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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还行

    渐渐失去知觉和意识,甚至能够感受到生命在缓缓流逝,就像一盏在风中摇曳不停的微弱灯光,随时就要熄灭。

    许莫感觉到自己快要死了。

    他更加的恐惧,想要出声呼救,却连嘴也张不开,已经难以呼吸,只能拼命睁着眼,害怕闭上了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屋中三位老者围坐一起,时刻关注着桌上仿佛虚无的灯芯,灯火闪烁微弱,时刻可能熄灭。

    一位青色长袍老者抚须笑道:“看样子,很快就是时候了。”

    今夜十一家宗门二十二人都在等一个紧要时刻,等到那位老圣人布下的那张锁气符真正将许莫逼到山穷水尽的濒死时,二十二人一齐出手,倾尽手段要杀一个刚刚十七岁的少年。

    身旁灰衣老者看着忽明忽暗的灯芯,略有忧虑道:“若是他的那几位师兄出手,恐怕会功亏一篑,难免要遭记仇。”

    另一位老者冷哼道:“那又如何?且不说他们是否察觉到这场围杀,就算有所防备,也未必挡得住我们二十几人的同时出手,在那一时刻,只要有一个人的术法不落空,那个许莫就必死无疑。”

    我倒要看看,你杨朴教出来那些过去所谓的天才有没有本事保住一个凡人。

    紫衣老者呵呵笑道:“退一步说,就算那小子真的命大,侥幸逃过一死,今后也是个废人而已,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许莫这一次就是一场无妄之灾,针对他的十一家宗门和杨朴其实都无仇怨,只是单纯看不惯杨朴和他那几个曾经堪称无敌的徒弟。

    你杨朴不是很厉害吗?大仙人?如今又在何处?

    至于你那几个弟子,曾经金丹元婴第一人?现在又是什么境界?

    所以啊,你杨朴只有给你的小弟子收尸的份了。

    姜停抱手看着山下的许莫,问道:“你说这小子有可能超过前两人吗?”

    陈立没有下定论,之前两人的结果让他也不敢断言,天命易违,人命难测。但这一次他肯定会出手,不会再像之前两次一样放任不管。

    总之不会让许莫就这样殒命或者大道断绝。

    姜停看了眼许莫心口往下那一处扣心关中的紫色符箓,笑道:“用道法配合锁气符将纯粹道气困在心窍之内,脱离不得又无法炼化,一缕道气不得不牵引灵气强行冲破枷锁,借此毁坏许莫的身躯,魂魄无处依存,只能任由其慢慢消散。这等手段,可不像那个刘老儿做得出的。”

    一位圣人耗费大量时间精力铸就一张锁气符,结合数种道法拘押那缕本该走过许莫心窍助他突破的纯粹道气,若是许莫无法打碎枷锁,那缕道气一定会融入他的筋骨脉络随之消散,那时候的许莫就是真的凡夫俗子一个,再无挽救机会。

    这就是那位老者的依仗所在,至于他的那几个曾经很厉害的师兄,或许都不必在意,毕竟这件事由十一家宗门共同牵扯其中,你们六个人总不能挑了十一家宗门吧,真有那本事,我今天就不会这样行事了。

    至于你师傅回来之后,四个字,法不责众。

    道路受阻,身躯被炼化犹如一个破碎瓷器的许莫已经是完全没有知觉,仅存留一丝模糊的意识。

    他就要死了。

    弥留之际,许莫睁开了眼,突然置身在当年那个北周皇宫之中,远处是一人独坐在亭中的母亲。

    他顾不上此刻四周景象的怪异,完全忘记了自己就要死去。痴痴呆在原地,望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不觉泪流满面,他嘴唇微动,颤抖着发不出一点声音,一步一步像个牵线木偶木讷地走去。

    进入亭中转过身,绕到母亲身前,看着那张永远不会忘记的脸,许莫无声笑着,双手没有一点力气去擦掉脸上泪水。

    许莫像一个久未归家的孩子看着眼前静止不动的母亲,再一次感受到久违的安稳,自己并不是没有家的孩子。

    他多想喊出一句“母亲”,多希望母亲能够像以前一样微笑着回答说“娘亲在”。可他用尽了所有力气却始终说不出那两个轻飘飘的字,仿佛这两个字突然变得沉重无比。

    许莫笑着,哭着,有母亲陪着,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身边的事物忽然消散变得透明,他再也找不到,看不见。他怕了,紧紧盯着眼前的母亲,生怕下一刻也不见了,可是心里有一个念头在不断默念,告诉他,这一切都会消失的,你的母亲更是如此。

    虚弱无力地许莫痛苦的大喊出声,抬起手要触摸到眼前的母亲,他抬起腿,每一步都像陷入了泥潭中,沉重无比。肩上犹如背负了万丈的高山,压的他喘不过气,抬不起头。

    所有事物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开始消散的母亲,许莫拼命抬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静止不动的母亲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悲伤,眼角落下一滴泪,她可以缓慢地动了起来。对许莫笑着,温柔至极,伸手擦去许莫脸上泪水,自己却哭了起来,她最后笑着对许莫温柔说道:“活下去。”

    一切都消失不见,许莫身形一晃,落入一处虚无之境,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心里就只有反复响起回荡的三个字,活下去。

    他终于记起来,自己凝气失败,就要死了。

    可是他不能死,舍不得死,因为母亲让他活下去。所以他怎么能死,他还要修大道,要成为像师傅一样的仙人,要拥有力量,回到北周,他要知道当年母亲为什么一夜之间忽然失去了精气神一般,他要查清楚原因。

    所以他绝不能死!

