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境（2）预见的未来
“……称，差分机的优化已经走到尽头。人类如果再不探寻电子计算机的可能性，便永无可能踏入星辰大海。但反方则认为，差分机本身的机械结构仍然存在很大的冗余问题，只要将这些问题解决便可以……”收音机里传来的声音如往日一般无趣。倒不是说它所聊的内容没有意义，而是在晏青鹤看来这样的争论幼稚透顶。见识过无可计数的异世界的她比此世的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个用烧煤产生的蒸汽驱动机械结构的差分机的世界是多么的离谱，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什么学界大能。即使她能原封不动地抄下电子计算机的结构又能如何？先不说没有前置的理论与技术，设计图如同天书。即使有人能看懂，她又要怎样找到那个人，将这份设计图交付于他或者她？
机械信使将画包装起来，准备出发。她操作机械臂完成的大幅画作被完美地固定在支架上，确保路途中的颠簸不会对其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损坏。在晏青鹤眼里，这位修仙作家或许称不上铺张浪费，但也绝对是财大气粗了。像她这样的画师，画作本身的价值可能还不足机械信使跑一趟的运费的百分之一。
倒不是说她画的不行。凭借从梦中偷师而来的异世界绘画技巧，在本国的绘画界她大小也算个名人。可惜澜彩国虽然名为“澜彩”，却因为种种原因被国际社会“誉为”艺术荒漠。即使是澜彩国内的顶级宗师，在国际艺术界也只是个无名小卒。在这样的情况下，使用昂贵的机械信使对她的作品进行跨国运输——如果不是傻子，那就只能是真的有钱。
刷成粉色的矿石收音机中继续传来新的消息。
“众所周知，电磁波通讯技术已经发展的相当成熟，矿石收音机更是在最近的几年中走进了千家万户。但我要问：仅此而已吗？如果电磁波可以用于通讯，那么它是否可以承担差分机中信息交换的部分？我们无需再疯狂地优化传动链路，仅仅只需要添加一个小小的电磁波装置，世间的一切便会焕然一新。”
“欢迎收听本周日晚八点的《电磁新世界》，感受著名霜火国学者克·辛纳为您带来的全新理论。”
“您还在为无所不在的蒸汽苦恼吗？试试全新的奇胡散雾灵！雾气全无，都靠奇胡！与模糊的世界告别，买散雾灵，认准奇胡！”
晏青鹤完全动心了。这已经是她第不知道多少次听到奇胡的广告，但之前囊中羞涩，即使再想要也不太可能让商家送她一份。而现在画稿已经交出，尾款过几天就到，正是消费的好时候。
正好过两天还有一位对她之前在个展上展出的关于战争兵器的作品十分感兴趣的收藏家要来洽谈收购事宜，就算只是为了招待客人购买一些也是应该的。
晏青鹤又扫了一眼那张画，上面是她曾在梦境中看到过的坦克。她当然不知道其内部的构造，只是按照图样进行了一些艺术加工，然后照搬到了自己的画板上，与这个世界的蒸汽坦克有着截然不同的美感。而今天刚画完的那幅《仙城》——名字是随便叫的，总之就是一座浮空城，也是按照在某个魔法世界的文献里看到的样子稍微加工了一下画的。
她拿出购物卡和代币卡在上面用机械臂打了几个洞，将其与代币卡一并放上新兴的远程购物专用的屋顶平台，等待巡回机械的分拣。购物卡上的洞可以让机械识别她要的货物，而携带了个人身份认证与转账对象信息的代币卡在放入平台的瞬间就会被立即读取并就地销毁，再通过平台系统通知银行从她个人的银行账户中直接转账。
当购物卡与转账都被确认后，巡回机械便会从仓库中将对应的商品重新送至屋顶平台，平台收到货物后便会响铃通知屋主取货。从买主将购物卡放至屋顶到收到货物的全过程不会超过十五分钟，可以说是相当的方便快捷。
……
很快便是两天后。
晏青鹤盛装打扮，检查着家中的摆设，时不时掏出镜子确认一下脸上的妆容——那位富有的收藏家即将到来，无论如何表面功夫总是要做到位的。或许一位邋遢的艺术家更容易让人觉得他或者她是有本事的人，但作为一名女性，晏青鹤无法允许自己在客人——尤其同样是女性的客人——面前表露出那样的形象。
