么死的吗？”
“……我不知道。”
“您是什么时候发现丈夫已经死亡的？”
“……早上九点多。”
女同事暗暗点头，这符合服用安眠药死亡的特征，过量安眠药并不会立即致人死亡，而是会让人在睡梦中慢慢失去身体机能，这个过程所需时间根据用药量有长有短，也跟不同人的体质有关。
“那早上十点周霖过去拜访的时候，您为什么要刻意隐瞒丈夫的死讯呢？”
“……”
钟研芳没有回答，低头沉默注视着前方，女同事忍不住出声提醒：“请注意，审讯过程务必讲诉实情，这对案件的调查很重要，如果之后发现您在说谎，我们也是会追究您的责任的。”
听到如此说法，钟研芳身躯微震，女同事趁机追问道：“请说实话，您为什么要刻意隐瞒丈夫的死亡？”
“……因为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被你们怀疑。”
“但您隐瞒了丈夫的死，如今被发现，不是更加让人怀疑？”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周霖忍不住发问：“师母，您当时跟我说，让我明天再过去，如果我真的离开了，您打算怎么处理徐老师的尸体？”
“……我没考虑那么多，只想能拖一天是一天。”
“那您又为什么要烧掉徐老师的研究？”
“……我没烧东西。”
周霖拿起那个装有焦黑灰烬的证物袋：“这是在您家洗手间的马桶旁发现的，您把那十张图片和破译笔记都烧毁，灰烬都扔马桶冲掉了对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师母！你不要再装傻了！”
周霖突然大声呵斥，不止让钟研芳惊诧地抬起头来，连一旁的女同事都被他吓了一跳。
“周霖……你冷静点……”
周霖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转头跟同事说了声抱歉，随即双目回复清明，直直看向钟研芳的眼睛：“师母，我一直都很敬重您，也相信您与老师多年夫妻，不存在什么感情问题，但我实在想不明白，昨天您两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一夜之间翻天覆地，老师究竟做了什么，非得让您杀了他不可呢？”
这一句话似乎触动了钟研芳的内心，对方眼眶逐渐湿润，嘴唇微微颤动，面容化为悲恸，再也保持不住平静，双手掩面嚎啕大哭起来，一旁的女同事于心不忍，赶忙取出一些纸巾，走到铁栅栏的另一侧，为情绪崩溃的妇人擦拭眼泪。
审讯到此似乎无法进行，但周霖不甘心就此中断，仍旧静静在座位上等待，等着钟研芳恢复正常状态。
室内的墙角，监控摄像头微微转动，中心位置的红点如同狙击瞄镜的闪光，直直对准下方的哭泣妇人，时刻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约莫十分钟后，钟研芳的情绪终于缓和，虽然双肩还会时不时地颤抖，但已经能够正常交流。她低声对女警员说了声谢谢后，脸上再次恢复淡漠，眉头缓缓舒展，仿佛将一切都看开了一般。
“对……是我杀了华意。”
周霖心头猛然揪紧，像是被无形手掌捏住心脏般难以呼吸：“……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应该死……只是这样而已。”
“……这不算理由。”
“那我也没有更多的理由可以给到你。”
女同事顺势问道：“你是怎么杀了他的？”
“他每天晚上都要吃治疗甲亢的药，但经常会忘记，一般都会在关灯要睡觉的时候才会记起还没吃药，昨晚也是一样，在关灯后，我提醒他吃药，但把那些药都换成了安眠药，他跟我想的一样，摸黑就把药都吃了下去。”
“……那么多颗药，他一次全吃下去了？”
“他吃药很快，也很急，经常一把药抓在手上就直接扔进嘴里，喝很大一口水硬吞下去。”
“……他没有怀疑药的味道、或者口感不对吗？”
“我不知道，他当时没说，估计没什么感觉吧。”
“即便你把药都换了，那个药量应该不至于致死才对。”
“他睡过去之后，我又把安眠药搅拌进水里喂了他一点。”
女同事与钟研芳一问一答，让审讯持续而顺利地进行着，但听到周霖的耳朵里，钟研芳的每一句话都充斥着平淡、冷漠，仿佛死的人跟她没有半分关系。
周霖强忍着怒气，接过询问的任务：“徐老师昨晚几点吃的药？”
“11点多。”
“……那在他吃药到死亡这十个小时里，你有后悔过么？有想过叫救护车么？”
“想过，但我忍住了，至于后不后悔……”钟研芳目光幽幽，看向铁栅栏那边坐着的周霖与女警员，眼神中似乎透露着一丝坚定的信念：“我想，我不会后悔。”
周霖再也忍受不住，推开桌椅猛然起身，迅速拉开房门就要离开，钟研芳却突然叫住了他：“周霖！”
周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道本受尊敬的妇人身影，对方目光中似乎夹杂些许乞求，诚恳地对着周霖说道：“我知道，我已经没资格再要求你什么，但是……周霖，你听我最后一句劝吧，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其他人，不要再研究那些古文字了。”
人员已经就位，周霖却迟迟没有出声，女同事见状，贴心地替他为审讯开了头。
“姓名？”
“……钟研芳。”
“年龄？”
“……53。”
“职业？”
“江南大学近代史老师。”
“你……您是教授对吧？”
“是。”
“具体是研究什么的呢？”
“……16世纪前后到20世纪初的世界历史。”
这些信息周霖早已知晓，但在他的眼中，对方一直是徐老师的贤惠妻子，温柔善良的可敬师母，而不是某个专业疏远的近代史教授。
“您与死者结婚多少年了？”
