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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常

    “那你要怎么解释这张照片。”闫发直视着他的眼睛,指着卧室现场的鞋印照片,“你如果没有杀人,为什么要走到床边,难道老人的身边也有值钱的东西吗?”

    对方将照片捧在手里,仔细观察了一分钟,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有到床边。”

    “鞋印在这里还要抵赖吗?!”闫发少见的提高了音量,“那你倒是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你的鞋印会出现在这里?”

    “我真的不知道。”张灵的语气软了下去,“我在卧室的时候老人还是活着的。”

    “继续说。”刑江明示意闫发可以了,“把你这次盗窃的全程复述一遍。”

    “快十二点的时候,我溜进了小区,为了防止被认出,我带上了口罩和帽子。”

    他恐怕不会想到,他被抓是因为他的走路姿势和小动作。

    “我在小区里转了几圈,发现监控覆盖的还挺全面,就想着算了,要不还是不偷了。”

    这对应着他零点五十分回到小区门口。

    “但想着来都来了,空手而归不太好,所以最后我还是去了。”

    “围着目标饶了几圈,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上了楼,用开锁器打开门锁,进入屋内。”

    “你说目标?”刑江明敏锐的补充到了这个词语,“什么意思,你不是随机选择目标的吗?”

    “额......”张灵愣了一会,想着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在暗网上有个关于入室盗窃的网站,里面有很多犯罪信息,可以花钱购买,可能偷到的钱越多,情报费就越贵。”

    “我这个就是从上面买的,花了两百块,按照换算估计,能偷到的钱最多能达到三万多。”

    “上面的信息都有什么?”刑江明表现出了好奇,这个网站他还是第一回听到,“这个网站,你也详细的说说。”

    “我不太记得了。”张灵摇了摇头,“而且那些信息在限定时间后就删除了,现在就算把我的手机拿过来也没用。”

    “没关系,你只要提供大概的信息就好了,至少你对屋主的信息是知道的吧。”

    “对,买的信息里包括小区地址单元号门牌号,住户的作息时间,以及能偷到东西的大概价值。”

    “你为什么选择这户?”闫发问。

    “这有什么理由……”张灵支支吾吾,“家里只有独居老人,暴露概率不大,而且也容易脱身,毕竟老年人的记忆都不太好。”

    “能偷到的钱也不多不少。”张灵补充道,“我也不想偷太多,不然肯定会引来很大关注。”

    “这点你倒是想的挺好。”刑江明叹了口气,“我们可能现在都不知道这案子,如果人没死的话……”

    “噢,所以你被抓时震惊的表情是没有想到我们会因为一桩小小的入室盗窃这么快就找到你吗?”

    “对啊,所以我说我真的没有杀人。”张灵不放过任何一个为自己辩护的机会。

    刑江明先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刚才关于暗网上犯罪交流的事情也不是他的任务,一会报告给高队就是了。

    现在最主要的是,证明张灵到底有没有杀人。

    “刚才说到哪了?”刑江明揉了揉眼睛,“你进到屋子里了,然后呢?”

    张灵扭了扭身子,似乎在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根据网上给的资料,我知道屋子的户型,所以我就对可能有钱的地方进行了翻找,找到之后把物品都复原。”

    “我知道老人在主卧睡觉,所以把主卧留到最后,虽然信息里明确让我不要去主卧……”

    听到这儿,刑江明皱了皱眉头。

    “想着如果偷的差不多了就不去了,毕竟进去被发现的几率也大。”

    “当时还没进主卧,我觉得已经偷的差不多了,所以我走到主卧门前,推开门看了一眼老人,当时老人正在睡觉。”

    “根据刘凤鸣的证词,老人的睡眠不好,睡前会食用微量的安眠药。”闫发悄悄地跟刑江明补充,张灵注意到了,说话声停了下来。

    “继续说啊,现在正是案件的关键。”刑江明用力敲了敲桌子,“你给我好好说清楚,然后再由我们判断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清白。”

    “我看老人睡的很香,没有发现我,所以就走了。”

    “就这些?”闫发表示了不解,“你有没有到老人的床边?”

    “没有。”张灵斩钉截铁地说,“我甚至清楚的听见了老人轻微的鼾声,当时老人绝对活着。”

    一时间,沉默降临了,刑江明和闫发这次没有急着反驳,可能是他们发现张灵的说法似乎也没有问题。

    于是两人起了身,走出了审讯室。

    恰好高队和王控也来了,刑江明将审讯结果告知了高队,顺便提了一下关于犯罪信息交易的事情。

    高队摆了摆手说这件事他会向上级反应,交给网安部门的去解决吧。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这小子还是不承认自己杀人。”高队显然只关心结果。

    “但他承认了入室盗窃。”王控说着,随后挠了挠头,“不过一般都是有重罪的人不介意交代一些轻罪,而轻罪的人则绝不会轻易交代自己的重罪。”

    “现场留下的痕迹不会说谎。”刑江明的脸色很难看,“现在他这样坚持,应该也改变不了什么。”

    “证据链很完整,定他的罪应该没什么问题,虽然还是拿到口供比较好……”闫发盯着地面。

    就这么结束了吗?

