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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花十四娘

    屠定梵问:“当日是所有皇室成员都到场了?”

    兰桂儿笑:“这护卫大哥看来不常在宫里走动!在外的藩王肯定不能进京。但那日是太后大寿,各地藩王都会送来贺礼。太后收了贺礼,定然一一赏赐,但唯独一人没赏。”

    众人吃惊,道:“这是哪位王爷送来的礼,不合太后心意?”

    兰桂儿悄悄道:“是老赵王。”屠定梵和梁申义两人目光会意,屠定梵问:“这又是为何?”

    兰桂儿摇摇头,道:“这洒家就不知了。或许,太后对这老赵王心有芥蒂吧。”

    月上柳梢,墙根处蝉鸣伴着风吹树的飒飒之音,倒有一种月下弄清影的闲适,白理石道:“这个清净的夜晚,要是能有琴音,那真是再美妙不过!”

    这话似乎点醒兰桂儿,他拍了桌子,道:“白将军刚才那席话,点醒了我!”

    众人忙问何事。兰桂儿道:“那老赵王送来一乐师,姓花,叫花十四娘!那日我远远见着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从宫里后门出去,当时洒家还纳闷呢,这是何方女子,如此神秘!”

    “啊!”三人惊叹,白理石道:“这……本将怎没听说有此乐师宫?”

    兰桂儿道:“因为花十四娘就没在家宴上表演。据说那女子琴艺精妙,深得《太古遗音》真传。花十四娘是位女道士,据说有日禅坐,半梦半醒间,忽闻一阵银铃般清越的琴音随山风飘来,裙裾间的佩玉铿锵和鸣,待花十四娘抬头细看,只见一位仙姑抱着古琴飘然而至。她急忙起身作揖,邀仙姑入席,琴瑟友之,乐如天风。当一曲终了,仙姑又飘然而去……花十四娘惊醒,耳边余音袅袅,她知道是梦,但见身旁有一本曲谱和一把古琴。然后她就跟着曲谱学了起来。”

    “山间的春雪融了几次,林间的鹿儿换了几茬,后来她那琴声,如仙乐般,空灵如云间飞鸟,风中柳梢,似昆山玉碎,寒冰叮咚;悠远如石上溪流,山中松涛,吹散梅花入人心,吹皱春水荡玉面;比江娥多一曲婉约,比素女多一音入神。后来一日,花十四娘又梦到那仙人,仙人跟她说,‘身怀绝技,为何困守山间,这不是韬光韫玉,而是美锦藏于暗中,这跟敝帚自珍有何区别。与其藏于山间,让知音前来,还不如到世间,以琴会友,这才是明智之举呀!’据说,这花十四娘从不轻易弹琴,碰到知音才肯取出琴来!”

    众人粲然,屠定梵道:“这花十四娘的琴技说得神乎其神,莫不是江湖骗子的把戏?就像之前有说江湖上某位人士厉害,可真碰上高手,那就立马先露怯了!这春秋笔法似的说法,我向来不信!如果那花十四娘真如此厉害,为何不在宴上献一曲?这难道不奇怪?”

    兰桂儿笑笑,道:“说得也是!可那女子是赵王爷请来,太后不好拂了他面。但这花十四娘架子是大,左请右请不来,最后竟然自己走了。哎!你说,这都叫什么事!”

    见到兰桂儿喝得有些微醺,白理石道:“兰公公,慢些喝,万一王爷叫,一身酒气,不好!”

    兰桂儿舌头有些打架,他笑道:“哎,白将军多……多虑啦,今儿洒家高兴!”然后又一盏,递与白理石,白理石摆摆手,道:“谢过兰公公,但今晚白某还得送江老先生出宫,喝不得醉!”

    屋内,凌王朱远山问江云鹤(朱浅风):“老神仙,昨日您跟我说起王兄给你托梦,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江云鹤(朱浅风)俯下身,上半身近他跟前,低声道:“梁王殿下让我告知王爷,金虎封缄印要收好!”

    朱远山一愣,站起身,喃喃道:“我的金虎封缄印哪儿去了?”

    对了,那金虎封印上有一圈墨绿淡痕,青的如悠悠苍天,翠的如水纹里的春池碧,再加上一点靛蓝,一滴两滴,落在蝉翼烫金宣上,慢慢晕染,就像居然画的古峰峭拔和林麓野逸。

    可在他心中,最美的画,停在滞雨后的澄明,静静的河,如巨大的透雕半蓝色冰盘。船在慢慢滑行,声音都静止了,船头前的云被撑开,打散,一圈圈的朝两边荡漾,就如琥珀上的冰纹,灼灼如光。墨色由浓至浅,给山着色,浮云横亘,隐入尘隐入雾,那雾里,是什么?不知道,或许是一段明媚的春光……

    江云鹤(朱浅风)见状,忙打住:“王爷!”一声两声不应,见他眼神直愣,迷在恍惚里,忙上前,用扇子在他跟前一晃,问:“王爷,你的印丢了吗?”

    朱远山蓦然回神,忙掩饰道:“在……在府中,没丢……没丢。”

    江云鹤(朱浅风)“哦”了一声,把他扶坐在椅上,问:“王爷如今在此甚是清闲,可前段时日,你不是给梁王捎去一诗,那是首藏头诗吧!梁王托老夫问,王爷信中那首诗是何意?”

    “信!什么信?”凌王朱远山道,“我和王兄好几年未见。我都快,记不得他的样子。”

    听到这,江云鹤(朱浅风)的眼睛里突然蒙上一层阴翳,湿润而迷蒙。

    烛火一闪一闪,照着他的双眼,慈爱而坚定。

    没人看出他真实的表情,在这皱巴巴的面具下,痛苦如一株苍天古树,遒劲的树根在心底越扎越深,酸楚如遮天蔽日的树冠,在心的沃土里攻城略地,最后变成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荒原。

    江云鹤(朱浅风)顿了顿,他道:“王爷,老夫看您这气脉虚浮,宫中太医医术精湛,为何不让他们来看看?”

    凌王朱远山拂袖,道:“这帮蠢货,本王才不找他们!本王只信任我府上医官,可是……可是他没回来。”

    “哦!凌王殿下,您找的医官是京城中那姜岿大夫吗?”江云鹤问。

    凌王朱远山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回避这话题,道:“我府上那医官可比宫里那帮蠢货强太多!那年,他出府探亲,在一艘渔船上遇见一老渔夫,那老渔夫有痹症,他善念大发,就每日为那老者治疗。日子久了,那渔夫便什么话都与他说。在他返程前一晚,渔夫央求他一件事。老人说他有个儿子在京城当兵,他已经有五年没得到那孩子的消息了,让我那医官帮忙打听那孩子的近况,无论如何,也给家里捎个信,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求他平平安安,并告知他儿子姓名。”

    “后来我那医官回京,多方打听才知那老人的儿子因为犯事,被发配充军。我那医官知道后,如果详说,这就如海上风暴,能把老渔夫的天掀翻。所以迟迟未给老人稍信。过了三年,医官决定告知实情,等到故址时,才发现老渔夫因为久久得不到儿子的消息,借酒消愁,在雨天出海遇见飓风,葬身鱼腹。有时觉得,世事无常!人生多艰难,仙人,你告诉我,人活下去有何意义?”说完,眼泪藏在眼圈,似出不出,然后轻轻叹道:“惆怅是轻狂,真是庸人自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