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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别将我挽留!(八十七——八十八)

    曹佩璐抬头看着窗外。正如李浩倡希望的那样,窗外阳光明亮。餐厅对面的空地上,生长着两株高大的菩提树。它们庞大的树冠几乎碰到一起,如两个翠绿色的巨大伞盖。

    没有相同的经历,就没有相同的感受。所谓感同身受,只发生在相同经历的人身上。没有失去过亲人,就体会不了失去亲人痛彻心扉的悲伤。李浩倡失去外婆的悲伤,曹佩璐失去祖母时感受过。

    外婆是李浩倡这个世界上唯一抚养他陪伴他教导他的长辈,对她的离世,李浩倡感到的不仅仅是悲伤,还有无助和惶恐,特别是精神上失去依靠的那种惶恐。想到这一点,对李浩倡的心疼,像山谷里升起的一团雾从曹佩璐心里涌起。

    从来信里能看出,外婆的逝世直接触发了浩倡抑郁症的发作。但令人欣慰的是,他没有深陷失去外婆的悲伤里,而是立即恢复工作,还联系出版社为外婆出版画册。

    曹佩璐决定尽快给李浩倡写一封回信,给这个失去亲人的男人一些安慰。

    因为以前给外婆出版过画册、李浩倡也急着完成外婆的遗愿,BJ的一家出版社和李浩倡谈得很顺利。即使如此,等两方谈妥出版事宜,时间到了五月下旬。也就在这段时间,紫琼给李浩倡打来电话,要他把家里的事处理一下,到深圳参加筹备成立公司。

    “就算你不加入即将成立的公司,你来深圳,替我开开车,那也是心疼你自己的老婆啊!”紫琼在打电话里这样说。

    但是,外婆的画还没有拍照。李浩倡要求紫琼等自己几天,忙完拍照的事,再到深圳。

    几天后,摄影师过来拍照。

    在三楼原先外婆的工作间,摄影师用三脚架固定好相机机位,布置好灯光,最后找到被拍摄画作应该摆放的最佳位置和角度后,开始拍摄外婆的作品。

    因为画作的尺寸不同,每一次拍摄,每一幅画的位置和角度都要做调整,配合相机微调镜头,才能精准对焦,拍摄出清晰的照片。

    给画作打光也很讲究。光照的强度、角度都要恰到好处,这样,才能拍出画作本身所具有的层次感。

    每一幅画要从收藏室搬出来,有些画由于存放的时间久,还要把它们擦拭干净才能放到照相机前。有些画,画面上长了灰绿色霉点。清除这些霉点,是个细心活,也很花费时间。

    这些霉点已经干枯,应该是去年梅雨季节长出来的。

    拍完后,还要把它们送回收藏室。

    出版画集,给原作拍照是一个及其繁琐的过程。

    第一天忙下来,拍了十几幅画。晚上,李浩倡只好给领班打电话,说自己这几天不会来上班,要她多操心、辛苦点。

    第三天的时候,紫琼打电话过来问李浩倡准备的怎么样了,定好火车票没有?正忙得手忙脚乱的李浩倡说,拍照还要几天,出发到深圳,还要再等几天。

    在拍摄的第三天,李浩倡收到了曹佩璐的来信。

    在这封信里,曹佩璐对外婆的逝世表达了深深的哀悼和怀念,安慰李浩倡不要深陷在失去外婆的悲伤中。

    “如有在天之灵,外婆的在天之灵最开心的是看到我们幸福地生活着!”她在来信里劝慰李浩倡。

    拍照快结束的时候,紫琼又来电话,催问李浩倡到底哪天出发,语气很不耐烦,有了埋怨的意思。

    “就拍个照,有那么难吗?这都一个星期了,还没拍完?!”紫琼在电话里质疑。

    李浩倡拿着电话,沉默了一会,说:

    “紫琼,这个照片是用来出画册用的,所以照片质量要求很高。拍照的距离、角度、光照都有严格要求,不是我们平常在街头抓拍张照片能比的……”。

    “好吧,好吧,我是外行,不懂也不想弄懂这些。李浩倡,我只想你那快点弄完过来!”