    刑江明在心底问自己。

    他相信张灵曾经的遭遇,相信他关于盗窃的供述,但最后的那一点,他是解释不清的。

    鞋印直直的走向书桌,拿走财物,走向床边,捂死老人。

    “对了!”刑江明突然想到了什么,“张灵偷到的财物,跟老人屋内丢失的数量一不一致。”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刑江明就打断了自己。

    “啧,这没用,他可以用已经花掉的理由来搪塞过去,如果真的进主卧里偷了钱杀了人,还想要伪装自己没有进入,肯定会在盗取金额上做手脚。”

    刑江明背靠着墙壁,似乎还在想刚才的问题。

    高队拍了拍他的肩:“江明,我知道你有很多想法,但我也有我的难处,之前说过这起恶性案子上头盯得很紧,郑局今早刚刚通知我,具体内容……你也能猜的到。”

    “审讯这边再试试吧。”高队的语气已经不容置疑,“实在不行的话就算了,反正证据也足够了。”

    说完,留着沉默的刑江明不管,高队就这么离开了,留下的信息很明确:即便是再审不出口供,张灵也不是每天都可以待在这里了,等待他的可能是监狱,可能是死刑。

    “一定还有什么地方是我遗漏的。”刑江明突然抬头盯着闫发的眼睛,“我又想到一点,关于主卧室的抽屉,咱们进去包括李世忠进去的时候都是关闭的对吧。”

    “没错。”闫发如实回应。

    “也许我们都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我们太过依赖证据了,也许张灵说的是真的呢?”

    “那你有什么依据来证明这一点呢?”闫发问道。

    “关于主卧的抽屉,我们一直都认为是张灵进入主卧偷东西,偷到一半被老人发现,所以将其杀害,而凶器就是老人头枕着的枕头,在杀完人后他离开了现场,所以主卧的抽屉,在这种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是打开的吗?”

    “也许他是刚好关上抽屉的时候被老人发现了。”王控很快反应道。

    “没错,而且不同小偷的盗窃方法都不一样,有的人就是喜欢把东西翻的乱七八糟,有的就是喜欢把自己盗窃的痕迹复原,很明显,张灵属于后者。”闫发也反驳道。

    刑江明没有回应两人,他保持着沉默,抬头盯着天花板。

    持续了接近一分钟,他低下了头,看向两人。

    以为刑江明会认清现实,却没想到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了。

    “闫发,王控,我认为这案子肯定还有隐情,你们俩相信我吗?”

    “和刑江明共事这么久,他还从没有这么说过话”

    闫发心想,同时他看到了刑江明眼中的光。

    “虽然我不知道有什么隐情还没被发现,但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还是相信你。”

    闫发表明了态度,刑江明把视线移到了王控身上。

    “我才工作没几年,无论是经验还是别的什么肯定都是比不过两位的。”王控笑了笑,“所以我坚决挺你,刑队,我相信你这么想一定是有你的理由的。”

    “很好。”刑江明满意地点了点头,同伴的鼓励有时比工作本身更加重要,“有你们这话我就放心了。”

    “所以,你准备怎么查,怎么印证自己的观点?”闫发很快问道,“张灵又怎么办?”

    “张灵先不用管他了,关于暗网的事情肯定还有事情要问他,不过那不是现在的事。”刑江明掏出了手机。

    在两人的注视下,刑江明打完了电话,通过内容大概知道,对方正是韩法医。

    “走了,去司法鉴定中心。”

    ……

    当三人穿戴整齐,走进解剖室时,法医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韩法医刚把刀片装上,戴着口罩的他声音嗡嗡的。

    “死者的女儿一开始死活不愿意解剖,我还担心了一阵。”韩法医回头看了眼刑江明几人,“不过后来听说女婿把她劝动了,要不还真麻烦。”

    几人的脑海中浮现起那对夫妇的身影,李世忠劝动刘凤鸣倒也没什么意外。

    视线转向解剖台上的老人——刘力克,老人本就瘦弱的身体在白光灯的照射下更加惨白。

    韩法医打开了死者的胸腹腔进行例行检查,刑江明则是凑近了死者的面部。

    上一次看见这张脸只不过是一天前,从柔软的床到冰冷的解剖桌,老人的遗容丝毫没有变化。

    “用柔软物体同时压迫堵塞口腔,鼻孔,阻碍呼吸运动,导致气体交换受阻而引起窒息死亡称为捂死。”一旁的郭法医像是照着课本念一样解释了死因,估计是说给这几个刑警听的。

    “没有抵抗伤。”韩法医仔细地检查了一圈,“死者睡前会服用安眠药是吗?”

    “是的,至于死亡当天晚上有没有服用就要看你们检验了。”刑江明回道。

    “捂死一个体弱的老人,安眠药只是个辅助的作用,有没有都不会有太大区别,想要不留下抵抗伤也是很容易的。”韩法医也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面部。

    检查了死者的口鼻,用放大镜仔细看过后,韩法医拿手术刀指着解释道:“鼻有轻微的压扁迹象,周边发现表皮脱落。”

    用器具打开了嘴:“牙龈和舌头部分有轻微的挫裂伤。”

    接着指向内脏部分:“内部器官浆膜有出血点。”

    “这些,全部都指向一个事实,确定是捂死无疑。”韩法医总结性的说道。

    “现场的时候就说过是捂死来着……”王控表示了疑问,没别的意思,他只是单纯的好奇。

    “现场的时候我可没说过确定是捂死。”韩法医解释道,“对于这种口鼻部没有明显压痕的死者,要确认死亡原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死者的儿女没有报警,而是自己认为老人是自然死亡的话,这件事也就这么混过去了——一般人是根本发不现的。”韩法医继续说出了恐怖的话,“老人就这么安详的躺在自己的床上,没了呼吸,说是寿终正寝也合情合理。”

    “作案的凶手,狡猾的很啊。”郭法医发出了感叹。

    刑警们都还在为这件事而后怕,只有刑江明一人不同,他死死盯着死者的头,眼神里透出的光像是要把这头颅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