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恩与毒
帝都，周郎舍。
清贫的屋舍设了一个简单的灵堂，披麻戴孝的商芸在屋子里默默烧着纸钱，时有微风穿堂过，烛火摇曳只影怜，卷起几页灰。
屋外来了人，她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大腹便便，身形肥胖，着锦衣，戴扳指的中年男人和一个身形略有消瘦，长得贼眉鼠脸的男人领着一群壮汉走了进来。
进了灵堂，见得周郎牌位，他们没有进行吊唁，倒是目光一直落在跪守灵堂的商芸身上，目光中都带着一丝贪婪和玩味。
戴扳指的中年男人从怀中掏出两张契书，很是和气地说道：“周家娘子，你夫君在我赌坊欠下一十三两银子，今日特上门来讨还。”
长得贼眉鼠眼的男人见状也掏出一张契书，声音略哑地说道：“他也曾在我处欠下八两银子，已逾时多日，今日上门清算。”
商芸抬头看着他们两个，岂能不知他们心中的龌龊想法，他们的目光也都赤裸裸，根本不加掩饰。
“没钱，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尽可拿走。”她丢下好几张纸钱，火盆里的火顿时旺了些。
两个男人打量了一下屋子，清瘦男子开口说道：“就算是把这家都给搬走，也偿还不了他欠下的债啊。”
“那你们想怎么样？”
“这样，我大发善心，你夫君欠他的债我帮你还了，至于欠我的债，可以不用着急还，你就跟我签一张卖身契就可以了，怎么样，很划算吧。”肥胖男子转动着玉扳指，昂首挺肚，显得很是正义凛然。
那清瘦男子不屑地笑了笑，说道：“你也可以跟我签下卖身契，欠我的债就不用还了，欠他的债我帮你还，而且我保证不把你卖到青楼去，我也不碰你，怎么样？”
“你······”肥胖男子明显没想到对方竟然做出如此决定，一时语塞。
商芸虽然长得没有【醉乐间】和【百花楼】里的姑娘漂亮，但是颇有韵味，只是想象一下她在床上搔首弄姿的样子，身体便有些燥热难耐。
如今她那位赌鬼夫君横死，只留下她一人，只要让她签了卖身契，那就是自己的人，到时候想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
大家都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只是肥胖男子没想到对方来了这么一手，如果自己想要把商芸搞到手中，就要做出更大的让步。
但这样一来，自己倒是显得有些吃亏了，相比起一个女人，他还是更心疼自己的钱。
“还钱。”他喊道。
“没钱。”商芸还是这句话。
“把这给我拆了！”肥胖男人当即就要让自己的手下动手拆家，根本不顾及死者为大的律例。
“你当真不签？”清瘦男人问道。
“不签。”
“好，七天后，公堂上见。”清瘦男子扬手就要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却见门外再次来人了。
他们一眼便认出，是刑部的赵侍郎，当朝文相的二公子。
待他走进灵堂中，除了跪在地上的商芸，众人皆拱手鞠躬行礼。
赵明幽只看了他们一眼，从他们面前走过，取过三根香，于烛火处点燃，给死者敬了香，方才转过身来，朝他们开口问道：“一共欠了多少？”
“回侍郎话，共欠二十一两。”清瘦男子率先开口道。
赵明幽摸出一大一小两块银子，丢给他，道：“二十五两，你们自己慢慢分。”
随后，他向这两位赌坊的东家询问了一下死者周郎的情况，他们的回答都差不多。
这位周郎是个赌徒，且很好面子，只要一沾赌就会上头，不管输或赢，平时没少勾搭人，赌坊里也算是个熟面孔。
赵明幽摆摆手让他们走了，转头看向正往火盆里添纸钱的商芸。
商芸向他磕头，说道：“民女在此谢过赵侍郎，侍郎慷慨，解我忧困，只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实在无法报答侍郎恩情。”
“守完灵后，可到我府中当个洗衣工。”
“侍郎大恩大德，我······”
赵明幽转身挥手欲走，背对着仍趴在地面上的商芸道：“感恩的话就不必说了，且不论你夫君该不该死，他的死我们也有责任。”
言毕，他走出灵堂，于门外驻足望天。
现如今帝都中的这些腥风血雨，很大一部分都可以归咎于己身的无能，若是老师还在，想来不会是目前这幅光景。
赵明幽轻叹一声，充满了自嘲的无奈。
待他大踏步离开这里后，商芸才立起身来，她看着赵明幽离去的背影，目光幽深，脸色全然没有丧夫时的悲痛和迷惘。
······
武安府，演武场。
将自己的枪法练了几遍的封君，正欲运功行气，凝练自身内力，却见家丁来报，翠菊回府了。
但她的情况不怎么好。