“哦，晏青鹤小姐，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罗洁爱尔给了晏青鹤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自顾自走进了门，“哦，瞧瞧这屋子，优秀的艺术家就应该住在这样的地方。顺带一提，你的衣品真的很棒。”
那是当然。晏青鹤想。她的服装审美可是在无数世界的熏陶下经过了数轮重塑，最终才形成的从更超越的视角对这个世界的服装元素组合而成的终极形态。全世界都不可能有人比她更懂穿搭了。
甚至可以说这世界上没人比她的审美更超前。
“多谢夸奖。”然而那万千的思绪终究只能化为一两句客套话，“您也一样。”
确实不错。晏青鹤在心中如此评价着。如果她本人的审美是100分，那么罗洁爱尔怎么说也有个85分。对这个被蒸汽与齿轮包裹的时代来说这已经是相当强大的程度了。
一番寒暄客套之后，便是看画的时间了。
“哦，这幅，这幅，还有这幅——你是怎么想到这些东西的？”罗洁爱尔提着裙摆在画作之间游荡着，脚步轻盈而稳定，“你真是个天生的艺术家！这三幅加起来，嗯，我想想，六千磅，怎样？”
晏青鹤被这个数字镇住了。
她今天刚买的奇胡散雾灵，一瓶，大概可以用半年，价格是七十五便士。一百便士是一磅。她这样的普通民众在用度稍微奢侈一些的情况下，一年生活的成本大约是三百磅。
也就是说，这三幅画，足够她富足地生活二十年。
而她只是一位“艺术荒漠”中“小有名气的画师”，唯一一次毫无知名度的个展也是在同行帮助下草草举办的。
“为什么？”她问。她不知道自己的手是否应当继续摆在裙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否依然正常，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头发是不是应该这样待在原位——这会不会显得有些呆滞？我是不是应该多做一些表情，再多一点肢体动作？
“它们是未来。”罗洁爱尔看着那张早就被她预定了的坦克画，“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但是，它们是未来。”
机械信使将画包装起来，准备出发。她操作机械臂完成的大幅画作被完美地固定在支架上，确保路途中的颠簸不会对其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损坏。在晏青鹤眼里，这位修仙作家或许称不上铺张浪费，但也绝对是财大气粗了。像她这样的画师，画作本身的价值可能还不足机械信使跑一趟的运费的百分之一。
倒不是说她画的不行。凭借从梦中偷师而来的异世界绘画技巧，在本国的绘画界她大小也算个名人。可惜澜彩国虽然名为“澜彩”，却因为种种原因被国际社会“誉为”艺术荒漠。即使是澜彩国内的顶级宗师，在国际艺术界也只是个无名小卒。在这样的情况下，使用昂贵的机械信使对她的作品进行跨国运输——如果不是傻子，那就只能是真的有钱。
刷成粉色的矿石收音机中继续传来新的消息。
“众所周知，电磁波通讯技术已经发展的相当成熟，矿石收音机更是在最近的几年中走进了千家万户。但我要问：仅此而已吗？如果电磁波可以用于通讯，那么它是否可以承担差分机中信息交换的部分？我们无需再疯狂地优化传动链路，仅仅只需要添加一个小小的电磁波装置，世间的一切便会焕然一新。”
“欢迎收听本周日晚八点的《电磁新世界》，感受著名霜火国学者克·辛纳为您带来的全新理论。”
“您还在为无所不在的蒸汽苦恼吗？试试全新的奇胡散雾灵！雾气全无，都靠奇胡！与模糊的世界告别，买散雾灵，认准奇胡！”
晏青鹤完全动心了。这已经是她第不知道多少次听到奇胡的广告，但之前囊中羞涩，即使再想要也不太可能让商家送她一份。而现在画稿已经交出，尾款过几天就到，正是消费的好时候。