    仿佛身上一副枷锁被彻底打碎,精气神无比畅通,快意。

    一缕纯粹道气终于冲破关隘,抵达心窍,过了心关,再次流转全身,一次,两次,流转不停。

    他要掌握住自己的生死,不为自己。生死在天,那就不与天争,用这缕纯粹道气渡我入神,人身若天地,我就是世界,不必受天命裹挟。

    山上,一缕微弱灯芯骤然紧缩,三位老者定睛望去仍不可见,却又在眨眼之间如同一轮缓缓升起的太阳,犹如一个新兴的天地,在不断扩大,势不可挡。

    三人同时瞳孔紧缩,心思大震,明明已经是必死之局,怎么会……!

    等不了了!

    三个人同时运转全身每一丝灵气,就像是一个信号,传达到三座山中。二十二位本宗修士,倾尽全力针对一位还在练气未成的少年。

    一个小小少年,挡得住吗?

    当然不能!

    所以他的师兄就理所当然出手了。

    一位圣人,三位真人,六位元婴和十二位金丹修士一齐的全力一击,在姜停轻描淡写抬手一抹后如烟云消散。

    山下,一缕纯粹道气在许莫人身即天地中如万道河流汹涌奔走后汇流入大海,融入身躯。

    肉身,筋骨,脉络,血液全部炼化,焕然一新。

    充盈天地间的丰沛灵气开始涌入许莫体内。

    凝气境只是最基本的练气一境,此时的修士大多是修习一些简单的术法,都不算入道。

    凝气境的修士就像就像是一个个的大水缸,每日重复的凝气,炼气只是反复锤炼身躯,使自己这个水缸日复一日尽量坚固,否则与人对敌到了生死之间,被打烂的水缸,一个破碎的水缸可留不住露出的水。简单来说,就是灵气外泄无法阻止,一个修士没有了灵气,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而许莫的这个水缸又有点大的离谱了,试想一下,同等境界,道法手段都相差无几,大家打得正焦灼,当你的对手已经快要灵气枯竭,一看你,还是多的像用不完,那还怎么打?

    气海,在人的小腹以下,类似一个独有的鼎炉。婴儿在母胎中时就是通过此处获取必要的养分,这个地方在人间书中也被称为丹田。但二者之间并无联系,仅仅只是气海单纯地适合灵气的储备流转。此外,人的心脏,也是心窍,各处肺腑关节经过炼化都可以汲取存储大量的灵气。

    大量灵气涌入许莫身体带来的异象被姜停遮盖,没有人能够再窥探此处。

    第一次倾力出手却落空的众人心中一惊,必然是有人出手帮了许莫的忙了,多半是他的几位师兄一起出手。灰衣老者不认为他们当中有人能够单独挡下这么多人的攻击。

    但既然已经动了手,就没有临时退缩的道理。不管成功与否都一定会被杨朴知道,以他的脾气,要是今夜再无功而返,绝对是亏本到姥姥家的买卖。

    事出意外,没有联系和沟通,所有人再一次运气全身,极为默契的准备再一次出手。

    今夜作为,不成功便成仁。

    只是让他们始料不及的,是几乎所有人都在灵气运转到达顶峰,蓄势待发的时候突然失去了和自身灵气的联系,就像被人强行打断并且封锁了周身窍穴和气海。

    姜停正要动手,陈立已经抢先一步,二指并拢随意划出,一抹磅礴道意分散而出。

    众人正不知所以之时,突然道心大震,身躯似被反向炼化,体内灵气骤降,没有流失,但就是消失不见。

    玉清山上,那位此次围杀的领导者,灰衣老者,一位得道数千年的老圣人境,突然毫无征兆跌境到元婴,大炼千年而成的道身也掉落与寻常元婴修士一般。

    其余二十一人都只是跌落一境。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的不敢相信,几位道心不稳者当然瘫坐在地,大哭不止。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此数量境界的修士同时跌境,怎么可能!

    难道是杨朴回来了?

    那位跌境到元婴的老修士眼神黯淡,长叹了口气,双臂无力地垂落在桌上,呆滞地望着那盏粉碎的命灯。

    这次针对那人的围杀,已经是惨败了。

    姜停犹豫许久,还是忍住了。

    虽然师兄亲自出手给了个惩戒,但毕竟不痛不痒的,就怕有些人不长记性,记吃不记打。

    虽然对师兄的出手极为不满,但他也不好再动手杀人,不合适。

    而且师兄已经出手了,就不要多此一举,大师兄是好说话,但不代表没脾气。

    再有下次,姜停一定会直接下杀手,不然落到师兄手上,总显得不痛快。

    不知过了多久,灵气充沛达到饱和,已经悄然踏入凝气境三重的许莫困倦至极,倒头就沉沉睡去。

    姜停问师兄道:“只看今夜的表现,似乎还不错。”

    陈立点头淡然道:“还行。”

    要是不需要自己给他那一场幻境就能自行脱困就更好了。

    不过初次凝气就能达成身若天地的心境气魄,确实连自己都要刮目相看,说一句“很不错。”