闻言，封君收枪赶到翠菊的房门前，见星月在门外等候，遂开口询问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星月掏出来一封信和一个两指宽一指长的黑金筒子，交给封君，开口说道：“翠菊她中毒了，白梅在给她解毒，但是情况不太妙，我已经让人去太医署请人了。”
这时，房门被打开，白梅出来了，见到封君，没有行礼，直接开口说道：“小君爷，情况很棘手，这毒我解不了，只能暂缓毒性的蔓延，文竹在用内力为翠菊压制毒性，但也抗不了多久。”
“梓实呢？”
话音刚落，一身紫衣的梓实行至封君身后，表现得事不关己地说道：“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以你宗师级的内力，应该可以续住她的命。”封君道。
“我不想再强调一遍······”
“我知道我知道。”封君打断了她的话，直接开口说道：“先帮我续住她的命，之后你要谈什么条件，直接开口就行，行还是不行？”
封君想着要是对方还是拒绝，那他就自己上阵，自己比文竹稍微强点，也能顶些时间。
“梓实，拜托了。”白梅直接向梓实鞠了一躬。
梓实看了一眼，动身往房间走去，将文竹替换出来。
看到脸色略微苍白的文竹，封君让她先好好休息，宽慰她会没事的。
房内，翠菊张口喷了一口黑血出来，脸色苍白，双唇染上了浅黑色，白梅立即进去看了下情况。
若不是陆哀刚好不在府上，封君也不必向梓实开口，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打开那封写给自己的信，信中写明了翠菊和望兰此行的遭遇。
封君要她们两个调查的事情刚有点眉目，她们两个就被人找到了，出手的人都是【幽冥】的刺客。
一开始她们还能全身而退，只是后来遇到了【幽冥】第二殿的判官，她们被重伤，侥幸逃脱，翠菊中了毒，望兰主动现身吸引刺客的注意，让她先行回帝都疗伤。
除了要调查的事情外，她们还得知了一些消息，来京述职的一些官员在路上被刺杀了，动手的是【幽冥】的刺客。
手中的黑金筒子里是封君要她们调查之事的详细叙述，写下这封信是因为中毒之后，翠菊先是失聪，然后失声，到现在嗅觉和味觉都失去了。
信是望兰写的，她在信的末尾写道：“生为府中人，死为府中鬼，真当有来世，还入府中侍。”
清贫的屋舍设了一个简单的灵堂，披麻戴孝的商芸在屋子里默默烧着纸钱，时有微风穿堂过，烛火摇曳只影怜，卷起几页灰。
屋外来了人，她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大腹便便，身形肥胖，着锦衣，戴扳指的中年男人和一个身形略有消瘦，长得贼眉鼠脸的男人领着一群壮汉走了进来。
进了灵堂，见得周郎牌位，他们没有进行吊唁，倒是目光一直落在跪守灵堂的商芸身上，目光中都带着一丝贪婪和玩味。
戴扳指的中年男人从怀中掏出两张契书，很是和气地说道：“周家娘子，你夫君在我赌坊欠下一十三两银子，今日特上门来讨还。”
长得贼眉鼠眼的男人见状也掏出一张契书，声音略哑地说道：“他也曾在我处欠下八两银子，已逾时多日，今日上门清算。”
商芸抬头看着他们两个，岂能不知他们心中的龌龊想法，他们的目光也都赤裸裸，根本不加掩饰。
“没钱，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尽可拿走。”她丢下好几张纸钱，火盆里的火顿时旺了些。
两个男人打量了一下屋子，清瘦男子开口说道：“就算是把这家都给搬走，也偿还不了他欠下的债啊。”
“那你们想怎么样？”
“这样，我大发善心，你夫君欠他的债我帮你还了，至于欠我的债，可以不用着急还，你就跟我签一张卖身契就可以了，怎么样，很划算吧。”肥胖男子转动着玉扳指，昂首挺肚，显得很是正义凛然。
那清瘦男子不屑地笑了笑，说道：“你也可以跟我签下卖身契，欠我的债就不用还了，欠他的债我帮你还，而且我保证不把你卖到青楼去，我也不碰你，怎么样？”
“你······”肥胖男子明显没想到对方竟然做出如此决定，一时语塞。
商芸虽然长得没有【醉乐间】和【百花楼】里的姑娘漂亮，但是颇有韵味，只是想象一下她在床上搔首弄姿的样子，身体便有些燥热难耐。
如今她那位赌鬼夫君横死，只留下她一人，只要让她签了卖身契，那就是自己的人，到时候想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
大家都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只是肥胖男子没想到对方来了这么一手，如果自己想要把商芸搞到手中，就要做出更大的让步。
但这样一来，自己倒是显得有些吃亏了，相比起一个女人，他还是更心疼自己的钱。
