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孟俊出事了

    岳光理又一次出现在BJ棋院的大门口。短短10天的赛程，回来后却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两个月前，他被质疑半决赛作弊。那时，他在寒风中看着这些槐树，心情沉重。如今，境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远远的，他就看见了棋院里那一棵棵在明朝时期就存在的古国槐。高大的树枝早就超过了低矮的院墙，一层细密的绿意隆重着旧时的砖瓦。微风吹来，发出哗哗的叶浪之声。

    隐隐约约的，夏天的脚步近了。

    预期之中的互联网舆论浪潮并没有到来，这倒让岳光理松了一口气。当然，围棋圈子的热度还是非常高的。这不，回国第二天，BJ棋院就为他举办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副院长张任礼把中国棋协的高盛会长也请过来了。高会长做了热情洋溢的发言，盛赞岳光理为国争光的表现。表示他开创了围棋的新局面，为广大的大龄棋手做出了榜样。这种模范和启迪作用，其意义已经远超过围棋本身了。

    岳光理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毕竟6见没有拿过冠军了，他有些不知所措。还好，棋手们大多如此，领导也见怪不怪。上午是各种社交和公开的媒体见面场合，下午岳光理一头扎进棋院的对局室，和队友们开始摆棋了。他这才有种鱼儿重新回到水里的感受。

    其实除了不想应酬外，岳光理还有个重要的想法。他要验证自己的“预见未来”技能是如何发动的。是不是以后下棋都能出现这种情况？更贪心一点，能不能主动掌握这项技能？这件事情确实让他如坐针毡。岳光理闲暇的时候也会看一些无聊的网络小说，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穿越者，又或者自带了什么系统之类的异能者？或者是天衍计划打穿了次元壁，解开了他的基因锁？

    这种不着边际的想法太折磨人了。岳光理想着，自己最应该去找的人，是齐厚直，或者李赫。但是李赫的那一通电话，让他对这两个人都不太信任了。他有种本能的危险感，感觉自己不应该再接触这两个人。天衍计划的后遗症已经完全失控了，如果一开始只是幻象，并不能影响现实的话，那现在的诡异程度已经进入玄幻的境地了。岳光理不敢轻举妄动。

    未知的事物是最可怕的。

    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摆下，岳光理开始梳理他对局时的思路。各种变化的图形展示了出来，中间穿插着队友们的意见，还有AI的评估。一切都很正常。一个下午过去了，五盘棋全都摆完。岳光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在摆最后的决胜局时，黎剑对于白棋的一些招法提出不同意见。岳光理发现，如果顺着黎剑的思路，这个棋局还会更加复杂，计算强度更高。但是这还是没有激发出岳光理的异能。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岳光理走出棋院的门，一路向西走去。他喜欢步行，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后来从寇小爽那里了解到，人在步行的时候，大脑最容易处于放松的状态。而这种状态下，脑内会分泌很多激素，具体是什么岳光理不记得了，大概就是多巴胺或者血清素之类的。根据寇小爽的科普，这些激素对大脑特别有用，能激发创造力，提升大脑的工作效率。

    围棋当然是一门需要创造力和想象力的工作。尽管AI已经统治了这个王国，但是AI的棋只是神经网络程序在深度学习下的产物，其原理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箱操作。它只能产出结果，但是本身并不能告诉人类，为什么这手棋是好棋，为什么那手棋是臭棋。它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下棋。其实很多棋手是非常希望人工智能能产生自己的意识。这样一来，至少人类会觉得自己不是输给了机器，而是输给了同样有思想有灵魂的另一个自己。相比之下，第二种情况就容易让人释怀多了。

    岳光理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想到了寇小爽，他拿出手机，上面清清楚楚地显示着昨晚自己和寇小爽的互动。

    “我回国了，啥时候见一面？”

    “恭喜你夺冠。以后还是不要再联系了。”

    他抬眼看去，又到了西便门的明城墙遗址公园，他第一次和寇小爽见面的地方。

    也许可以从这里结束吧。

    岳光理爬到墙上，心里这么想。他甚至想发一条分手的信息过去，好断了自己的念想。但是后来一想，他和寇小爽似乎压根就没有开始过。何谈结束？

    但是，他在终局之战中，在幻境里听到了寇小爽说的“左旋”、“结合”之类的话，那又是怎么回事？岳光理知道，以自己的理科知识储备，不太可能幻想出这样的词语。

    岳光理突然又想到，这和寇小爽也参加了天衍计划是否有关？说不清道不明的量子纠缠，能让两个人在虚幻的想象空间里相遇？如果是这样的话，可能最终还是要找李赫谈一谈，她的那通电话信息量太大，似乎隐隐约约地指向这种情况。一想到这里，岳光理心中升起一丝冲动，恨不得马上就给李赫打电话过去。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天衍计划的水太深了，就算要见李赫，也要做好更多的准备。或者，约一下何昭庆甚至是钟志峰更靠谱一些。