    李浩倡从来没有听过紫琼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他很想对紫琼说点什么,但是一想到她一个人在那边忙碌也不容易,忍着没有说话。

    紫琼没听到李浩倡说话,也挂断了电话。

    五月末的一个早晨,李浩倡把领班、谢师傅和肖师傅约到一号卡座,告诉他们自己要去深圳,以后有什么事,不要请示自己,他们自己处理就好。

    “春节我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再商量以后的事。”

    在三人依依不舍的目光里,李浩倡上了门前的本田。车向北而去,消失在BJ路的车流里!

    六月六号这天,李浩倡到达深圳。

    在一幢写字楼的八楼,他在公司办公室办大门口,见到了正等着他的莫姐、区姐和紫琼。

    “李浩倡,欢迎你加入我们!你看今天的日子多好,六月六号,六六大顺!从此我们万事顺利哦!”区姐握着李浩倡的手,开心得不得了。

    对数字倾注自己的感情色彩,广东人比中国其他地方的人确实更重视和讲究一点。

    “有区姐和莫姐保驾护航,绝对诸事顺利!”李浩倡说。

    “你看你看,李浩倡就是会说话!”区姐指着李浩倡对紫琼说。

    区姐、莫姐对李浩倡的看法一直不错。

    在说笑中,大家走进办公室。办公室布置得差不多了,有人正在安装电脑和打印机。办公室面积很大,李浩倡目测有一百二、三十平方左右。

    远处还有三个拉着百叶帘的房间,门上分别挂着财务室、总经理室和接待室的牌子。财务室里,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小姑娘在往铁皮柜里放着文件夹。

    晚上,莫姐、林姐在公司旁边的餐厅给李浩倡接风。吃完饭,四人分手。

    紫琼拿过李浩倡的车钥匙。

    “这段时间开车,我开你看,先熟悉路线,以后自己开。现在这条路,以后天天要走。”紫琼说。

    “这条路为什么要天天走?”李浩倡问。

    “这是从公司到家的路啊!你每天不从公司回家?”

    “哦——”李浩倡吞回了想说的话。

    “李浩倡,我在深圳买房子了。外婆去世前几天买的。正准备告诉你的,碰到外婆去世了,心想过几天再告诉你,没想到直拖到今天。”紫琼说。

    “买房子了?要不少钱吧?”李浩倡转过头,看着紫琼问。

    “有一所属于自己的房子,才能安心工作,安居乐业嘛!不管多少钱,只要买得起,越早买越好。现在不买,以后要花更多的钱买!房价,最近十几年,看样子只会涨。”停了一会,紫琼接着说,“有房子,有家人。李浩倡,你和我,在深圳也是有家的人啦!”

    这句话,让李浩倡心里掠过一阵别样的感觉。他偏过头,看着紫琼。紫琼看着前方,认真开车,不断扑面而来又转瞬消失的灯光照射在紫琼的脸。她明亮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亮晶晶地。

    不顾每年轻松赚取利润百万的“北岸”,重回深圳工作、创业和买房,看来,紫琼这次是起了在深圳扎根的心。

    荆州,已在千里之外遥远的北方。不知道以后,她会不会只是出现在自己梦里的故乡……

    紫琼、莫姐和区姐为了扩大本公司的影响,决定举办一个公司成立庆典。这个庆典定在六月八号。

    庆典这天,作为公司总经理的紫琼,负责接待客人。

    素面朝天的紫琼,已能惊艳众人。画了淡妆、穿着旗袍的紫琼更是显示出别样的美艳。来宾不分男女老少,都被她深深吸引住。林夕子甚至直接跑过来,对李浩倡说,“浩倡哥,紫琼姐真是百变靓女!每一种穿衣风格,都会惊艳到大家。”

    一个矮胖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更是借着握手的机会,抓住紫琼的手,久久不愿放下。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赤裸裸地扫视着紫琼因穿旗袍显得玲珑有致的身体。

    李浩倡在远处看到这个家伙的行为,感觉恼火又可笑。

    所有来宾里,李浩倡认识的只有林夕子和她爸爸。今天,很多人恭敬地上来和林老板打招呼,李浩倡和他的谈话多次被打断。林夕子爸爸几次抱歉地对李浩倡微笑。

    “浩倡,你这次深圳,我们还没在一起坐坐。你哪天抽一天时间,到我书房去饮茶写字。”

    “是我失礼了,我应该抽时间去拜访您的。还有,您工作忙,不好意思打扰……”浩倡解释道。

    “浩倡,言重了。我们之间不必这么客气。再说我哪里有那么忙!去之前打我电话就行。”

    “好,林叔叔,过几天一定去拜访您!”