“……三十多年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同在一个学校里，那时候我还是学生，他是刚来的实习助教，我向他问的问题多了，也就认识了。”
“那你们俩结婚这么多年，夫妻之间存在矛盾吗？”
“……没什么矛盾。”
“您知道您的丈夫是怎么死的吗？”
“……我不知道。”
“您是什么时候发现丈夫已经死亡的？”
“……早上九点多。”
女同事暗暗点头，这符合服用安眠药死亡的特征，过量安眠药并不会立即致人死亡，而是会让人在睡梦中慢慢失去身体机能，这个过程所需时间根据用药量有长有短，也跟不同人的体质有关。
“那早上十点周霖过去拜访的时候，您为什么要刻意隐瞒丈夫的死讯呢？”
“……”
钟研芳没有回答，低头沉默注视着前方，女同事忍不住出声提醒：“请注意，审讯过程务必讲诉实情，这对案件的调查很重要，如果之后发现您在说谎，我们也是会追究您的责任的。”
听到如此说法，钟研芳身躯微震，女同事趁机追问道：“请说实话，您为什么要刻意隐瞒丈夫的死亡？”
“……因为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被你们怀疑。”
“但您隐瞒了丈夫的死，如今被发现，不是更加让人怀疑？”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周霖忍不住发问：“师母，您当时跟我说，让我明天再过去，如果我真的离开了，您打算怎么处理徐老师的尸体？”
“……我没考虑那么多，只想能拖一天是一天。”
“那您又为什么要烧掉徐老师的研究？”
“……我没烧东西。”
周霖拿起那个装有焦黑灰烬的证物袋：“这是在您家洗手间的马桶旁发现的，您把那十张图片和破译笔记都烧毁，灰烬都扔马桶冲掉了对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师母！你不要再装傻了！”
周霖突然大声呵斥，不止让钟研芳惊诧地抬起头来，连一旁的女同事都被他吓了一跳。
“周霖……你冷静点……”
周霖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转头跟同事说了声抱歉，随即双目回复清明，直直看向钟研芳的眼睛：“师母，我一直都很敬重您，也相信您与老师多年夫妻，不存在什么感情问题，但我实在想不明白，昨天您两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一夜之间翻天覆地，老师究竟做了什么，非得让您杀了他不可呢？”
这一句话似乎触动了钟研芳的内心，对方眼眶逐渐湿润，嘴唇微微颤动，面容化为悲恸，再也保持不住平静，双手掩面嚎啕大哭起来，一旁的女同事于心不忍，赶忙取出一些纸巾，走到铁栅栏的另一侧，为情绪崩溃的妇人擦拭眼泪。
审讯到此似乎无法进行，但周霖不甘心就此中断，仍旧静静在座位上等待，等着钟研芳恢复正常状态。
室内的墙角，监控摄像头微微转动，中心位置的红点如同狙击瞄镜的闪光，直直对准下方的哭泣妇人，时刻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约莫十分钟后，钟研芳的情绪终于缓和，虽然双肩还会时不时地颤抖，但已经能够正常交流。她低声对女警员说了声谢谢后，脸上再次恢复淡漠，眉头缓缓舒展，仿佛将一切都看开了一般。
“对……是我杀了华意。”
周霖心头猛然揪紧，像是被无形手掌捏住心脏般难以呼吸：“……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应该死……只是这样而已。”
“……这不算理由。”
“那我也没有更多的理由可以给到你。”
女同事顺势问道：“你是怎么杀了他的？”
“他每天晚上都要吃治疗甲亢的药，但经常会忘记，一般都会在关灯要睡觉的时候才会记起还没吃药，昨晚也是一样，在关灯后，我提醒他吃药，但把那些药都换成了安眠药，他跟我想的一样，摸黑就把药都吃了下去。”
“……那么多颗药，他一次全吃下去了？”
“他吃药很快，也很急，经常一把药抓在手上就直接扔进嘴里，喝很大一口水硬吞下去。”
“……他没有怀疑药的味道、或者口感不对吗？”
“我不知道，他当时没说，估计没什么感觉吧。”
“即便你把药都换了，那个药量应该不至于致死才对。”
“他睡过去之后，我又把安眠药搅拌进水里喂了他一点。”
女同事与钟研芳一问一答，让审讯持续而顺利地进行着，但听到周霖的耳朵里，钟研芳的每一句话都充斥着平淡、冷漠，仿佛死的人跟她没有半分关系。
周霖强忍着怒气，接过询问的任务：“徐老师昨晚几点吃的药？”
“11点多。”
“……那在他吃药到死亡这十个小时里，你有后悔过么？有想过叫救护车么？”
“想过，但我忍住了，至于后不后悔……”钟研芳目光幽幽，看向铁栅栏那边坐着的周霖与女警员，眼神中似乎透露着一丝坚定的信念：“我想，我不会后悔。”
周霖再也忍受不住，推开桌椅猛然起身，迅速拉开房门就要离开，钟研芳却突然叫住了他：“周霖！”
周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道本受尊敬的妇人身影，对方目光中似乎夹杂些许乞求，诚恳地对着周霖说道：“我知道，我已经没资格再要求你什么，但是……周霖，你听我最后一句劝吧，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其他人，不要再研究那些古文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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