    下棋的时候，举棋不定是常事。世事如棋，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更多。

    岳光理看着熟悉的旧城墙，在青砖石块的间隙间，又爬满了青绿色的也葡萄藤。上次见面，它们还是枯枝败叶。大地回春，现在它们又恣意地宣扬着生命的气息。

    他突然下定了决心，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师兄，你在哪里？找你喝点啊？”

    时间就是一个轮回，岳光理又一次想到了他的师兄。

    但是，这次师兄没有让他去金融街那皇宫般的办公室，而是直接让他去了金融街身后的老城区胡同里。一家老BJ涮肉店。

    那里离西便门城墙不远，岳光理脚步轻快，很快就赶到了。他一进门，就发现孟俊坐在靠窗的一个四人桌上，菜已经上了不少，有菜有肉，十分丰盛。

    “来来来，师弟，快坐。这家店不错，我老来。”

    岳光理走过去坐了下来，却发现地面的墙上贴着一幅对联。上联是“涮一锅方知人生百味”，下联是“喝二两哪来世间千愁”，横批是“一醉方休”。

    岳光理觉得这幅对联还挺有意思，大白话他也能看懂。他正想和孟俊说笑两句，却敏锐地察觉到孟俊情绪不对。虽然对方脸上笑意满满，他却感受到一种失落与涣散。

    “愣着干啥，赶紧吃。喏，酒给你先倒上了。来！”

    孟俊举杯，岳光理和他碰了一个，辛辣的二锅头顺着咽喉淌下，一股暖烘烘的燥意涌了上来。岳光理也不客气，举起筷子大快朵颐。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的，一会功夫，半瓶二锅头就下肚了。

    “师傅说得对，我啊，就是太自以为是了。”

    酒过三巡，孟俊话匣子终于打开了。他涨红了脸，满头大汗。

    “现在我受教训了，钱财于我如浮云，千金散尽还复来。哈哈哈，来，干。”

    岳光理从孟俊絮絮叨叨的言词中，大致了解了情况。原来，他被卷入到“打老虎”的风波之中。

    其实也能想到，孟俊是世界前十的谷德投行中国区的高管，手头的项目动辄上亿，一年的流水肯定是天文数字了。这其中有大笔的资金需要受到相关部门的监管，往来之间，存在着许多腐败的空间。现在，东窗事发了。虽然他不是直接关联人，但也是参与了整个项目的。更严重的是，涉及到司法问题，总部震怒，直接将大中华区的这一波管理层一锅端了。

    “这下是全完咯！不但职位不保，资产也被冻结了，还限高。师弟啊，这顿饭，就只能委屈你了。简单吃点喝点，就没有红酒了。”

    虽然有点喝高了，他还记得上次红酒配包子的事。

    岳光理也不知道说啥。他本身不太擅长言词，而且今天来是为了找人倾诉一下自己的遭遇的。没想到，孟俊遇到了这种挫折。其实相比较来说，一个是职场失意，一个是灵异事件。怎么看也是岳光理的遭遇要更离奇一些，可惜，他没有机会找到话头。就陪着孟俊喝了半天闷酒。

    离开的时候，孟俊已经脚步踉跄了。他扶着门口的石狮子缓了半天，终于清醒一点，说道：“师弟啊，我看出来了，你也有事。对不住了，今天光听我唠叨了。咱们明天接着聚，我听听你的故事。天衍计划是吧？应该挺精彩的……你又拿冠军了……恭喜啊。”

    岳光理帮他叫了辆车，本来想送他回去的，孟俊坚决拒绝了，他说：“没事。你师兄我不是那么容易倒的。这点小事，不在话下。你不能送我，让你嫂子看见了，还以为多大个事呢。”

    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怎么回事，岳光理突然觉得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有什么事是一顿酒解决不了的呢？如果有，就再来一顿。

    岳光理在这种晕晕乎乎的状态中回家了。

    刚进小区，就听见有人在喝骂道：“你丫算什么东西？跟我这里犟嘴？信不信我抽死你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