    庆典进行到一半,紫琼在台上发言,致答谢词。真情流露的发言,完全不同于那种程式化的语言,赢得了大家的好感,讲话多次被掌声打断。

    午宴中,紫琼、莫姐和区姐给大家敬酒。在敬酒的过程中,常常听到紫琼的笑声。喝到后来,三个人都有了醉意。莫姐和区姐走路已经有点踉跄。紫琼还好,不过她走得很慢。李浩倡看得出,她强撑着,尽量让自己走得稳一点。

    没等活动结束,李浩倡走到紫琼身边。见李浩倡到了自己身边,紫琼一把抓住李浩倡胳膊,靠在他的身上。

    活动结束后,紫琼要李浩倡送自己回家。

    紫琼从车里出来,根本站不稳了,李浩倡只好背着她上了电梯。

    “老公,我怎么一直要你来深圳?你看,要是你不来深圳,我怎么回家?老公,你真好……”紫琼把头放在李浩倡的肩头,嘴唇抵着李浩倡的脸说。

    “少喝一点也不至于醉成这样,连路都走不稳了。”

    “高兴啊,多喝一点怎么啦!?”

    “紫琼,这样的场合我真不喜欢,闹哄哄的,一大堆人在一起吃吃喝喝有意义吗……”

    “浩倡,我就喜欢这样的场合。不把场面上这一大堆人的弄清楚,怎么做事?你不懂……”

    “好吧,我不懂!”李浩倡把紫琼放到床上。

    第二天下午,紫琼安排李浩倡开车,和出纳送几份材料,回来时,顺路买些办公用品回公司。

    出纳是个小姑娘,和上午坐在副驾位的会计相比,真不是一个好领航员。对将要行驶的路线,她没有提前说的意思,李浩倡只好一路问。车前的每一个路口,都让李浩倡紧张。他一再和小姑娘确认下一个路口,是直行还是要是拐弯、向哪边拐,以便提前做好变道准备。

    下午三个多小时在深圳的穿行,是李浩倡开车以来最累的半天。

    晚上回到家里,李浩倡和紫琼说起下午开车的经历,抱怨说这是他人生开车以来最累的半天。紫琼笑着安慰他,说以后再不安排这个孩子带路了。

    “先开几个月的车,以后把路跑熟了就好了!”

    “紫琼,来的那天,莫姐说欢迎我加入;这几天你也一直把我公司当车夫用。我就想问,我什么时候说了要进你们公司?”李浩倡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问紫琼。

    “就当是心疼你老婆,给我帮几天忙不行吗?等公司的事理顺了,你加不加入我们公司再说。好不好,老公?”紫琼双手搭在李浩倡肩膀上说。

    “好吧好吧,到时候再说!”

    李浩倡来深圳后,时常会接到来自武汉、BJ的电话。这些人说的都是同样一件事:收藏外婆的作品。李浩倡给他们的统一答复是,暂时不考虑出售外婆的作品,到合适的机会再联系大家。

    紫琼有几次想对李浩倡说点什么,看看李浩倡接完电话不开心地脸色,只好作罢。

    一天,快下班的时候,紫琼打来一个电话,说想回家吃饭。李浩倡有点吃惊。他来了这么多天,紫琼每天都在外跑,没有一个晚上是没有应酬的,每夜回来都是半夜。

    “难得你想回家吃饭啊,那我下班回家做点老家的菜!”李浩倡说。

    窗外华灯初放,客厅里,在明亮的灯光下,加班的妻子和自己的丈夫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这应该和许多结婚不久的小家庭一样,平淡而安详。

    虽然自己喜欢那种诸事扑面而来应接不暇的忙碌生活,但像此时,才是普通又正常的家庭生活。

    对面的这个男人,似乎对投入到深圳的新生活没什么热情,甚至对现在的生活是应付的态度。

    看到紫琼望着自己发呆,李浩倡说:

    “想什么呢?吃饭就专心吃饭。”李浩倡在对面说。

    “今天是我来深圳后,第一次在家里吃晚饭,蛮好!”