正好过两天还有一位对她之前在个展上展出的关于战争兵器的作品十分感兴趣的收藏家要来洽谈收购事宜，就算只是为了招待客人购买一些也是应该的。
晏青鹤又扫了一眼那张画，上面是她曾在梦境中看到过的坦克。她当然不知道其内部的构造，只是按照图样进行了一些艺术加工，然后照搬到了自己的画板上，与这个世界的蒸汽坦克有着截然不同的美感。而今天刚画完的那幅《仙城》——名字是随便叫的，总之就是一座浮空城，也是按照在某个魔法世界的文献里看到的样子稍微加工了一下画的。
她拿出购物卡和代币卡在上面用机械臂打了几个洞，将其与代币卡一并放上新兴的远程购物专用的屋顶平台，等待巡回机械的分拣。购物卡上的洞可以让机械识别她要的货物，而携带了个人身份认证与转账对象信息的代币卡在放入平台的瞬间就会被立即读取并就地销毁，再通过平台系统通知银行从她个人的银行账户中直接转账。
当购物卡与转账都被确认后，巡回机械便会从仓库中将对应的商品重新送至屋顶平台，平台收到货物后便会响铃通知屋主取货。从买主将购物卡放至屋顶到收到货物的全过程不会超过十五分钟，可以说是相当的方便快捷。
……
很快便是两天后。
晏青鹤盛装打扮，检查着家中的摆设，时不时掏出镜子确认一下脸上的妆容——那位富有的收藏家即将到来，无论如何表面功夫总是要做到位的。或许一位邋遢的艺术家更容易让人觉得他或者她是有本事的人，但作为一名女性，晏青鹤无法允许自己在客人——尤其同样是女性的客人——面前表露出那样的形象。
“哦，晏青鹤小姐，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罗洁爱尔给了晏青鹤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自顾自走进了门，“哦，瞧瞧这屋子，优秀的艺术家就应该住在这样的地方。顺带一提，你的衣品真的很棒。”
那是当然。晏青鹤想。她的服装审美可是在无数世界的熏陶下经过了数轮重塑，最终才形成的从更超越的视角对这个世界的服装元素组合而成的终极形态。全世界都不可能有人比她更懂穿搭了。
甚至可以说这世界上没人比她的审美更超前。
“多谢夸奖。”然而那万千的思绪终究只能化为一两句客套话，“您也一样。”
确实不错。晏青鹤在心中如此评价着。如果她本人的审美是100分，那么罗洁爱尔怎么说也有个85分。对这个被蒸汽与齿轮包裹的时代来说这已经是相当强大的程度了。
一番寒暄客套之后，便是看画的时间了。
“哦，这幅，这幅，还有这幅——你是怎么想到这些东西的？”罗洁爱尔提着裙摆在画作之间游荡着，脚步轻盈而稳定，“你真是个天生的艺术家！这三幅加起来，嗯，我想想，六千磅，怎样？”
晏青鹤被这个数字镇住了。
她今天刚买的奇胡散雾灵，一瓶，大概可以用半年，价格是七十五便士。一百便士是一磅。她这样的普通民众在用度稍微奢侈一些的情况下，一年生活的成本大约是三百磅。
也就是说，这三幅画，足够她富足地生活二十年。
而她只是一位“艺术荒漠”中“小有名气的画师”，唯一一次毫无知名度的个展也是在同行帮助下草草举办的。
“为什么？”她问。她不知道自己的手是否应当继续摆在裙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否依然正常，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头发是不是应该这样待在原位——这会不会显得有些呆滞？我是不是应该多做一些表情，再多一点肢体动作？
“它们是未来。”罗洁爱尔看着那张早就被她预定了的坦克画，“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但是，它们是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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