“还钱。”他喊道。
“没钱。”商芸还是这句话。
“把这给我拆了！”肥胖男人当即就要让自己的手下动手拆家，根本不顾及死者为大的律例。
“你当真不签？”清瘦男人问道。
“不签。”
“好，七天后，公堂上见。”清瘦男子扬手就要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却见门外再次来人了。
他们一眼便认出，是刑部的赵侍郎，当朝文相的二公子。
待他走进灵堂中，除了跪在地上的商芸，众人皆拱手鞠躬行礼。
赵明幽只看了他们一眼，从他们面前走过，取过三根香，于烛火处点燃，给死者敬了香，方才转过身来，朝他们开口问道：“一共欠了多少？”
“回侍郎话，共欠二十一两。”清瘦男子率先开口道。
赵明幽摸出一大一小两块银子，丢给他，道：“二十五两，你们自己慢慢分。”
随后，他向这两位赌坊的东家询问了一下死者周郎的情况，他们的回答都差不多。
这位周郎是个赌徒，且很好面子，只要一沾赌就会上头，不管输或赢，平时没少勾搭人，赌坊里也算是个熟面孔。
赵明幽摆摆手让他们走了，转头看向正往火盆里添纸钱的商芸。
商芸向他磕头，说道：“民女在此谢过赵侍郎，侍郎慷慨，解我忧困，只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实在无法报答侍郎恩情。”
“守完灵后，可到我府中当个洗衣工。”
“侍郎大恩大德，我······”
赵明幽转身挥手欲走，背对着仍趴在地面上的商芸道：“感恩的话就不必说了，且不论你夫君该不该死，他的死我们也有责任。”
言毕，他走出灵堂，于门外驻足望天。
现如今帝都中的这些腥风血雨，很大一部分都可以归咎于己身的无能，若是老师还在，想来不会是目前这幅光景。
赵明幽轻叹一声，充满了自嘲的无奈。
待他大踏步离开这里后，商芸才立起身来，她看着赵明幽离去的背影，目光幽深，脸色全然没有丧夫时的悲痛和迷惘。
······
武安府，演武场。
将自己的枪法练了几遍的封君，正欲运功行气，凝练自身内力，却见家丁来报，翠菊回府了。
但她的情况不怎么好。
闻言，封君收枪赶到翠菊的房门前，见星月在门外等候，遂开口询问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星月掏出来一封信和一个两指宽一指长的黑金筒子，交给封君，开口说道：“翠菊她中毒了，白梅在给她解毒，但是情况不太妙，我已经让人去太医署请人了。”
这时，房门被打开，白梅出来了，见到封君，没有行礼，直接开口说道：“小君爷，情况很棘手，这毒我解不了，只能暂缓毒性的蔓延，文竹在用内力为翠菊压制毒性，但也抗不了多久。”
“梓实呢？”
话音刚落，一身紫衣的梓实行至封君身后，表现得事不关己地说道：“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以你宗师级的内力，应该可以续住她的命。”封君道。
“我不想再强调一遍······”
“我知道我知道。”封君打断了她的话，直接开口说道：“先帮我续住她的命，之后你要谈什么条件，直接开口就行，行还是不行？”
封君想着要是对方还是拒绝，那他就自己上阵，自己比文竹稍微强点，也能顶些时间。
“梓实，拜托了。”白梅直接向梓实鞠了一躬。
梓实看了一眼，动身往房间走去，将文竹替换出来。
看到脸色略微苍白的文竹，封君让她先好好休息，宽慰她会没事的。
房内，翠菊张口喷了一口黑血出来，脸色苍白，双唇染上了浅黑色，白梅立即进去看了下情况。
若不是陆哀刚好不在府上，封君也不必向梓实开口，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打开那封写给自己的信，信中写明了翠菊和望兰此行的遭遇。
封君要她们两个调查的事情刚有点眉目，她们两个就被人找到了，出手的人都是【幽冥】的刺客。
一开始她们还能全身而退，只是后来遇到了【幽冥】第二殿的判官，她们被重伤，侥幸逃脱，翠菊中了毒，望兰主动现身吸引刺客的注意，让她先行回帝都疗伤。
除了要调查的事情外，她们还得知了一些消息，来京述职的一些官员在路上被刺杀了，动手的是【幽冥】的刺客。
手中的黑金筒子里是封君要她们调查之事的详细叙述，写下这封信是因为中毒之后，翠菊先是失聪，然后失声，到现在嗅觉和味觉都失去了。
信是望兰写的，她在信的末尾写道：“生为府中人，死为府中鬼，真当有来世，还入府中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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