    “这又不是什么难办到的事。以后少点应酬,按时回家就行。”

    紫琼苦笑了一下,说:

    “承蒙莫姐、区姐两人看得起我的工作能力,在成立公司前就说好了,公司总经理由我来做,日常事务由我来处理。公司刚成立,万事开头难。好多事,我要亲自去处理。比如有些人,以后办事,肯定会找人家。那现在你总得和人家多联系,把关系处理好吧。这要花大把的时间。你说,我能按时回家吗?”

    李浩倡没说话,点了点头。

    “其他两人做什么?你们三人,谁是董事长?”李浩倡问。

    “莫姐管财务、区姐管人事。莫姐是董事长。”

    “你带了三百万到公司,那你股份到底是多少?”李浩倡一直不知道紫琼在公司占股是多少,既然今天谈到这里,还是问一下。

    “我和区姐各占百分之三十,莫姐占百分之四十。总共一千万。”

    “这点钱,能买到多大一点地?”李浩倡放下碗,诧异地看着紫琼。

    紫琼笑了:

    “你终于问了一个涉及房地产开发公司怎么运作的问题。告诉你吧,这一千万,不是拍地的钱,是用来缴纳拍地的履约保证金和维持公司运作的。”

    因为李浩倡不明白房地产公司是怎么运作的,紫琼这么说他肯定还是不懂。紫琼接着说,“一个公司,把中意的地块拍到手,并不是当场缴纳土地出让金,三十日内缴纳即可。于是,获得土地的公司以这块土地到银行抵押贷款,获得贷款后,再去缴纳土地出让金!哪里会有公司,把钱堆在那里买地的?!”

    “哦——原来拍地的人,只要有缴纳保证金的钱,能快速从银行把钱搞出来就行了!”李浩倡恍然大悟。

    紫琼也吃完了,放下碗,笑了:

    “终于弄懂了!”。

    “那你们打算拍多大一块地?”李浩倡问。

    “公司刚成立,受制于资金、人脉和运作能力等等因素的影响,我们第一次拿地,只想拿一块一百亩左右的地。按现在SZ市地价,保证金要交五百万。这笔钱是不能动的,要一直留着,什么时候拍地,什么时候用!剩下的五百万,维持公司运转。”紫琼给李浩倡讲得很详细。

    “那不错,维持公司运转的钱不少了!”

    “一般般吧!”紫琼说。

    沉默了一会,紫琼接着说:

    “有消息说,区国土局要在这个月发布土地拍卖公告。在这批要拍卖的地里,有三块商业用地,面积都在一百亩左右。看开发前景,几乎差不多。公司很中意这三块地,很想拍下其中一块,进行开发……”

    “未雨绸缪,你们早该行动了!”李浩倡说。

    紫琼却说:

    “怎么行动?公告没出来,你怎么行动?!现在只能等着。全公司都等着。”

    “那你可以清闲一段时间了!”李浩倡说。

    紫琼摇摇头:

    “人是闲下来了,心闲不住!谁知道拍卖时,有人竞价到多高?我们公司最终能拍到那块中意的地吗?心里没底!有什么办法,一定拍到那块地。这是我一直在考虑的事!”

    “这个你控制不了吧?只能拍卖会上见结果了。”李浩倡站起来拍拍紫琼肩膀,安慰她。然后收拾餐桌。

    多年后,紫琼回忆起往事,常常想到这个深圳的傍晚。李浩倡并不是像有些人说的那样,对公司的事漠不关心,即使他对自己公司做什么没什么兴趣,甚至拒绝深圳的生活,但他一直在竭力了解紫琼的工作,想尽可能地参与其中。

    在两人说话间,李浩倡手机响了。

    原来,外婆新画册已经印刷完毕,即将发行。各大经销商蜂拥而至,预定画册。没想到预定数,大大超过第一版的印刷数。出版社立即加印第二版。同时,出版社立刻顺势而为,策划了一个新书发布会。在发布会上,新书作者的直系亲属出席并讲话是一个重要的环节。所以出版社现在打电话开征求他的意见。

    “没问题,我一定来!”李浩倡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痛快!就知道您是个爽快人!把您深圳的详细地址告诉我,我明天用特快专递给你发请柬!”摄影师在那边说。

    李浩倡走到阳台上,点燃一支烟。

    他想外婆了!

