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拣尽寒枝不肯栖

    迷糊地睁开双眼，身上有些酸疼，他到底懂不懂怜香惜玉，我越讨饶，他便而且越发过分起来！正想怒斥他昨夜的种种行为，却发觉他像是离去多时了，已是辰时了，他应该快回来了吧，起身，换好衣裳，似有所感，选择了他送我的那件绿萝裙，虽说发生了很多事，但这条裙子我一直好好保存着，穿上它，在镜子前摆弄了一下，心满意足地等待着，我可不敢下楼寻他呢，被其他人看到我一瘸一拐的样子，成何体统！

    他还没归，已到辰末，看向窗边，近的，那几株藤蔓正在努力爬上楼顶，给窗台增添几许生意，远了，一望无际被白雪覆盖的草坪，广袤无垠。

    虽说他肯定会回来的，但心里难免有些担忧，这想来就是《诗经》里子衿篇所说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吧，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又回想起昨夜，脸色不禁绯红，云歌，你在干嘛！不过细想却发觉他并未久睡，好像我睡下没多久他就走了，还是去寻他吧，刚到门口，他却也开门进来了。

    “夫人，跟我来！”他身上似有风尘，喘息还未平息，估计是一路跑回来的，身上有汗流的印记，在如此天气居然能出汗，这是去打架了吗？看他脸上带有淡淡的微笑，看来是有什么好事呢，不过他握住我的手似有道道疤痕，却只是经过简单的处理，究竟是什么事情令他这么着急，他是要带我去哪呢，待会可要好好问问他去干什么了，

    我们还没离开房间，他就发现我身体的异样，一面忍着笑，一面将我背起跑接着小跑。

    “哼!”我嗔怒地看着他，捶打他的背以示愤怒，但很快我还是紧紧地抱住了他，外边太冷了。

    也许还没走多远，但我思绪已然飘飞，他背着我走了不知多久，当然我可不是懒得走动，而是眷恋在他背上的每分每秒，他挺拔的后背永远给我一种我最想要的安全感，我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可以什么都不做，可以将一切都交给他。

    天空黛蓝，一轮圆月高悬于中天，青俊的山峰若隐若现，一道白练飞泻而下，碎裂在岩石上，千万朵雪白的浪花击溅腾起。就在无数朵浪花上，一道月光虹浮跨在山谷间。纱般朦胧，淡淡的橙青蓝紫似乎还随着微风而轻轻摆动。他放下了我，我们两人立在瀑布前，静静地看着难得一见的月光虹。

    “我曾见过比这更美丽的彩虹，彩虹里面有宫阙楼阁，亭台池榭。”

    “有这样的彩虹？你是在沙漠中看到的幻景吧？沙漠中的部族传说，有一只叫蜃的妖怪，吐气成景，如果饥渴的旅人朝着美丽的幻景行去，走向的只会是死亡。”

    “幸亏遇见了我义父，两个差点被蜃吞掉的傻子才活了下来。我跟在义父身边读书识字，学各种各样的技艺。二哥却只待了半年时间，学了些武功和手艺就离开了，他想回汉朝寻找失散的妹妹。我当时因为脱水，全身无力，二哥自己水囊里的水舍不得喝，尽力留着给我。他明知道沙漠里脱水的人一定要喝盐水才能活下去，可当时我们到哪里去找盐水？他根本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水和精力。他却一直背着我。我还记得他一边走，一边和我说‘别睡，别睡，小弟，你看前面，多美丽！我们就快要到了。”当时他笑着说着，表情那么柔和，我一面紧张他小时候的遭遇，一面也为他开心，绝境中，能被一个人不顾性命、不离不弃地照顾，那应该是幸福和幸运的事情。

    因为即使绝望，仍会感到温暖。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花儿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

    “夫君，累吗？”我的脸颊贴在他耳边，看着他那大大的笑脸，轻声问道。

    “不累。”

    “你还能背我多久？”

    “生生世世。”

    “也许到了耳顺古稀，你再也背不动我了呢？”

    “如果我背不动你了，那一定是到了白寿期颐之年，那时我才会去想怎样才能背动你。”当日极力想听到的答案，被呼呼吹着的风吹散，越是努力听，风声越大，此刻，四面无风，只有我们二人诉尽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