    小时候,外婆出门“学习”,他留在家里。每到夜晚,他就盼望外婆快点回来。半夜,他常常流着泪醒来,那种思念太让人心痛了!

    那时候,不管过多少天,外婆总会回来,把自己搂进她的怀里;而现在,他再也享受不到外婆的抚摸。

    在等待去BJ的日子里,李浩倡也很清闲,他买了画笔、颜料、画架、油画布和画框等绘画工具和材料放到家里。他用了几个晚上,陆陆续续地绷好了几个画框。

    周末的晚上,李浩倡用刮刀往画布上涂乳胶。刮刀刮过粗麻布时,有极其细微的跳动。这气味、这跳动,熟悉而亲切,瞬间让他有种陶醉的感觉。

    紫琼走过来,蹲在他身边看着。

    “看来你也没什么事,只能静等拍卖会了。欸——那下月头的发布会,你能和我一起去BJ就好了……”

    “好啊!好久没和你一起出去走走了,放松放松也好!”紫琼欣然同意。

    李浩倡没想紫琼真会同意自己的建议,情不自禁地捧起紫琼的脸,亲了她一下。

    紫琼的回吻,出乎李浩倡的意料,投入而长久。

    ……,……,……

    外婆新书发布会如期举行。

    鉴于外婆在当代中国油画史、美术史上的地位,发布会的规模、档次都是一流的。

    作为大师的孙子、也是一个受大师言传身教时间最长的弟子、三届中国青年油画大赛金奖获得者,李浩倡对外婆作品的介绍,饱含深情又极具专业水准。在他特别提到自己和外婆合作的那幅画时,会场响起一阵持久热烈的掌声。

    外婆的这幅绝笔画,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

    在发布会的晚宴上,很多人找到李浩倡,向他表达了对外婆的怀念!有几个外婆的学生,流着泪和李浩倡拥抱。紫琼在一旁也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还有几个人,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了浩倡,隐隐约约地表达了想收藏外婆作品的意思。原来他们是收藏家。

    李浩倡礼貌地对他们微笑,热情地和他们寒暄,但对于收藏一事,还是和原来一样,只字不提。

    摄影师也带来了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儒雅瘦削的年轻人。他把青年人介绍给李浩倡和紫琼。年轻人姓钟,来自香港。

    “是这样,李先生!您外婆李大师的艺术才华和在中国美术界的地位令我们膜拜不已!珍藏大师的作品,一直以来是我们画廊的愿望!今天能遇见您,实在难得,也是缘分!”

    说完,年轻人掏出两张精致典雅的灰色名片,双手递给李浩倡和紫琼

    以前,李浩倡从未考虑过出售外婆的作品,现在突然遇到钟先生明白告诉他要收藏外婆的作品,一时间,他真不知道怎么回复。

    对待外婆的作品,现在是由不得自己:你没想到卖,别人早惦记着要买。

    见李浩倡没有立即回复自己的话,年轻人说:

    “李生,您别急着回复我。我们画廊能不能收藏到大师的作品,全看你我的缘分。”

    “不急,我会慎重考虑。”李浩倡说。

    “以后我可能会向您请教许多专业问题,到时候希望您不吝赐教!”钟先生说。

    “哪里哪里,您是专业人士,很多地方,我要向你请教才是!”李浩倡连忙回答。

    “李生客气了!你有兴趣和我聊天,我是求之不得。记得,我会一直等你电话的哦!”钟先生冲李浩倡微微一笑。

    李浩倡知道钟先生说的是什么,立刻说:

    “有机会一定打给你!”

    “李生、鲜于小姐,我还有句话想对你们两人说。”钟先生说。

    “请讲!”

    “您说!”

    “男士玉树临风,儒雅清秀;女士婀娜多姿,美艳逼人。你们夫妻真是一对璧人!羡慕,羡慕!”

    “钟先生您太过奖了!”紫琼微笑着回答。

    “惭愧惭愧”李浩倡也不好意思了。

    “实话实说,实话实说。不打扰了二位了,告辞!”钟先生抬手致意,和摄影师走了。

    晚上,李浩倡做什么事好像都心不在焉。躺在床上看书也没看进去,匆匆翻了几页,把书扔到一旁。

    “有心事?”紫琼在身边问。

    “没有,就是不想看书了。”李浩倡故意用一副轻描淡写的口气说。

    李浩倡确实有心事。现在,这么多收藏家要收藏外婆的画,到底卖还是不卖呢?在他心里,凡是外婆使用过的东西,写下的文字和创作的画作,是联系他和外婆过去时光最重要的纽带。

    在他心里。这些画,是外婆留给他的“念想”,他一幅也不想卖。

    紫琼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

    “浩倡,不想看书,那我们聊聊天吧。画廊应该是专门买画、卖画的地方吧?”紫琼问。

    李浩倡简单先讲了画廊的起源、发展和承载的社会功能,然后说:

    “应该这么说,画廊是收藏、陈列或销售美术作品的场所。”

    “收藏,陈列,还不是为了最后卖出艺术家的作品。”紫琼说。

    “和钱相关的东西,你总是能一眼看穿它们之间的联系。紫琼,在这方面,我是服了你!你说的没错,收藏,陈列,最后都是为了卖出艺术家的作品。”

    紫琼接着问李浩倡:

    “浩倡,美术作品有什么价值?”

    “很多。审美价值、文化价值、经济价值、历史价值和社会价值等。”李浩倡扳着指头说

    紫琼举起一只手说:

    “停!外婆的油画,都被关在一间阁楼里,没人看到,请问,审美价值怎么体现?艺术家创造出作品,毋庸置疑希望被更多人看到。同样,外婆的画,你难道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你所谓的‘念想’一说,对所有想欣赏外婆作品的人来说,既自私,又不公平。从体现审美价值这方面来说,外婆的作品放在画廊肯定比放在家里好。”

    “你说得我哑口无言!”李浩倡说完,耸肩摊手。

    外婆逝世后,紫琼一直想说服李浩倡,把外婆剩下的作品卖了。今天终于找到这个机会,她不想放弃劝说。

    趁着外婆画册刚刚出版的热度,这个时候卖出外婆的画作,肯定能卖出好价钱。再说,公司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多的是。把外婆的作品变现拿在手里,到公司要用钱的时候拿出来,既能解公司财务困难、赚一笔利息,又能在莫姐、区姐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

    这是紫琼的真实想法。

    紫琼坐到浩倡对面,说:

    “外婆油画上的那些绿霉,应该是六月梅雨季节长出来的吧?梅雨年年有,绿霉也会年年长,你怎么维护这些画?”

    紫琼说完,对李浩倡笑着挑了一下眉毛。

    李浩倡知道她说的是五月给外婆的画拍照时,清洗油画霉点的事。他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说:

    “紫琼,我知道你说的意思。关于油画长霉这种事,在画廊里绝不会发生。你知道钟先生所属的那家画廊吗?他们是香港独家代理吴冠中大师作品的画廊。就他们那种级别的画廊,所有作品都会受到专业的保护。温度,空气湿度都有严格要求和控制。画廊还会定期给美术作品做专业的维护。就美术作品受专业保护这一块来说,普通家庭根本没法比。”

    “是吧?——”紫琼歪着脑袋、慢悠悠地,故意用疑问的口气问李浩倡。

    “是的!来个你希望听到的总结:综上所述,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外婆的作品,卖给画廊最好!以后如果卖外婆的画,必须看看收藏方的实力,达不到钟先生他们画廊的这个级别,不卖!”李浩倡说。

    “哈哈,在紫琼女士的启迪下,李浩倡先生的认知能力,立刻有了一个质的提高。浩倡,不是我希望听到什么结论,而是事实如此。有些事,还是理智一点好!”紫琼轻轻拍了拍李浩倡的肩膀。

    “紫琼,有时候,我们的理智很难说服自己的情感。”李浩倡低下头,“我失去了外婆,我不想再失去和外婆相关的任何东西!”

    “李浩倡,我懂!”紫琼说。

    沉默一会后,李浩倡问:

    “明天我们回深圳?”

    “难得来次BJ,我们在这边玩两天吧。”紫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